小兔子+番外——greenpark
greenpark  发于:2010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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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剷雪比較麻煩。」他想了想,就事論事地答。

害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他轉過臉來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看著正玩得開心的小孩一樣。

真討厭。

走出書房,右轉經過通往「茶廳」的走廊,走下白色大理石樓梯。

在階梯上,我又繞前繞後看了好久。這是平時難得一見,典型兩邊對稱的扶梯,同時通往接待廳和茶廳。梯口相接的平台後方牆上,描繪著氣勢磅礡的壁畫,畫中有著遼闊的天空,一望無盡的原野,輕而易舉地就通往了另一個世界。

樓梯,則是通往這棟大樓的第34層。

我們走下連接平台的兩級階梯,進入舖著赭色地毯的寬敞空間。

正對面的長邊上有三組雙扇白門等距離嵌著,左右兩側的短邊,是落地窗和紅色布絨長椅,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傢飾,房裡所陳列的,全都是大理石雕像。

「這是『大理石廳』對不對?」不等他解釋,我迫不急待地說。

「對。」

像是回到課堂上,而我總是答對。真好。

走進三組門中最左的一扇,裡面是長形的房間,中央放置了舖著雪白桌布的長餐桌。

「餐廳。」顯而易見,但我就是愛現。

餐廳盡頭的牆上有兩扇白門,推開右邊那扇,是間很大的廚房,裡面有三個穿著廚師服裝,正在工作的男人,見到我們就都垂手站著。我有點不好意思,忙將門關上了,再試著推開左邊那扇。

推不開呢。

試著用力拉也拉不開。我還想再施點力,被他握著手腕拿開了。

「這扇門是假的。」他說。

「假的?」我歪著頭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因為要和右邊那扇門對稱,對不對?」

又答對了。

這回他摸摸我的頭表示獎勵,不過我也並沒有怎麼不高興。

走出長邊的門,進入一間暗黑的房間,裡面有著柔軟的黑色皮沙發和頂級的視聽設備,算是這裡唯一符合本世紀精神的房間了。

這麼大的房子,走起來還真有些累。

我拖著他的手往沙發上一倒,拍了拍沙發皮面說:「這是『視聽室』吧」。

他搖頭:「遊戲間。」

「啊?為什麼?」好怪的名字。

「因為隔壁是『吸菸室』。」他說著,領我進入隔壁房間。那裡擺放著撞球檯和酒櫃,是男士們在餐後抽雪茄喝白蘭地的地方。真是傳統極了。

「那女士們怎麼辦?」我問。

「沒有女士。」他說完,頗富深意傲慢地微笑。

全部參觀完畢,回到樓上的茶廳。

穿著制服的男僕等在小餐桌旁,倒了兩杯加了檸檬的礦泉水給我們。

我接過水,咕嚕咕嚕一下子喝完,喝完之後才想起來--

「喂,手可以放開了吧?」我說著還甩了兩下。

但他無動於衷。

等我放下杯子,他牽著我走到窗邊的布沙發坐下。

坐下之後,我又扯了兩下手。

還是無效。

哼。差點就忘了他是這麼討厭。

天色已經全暗了,男僕繞來繞去,把茶廳燭臺上的蠟燭一一點亮,這才離去。

身後的窗玻璃上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響。

下大雨了,聽起來很冷。

待會做完生意回家的時候,一定會更冷的……

這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開始做啊?

像是回答我心裡的疑問,他鬆開牽著我的手,環過我的肩膀摟住我。

我不禁衝口問:「要做了嗎?」

「今天不做。」他答得神定氣閒。

不做?!

真的嗎?

他不是做愛狂嗎?

我不是很相信他,同時心裡好像又隱隱有些失望--

嚇!我在想什麼啦?!

「幫我拿菸。」他說。

菸?

「在桌上。」他下巴一抬,指向我身邊的小桌。

要抽菸不會自己拿嗎?我在心裡唸著,伸手把右邊小桌上的銀製菸盒打開,拿出一支菸遞給他。

他沒有接,只把臉湊過來。

我把菸塞進他的嘴裡。

「火柴。」他啣著菸說。

好啦知道了,我又從桌上拿起火柴。

他等著。

是是是,你兩手都抱著我所以沒有空。

我劃起火柴把菸也點了。還要什麼?菸灰缸嗎?我轉身想拿菸灰缸。

「別動。」

這下又叫我別動了。

不動就不動,我雙手交叉在胸前坐著。

他靠在椅背上,擁著我靜靜地吸著菸,吸了幾口之後:「小兔子。」

又來了!又這樣叫我!

現在連傑都這樣叫我,搞不好再過一陣子,連老板和其他男孩子都會這樣叫我了啦。

「你叫誰啊?」我把頭向旁一撇。

「把鞋子脫掉。」他答非所問地說。

哼。

神經病。

不過一時間想不出什麼拒絕的話,我兩腳互相幫忙把鞋子踢在地毯上。

「你都這樣脫鞋嗎?」他吸著菸問。

「對啦。」

「襪子也能這樣脫嗎?」

「要你管。」

「你試試看。」他說著又吸了一口菸。

我幹嘛?馬戲團表演嗎?

「不要!」

「脾氣真壞。平常也都是這樣嗎?」

「哪有啊!只有對你--」咦?

為什麼?

我幹嘛要對他這麼壞呢?照說他給的錢那麼多,我應該好好服侍他才對嘛。

我低下頭沒說話,稍微反省了一下。

他也不再說話,繼續吸了幾口菸,手臂橫過我的身體,把菸熄在桌上的菸灰缸裡,然後挽起我的腿彎,把我的腳放在沙發上。

我側身靠著他的手臂,半躺在沙發上,身體也被他整個擁抱住。

「……你真的不做嗎?」

正常的發展是:擁抱的下一步就是做愛,所以為了確認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不做。」他肯定地回答,環抱的手輕輕地來回撫摸我的背脊。

我蜷縮在他胸前,傾聽他的呼吸和脈搏聲,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好溫暖………

被擁抱的感覺好溫暖,像是世界變小了,小到只剩下臂彎裡的距離。冷天的雨和雨天的冷都被遠遠隔絕在外,和我不再有關係。

媽媽也時常這樣擁抱我。

抱著我的時候,也會像這樣撫摸我的背。

我喜歡在她的懷裡聞著茉莉的香水味,告訴她最近發生的事,心裡想的事、開心的事、不開心的事,全都會告訴她。媽媽也是,什麼事都會告訴我,說到高興的時後,會充滿愛憐地親吻我的臉頰,難過的時候,就抱著我掉眼淚。

儘管那時我都已經十五歲了,媽媽還是這樣抱著我親我。

我喜歡她這樣。

媽媽走了之後,再也沒有人擁抱過我。

現在經歷的身體接觸,不是激情的撞擊,就是猥褻的愛撫。我已經……好久都沒有靜下心去感受另外一個身體的溫度、味道,呼吸和心跳聲音了………我已經……不再是媽媽那時抱著的我了………

「小兔子。」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低沉的聲音。

我忘了自己很討厭這個稱呼,下意識嗯了一聲。

「你很冷嗎?」

「沒……」

「你的腳很冷。」

隔著襪子,他用手掌包住我的腳,手心的溫熱,透過棉襪,慢慢滲了進來。

媽媽也沒有這麼做過。

他的手,比媽媽還要溫暖。

我把《諾曼佛斯特觀摩展》的心得報告列印出來,校對兩次之後,放進書包裡,然後拿出記事本,在星期五的框框裡畫了一個齜牙咧嘴的鬼臉。

在上個星期日和星期二的框框裡,也各有一個這樣的鬼臉。

他每隔兩天就會找我去一次。

第二次從老板手裡接過的信封,比第一次的還要厚,老板稱讚我「表現可圈可點」,還鄭重叮囑我要「特別用心服務」。

聽得我心裡直發虛。

根本就沒有什麼可圈可點,甚至,根本就沒有做咧。

那天,我躺在他懷裡呼呼大睡。醒來後,在茶廳裡享用由四位男僕輪番伺候的豐盛晚餐。吃完後,就讓他的司機開車送我回家了。

在雕花鐵門前道別的時候,他的確吻了我,不過,那也只是輕輕點過我的鼻尖和嘴唇而已,和第一次那種又啃又咬的吻法完全不同。

我猜想他大概已經對我玩夠了吧,或者說,玩膩了。

反正我只負責趴在床上哎哎叫而已,這樣的話,找誰都一樣。

後來發現我猜錯了,他居然還要找我,而且雖然上次沒做,卻還是給了很多錢。照這樣發展下去,下個月拿到營業冠軍獎金的人搞不好就是我了。

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呢。

今晚九點要赴他的約。

我遵照老板一貫的交代,把身體洗得很乾淨,用的還是傑新買的迷迭香沐浴乳。想到他總愛摸我的頭,我把頭髮也洗了兩次,實在是非常敬業,老板如果知道了,一定又會口沫橫飛地誇獎我。

時間從容,我站在衣櫃前慢慢挑選要穿的衣服。

白襯衫?

黑襯衫?

溗{色的V領線衫?

還是米白色的圓領毛衣?

T恤比較舒服。

這件溁疑模窟是這件天藍色的比較好?

配什麼長褲呢?

外套穿什麼?

皮夾克?西裝外套?燈心絨外套?毛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從衣櫃翻出來的衣服堆得到處都是,但我還是裸著身體,什麼也沒穿上。

這件太皺了來不及燙。這件太厚了不好穿。這件太花俏。這件沾到咖哩。這件沾到咖啡。這件看起來太幼稚。這件好像該洗了--啊啊啊煩死了!衣服這麼多!為什麼沒一件可以穿啦?!

我把腳邊的毛衣踢向一邊,坐在地板上,瞄了一眼鏡子。

我這是在幹嘛?

又不是要去約會,選什麼衣服哪?穿得好看又怎麼樣?反正很快就會被脫掉的嘛!

喔不,上一次就沒脫。

………他對我的身體,好像不是很有興趣。

我歪著頭,又朝鏡子看了好幾眼。

鏡子裡的我,裹著圍巾坐在地上,彎腰駝背,一臉頹喪。單薄又蒼白的身體,還停留在青少年的樣子,既不強壯,也不性感,而且雖然學傑留長了頭髮,但這頭髮一旦放在我的頭上,看起來就是和傑不一樣。沒有成熟的魅力,沒有壞壞的吸引力,什麼都沒有,就只是又軟又塌的頭髮而已。

配上一張優柔寡斷的臉。

我真不懂他幹嘛非指定我不可,比我好看的男孩子明明就多得是了。

……他總是叫我「小兔子」。

難道,他找我就是認定了我像兔子一樣好欺負嗎?

他那麼好看,那麼有錢,力氣又那麼大,欺負誰都可以吧?幹嘛非要欺負兔子呢?

還是他就是喜歡看我出糗?

我也真聽話。在他面前就是卯足了勁出糗。

先是把賣身的錢掉得滿地,接著又像傀儡似地被他玩得頭暈腦脹還丟了初吻,最後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礙,決定要把自己交出去好好享受………他卻,不,做,了!

這個混世魔王,賣身男的剋星,今天不知道又想玩什麼花樣喔?

而我,我這個史上最笨的賣身男,還在這裡巴巴地為了赴他的約挑選衣服咧!

真是敗到不行了!

我愈想愈氣,心情一下子叛逆起來。

把衣服三兩下收回衣櫥裡,從抽屜裡拿出平常做模型穿的舊T恤,又從洗衣籃抓出待洗的髒牛仔褲,一一穿上之後,再套上那件上學常穿的呢外套,就匆匆出門了。

男僕接過我脫下的舊呢外套時,眉頭也不皺一下,就拿去掛了。反倒是我,低頭盯著褲管上的破洞,感到渾身不自在。

站在富麗華美的接待廳裡,我這一身皺巴巴的工作服顯得格外突兀,簡直就像是電影片場裡打工跑腿的小弟一樣。

我有點後悔,不過還是抬頭挺胸,準備好一副「我可是一點都不甩你」的表情,有備無患地掛在臉上。

冷面管家領我進入書房。我才正納悶著,就聽得他向我解釋,樓下的會議尚未結束,要我先在這裡等………

唉。

嚴陣以待的臉色居然英雄無用武之地,我不禁失望地撇下嘴角。

管家瞥見我的表情,連忙差人送茶點來,還破天荒地好心安慰我:「不會等很久的」。

什麼嘛!才,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我急著想為自己辯解,卻苦於不知從何說起,只好緊抿著嘴生悶氣。

生自己的氣。

一位男僕端著托盤走進書房,和善有禮地對我打招呼。我認出他就是前天晚餐時負責甜點部分的先生,便也微笑著向他回禮。

他讓我選了茶葉,熟練地沖泡著,還問我是不是要加蜂蜜和牛奶。

真厲害,竟然連這種小事都記得。

我張著嘴欽佩地直點頭。

男僕倒完茶離去後,偌大的書房,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坐在茶桌前,百般無聊地喝奶茶,因為傍晚才剛吃過傑留下的馬鈴薯烤飯,所以一點也不餓。不過,因為餅乾裡有很多草莓乾,而我實在是太愛草莓了,就忍不住吃了兩塊。

兩塊之後又吃了兩塊。

餅乾全部吃完了,他還是沒出現。

用餐巾把手擦乾淨,我站起來沿著一排排書架瀏覽,一邊逛著,一邊隨手抄起架上的書,隨便翻翻,再放回去。就這樣信步走到書架的盡頭,翻過的書,一本比一本還要嚴肅。

上次見他盯著一堆圖表數字目不轉睛的,沒想到平常看的也都是些這麼嚴肅的書,不知道他倒底有沒有休閒活動?如果有的話,都做些什麼呢?

在遊戲間打撞球?

到空中花園散步?

還是出去看電影?

我想像他排隊進入電影院,兩手還捧著爆米花和可樂的樣子,忍不住失聲爆笑出來。

回身繞著走著,隨手又抽起一本身邊架上的書。一看之下,立刻頭暈眼花。

康德。《純粹理性批判》。

好沉重的名字。不知道是要批判純粹的理性?還是要用純粹的理性批判?總之很深奧就是了。

我翻開內頁。

瞥見「空間」這個標題,我興致昂然地讀下去。

………空間概念之玄學的闡明

………空間非由外的經驗引來之經驗的概念

???

天哪。天書。

完全看不懂。

我不服氣,正拼命花腦筋想要搞懂這堆怪字,突然聽見木地板上傳來了腳步聲。

是他。

他身上還穿著整整齊齊三件式西裝,顯然是樓下會議一結束就直接過來的。

書房很大,從門口到我站的牆角,大約等於籃球場對角線那樣的距離。只見他左手拿著文件夾,右手插在褲袋裡,從容緩步地向我走來,那神情是絕對的自負和瀟灑,星光大道上的影星也比不上。

在我面前站定,他把文件夾隨手放在身邊架上,眼角眉梢飛揚,嘴邊也掛著笑。

他笑得很満茌p,卻漂亮得不得了。

我頭都暈了,不相信他會這樣衝著我笑。

我用力眨了幾下眼睛。

見我這樣,他笑得更深了,還笑出聲音。

心臟……在胸口重重摔了一跤。

真是的!居然看到出神,都忘了要擺出「不甩」的表情!

我趕忙抿緊嘴角,亡羊補牢地將整張臉繃起來。

他走到我身邊,摸了一下我的頭髮,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輕輕地,很輕很輕地,撫摸我的臉頰。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他低頭看我的眼睛才真要命,又像疼惜,又像縱容,讓我覺得難受極了。

真的,我的胸口難受極了,像被奇怪的東西漲得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而且也真的溢出來了。

我的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大顆大顆的,從眼睛裡掉出來了。

這真是太太太扯了,莫名其妙的我哭個什麼勁哪?!

但沒辦法,我就是哭。

沒命的哭。

哭著哭著還想起許多窩囊和骯髒和辛酸和討厭的事。

第一次被捅屁股的羞辱、服務不週被客人冷言相譏的委屈、被老師詢問家庭狀況時閃閃躲躲的心虛,還有因為放不開而被老板責罵的膽顫,一想到這些,我的眼淚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地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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