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说我是认真的。”

“不要狡辩！”王雨重新坐起，他心里想今天是没法睡了。

第16章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嘈杂的声音渐渐将室内的沉默填满，王雨开始觉得这段黑暗中充满抬杠

的对话变得可笑无比，一个成年男子在雨夜的某间黑屋内被另一个成年男子告白，这样诡异

的画面让他感到相当滑稽，他没等孙洁的再次辨驳便又躺下了。这次一定要睡着，他这么想

着。

“我是真的喜欢你。”和着雨声的句子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王雨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一定是这样才会专门被同性告白。

习惯了杂乱的雨声后，王雨突然觉得那并不是雨声，像是豆子落在纸上，又像是上百只鸟在

同时拍打翅膀，亦或是刚刚消失于耳际的这年春节的炮竹声。

意识在逐渐迷糊的时候，王雨感到身后一片异样的温热，但或许过于舒适和温暖让他有点舍

不得离开因而放弃去追寻这份暖意的根源，让自己恣意沉醉其间，慢慢地入了梦乡。

王雨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梦里他正躺在暖阳下的柔软草垛里，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王雨觉得自己很累而周围的草垛出乎意料的柔软，还带着特有的清新味道，所以他撒娇般

地抱着身边柔软之极的草，将身体尽可能地埋在里面，汲取着草垛所带来的一切温软清新的

感受。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才绝望的发现，周围连一根草都没有而一睁眼看见的却是孙洁的头发，心

里紧了一下之后差点惊叫出声，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再孙洁的怀里，不过也可以认作是孙洁正

躺在他怀里，总之这种四肢相缠互相拥抱的姿态让王雨第一时间想到了某些在电视上看见过

的场面，当然在他的脑海开始充分想象前，他早就离开了那个被认做为草垛的怀抱。

吃早饭的时候，王雨感到身边的孙洁一直在笑，嘴角永远向上扬着。王雨才吃了几口便没了

食欲。

被妈妈半强迫地送他下楼去车站前，王雨接到了陈子恒的电话，在听他连珠炮地抱怨一夜没

睡之后，王雨说“你快去睡吧，我还要送人”，陈子恒的好奇心极强马上便问“送谁”，王

雨望了一眼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脸脱口而出“孙洁”，紧接着便是电话那头陈子恒一通鬼

叫“什么！叫那小子别走，老子就是为了帮玲玲找他才一夜没睡的，他怎么窜到你家去了。

”王雨显得相当镇定一口咬定那小子是属耗子的便匆匆地挂了电话，拉着孙洁下了楼。

在公寓楼下等陈子恒的时候，孙洁的目光一直盯着王雨不放，几次开口说道“昨天晚上……

”这四个字时便被王雨生硬地打断，以至于到后来只要孙洁一张嘴王雨就朝他瞪眼，搞得孙

洁哭笑不得。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陈子恒便和依旧一身裙装的高玲匆忙赶到。王雨一

眼就看出两个人肯定没怎么睡，面容憔悴得好像做了苦力。

高玲看了一眼王雨又瞧了瞧孙洁，一伸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看得王雨两眼发直就连陈子恒

也是一激灵。

“对不起。”孙洁捂着半边脸低眉顺眼地向女孩道歉。

“把手机扔在家里，一个电话也不打，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高玲的声音没有意想中的

激动，甚至显得过于平静，但那种平静却让人更加不安。

“玲玲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孙洁拉过女孩的手轻轻地握着，揽着她向前走去。弄得

王雨和陈子恒这两个大男人倒显得相当多余。要不是事先知道高玲是孙洁的表姐没准王雨会

断定那定是一对情侣。

“王雨，我怎么办。”

“回家和周公约会！”

刚转身却被高玲叫住了脚步，回过头时女孩的脸上又是甜美的笑意，王雨看见孙洁在高玲耳

边低语了几句后女孩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王雨有点好奇想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笑话能让刚

刚还在发怒的女孩变得笑靥如花。

“王雨学长，你不是要送孙洁去车站吗，怎么刚出了大楼就想往回走？”一句话僵住了王雨

，心里长叹一声，笑着回道：“我觉得他跟你一起走比较好。”

“刚才来之前我正要和子恒去吃早饭，所以非常抱歉，孙洁还得由你来送。”

斜眼正看见陈子恒连忙点头，王雨无奈地向前走去和女孩错身而过的时候突然有种上断头台

的感觉。

在目送高玲和陈子恒渐远的身影时，王雨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重色轻友，“那小子

居然连头都不回一下！”王雨气鼓鼓地走在前头，孙洁则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跟随。

走了好一段路，王雨这才发现周围景致的不同。“我们是不是应该已经迷路了?”孙洁的声

音带着早已预知般的冷静。王雨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怎么不早说。”“我以为

你想和我多待会儿，所以才往相反的方向走的。”对方的回答显得理所当然，王雨差点没直

直地朝地面栽去。

“你自己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王雨依稀记得来时的路，想着要赶在忘记以前马上回去

，可迈了没几步却发现，自己完全没了方向。周围是相似的建筑物，面前的几条叉路似乎通

向的都是陌生的地方。王雨天生就毫无方向感这点是从自己祖父那辈三代单传下的，只要是

不熟悉的地方如若不是启动所有神经和脑力去记便会很快不辨方向，就算这地方离自己的家

只是十几分钟的脚程。

“应该往这里。”浅淡的薄荷味由身后被冷风送至鼻腔，手被裹进一只温暖的掌内，那只在

冬天依旧温暖的手正牵引着他向前走去。

开学的第二天正巧碰上情人节，大学里的恋爱相对普遍当然也没有初中高中时所谓早恋的说

法，因此全校都在玫瑰和巧克力包裹下呈现出一种甜腻的氛围，就连平时仿佛战场一样的食

堂也在这天变得萧条不已，而学校周围那些像样点的餐馆则都因为情侣们的节日需求而大大

赚了一笔。

王雨端着碗在食堂里独自吃着午饭，早上就从室友嘴里得知陈子恒为了讨高玲欢心正试穿燕

尾服，王雨一路强忍着笑意来到陈子恒他们宿舍赶上他室友正卖票参观，门内外都挤满了人

每一个出来的人都差不多笑翻了天。王雨多少能够理解，像陈子恒那样的黑小子穿燕尾服的

样子不亚于圣斗士穿水手服，可以说是相当令人震撼的。

高玲和陈子恒交往的事，在孙洁的生日聚会上王雨早就看出了些端倪，而陈子恒直到开学的

前两天才自动坦白交待。一开学两个人的出双入对便于第一时间就在学校以光速传播范围覆

盖了全校。

“你怎么把衣服换回来了，我还没看过你穿有尾巴的衣服是什么样子呢。”早餐时在食堂的

里王雨一眼就瞥见了那个高个的黑小子。

“我已经把我们寝室的那帮子流氓都教训了一遍，居然拿老子卖门票！不过，那衣服真不是

人穿的，紧得我都透不过气来。可玲玲偏要我穿那个还说要是晚上约会时不穿的话就不理我

了，王雨你说我容易么。”

王雨抱以隔岸观火的笑容，“自作自受，为了爱情嘛！”

正吃着午饭的时候，王雨感到有什么人在身边坐下了，“明明有那么多空位为什么偏偏坐在

这里”王雨想着下意识地朝边上挪了挪。突然一个精致的盒子出现的在了视野里在疑惑地转

脸望去时，孙洁的那张万年笑脸在一大束白色花朵的映衬下灿烂绽放。

“你这是干什么。”

“陪你过节！”

“这又是什么！”

“情人节礼物。”

“那这个呢。”

“花啊，这束蝴蝶兰是我一支支挑的，听花店老板说蝴蝶兰的花语是‘我爱你’，呐，送给

你！”

“我不要！！”

食堂里的视线渐渐聚多，加上孙洁本身就够醒目因此周围隐隐传来了些低低的窃语声，王雨

感到有些不妙，想赶紧撤却被孙洁牢牢拦住了去路，大有不收这些东西的话就死磕到底的架

势。王雨几乎是用抢的一把夺过花后端起饭盒就快步走出了食堂，一心想找个隐秘的地方处

理掉手中的一大束植物。

“雨，你等等我！”孙洁从身后赶来，王雨回头瞪了他一眼，“把你对我的称呼改了！”

说完后，王雨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光秃秃的林道，向学校后门的垃圾箱走去。“你去那里

干什么。”不理会身后孙洁的叫喊，自顾地将手中白色的花束扔进了垃圾箱。回身走过孙洁

的旁边时被他紧紧地抓住了，“礼物……我的礼物你还没收……”孙洁的另只手颤颤地伸过

来，手中托着那个精致的盒子。

王雨不想应对却因为那声音的所透露的情绪而浅浅的看向他，孙洁低着头脸的大半都隐在阴

影里，王雨只望见了他的嘴角，那嘴角依旧上扬。

“我不想再扔一次。”王雨试图甩开那只手却一次次的徒劳。

“你到底要干什么！”

“收下我的礼物，之后留也好扔也好随你。”

王雨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感觉被抓住的手越来越痛，孙洁握得越来越紧。

“好！拿来，你不是要我收嘛。”王雨并不想把午休的时间都耗在垃圾箱旁边，他在心里定

定地打了主意大不了再扔一次，或许这样孙洁以后就不会再来纠缠，然后自己能太太平平地

毕业，然后便能和他再无任何瓜葛。

在接过礼物的同时，被紧抓的手也得到了解放，孙洁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腕处竟留下

深红色的痕迹，王雨转了转腕还好并未受伤只是有些发麻。

“对不起，疼不疼。”王雨心中的火被这句话莫名挑起，原本还略显踌躇的脚步坚决地再次

走到垃圾箱边将盒子扔了进去，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一步也不想停留。

下午的课王雨大多时间都在神游，思绪总是停留在正午时分的学校后门那束被扔进垃圾箱的

蝴蝶兰和那个连拆都没拆开过的盒子。孙洁一直低着头，王雨始终没有看清他的脸只记得那

依旧上扬的嘴角，他曾好几次试图从之后的想象中勾勒出孙洁当时的表情，可每一张都是哭

泣的脸。

吃过晚饭王雨从食堂出来，驻足在林道的一头远远地望向学校的后门，昏暗的天色将林道深

处涂得模糊一片。不自觉地迈出了脚步，鬼使神差地慢慢朝着林道深处走去。学校一般两三

天才清理一次垃圾箱，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中午扔的那些东西应该还在里面。盯着垃圾箱的时

候王雨自己都觉得可笑，究竟他是中了什么邪刚吃完饭却要跑到这种倒胃口的地方来，可他

还是将头探近垃圾箱看着。

没了，全没了。花和礼物都不在了。王雨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想走。

“你在找什么？”王雨猛地回头，看见后门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就算不看脸光看他手上

的花和礼物也都能多少猜出来者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呢。”

“我？”王雨被反问一句愣是回答不出来，总不见得说我是来找那花和礼物的吧。

“我喜欢捡废品卖，你管得着么。”

“那我手上的这两个废品你要不要。”孙洁脸湮没在逐渐转浓的天色里。

“我不要！”心虚地向后退去，一步步一步步每一步都想立即转身逃离，可一步步却迈得越

来越小越来越慢。

“王雨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个下午吗，总觉得你会回来，你马上就会回来的，可一

直到天都黑了……”孙洁颤抖着肩膀，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我原本死心想回去了……可…

…你却出现了……我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要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办……”被

逼退到墙角的王雨再也无路可退，孙洁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啜泣。轻轻微微地颤抖间有

什么东西在王雨的心中迅速崩塌，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就像当初自己那样的喜欢董浩，

就算那种情感最终变成了千沟万壑心脏表面一道显而易见的伤疤，但喜欢本身并没有错。

慢慢地伸出手放在那个依旧轻颤着的肩膀上，然后渐渐将手抚向他的背，孙洁抬起头脸上满

是讶异的表情，王雨定定地看着他，“好，我给你机会，就一次。”

之后近乎疼痛的拥抱让王雨有些喘不过气来，而紧跟着的激烈深吻更是仿佛要把他吞噬一般

，从那个温润的口腔里王雨第一次尝到淡淡地眼泪的味道。

第17章

王雨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否正确，在那样的一个场景里孙洁的的浓烈情感纵然打动了他，但对

于他的这份心意王雨直至此时仍没有回应他的勇气。董浩的痕迹太深，深到这几年里仍盘据

着他的脑海至今挥拂不去。可对孙洁情不自禁脱口的话已无法收回……

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装的是一个透着珠光的白色手机，在看见手机的同时王雨疑惑地望向

孙洁：“给我这个干嘛。”一边的孙洁则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机器，朝着他

扬了扬手：“情侣机，里面有我的手机号还有和我一样的手机铃声。对了，这机子是我特地

从国外定来的国内很少见，铃声是我自制的全世界只此一款。”孙洁洋溢着得意的笑，王雨

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啊？怎么可以！”王雨假意要走却被孙洁深深揽进怀里“你

听……”钢琴的声音行云流水般在耳边倾泻，一音一符都在心尖敲击出圈圈涟漪。“我为你

作的曲子，写了很长时间，好听吗？”王雨默然地低着头将自己沉入那个温暖怀抱里，淡淡

的薄荷味和动听的钢琴曲仿佛覆盖了他整个世界。

王雨收下手机后的第二天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几乎每次下课他都能收到孙洁的短信，

孙洁当时并没跟王雨说除了来电铃声就连短信提示音也是特制的，王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正

翘着脚喝水，一听那声音一口水愣是全喷了出来。是孙洁自以为然的温柔嗓音说着：“宝贝

来短信了。”听得王雨第一时间想把手机冲进厕所毁尸灭迹。

中午的时候王雨刚踏进食堂就看见早以占据了某处位置的三人，“王雨！王雨！这里这里！

！”陈子恒振臂向他打招呼，王雨无奈地走去坐下。四个人八只眼双双相对俨然像是一桌麻

将。

“呐，饭和菜都帮你买好了，还热着吃吧。”孙洁悉心地递上餐具，还特意将纸巾准备好放

在了王雨手边。

“唉，我们家小洁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我怎么不知道。”高玲笑着调侃惹得王雨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