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矢射天狼 第二卷——吾栖碧山
吾栖碧山  发于:2010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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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先生点了点头,道:“也就是现在的钟侯......钟离。”

曲慕瑕早已经对凛先生如何得知自己的过往一事失去了好奇,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这人的计划之中,而看此人的反应,应当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只可惜,这个人的心思,他怎么都琢磨不透,而且,似乎在这个人眼中,他人都只是仅供抄纵的棋子罢了。

曲慕瑕恨极了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只可惜那凛先生犹如无底深渊,即使一拳击出去,也犹如打在空处,毫无作用,只得慢慢寻找突破点了。

突然曲慕瑕想到一人,道:“小澜呢?他还在留府之中啊!”

凛先生叹了口气,道:“我给他留了记号,凭他之力,应当会自行寻过来的。”

第四九章

再次见到离渊,不,应该说是钟离的时候,他依旧是那般热络,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是钟地的侯王而轻慢了来客,而他也恭敬地称凛先生为“师傅”。原来,这两人竟是这样的关系。

待凛先生介绍他为“慕云”之时,曲慕瑕有些不解,既为师徒,又何须隐瞒他的真实身份,倒是钟离见着曲慕瑕的样貌,较之常人而言,也只是短短憧楞了那么一瞬,而后爽朗笑道:“慕云公子,幸会!”

曲慕瑕一时拿不准凛先生的用意,而这钟离的情势也不过是典型的社交辞令,并非像其他人一般因着他的相貌而刻意亲近,于是,于是他也只是淡淡还礼,道:“见过钟侯。”

等介绍完琅照之时,琅照也不待钟离开口,只是冷清清道:“钟侯陛下,我只不过是慕云公子的朋友,对其他事情并无兴趣,还请钟侯自便。”

钟离被人驳了面子,却也不介意,笑容没有一丝变化,道:“琅照公子言重了。听师傅说会带贵客前来,我早已备好薄酒,为诸位洗尘,请随我来。”

钟地的王宫多以巨石砌成,灰白的石块之间,间或装饰些粗犷的雕刻,但整体来说朴素的很,王宫占地并不广,一路走过去,连侍从都没有葛地王宫中的多,但是各人慢而不乱,井然有序,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洗尘宴设在了王宫前院的中庭,不像葛地是一人一席,而是一张大的长形桌子,桌上摆着果蔬酒盏,而在不远处架了火堆,上面炙烤着不知什么东西,散发出阵阵肉香。

钟离招呼他们在桌边坐下,道:“钟地不比葛地炊事菜肴细腻,但是也有自己的风味。”他指了指侍从端上来的烤肉,道:“这炙羊腿本来是一人一个,由各人自行撕切食用,但是慕云公子和琅照公子皆是葛地之人,想来不习惯,我就叫他们切好了端上来,一旁的是王宫里的厨子自制的酱料,可以蘸着一同吃,这也算是钟地的特色吃食了。”

曲慕瑕忆起数月前这钟离在堰城招待他的那一桌菜,对比今日入口的感觉,发觉此处做出来的滋味还不如在堰城吃的不正宗的菜肴,或者是各地风味饮食习惯不同,口味也不相同,又或者是这钟离跟不就在这口腹之郁上多过抄心,如果是这样,那这人为王,可以想见他的不拘小节。

“慕云公子,你这举箸的姿势,倒是叫我想起一个人。”

曲慕瑕正在神游间,忽然听坐在上位的钟离的话语,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拿筷子的手,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又抬首望了一眼钟离,道:“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人?”

“说不准那人慕云公子也知道,他是葛地的宗祝曲大人,数月前,我曾隐瞒了身份出使,他与我相谈甚欢,他的一些想法,给了我不少启发。”钟离露出些微缅怀的神色,道:“只可惜他与葛玄陛下双双挂冠而去,今时今日已经不知所踪了。”

曲慕瑕倒是有些好奇,因为他记得自己当时与钟离并未深谈,于是问道:“不知陛下指的是什么启发,能否让慕云也领教一二?”

“试问这世上谁能想得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话!”钟离感慨道,“也只有他才说得出这样算的是大逆不道的话来,而本人还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仿若是理所当然。”

凛先生与琅照皆面露讶异之色,转过头来看曲慕瑕,曲慕瑕大为惊诧,自己什么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话在古装剧里见过不少,但是自己自从来到这世界后,可谓慎之又慎,除了在葛玄面前,偶尔会透露一点不算过分的现代人才知道的东西,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一般都是尽量少说话,避免自己言多必失,被人当成异类。

曲慕瑕想起那晚与钟离确实聊了不少,他也确实把自己的谈兴给激起来,再加上和喝了不少梨花白,估计是酒后失言了。但此时听得这话从一个异世界人口中说出来,还是这样有王者风范之人道出,曲慕瑕还是有些欣慰,毕竟,这世界还是有极强的尊卑氏族观念,这样的话如若真的传开,第一个倒霉的便是说话的人了。但是,此时,曲慕瑕也只能装出首次听到这话的样子,道:“果然叫人耳目一新,只不过,这曲大人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是啊,他那样的人,如若在葛地,只怕迟早是要被那群老狐狸玩死的,好在他早早离了那是非之地,”钟离叹息道,“若他是在我钟地为官,那我将是何等的幸运。只可惜,我派出人寻访他和葛玄的行踪,最终却在南郡断了线索,也不知他二人去了何方。”

凛先生看了眼曲慕瑕,淡淡冲钟离道:“离渊,那曲宗祝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刚而易折,即便是他那时到了钟地,没有他人提点相帮,只怕也会早早遭人陷害。”

曲慕瑕哪里不知道这句话说给自己听,状似无意笑道:“若是和平盛世,自然是要因势利导,以柔克刚,迂回取胜;但若是想要开创一番事业,怕是更少不了冲锋陷阵之勇猛,当机立断之果敢。”

凛先生不以为忤,只是笑笑。

钟离一愣,继而击掌笑道:“慕云公子之言,深得我心!”

“陛下过誉了,慕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曲慕瑕并不承这份情,只是啜了口酒盏旁的那杯清水。

“看来慕云公子腹中自有锦绣,我改日定要好好讨教。”钟离也不介怀,依旧举杯笑道,“不过,今日有缘相识,不谈政事,只言闲情,来,我敬诸位一杯!”

酒过三巡,有一侍从在钟离旁边耳语几句,钟离神色微变,道:“抱歉,我去去就来。”

凛先生含笑示意他大可自便,而后待他离了中庭,这才冲曲慕瑕道:“我倒是不知道慕云对政事还有如此独到见解,是不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人,都是如此呢?”

曲慕瑕皱眉道:“你都知道我的过往,为何还故意有此一问?我倒想知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我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凛先生故作黯然道:“慕云到现在还认不出来吗?真是叫人伤心呢。”

曲慕瑕忆及连日来的总总,恍然大悟,指着凛先生道:“是你!梦蜇!你不是说你无法以实体出现在人界吗?”

“这确实不是我的实体,只不过,这也是我花了好大心思做成的一具肉身,看起来还不错吧?”梦蜇夸张地伸了伸胳膊,道:“我在人界这些年,就一直用它,只可惜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划了我一道,我又懒得修补,就成了这个样子。”说着,他指了指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痕。

曲慕瑕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果然,若是摈弃那道叫人不愿意再看第二遍的伤疤,那张脸上现在的神态确实与梦蜇平日所有并无二致。

“你那是不是说不再管我了吗?怎么又出现在我面前?”曲慕瑕质疑道。

“啊呀,慕云你真是冷淡呢。”梦蜇一脸受伤的表情,道:“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你那时候受伤颇重,我本想去找人给你疗伤,却不料一转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曲慕瑕也不再跟他拐弯抹角演故人重逢,而是冷冷道:“你说的这些,我一句都不信。我只想知道,这一回,你找上我,到底有什么用意?”

梦蜇眼神虽然黯然几分,但脸上依旧是那般不正经的表情,笑道:“慕云,此番我只是想你助离渊挥军东进,并了葛乔两地,tong一这天下。”

“这于我又有什么好处?”曲慕瑕一脸不屑。

“慕云,你难道不想手刃那些杀害葛玄的幕后凶手吗?”梦蜇顿了一顿,继而又道:“还有尚留在葛地王宫中的那一份神魂,你难道不想凭自己的力量名正言顺地将它取回吗?”

曲慕瑕讽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有这份实力能助钟离一统江山?你难道没看出来我从头到尾就是个无用之人吗?”

“慕云,我也并不是要你去冲锋陷阵,或者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毕竟你对这些事情并不熟稔,但是你所来的世界那些几千年累积下来的智慧,只需一星半点,便能给这里的人许多启发;而你体内的天狼之力,足以激起最强大的斗气,只不过我说过你心太软,但是经过之前的种种,你也应当明白,光是善念是救不了人的。”梦蜇道,“而且那边葛赤已死,世家当政,盘剥只会越来越重,你若真想守护葛玄想要守护的国家,那就应该让更英明的君王来治理他。”

“你这么确定钟离便是那个更英明的人?”曲慕瑕语气没有因着梦蜇的游说兴起半分波动。

“慕云若是不信,何妨再多观察些日子。”梦蜇也不紧逼,笑道,“这番合作于大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五十章

钟离不一会便回来,落座之后,正色道:“我也不瞒各位,刚刚探子回报,葛侯在王宫遇刺,行刺者便是奉召入宫的慕云公子。如今葛地已经发出悬赏,缉拿慕云公子,死活不计。”

“陛下不如将我交出去,既得了赏钱,又做了人情。”曲慕瑕不以为意地喝了口清水。

“慕云公子和出此言?离渊虽然不是有先见之明之人,但这番变故多半是那伙人贼喊捉贼吧,反倒叫慕云公子担了这恶名。不过我离渊又岂是怕事之人,我的意思是这消息迟早会传遍三国,慕云公子不如暂住在宫中,省得被有心之人发现了行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钟离一脸诚挚之意,道:“慕云公子之前所言,我还希望与公子多多切磋,公子住在宫中,我也能多多造访请教。”

曲慕瑕虽然知道这辞令多半是客套话,但经由这人说出口,却只觉得发之于情,言之在理,听不出半分作伪之意,反而生出与这人意气相投,有进一步深交之心。

“他们动作倒是快得很。”那边凛先生见曲慕瑕半晌没有回答,叉开话题道,“不过此时堰城应当是一片混乱,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时机啊,陛下若不出手,那另一边虎视眈眈之人,只怕会先拔头筹了。”

不料钟离摇了摇头,道:“我倒是等着他先动手,看看他们能将这一锅水搅成什么样。更何况,此时葛地并未大乱,贸然出手,只会触其锋芒,不如先叫别人去试试这刀子有多利。”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人果然好心计。曲慕瑕看了眼说出这番话的钟离,只见他一派自若,显然是胸有成竹,而他此时也转过头来,对上了曲慕瑕的视线,微微一愣,而后笑道:“慕云公子身为葛地之人,是否觉得我的做派太过冷酷?”

曲慕瑕道:“这些事情,慕云并不想轻率置评,想必陛下心中早有沟壑,慕云只不过是个初来乍到之人罢了。”

钟离道:“慕云公子太过见外了,你是师傅的朋友,本应是我的前辈,但公子年纪看上去比我小一些,我就冒昧以平辈论交了,若是公子不介意,我便称公子慕云,慕云也可直呼我离渊。”

曲慕瑕再想冷淡,对方一再摆出相交的诚意,他也只好应时顺势,再加上他确实不喜欢那许多的尊卑里外之礼,于是一揖道:“多谢离渊,慕云僭越了。”

钟离哈哈笑道:“能有慕云这样的人做朋友,是离渊之幸!慕云暂且先住在我宫中,等时机成熟,我再为慕云寻一处宅院。可好?”

曲慕瑕看了眼仍是凛先生那张脸的梦蜇,意思是你怎么找了这么个自来熟且爱自说自话的人做徒弟。

梦蜇却和稀泥道:“住在宫中也不错,管吃管住,起居有人伺候,慕云,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那便多谢离渊了。”

钟离唤来侍从,叮嘱了几句,而后道:“师傅,我已经叫人去收拾了院子,你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来吧,城中那座宅子,想来许久没人打扫了。还有这位琅照公子,你既然与慕云是朋友,也一同住在宫中可好?”

琅照自与钟离见面打过招呼后,一直未发一言,此时也只不过略略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异议。

三人便在宫中住了下来,曲慕瑕因着寻找葛玄神魂的事情,向钟离讨了通行的令牌,刻意舍了梦蜇,与琅照一同在宫中寻找,只可惜一无所获,这最后的一魂所在,似乎并不像另外两魂,是在王宫之中,不过它又能在什么地方呢?

这边曲慕瑕为事情毫无进展而苦恼,终于还是前去寻找梦蜇,问他是不是知道些端倪,可惜梦蜇也知之不详,只好等合适的时机亲自出王宫再去探寻。

数日后,小澜果然如梦蜇所言,毫发无伤的到了平野,回到曲慕瑕身边,也叫曲慕瑕为这童儿牵挂的心放了下来。

局势瞬息万变,钟离这边虽未参与葛乔日益激烈的边境之争,但暗地里也在储备物资,练兵备战。也曾接到葛地世家递来的邦交求助文书,说是西部常有乱贼扰境,葛地无暇旁顾,请钟侯略施援手,钟地推说国力空虚,只派了几队兵马,且战且歇地做做样子,暗地里装扮成盗贼马队,一点点蚕食吞并或者剿灭那些流寇,居然也成了一股势力。

曲慕瑕虽未直接参与议政,但是钟离每日都会来他们所住的院子小坐,名为清谈,实际上却引出曲慕瑕说出不少所知而他们闻所未闻的新观念。而曲慕瑕本身虽对战事以及国政并不在行,但好在读过几本书,又看过几部历史剧,虽然说出来的东西粗浅,但是钟离总能在这一星半点中以点及面,在外事方面更加一日千里。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互动,就更能激发参与者的灵感。

曲慕瑕在这个世界里其实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定位,即使与葛玄在一处时,除去互相照拂,其他事情也并未插上手,只不过是混些闲散日子罢了,但此番与钟离合作,曲慕瑕眼见自己所知能循序渐进起了成效,不由有了些成就感,于是对参与的事情也更加热衷起来。

琅照见曲慕瑕一扫之前的阴霾之气,不由也略略放了些心,只不过他身为神魄修成的实体,终究不明白人的心思复杂程度。曲慕瑕固然是开怀了许多,但这又何尝不是他逃避心中伤痛的一种方式。

凛先生自曲慕瑕入宫几日后便消失了,没留下任何音讯,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钟离说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叫他们无需介意。

这一日,曲慕瑕如往日般与钟离在一处下棋,忽听外面传报:葛乔之争终于有了眉目,葛地以微弱优势胜出,而乔元气大伤,两国订约,乔退还之前占据的城池,并割地六百里。

钟离笑道:“这一回,留家算是赚足了面子,只不过,这场站争时日虽不长久,但耗费想必极大。如今我钟地秋收已了,国库充盈,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慕云,你自从来此地之后,便未出过宫吧。择日不如撞日,我陪慕云去宫外走走吧。”

曲慕瑕从他那番神情中已知晓他的用意,也笑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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