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矢射天狼 第二卷——吾栖碧山
吾栖碧山  发于:2010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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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慕瑕回过头去,那是一名颇为端正的青年男子,看上去三十不到,虽然语气和善,但是眼中那种垂涎贪恋之色他是再熟悉不过,只是,想起这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个部分,于是好脾气回答道:“在下凛慕云,并未在朝中任职,只是随兄长一同来见识一番罢了。不知阁下是何人?”

那青年男子笑道:“公子姓凛?这个姓氏倒是少见的很。在下元谋,今日能得见公子天人之姿,也算是有缘了。”

曲慕瑕听这名字,拼命忍住将要溢出的笑,道:“元公子谬赞了。”

青年男子见他温软谦和,也大胆了些,上前道:“凛公子,在下对公子一见倾心,不知公子愿不愿......”

只听一声清咳,那青年回过头,吓了一跳,道:“陛下,下官不知陛下在此,下官......下官......”

“元卿大概是喝醉了,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葛赤冷冷道。

那元谋战战兢兢退下了。

曲慕瑕作出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模样,匆忙间便要下拜,口中慌忙道:“陛下,草民......草民见过陛下......”

葛赤淡淡道:“起来吧。”又道:“你这个样子,似乎并不懂武功,又长了这样一张脸,既然出来,为何独自一人,身边没人相随保护?”

“这......我是觉得太闷了,所以才出来的,而且,这里是王宫,又怎么会有危险?”曲慕瑕故作不解。

“你果然一点也不像他,”葛赤忽而释然一笑,道:“如果是他,肯定会说王宫是这世上最不安全的地方,恨不能永不再回王宫的好。”

“陛下......”曲慕瑕知道葛赤口中之人是自己。

“正好我也有些闷,既然来了,我便陪你一同走走,否则,你要真在这王宫里出了事,我这侯王的面子也不知道往哪儿搁了。”葛赤并未摆什么架子,又或者,不愿意摆出一副侯王的姿态,只是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而曲慕瑕虽然不解,还是亦步亦趋跟上。

越走曲慕瑕心越惊,他们所去的方向,分明是之前他住的地方,他本想开口问葛赤何意,但此时,他的身份只是个初次入宫的布衣公子,若是多问,难免让人心生疑窦。

到了院门前,葛赤亲手推开院门,里头只留有一名内监值夜,他见葛赤进来,慌忙又点上几盏灯,这回才看清葛赤身后的并不是内监,而是一名绝色的公子,不由有些称奇,只不过,他还是本分地问道:“陛下,今日还是在这里安歇吗?”

“不一定,先让我自己待会儿,灯给我,你下去吧。”葛赤接过内监手中的灯,冲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曲慕瑕道:“跟我来。”他走进房去,将屋中灯架上的几盏灯点燃,而后吹灭了手中的引灯,一室黄黄的光线,并不十分刺眼。

曲慕瑕暗暗有些心惊,难道自己离去之后,葛赤竟然不去寝殿,而是常常在这里就寝,而此时,这个房间便是他平日安歇的房间,葛赤此番带他来,又是何用意?

葛赤拉他坐到灯下,道:“你叫凛慕云?”

“是的,陛下。”曲慕瑕装乖宝宝。

“你可有家室?”

“啊?”曲慕瑕吃了一惊。

“看你这样应当是没有吧。”葛赤忽而笑道:“慕云可愿意留在这里?”

“陛下,您这是?”曲慕瑕这回真是吓了一跳,自己本来是要对他施展惑术,换来在宫中自由行走的特许,可是此番事情的进展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喜欢那朵‘冰玉’吧,”葛赤依旧是那般温情的眼神,只不过那温暖没有来自眼底,“你今晚若是愿意留下来,那朵‘冰玉’便是你的。”

曲慕瑕已经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撼: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蒙汜吗?

第四六章

正在此时,门上喀喇一响,葛赤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打开门,只见沈流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看了眼葛赤,而后眼神越过他,看到房中的曲慕瑕。

曲慕瑕只觉得身上一冷,那眼神中分明有深深的怨毒之意。

葛赤道:“有什么事吗?”

“蒙汜,你......这个人到底是谁?”沈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来正常,只是那声音中明明有几分颤抖。

葛赤淡淡回道:“你问得太多了,这与你没有关系。”

“蒙汜,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带个来历不明的人来这里?”沈流指着站在一旁的曲慕瑕,道:“还不知道他是不是jian细。”

“阿流,他是不是jian细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葛赤语气没有半分波动,道:“你今天情绪有些反常,看来是喝醉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蒙汜,你......”沈流眼中流露一丝忧伤,道:“我是醉了,我从来就没有清醒过,以前是慕瑕,现在又是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我真的累了。”

“......”葛赤并没有言语,而沈流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那里,两人僵持在门口。

曲慕瑕觉得有些尴尬,虽然想抓住这难得直接面对葛赤的时机,但是这两人毕竟曾是他的友人,如今这般局面,他在这里似乎颇多不便,于是,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打破沉寂,道:“陛下,天色已晚,我兄长与朋友只怕已经在寻我了,我看我还是先走了。”

葛赤这才回过身来:“这样啊?也好,明日午后,凛公子便来宫中,冰玉那时应当尚未开败,我倒是很想同凛公子一道鉴赏那朵稀世名花。”

曲慕瑕心中转过几番念头,最终还是低声应了,从那气氛紧张的两人身边走了出去。

刚步出院子不远,曲慕瑕便被从暗处闪出的人影拽进了树影之下,他本想要疾呼,待听到那人声音之后,他便放弃了去此举,道:“琅兄,你怎么也来了?”

“我还是不放心。”琅照道,“慕云,我感应得出来,这里有葛玄残留的魂魄的气息,就在你刚刚所在的院子里。”

“啊?”曲慕瑕只觉得今夜遇到的惊讶之事实太多,尤其是得知葛玄神魂就在这附近,他更是既惊又喜,连忙问道:“你知道具体在哪里吗?”

琅照摇了摇头,道:“除非进去仔细探查,否则很难确定。”

曲慕瑕激动的一把握住琅照的胳膊,急切道:“琅兄,麻烦你,我知道你本领高强,一般人肯定发现不了你,能不能请你现在去看一看,到底他的魂魄现在何处?”

琅照略为诧异地看着曲慕瑕,显然是因为他的反应实在过大:“慕云看来真的十分在乎搜集葛玄魂魄之事。好吧,我现在便去,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曲慕瑕虽然也从琅照的表情中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但是在一夜之间,三魂中的两魂都近在咫尺,怎么能不让他心中狂喜,他站在树下焦急地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头。

“琅兄......”曲慕瑕话未说完,便被人用布巾掩住了口鼻,曲慕瑕心道,怎么一个连个都用着这方式,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吧,于是,他屏住呼吸,假意晕倒,果然不出所料地倒在一人臂弯之中,那人并不说话,准备将他抗在肩上之时,曲慕瑕突然睁开眼睛,锁住那偷袭之人的双眸,那人不防之下,果然中招。

曲慕瑕此时惑术在凛先生的调教之下,已达到暗示一层,那侍卫模样的人只需曲慕瑕出口相询,便知道了他的来头。原来这人是沈流手下之人,此番是奉命抓他,而后栽赃他秽乱后宫之罪。

曲慕瑕忍住想要见血的冲动,只是施术让那人昏睡过去,而后仰面望向夜空,叹了口气:不过才短短时间不见,居然已经物是人非了呢。

“咦--这是何人?”琅照回来,见到倒在一边树下的陌生人,奇道。

“他只不过是别人手上的一把刀而已。”曲慕瑕道:“琅兄,麻烦你消去他今晚的记忆可好?”

琅照十足欣慰,因为曲慕瑕确实也守诺不再妄动杀机。

“慕云,我查出来了,”琅照收拾了那人,而后道:“葛玄的魂魄现在附在院中最大的那株树上,但是,那魂魄碎片执念太强,我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将他从那棵树上剥离开。”

“多谢琅兄,这个我自有办法,我们先回去吧。”曲慕瑕不由想像那人黏在自己时常乘凉的树上的样子,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琅照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寻常,道:“慕云,你......可是在难过?”

曲慕瑕慌忙掩去脸上情绪,道:“琅兄误会了,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只可惜越是遮掩,越是让琅照心生疑窦,不由想起之前的那番猜忌来,于是道:“慕云,你可知我刚刚去那院子里,还听到了什么?”

“是什么?”曲慕瑕不解。

“葛玄还有慕瑕之前被追杀之事,居然全都是那个叫阿流的人一手策划的,而那个葛侯,身为葛玄的弟弟,居然知情,却不去阻止。果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蒙汜......蒙汜怎么可能会这样?”曲慕瑕大感意外,道:“他明明一直很敬爱自己兄长的。”

琅照道:“慕云难道和现在的葛侯也十分熟稔?”

曲慕瑕自知失言,呐呐道:“没有的事,只是听说而已......”

琅照心中却更确定了几分,只是,他也不戳穿,道:“我们先回去吧,在此地逗留太久,终究不是件好事。”

曲慕瑕应了声,快步走在前方,琅照状似随意说了几句,而后道:“今日收获真是不小,慕瑕,照这个进度,葛玄的魂魄很快就能集齐了。”

“是啊。”曲慕瑕自然而然答道。

“慕瑕,你还想瞒我到几时啊?”琅照几步赶上,轻声道。

曲慕瑕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忽略了他刻意加在话语之中的名字已经是自己原来那一个,这样,即使想要瞒也瞒不下去了,于是他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道:“琅兄,我是曲慕瑕还是慕云,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吗?”琅照道:“不管你是慕瑕,还是你愿意用慕云这个身份,我想以后对我而言也是没有区别,你想要的事情,我都会助你达成。”

“多谢琅兄。”曲慕瑕淡淡道了谢,虽然明白琅照一直以来都是在照顾他,但是,一想起那么多年自己是在他面前倾吐心事,而今像是萍水之交的普通朋友,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毕竟,这么些年来,自己的软弱还有怯懦,都一一在这人面前展现过,他又会怎样看他。

曲慕瑕侧过脸看了眼琅照,只见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冲他十足真诚地一笑,道:“你想叫慕云,那我便叫你慕云好了。葛玄的魂魄,我会帮你搜集,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好吗?”

曲慕瑕虽然并未完全释然,但此时也好受许多,琅照,就如同脉脉流水一般,即使从身边掠过,也只有一种自然的温柔抚触,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或者,这便是云中君流云神魄所蕴含的气质吧,也难怪当年司青对谁都是不理不睬,独独与云中君有些交情。

其实,司青与天狼的记忆,在曲慕瑕的脑中也是不甚分明,只在灵力觉醒的那一瞬间,大量的过往画面,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一股脑儿涌过来,但是,那一刹那过去,便又像潮水一般褪去,只留下些微的痕迹。更何况,那时的两个人格,都是冷情或者说是无情的,除去一些事件,也并没有多余的残留情绪。再加上,之后他又全部心神都放在对葛玄肉身的施救上,等反应过来之时,对那些记忆更觉得可有可无了,不管以前是谁,如今的他,只是个想要救自己心上人的人罢了。

“琅兄,你说......追杀玄云的事,蒙汜也知道?”曲慕瑕突然想起这茬儿,只不过,他心里还是不信的。虽然,在葛玄走之前,两人是有些误会和不愉快,但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又怎么会因为一时之气而烟消云散。

琅照实话实说,道:“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是那个叫什么流的臣子说的,说自己虽然派人去杀你和葛玄,但是现在的葛侯明知此事还不加以阻止,其实算是共犯。”

“怎么会,蒙汜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曲慕瑕摇头道。

“慕瑕......不......慕云,”琅照犹豫了一下,道:“听那臣子的意思,似乎是因为葛玄不死,这侯位便是不稳,所以才会出手,而现在的葛侯不加以制止而是默许,则是因为......他觉得,是葛玄先背叛了他们的兄弟情谊,纵容他让他没有斗志,就不会对侯位有觊觎之心。”琅照在心中加了一句:而且,还有一部分原因......好像是因为你。

“他......他怎么这么糊涂!”曲慕瑕低低颤声道,“明日,我便要告诉他,他犯了多大的错误。”

第四七章

曲慕瑕随凛先生回了留府,一夜无话,凛先生也没有问他事情有何进展,只是任由他将自己缩在一旁,静静沉思。

第二日午后,果然王宫中派人宣召凛慕云公子单独进宫觐见。

曲慕瑕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直接上了过来迎接的车驾,凛先生只是轻轻笑了下,便自己出门去了,而寿光琅照两人对视一眼,便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用意。

车辆直接从王宫的偏门进了后殿,在侍从的引导下进了一个院子,那里是葛侯日常起居的居室,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

曲慕瑕心下叹了口气,整理好纷乱的思绪,还是进了屋子,只见一人身着玄衣,望着墙上的一幅画。

曲慕瑕看着那个背影,那些怀念的情绪骤然熄灭了--这个人的存在,让他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而这个人即使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裳,戴着类似的头冠,也决计不是以前的那一个。

“陛下,凛慕云凛公子前来觐见。”侍从上前报了一声。

葛赤回过头来,曲慕瑕行了个礼。

葛赤不动声色地受了礼,而后打发侍从出去了。

“慕云,你过来这边。”葛赤唤他上前,让他在画前站定,两相对比了一番,最终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不像的。”

曲慕瑕抬起头,那画上的人站在初夏的荷池之前,白衣飘飘,嘴角含笑,神情温柔,正是以前自己的那副容貌,而后他看向葛赤,那人仍旧凝望画中人,道:“慕云,你觉得画中人如何?”

“我说不上来。”曲慕瑕无法回答。

葛赤突然笑道:“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只怕从来都是生活在别人的艳羡中,自然也无暇去分辨其他人。不过,慕云,你今日应召而来,可曾想过所为何事?”

“陛下,我希望是我会错了意。”

“如果我说,你没有会错意呢?”葛赤转过身来,抬手托起曲慕瑕的下颚,道:“慕云如此绝色,任何人都不会轻易错过吧。”

“可是,陛下明明无意,又何必故意如此?”曲慕瑕笑着拨开他的手。

“你又怎知我不是对你有意,我昨晚一直在看你,你昨夜出席这样的宴会,不也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吗?”葛赤并未打算放过他,执起他的手,道:“慕云,你并不是个擅长隐藏情绪和郁望的人,你不喜欢那样的夜宴场面,但是你喜欢冰玉,你不一定喜欢我,但是你要接近我,我说的没错吧?”

曲慕瑕脸色变了变,道:“陛下什么都看穿了,为何还要召我这样别有用心的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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