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 下——爆琦
爆琦  发于:2010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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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行云震慑于兄长武技的同时,反射性地一掌决然全力拍出,顿使没入战无痕体内的那柄枪头全然穿透了男人的身体,‘呛'的一声钉在地上不住晃动。
待这一掌印到战无痕步履维艰的身上时,战行云触手才知他又一次判断错误:只怕先前哥哥断然以手砍断诛天那一击已是他最后的气力罢?
只是,这个男人为何不用那一掌击毙他反而累得自己负伤更重呢?
战行云不由得怅惘苦笑他再次的顺利得手──
此刻,他应该感谢正是战无痕将他养成这样刚断的男人吗?
眼见着忽然大笑着旋身而倒的男人,战行云有些机械的出手,却抢在战无痕的身体触地前接住了他。
低头看着缓缓不断由男人胸前流出的血液,感受这山巅之风不时刮过的寒意,战行云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震。
紫色的血?枪上有毒?而且还是世上少有的剧毒!
是谁?他战行云对敌可是从不屑用毒!!即便是杀母的仇人,他也不用想这种方式让对方失去性命。
再说,有关舒芷歆的死──他还有很多疑问未向战无痕证实。
所以,至少此刻他不想战无痕毙于他眼前。
不过,依现下的情形看来,战无痕应正是认为自己在枪上下毒而已决定杀他,那么对方还会告诉他娘亲死亡的真相吗?
战行云逼着他心中转着这些念头而迫使他的身躯没有与怀中人一块颤抖,他出手如风妄图闭住战无痕胸前伤处四周的大穴止血,同时也好生忌惮那未知名的剧毒可否就此夺去战无痕的性命。
"是......是不是你......杀了我娘?"战行云垂首,咬牙,几乎是逼般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因为他发现深黑带紫的血液不断从战无痕胸前的血洞中缓缓淌出,他的止血手法根本不起作用。
而抬眼望去,无双城主往日里神采飞扬的英俊脸庞中也罩上了一层泛青的黑色,毒看来已在他拍出那一掌的时候随着劲道走遍了男人的全身。
所以战行云只得呆滞地问出这句他理智丧失之前所曾听到的话语,因为以他此刻突然间恐慌到无助的空朦心里,只有他出这一枪一掌前战天雪所喝出的话,他也只得鹦鹉学舌般机械地重复战天雪的问话──
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来让他看上去仍然保持镇静。
但是战行云这时也感到他的胸口无端剧痛了起来,好似这一枪也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窝。
他想伸手拥着他本无心伤害的哥哥,但又觉战无痕高大的身躯抖动得让他心惊,生恐稍加不慎便让男人搂毙于他的怀中;然而他怎能如此替杀母仇人着想?
"咳......"战无痕皱眉间又是咳出好大一口黑血来,战行云眼中的凌厉退尽,他神差鬼使般伸出手捂着男人嘴边的血渍,精致到完美的脸上一片迷茫。
"我没料...到......你...竟真的...杀我......哈...哈哈......咳...还...是两次......"战无痕像是想到天下间什么趣事一般,断断续续地轻笑着,不断咳嗽的同时,异色的血渍从他嘴里落出更多:"你好......你......好......你很......好!"
"说,是...不是...你......不是你......是不是?"战行云双眼发直,怔怔地盯着他手中所捧的血渍,从未惧过何物的心突然间崩塌,所有的坚韧刚毅不复存在,耳内只回荡着男人自嘲般的低语,心中更是慌乱。
面对这突来的变故,战行云根本没有预料亦全然无法承受,此刻的情形也让他无法去深思为何枪上竟然有毒,当然他就没有心力对认定他存心加害的战无痕做出解释。
‘!当。'战天雪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她不由自主地上前拉住战行云的手臂,因为她不想见着战行云眼内如潮水般狂涌的惊骇、痛苦、绝望到打算撕裂一切又茫然不知所措的悲恸神色。
那样的目光,像极了有如被抛弃在荒野、从来只有孤独相伴的小兽一般让她心痛。
她不懂,明明此时看似完好无缺的不就是她的哥哥么?难道为母亲报仇也有错么?
战无痕慢慢止住了笑声,眼内的笑意以及先前所有的情愫都离奇地随之平复。
就连一旁打量他的战天雪也注意到了:无双城主看着她哥哥的眼神变了,变得淡淡的,没有温度、没有暖意,麻木得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不错,是我...杀...了她......就在她随我与战...擎天打猎的那日......"战无痕毫无生气的话音像在半空中飘渺,轻柔得让战行云几乎怀疑用着这般语气说话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记忆里那一个有如王者般霸道又残忍的男人。
这句平淡之极的话也让原本满脸怨恨的战天雪莫明其妙的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她竟然无法再痛恨这个濒临死亡也是她一直深深畏惧的仇人,莫非仅是因为知道战无痕将不久于人世?
只是在听到战无痕承认杀害母亲这话的同时,战天雪却在暗地里不自觉地微微松了一口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
"咳...咳咳......"战无痕沉如死水的眼睛终于再次浮上了一丝别样的东西,那就是疲倦。他没有理会似乎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的战行云,自顾接着极慢、极慢地说下去,语调与他的神情一般没有任何起伏:"谁让...她不顺我的意......你不是也曾...亲眼...看到过的么?"
战行云只觉胸口一紧,好似有什么东西抓住他的心般让他痛得无以复加。亲自听着战无痕终于承认他所犯下的罪行,怎么却没有丁点愤怒的感情?
现在一切都明了,他所做的不就是最为正确的么?那这心中难以言明的悲恸与恐惧又做何解释?明明,他也不是如此不孝或行事拖拉之人呐!!
"咳,我杀你...母亲,你此时杀我......亦是合理......"战无痕的目光开始涣散,直让发觉这一点的战行云不自觉咬牙。他立刻起身,打算带着怀中人先回无双城再言其它。
然而身形方动胸口便突地一紧,战行云茫然垂首,发现战无痕业已发白的手指竟紧紧抓住他的胸襟,已好象用了最后的力气。
"所以......我们互不相欠......我曾说过......"还未待他迈步,战无痕却对着他淡漠开口,带着寂静如死般的轻叹:"今生无悔。"
战行云惊疑间,突然觉得双臂一轻,跟着战无痕的脸庞便在眼前渐渐远去,由清晰很快就变为模糊,而兄长衣袖飘袂好似一只从空中坠落的鹰隼立刻便要消失于他面前。
想也未想,战行云立刻晃身追逐,手臂也向着终于闭合双眼再不看他一眼的男人尽力抓去。
"哥,不要!"在战天雪有如晴天霹雳的惊慌呼喊声里,战行云麻痹的神智终于有了一点感知,好象是女孩子死死地贴在他的后背伸手将他搂住。而也正是这般,才让他没有随着由崖顶坠下的战无痕而去。
战天雪惊惶失措地看着战行云,尤自胆寒。刚才若不是她用全身力气抱着哥哥喝出声来,只怕此刻战行云便不是只差一步便迈下悬崖的局面了。
她立刻提气拧身拉着战行云的腰带将兄长再带离山巅数步,这才稍稍安心抬眼向战行云看去,只见着他忽然间面无人色,神情恍惚,这心中止不住又是一骇。
"哥,你......"从没见着刚忍坚毅的哥哥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竟让她轻轻一拉便如木偶般随她而动?
战天雪瞧着战行云俊脸灰白,往昔清澈明亮的黑眸竟似没有着眼点,这心里自是又惊又痛,她绽开樱口想说什么却偏生一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来。
"不,不......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战行云呆呆地凝视前方云雾缭绕的山涧,蓦地吐出一句让战天雪感到莫明其妙的话来:"应该还有......应该还有的......"
今生无悔?那你曾所说过下面一句呢?战无痕,你的意思是一命抵一命之后,你我便互不拖欠了......而你也乐得自在了么?所以,你也不再想与我有何瓜葛?你也不愿再面对我?
双拳紧捏间,耳边又传来战天雪不安的惊呼。战行云哪管他的唇角是否嚼咬出血来,亦对掌中掉下的血滴视而不见,满心满脑全是战无痕拍开他纵身坠崖的身影。战无痕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来?
那个男人应该是那种更为心狠更为狡诈的怪物!就算暂且的失利,战无痕亦应该保存实力卷土重来才是,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弃、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决然收回了后半句?
难道战无痕真的已不愿再见他一面──不仅是此刻,也包括后世?难道哥哥就这么不愿再见到他?
一直缠绕于体内的剧痛突地更为强烈,战行云只觉胸口血气翻腾,而他的心却有如被什么东西狠狠剐去般疼得更是厉害了。
长久以来,他总是被战无痕深邃有力的眼神窥探着,他也已经习惯了男人永远追随在他身上的执着目光;尽管这些东西让他时时心神不宁,也偶感烦燥,但却也比此刻失去时所感到的恐慌懊悔与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要强上百倍。
"我、决、不、允、许!!!"狠然从紧咬的薄唇里吐出这样一句话来,战行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敛住了心神。他拉开战天雪的扶持,很快就直立了身形,但是仍然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他不会死!"战行云回头看着睁着一双妙目定定望向他的战天雪,突然不知从身体何方生出一股力来:"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自寻短见!!没有后路,他也绝对不会跳下去的,你说是不是?"
战天雪完全被战行云的气势所慑,她只能茫然顺着其兄的话点头,因为她面前的人虽是问话,但其中笃定无疑的口气却足以令所有人信服。
"我立刻回城传令,一定要找到他!"战行云眺望已熄灭战火的无双城那边,优美的唇角缓缓挑出一抹狠然的弧度:"他只能死在我的手中!哪怕,他仅剩下一口气。"

话语的兄长其实有多么言不由衷。是什么,竟然让那么有原则的哥哥会淡忘娘亲的仇呢?
心神不定的战天雪与战行云回到无双城,她也是第一次随着哥哥的脚步踏入战无痕的春暖阁──
以往,她仅在路过此处时抬眼不经意地打量数眼,偶尔会看到一个高大而孤寂的身影。
而如今,她眼见着战行云无言立于阁中窗前,伸手轻轻抚摸那雕刻精细的木栏时,战天雪刹那间也有了一种眼前的哥哥与战无痕的身形重合的错觉。
她想开口打破这让人心闷的气氛,然而张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所幸无双城的新主人只是在春暖阁略做停留,便放弃了这座象征城主身份的住处,仍然回到他原来居住的地方。
多少,让战天雪复杂的心情平复些许。
方才进门坐下,心思细密又体贴的夕竹已发现了主子身上的外伤,立即从柜中取出药来。
这些年来,战行云外出执行任务多少会负伤,每次也都是由着夕竹悉心侍候上药,但他现下心神难安,自然就没将身体所负之伤放在心上。
只是当夕竹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用手帕略为替其主清洗再挑起瓶内的药膏抹在战行云脸上时,热辣辣的痛感也就立即招回了他的神思。
"怎么这药如此奇怪?"战行云不过是随口一问,他实则并无责怪之意当然也非怕痛,因为之前他受过更为严重的外伤,但常年用惯的药膏抹上去时却清凉无比,很快便凝住伤口,哪像今日用后这般不舒服?
"公子,以前那种药已然用尽......"
"那你再去向白楼取些来便是。"战行云吩咐道。
白楼是无双城里专研药物的所在之处,无双城宫殿上下所有治病、疗伤之事皆由白楼负责,所以战行云也没有在意夕竹此刻看上去有些尴尬的脸色。
"怎么?你还不动?"有点奇怪素来伶俐的婢女今日怎么呆傻一般,战行云身旁的战天雪也柔声催道,至少她觉得有其它人与战行云说上会儿话也总比哥哥一个人独处好的。
"公子恕罪。"夕竹听到这话之后却轻盈地跪下:"先前之药是城主亲自所调再交于婢子手中,我私下问过白楼之人,他们也不得其法。"
"......"战行云闻言呆住,随即冷然瞪着夕竹。
"只因城主严令此事不让公子知晓。他曾言道:若然我告于公子此药是他送来,他便不许我再服侍公子。奴婢幼年时曾蒙公子相救,何敢欺瞒公子?此生也仅有这一件事没有相告亦是担心与公子再无主仆之缘,恳请公子明鉴!"
夕竹在战行云身边已久当然知其心意,现在她眼见战行云似动了真怒,只吓得一个激灵儿连忙伏身颤声再道:"奴婢私下验来,发现城主所赠确为生肌止血之灵药,世所难寻,想来城主也是一番好意也就斗胆没有向公子禀明。"
战行云脸色稍和,沉声令女孩子快些起来。
夕竹松下口气来,她磕了个头站起身来,看着战行云又恢复往日深沉神情的面容忍不住再壮胆开口:"公子近年来很少负伤,所以在上一盒药膏用完之后城主说过公子以后不必再用此药。如今这盒我也是为防万一而向白楼讨来备下的。"
这么说,多年来他所受的外伤都是由那个男人所调之药而很快治愈的么?战行云木然点头,夕竹见他没有见怪也就继续动作。
她替战行云上好脸上伤口之药,然后用剪裁开战行云臂上伤患外的衣衫,在战天雪的相助上仔细给其主上完药。
"竹儿,我哥知道了。"一旁的战天雪摇手止住婢女小心解释的话语,她自是知道战无痕那样做的原因,因为战行云向来表现得非常厌恶于他,如果知道那药是他送来哥哥定然不用。
所以为让哥哥的伤快些好来,这才如此费事罢?
但她原以为对哥哥包藏祸心的战无痕竟是如此体贴,倒是大大出于她的意外了。
战行云挥手让夕竹退下,战天雪咬咬樱唇,但最终她瞧着兄长的神色也只好低声叮咛一声便抽身退下。
战行云怔怔地看着臂上包扎的伤口,对于里面的刺痛却好似根本没有感知。
他只是不解:那个男人如果真替他着想,那也不会百般残忍地训练他习武,又不断逼迫他杀人了罢?
可笑的是,那些曾经在身体中留下的无数伤痕却在男人亲手所调的奇药里消失得干干净净,直让他如今想要找出一丝证据来表明他所经历的痛苦往事却也再也不能了。
战无痕,战无痕,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
藏锋阁与武林各不服无双城统领的门派此次围攻无双城一战,终因失败而告终。
毕竟没有人可以解释来犯众人为何在攻城途中个个毒发瘫软于地;也没有人能够料到就连藏锋阁那样隐秘的门派也同样遭受此劫于攻城当日全然瓦解。
自然,武林中更加没有人知道藏锋阁的主人印傲华为何在决战之时不知所踪──
所以,之前那个任意妄为、随兴玩弄武林的战无痕,其生死下落更是无人知晓。
不过,有一点却是江湖中人可以肯定:无双城的新主人战行云已经真真正正无敌于武林。
***
‘啪。'轻挥马鞭,两骑骏马全速在官道上行进。看样子,它们已然奔波数日,皆有疲累之相。
"枫,我们在前方换了马再走罢。"突然一骑中的骑士建议道:"你看马儿都累了,如果再行,只怕反而误事。"
另一骑上的少年闻言也便暂且放慢了速度,缓缓点头。他银衣飘袂、黑发秀目,却正是战楼枫──自然,他身旁先前说话之人便是印傲华了。
"你呀,一涉及你那位大哥,就急成这样。"印傲华轻轻摇头叹道,话虽如此但他并无责怪之意,其脸上亦更无江湖中传闻他失败之后所应呈现的种种神情,只瞧着战楼枫衣衫下摆的污渍好生不惯。
因为,印傲华比谁都清楚战楼枫是何等爱洁之人,如今却不计较此等之事、自是心忧之极。所以就算深知战楼枫与战无痕仅是兄弟情重,但印傲华这心中可也颇觉泛酸。
"我这些日子总感心神不宁,只怕大哥此次真有劫难。"战楼枫沉吟:"你不知罢?这么些年来,大哥与我定期互告平安从未有失,他若平安我定会知晓,但我这半月以来动用所有人脉竟无他丝毫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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