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之蜕羽(出书版) BY 冷音
  发于:2010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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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云山庄和柳林山庄在地理位置上虽是四方势力中最为接近的,却一直鲜有来往。

尤其上回白毅杰带了一家大小前来给柳老庄主祝寿,结果却是留在家中的妻子惨遭刺杀、次子亦身受重伤……事情虽与柳林山庄无关,可这怎么也称不上好的回忆却让双方本就稀少的交流更是就此断绝,再加上日后行云寨的成立,让双方虽未真正翻脸,可这关系却是怎么也没法与好字沾边的——事实上,也正是由于双方的关系的尴尬,才造成了白飒予和柳胤虽互有情愫,却一直选择了暗中来往,才导致了眼下的窘境。

看着眼前因聚集了无数宾客而显得十分热闹,可建筑与庭院却仍透着一丝迟暮之气的庄园,尚是第一次造访的白冽予心下不禁起了几分异样,对于双方很可能会成为亲家的这个事实……

让一众仆役先行前往客苑安顿后,在西门晔的引领下,他和么弟由四剑卫陪同着前往议事大堂向真正的地主——柳林山庄庄主柳青建见礼。

柳青建对擎云山庄向来无甚好感,这番见礼自也沦于形式,走个过场便结束了。只是离开大堂时,迎着初冬的阵阵寒风、望着前方神色冷峻的流影谷少谷主,那英俊面容之上隐隐带着的郁色,让正自抬手轻拢披风的白冽予明白了什么。

本就于脑中盘桓不去的念头因而越发强烈,让他终是故作不经意地开了口、问:「少谷主在岭南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么?」

听似寻常的一问,如冰的幽眸亦仅是轻瞥了对方一眼,半点瞧不出分毫刻意打探的迹象……可入耳的话语却让听着的西门晔瞬间微微一顿、吐息亦有了短暂的停滞,全靠着过人的自制才得以维持着先前的平静摇了摇头。

「自然不曾……二庄主因何有此疑问?」

「只是觉得少谷主似乎已十分熟悉南方的天候,所以有些诧异吧。」白冽予淡淡答道,「岭南的冬日比起江南都要温暖不少,更别提流影谷所在的京城了……冽予本以为少谷主定会十分不适应而仅以一袭薄衣裹身,下想少谷主竟仍将一身冬衣穿了齐全。」

「二庄主的观察力可真是敏锐。」因青年所言而故作惊诧地回了句,西门晔心下一凛,却没有对青年明显带着质疑的言词给予正面的响应,「外间盛传二庄主这『庄主』之称徒有虚名,看来只是以讹传讹的误解了。」

「传言不可尽信,这点少谷主也该十分明白才是……非心有所疑,冽予又岂有任何值得少谷主托言『问安』的理由?」反问的音调清冷依旧,那双幽眸亦是沉静无波一如先前,可这番言词却无疑证实了对方一直以来的揣测。饶是西门晔早有疑心,听着这么个直承不讳的答案也有些意外,几分不安亦随之于心下升起。

怀疑得到了证实虽好,可出乎意料的发展却代表事情有了超乎控制的可能,自然让向来讲求算无遗策的他有了警觉。难测的深眸因而微瞇,望着眼前神色澹然清冷中透着一丝从容的无双面庞,西门晔双眉微微蹙起,却旋即因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转为扬唇一笑。

「二庄主让某想起了一个人。」

「怎么说?」

「同二庄主相见的时刻虽短,却每有惊奇之感,与那个人给某的感觉颇为相似……此人极擅掩藏,虽心思深沉、才智不凡,在江湖上却向来以无甚心机、只知逐利而易遭利用的形象示人。某向来自负,却也曾在他手上吃过下小的亏……却不知二庄主对此人可有什么印象?」他挑眉笑问道,本就直盯着青年的深眸此刻更是一瞬也不瞬,就怕错漏了对方神情间可能流露任何一丝破绽。

这一番话虽未明言,可句中所指的,自然是「归云鞭」李列了……见对方果真察觉了这之间的联系,白冽予心下几分赞叹升起,而终化作了唇畔淡淡勾勒而出的笑意。

「冽予幼遭大难,身子孱弱,虽时常帮着兄长打理庄中琐事,对于这江湖中事却不是那么了解……此人能得少谷主如此赞誉,想来定是十分不凡的人物了,却不知此人如何称呼?」

「我想二庄主应该听过才对……此人便是『归云鞭』李列。」

「冽予确实听过。」白冽予点了点头道,「可要说起有什么印象,也就仅止于此人行事处处与敝庄作对,令兄长颇为头疼而已。」

「是吗……可在某看来,李列虽看似处处与擎云山庄作对,但仔细回顾其所为,却可发现结果都是有利于擎云山庄的……某生性多疑,对此自然有了一些想法——例如这李列看似孤身闯荡,其实却是擎云山庄的一枚暗桩之类的……」

「若这李列真如少谷主所言地那般有能耐,有这么个暗桩的组织可就十分幸运了……至少,冽予肯定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是么?某还以为这李列定与二庄主有什么关联呢!」说着,西门晔略一凑前,拿着手上不知从那儿变出的扇子往青年下颚便是一抬:「也许二庄主平日便是遮了这张丽容在外闯荡也不一定……你说是吧,白二庄主?」

他这一下来得突然,一旁的白堑予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冽予给他这等足称轻挑的举动调戏——如此举动同样大出了青年意料之外,却因眼下「不会武」的这个事实而只得忍下了闪躲的本能。直对向西门晔的容色微沉正待发作,怎料旁边却已先一步响起了熟悉的音声——

「少谷主可是即将订亲的人,做出这等轻挑的举动,难道就不怕惹人闲话么?」

这音声一出,当事的两人神色俱是微变——西门晔是带上了几分兴味,白冽予却是沉下了原先本就略显不悦的神色。好在他还记得眼下正是大敌当前,几分冰霜罩上无双容颜,他一个抬手轻推开了西门晔抵于自个儿下颚的扇端,而后将目光对向了那个「仗义直言」的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这趟因故未能与白冽予同行的东方煜。

这趟以「柳方宇」身分前来的东方煜早早便到达了柳林山庄,好不容易盼着情人到达,正想借故来「认识」一番,怎料见着的却是这么个足称调戏的场面,而让他明知不该,却还是忍不住出言喝斥了西门晔的所作所为。

可这样的状况无疑正中了对方下怀——西门晔方才会有那番动作本就是为了测试白冽予的反应,现下多了个试探的筹码,自是没有继续僵持下去的必要。当下收回了引起争议的那只手,唇畔深笑勾起,他若有所指地朝青年道:「对了……这位柳方宇柳公子可是李列的挚友。如果找他谈谈,说不定他也会和某有相同的看法呢?」

「少谷主若有此『雅兴』,尽管试试不就得了?」若白冽予今日还瞒着东方煜自己的真实身分,对这等情况自会难免惊慌。可眼下却非如此……适度地表现出了几分因愠怒而起的冰寒,他清冷面容对向已然迎上前来的「陌生男子」,一个施礼道:「在下擎云山庄白冽予,久仰柳公子盛名了。」

「能与二庄主见面本是柳某的荣幸,二庄主无须如此客气。」顿了顿,他有此心虚地避开了情人略带怒色的面容、转而对向了一旁的西门晔:「少谷主不对方才的失礼举动做个解释么?」

「方才确实是某举措失仪,某在这里向二庄主致歉。」以西门晔的性子,道个歉自然算下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动作自然十分干脆。

只是还没等东方煜有出了口气的感觉,紧接着入耳的话语,却让他开始大大后悔起自个儿的冲动……

「柳兄对二庄主倒是颇为关心……却不知李兄今此怎未与柳兄一起?」

「冽……李兄弟另有要事,故未曾前来。」

「是么……」意料中的答案让西门晔笑意转深,眸中亦是一抹锐芒闪现:「某方才才和二庄主言及李兄之事呢……论及对李兄的认识,这江湖上怕是没多少人比得过柳兄了。却不知在柳兄看来,二庄主是否与李兄在神态语调间略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柳某与二庄主不过初见,自然不好妄下论断。」见自己果真好心办了坏事,东方煜心下暗叫不妙,却仍只得这般婉言回答了对方的提问,「不过二庄主不擅武艺,李兄弟却是身手不凡,这等不同可是明摆着的,少谷主却在此事上多做联想,不是有些奇怪么?」

「或许真是某多心了吧。」知道柳方宇已经有了防备,不论事实如何都很难马上有所突破,西门晔遂也不再穷追猛打,淡淡回了句后便将话题就此带了过。

「今日与二位一番畅谈委实令某收获良多……某尚有要事须得处理,话就说到这儿吧。」言罢,打算见好就收的流影谷少谷主一个拱手正待转身离去,白冽予却已先一步出言相阻:「且慢……冽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谷主成全。」

「喔?」

「此次流影谷能这般轻易便洞察行云寨的虚实并克服机关的阻拦一举成功,想来定是有十分高明的内应相助所致……此人想必是少谷主手下极为优秀的人才吧?不知冽予是否能有这个荣幸见上一见?」青年此时已然恢复了先前的淡然清冷,脱口的言词音调亦十分平常。

西门晔虽因听得那「内应」二字而有些触动,可见对方神色平静,便也强自压抑些心头涌动的情绪,答道:「事涉敏感,恕某无法答允……二庄主的称赞,某在此替他谢过便是。」

「那真是可惜了。」见他出言婉拒,白冽予似有些惋惜地微微一叹,「不过仔细想想,那位内应的手段固然令人钦佩,可被他欺瞒背叛的人想必十分难受吧……冽予也曾有过类似的经验,至今犹自难以忘怀呢。」

看似不经心的话语,却字字句句直指痛处,饶是西门晔一直防备着他可能的试探,却仍是因入耳的言词而瞬间僵住了身子……交错着憎恨与伤痛的清俊面容于心底浮现,纵已紧握双拳竭力克制不让情绪流泄,眸中却仍难以自禁地浮现了浓浓的伤痛与挣扎。

而这一切,自然分毫不差地落入了特意营造出如此局面的白冽予眼底。

思及先前见着的、师弟憔悴而难掩郁色的面容,心下几分报复的快意升起,却旋又因两人间必将绵延下去的纠葛而转为有些无奈的一叹。

「就盼这位可怜人不至于被憎恨蒙蔽了理智,从而失了本心才好。否则他就算侥幸留下了一命,怕也是极难寻回以往的平静了。」语调因发自心头的怜悯而转为和缓,可脱口的言词却只是让听着的人又一次受到了重击……

忆起彼此曾有过的约定,以及诀别当日青年带泪的面庞,连月来始终压抑着的情绪几欲溃决,而让他虽明知自己已完全落入白冽予的陷阱之中,却仍只得匆匆道了句「告辞」后便即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众擎云山庄的人马与东方煜待在了原地。

望着西门晔逐渐远去的身影,白冽予虽由他的这份仓皇确认了自己的推测无误,原先的快意却已荡然无存,因为对方眼底过于深刻的在乎。

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尽管事情真要发展到那等地步还有不少阻碍,可青年还是忍不住一阵头疼……又自一声叹息后,他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一旁正痴痴望着自己的情人,而终只是一个拱手:「那么,冽予也先行回客苑歇息了……柳兄,告辞。」

「……告辞。」知道眼下是说什么也没法如平日那般亲昵相随的,东方煜虽十分不舍,却也只得顺着青年的话意一个施礼后就此暂别,目送着青年和一众随扈离去。

第八章

此次流影谷与柳林山庄联姻结盟,来访的宾客虽多,可论起身分地位和引人注目的程度,真正值得一提的,自然仍非同属四大势力的擎云山庄和碧风楼莫属了。

碧风楼行事隐密低调,对这等「外交」之事向来由无墨书生段言作代表,这回当然也不例外,倒没什么令人遐想的空间;相对于此,擎云山庄却是派出了向来「养在深闺」、体弱多病且无甚实际作为的二庄主,自不免让人探究起这举措背后的真意了。

事实上,在多数江湖人眼里,擎云山庄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表达出其对此的不乐见却又不愿失了礼数,这才派出了以身分而言绝对够格,却又没什么作为的二庄主——一般人习于白冽予当成单纯的「天下第一美人」看待,又从未听闻他有什么特殊事迹,自很难相信他会有什么过人的能耐。

可不论有能无能,白冽予「擎云山庄二庄主」的身分都是摆在那儿的,作为主人的柳林山庄自也不能有所怠慢。贵宾苑的东厢早在数天前便已收拾妥当,只待青年到访便可入住其间。

由于前头已让随行的仆役侍卫先行的去安顿、打点一番,当白冽予和幼弟在四剑卫的护卫下到达东厢时,自江南带来的各式用品都已布置好,除了格局和家具无法更动外,整个居室完全给布置得像是江南清泠居的翻版,让头一遭见识自家仆从能耐的白冽予心下不由得一阵赞叹……婉声嘉许打赏一番后,白冽予当即以身体不适为由并退了一干闲杂人等,只留下么弟继续在房中「服侍」。

解下穿了大半天有的披风,白冽予正待招呼么弟一同歇坐相谈,便旋即因入眼的画面而为之一怔——此刻扮作了俏丽少女的白堑予正睁一双水灵大眼满怀崇拜地望着他,眸光之明亮让青年都觉得有些目眩。思及先前四剑卫离去前同样有此一惊艳叹服的神情,知道这是先前同西门晔那番交锋间接导致的成果,青年唇畔苦笑微勾,却还是延续了先前的打算启唇轻声道:「坐吧,堑。」

「嗯。」眼下已无外人,白堑予自也不必再维持先前的姑娘家作派,颔首一应后当即于兄长对侧入了座。

今日若换作是白炽予或凌冱羽,见着方才那番激烈的言词交锋与大快人心的转折,眼下必已难掩激动地大呼过瘾,尤其白炽予,就是做出诸如仰天大笑之类的夸张举动都有可能……可白堑予却非如此。

他性子偏于含蓄,虽因见着方才的那番交峰而兴奋难当,却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反应,脱口的音调温和如旧,仅一双明眸透露出心头欢心、崇拜与自豪的情绪:「方才我还担心冽哥会否真因此而落了下风,不想最后却来了个惊天大逆转……听闻西门晔平日总是一派冷峻高傲、智珠在握的样子,能让他心乱失措如斯,冽哥果真厉害。」

「只是刚好抓住他的把柄罢了……言词上的胜利终究只是一时的,更重要的却是能从中得到些什么。西门晔此人智计不凡,千万不可因此而小看对方,知道么?」

「我明白的,冽哥。」知道兄长是不希望自己因此而轻忽大意,白堑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先前听西门晔的口风,像是已怀疑起『李列』和山庄、甚至冽哥的关系了……虽说他并未确信,方才冽哥也未露出什么破绽,可『李列』和『白冽予』并未同时出现这点却难免引人疑窦……」

「你的意思是,想找人扮成李列现身岭南,藉此打消西门晔的疑虑?」

「嗯……或者由冽哥亲自出阵,由我扮成「白冽予』也成……」

「若真这么做,只会遂了西门晔的意而已。」摇摇头否决了么弟的提议,见他面露不解,白冽予进一步解释道:「先前既已说了『李列』因故不便前来,若因西门晔如此一逼便突然出现,岂不证明了李列确实与擎云山庄有所联系?况且人一旦现身,自不免会引来更多的关注与试探……到时若因此而露出了马脚,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而已。与其如此,还不如维持眼下的态势静观其变。」

「原来如此。」白堑予也是聪慧之人,虽不擅长这等使计用谋之事,可一经兄长说明便也明白了此间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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