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始的萌动之前，他必须决定今后要走的道路。他的手抚过耳侧的天青石耳环。

“美尼斯……”孟斐士轻轻自语。

想起他就会觉得心和身体微微发热，想要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却总是迎来分离的时光。两世为人，对于孟斐士来说，那种对方很重要的心态不是说能说出来的。

他们的吻愉悦战栗，充满了激情，如果这不是那种特殊的感情，那它是什么……

【美好的爱情是甘泉，是炉火，痛苦的爱情是洪水、是烈焰，无论美好还是痛苦，即使死亡也不能摧毁她。】

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和他在一起。为何这种想法如此强烈，就像炽烈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

“殿下啊……”

卡莲无可奈何地看着餐桌，眼前的这情景怎一个乱字了得。

早就换好衣物的赛斯和贝丝似乎找到了有趣的竞争对手，他们俩都不肯去自己的房间用餐，一左一右地坐孟斐士身旁争夺宠爱。

斐斐蹲坐在餐桌的另一边享用美味的鱼肉大餐，美美趴在孟斐士双腿上享用最爱的烟肉，它每次只吃一小口，还喜欢咬孟斐士的指尖，是小时候孟斐士喂它时留下的习惯。

孟斐士招呼贴身侍卫埃尔坐下吃饭，大个子憨厚地凑到桌旁笑着拿起卡莲递过去的面包夹烟肉大嚼，边吃边称赞卡莲的厨艺好。

孟斐士还要随时接下身边两个小跟班奉上来的贡品，又要挑选最柔嫩的烟肉喂给挑食的美美，还要给独据一方的斐斐递新鲜鱼肉，觑空自己吃几口，忙得不可开交。

如今由阿布城的卫队长提升为乌克苏尔卫队长（相当于自治领武警总监）的海姆将军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片繁忙的景象。

他转身尴尬地轻咳一声，仿佛施了魔法一般，待他再次转身过来，就看到了一个规矩严肃的餐桌。

赛斯和贝丝正襟危坐在孟斐士身边，埃尔老实巴交地侍立在孟斐士身后，斐斐和美美踩着无声的猫步顺着桌边悄悄地溜走，回头怒视海姆的美美嘴里还叼着一小块烟肉……囧RG……

“海姆，你今天来的很早。来，先吃点东西再谈公事。”孟斐士邀请他共进早餐。

看着现在很正常的餐桌，回想起刚才的混乱，生性严谨的海姆卫队长无语了片刻。

“臣吃过早餐了。殿下。”

看看他那种严肃的一定有重要事情要说的神情，孟斐士挥挥手，赛斯和贝丝便带着侍女们行礼退下。只有卡莲和埃尔仍然守在孟斐士身边，不言不动。

海姆俯身到孟斐士的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全都准备妥当了？”略考虑片刻，孟斐士问道。

“是的殿下。”

“随我来，海姆。”

孟斐士起身，接过卡莲递来的披风与剑，他要为支援上埃及王国的事前去拜访自己的老师盖伊大祭司。

如今他根基牢固，暂时离开乌族也不要紧了。

第四十七章

蛇王乌尔什提起精致的贝壳钮，亲手打开奥诺城大先知命人送来的雪松药盒。

虽然从小吃药吃到闻到药味就想吐，但是这药盒里清新提神的药香还是让他精神一振。对他来说，奥诺城的现任大先知亲手制作的药膏是最珍贵也是最有效的。

蛇王露出满意的笑容。

“告诉大先知，本王感谢她的礼物。”他轻轻合上盒盖。一名祭司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盒。

“大先知想邀请大王有空时过去小住几日。”奥诺城的使者恭敬地说。

蛇王点点头，挥手命人厚赏使者并带去他给大先知的礼物。

登书记官进入蛇神庙的时候，看到蛇王已经起身到蛇神庙的主殿中视政。

他身穿鲜红的王袍，带上珍珠和水晶制作的项圈、手链，把长长的黑发挽起，头戴镶嵌珍珠与彩色宝石的王冠，鲜明的色彩越发衬托出他发黑如墨、肤白如雪，那双妖异美丽的眼睛开阖之间隐含慑人的神光。

“登，你来的正好。”收到能够压制病痛的礼物，蛇王心情良好精神焕发，连着蛇神庙的气氛都变得不那么阴郁了。

“大王，刚才那是奥诺城的使者吧。”登和使者擦身而过，他对使者身上的轻微药香较为熟悉，那是蛇王最喜欢的一种珍贵药膏。

“大先知派人送来药膏，还邀请我去她那里小住。登，我们必须快点解决问题。”

蛇王用一种慢条斯理地语气说，罕见的期盼之心已经泄露了他的向往，他对战争不耐烦，盼着去大先知所在的地方。

论医疗水平，奥诺城大先知所辖的疗养院是目前尼罗河流域最高明，同时也是名气最高的。

埃及人观察事物真实细致的特点在远古医学上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因为名誉很高，所以常有西亚和西奈半岛的一些民间医生前来和他们交流探讨。

但是引起蛇王向往的，不仅是那里的医疗水平，还有大先知这个人。

“大王请放心。”登微微一笑，恭谨地点头。

“一切安排进展顺利。”

“安提斯塔王那个令人厌烦的家伙……”乌尔什一掀王袍下摆，从王座中站了起来，负手缓行到乌拉埃乌斯女神的座下。

“这些河谷地带的人始终窥视我们的土地。这次一定要狠狠地打痛他们，要让他们记住蛇王的威名是不容冒犯的！”

蛇王语气凛然，宛如寒刃透骨而过。在场的几名心腹轰然应诺。

国与国之间的仇恨不是私怨，远比私怨更恐怖。

位于北部三角洲的布陀城紧邻利比亚商道与地中海，是海陆巨商往来的重要中转，有大量的海陆贸易，是天然的富庶繁茂之地，而整个下埃及三角洲平原气候湿润、土地肥沃拥有许多湖泊，是大麦、小麦、亚麻、纸草等农作物的重要产地，因此始终是国土狭长，不利种植和海洋贸易的上埃及人热切渴盼的土地。

在安王和蛇王之前，上下埃及之间的这场宿命较量就已经持续了近千年的时光，那是一段漫长得让人以为永远见不到尽头时光。

登书记官陪同蛇王到蛇神庙外的军营视察军队。

他走在蛇王的侧后方，蛇王的衣摆翩动，他再次闻到了那股清新提神的药香。

频繁的内乱、烦冗的政务、时刻提防的阴谋、严重的病痛折磨，这个人不情愿地背负起一个国家以及一个联盟，然而这些困难没有摧垮乌尔什强悍的意志。

他是下埃及联盟的王，是“帕”的灵魂（这个称呼在后世金字塔文有所延续，“帕”就是布陀，帕的灵魂指下埃及王，与涅亨的灵魂，也就是上埃及王相对应），是布陀子民万分仰慕的王者。

但是意志的剧烈透支对他身体的伤害只会更加严重，登不认为药物可以治好一切疾病，相反，他认为过于依赖药物说不定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后果。

登锁紧刀锋般的双眉。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能否得到可以让大王安心休养身体的时间。几个月的停战时间转瞬即过，恐怕于事无补。

他们需要更长的时间。

安提斯塔王，目前下埃及联盟的头号死敌。这是蛇王和登书记官必须面对和击败的对手。

************************************

“盖伊老师。”孟斐士对长者恭敬地行礼。

已经成为乌克苏尔神庙大长老的盖伊大祭司，此时正在调配香膏。

“殿下来了，快请坐。”盖伊起身欢迎自己的弟子。

“老师先忙吧。”看到对方身边手里那一堆瓶瓶罐罐，孟斐士说道。他不急在一时。

少年时代云游四方的盖伊祭司有个调香的专长，乌克苏尔这边盛产的各种香木香花，几年来他几乎收集齐全了。

“这份香膏就快好了。”盖伊略带得意地说。

他拿起一朵朵洁净的鲜花，将它们头朝下浸入盛着一层白色油脂的大碗，手法细致温柔。

“这是提香法，这种调配香膏的做法有几百个秘方，神庙常常用在各种仪式和治疗上。”他轻轻放好盛满鲜花的碗，对自己学生说。

“妈妈很喜欢老师亲手制作的香膏，请老师留下一些。”孟斐士笑言。他知道盖伊有不少珍品藏品，为了母亲他要想办法收刮一点。

“会的、会的，只要公主殿下喜欢就好。那么殿下，你准备亲自去尼赫布特是吗。”盖伊连忙转移了话题。

这蔫坏的学生一定是盯上自己几年来收藏的那些珍品了……

“王储向各州行文，要求提供士兵和物资。应该是停战结束后上下埃及之间还有硬仗要打。这种事派遣乌族或者海姆卫队长等人都有不妥，最好是由我亲自前往。”

盖伊点点头。

“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尼赫布特的塔门。荷露斯神庙大长老宾坦塔殿下邀我去做她的副手，派曼丽祭司接任我的位置。待你出发时，我们可以同行。”

类似于从地方到中央的升职，从地方大长老提升为荷露斯神庙的二把手，这是件好事。盖伊本人的背景资历才干，以及与美尼斯和孟斐士的关系都是其中的关键。

“真希望老师多留在我身边。”孟斐士惋惜地说。这几年他从盖伊那里受教不少。

“无论何时何地，殿下是值得我为之骄傲的好学生。”盖伊温厚地笑了。

“殿下准备出多少兵？”

“两千精兵。”孟斐士目前一共有五千左右主战部队，但是必须留出守卫各市及重镇阿布城的军队，带走两千精兵已经是最大的力量。

这还是他已经通过老部下全盘掌握了整个地区的军事力量，否则最多带走一千。

“因为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准备带走贝丝和赛斯，让他们在首都受教育。妈妈不愿意回尼赫布特，所以只能拜托大舅照顾她。”

“这一次安王陛下以举国之力发动战争，希望能够顺利。”盖伊说道。

安王如何，孟斐士不担心，他想见美尼斯了。

************************************

“王储殿下！”

看着远处发呆走神中的美尼斯被一声大喝惊醒，他扭头看看，帕夏正怒视着他。

美尼斯小小地心虚一下，连忙正襟危坐，继续听帕夏的情况汇报，听着听着，又神游太虚了。

帕夏当然发现他的心不在焉，但这次没有再提醒他。

美尼斯早就说过拍板决定找我，详细事项找副首相这一类的话。他也深知美尼斯不喜欢经手琐碎事务的性格。

这次小孟斐士会不会亲自来呢。美尼斯在心中暗想。

近三年时间过去，小豆芽菜如今是什么样子了？

应该快要从孩子成长为少年了吧。自己也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行了成人礼，向敏神奉献了祈祷欢爱和生育的祭品——一大颗带着清晨露珠的鲜脆美味的莴苣，他也快了吧。

虽然他们俩每月一封超长的密信从不间断，信使们排着队上船出发。而且能看出来孟斐士和他一样喜欢用信件聊天，但是在孟斐士那么重要的三年成长中，自己却被迫和他分离，只要想到这一点就会觉得不爽。

奈菲尔公主成婚以来至今未孕，王宫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各地的大贵族和首都的权贵们开始试探着往美尼斯的寝殿送人。

即使天性喜欢孩子，并且诞育子孙是王储夫妇的重要责任，但美尼斯不曾喜欢过那些被人送来的美女。

美尼斯和奈菲尔的婚姻让他们两人都腻烦透了。他没有从婚姻中得到应有的乐趣，因此对女性也不再期待。

实际上，只要看到送进寝殿的美女，王储都会命人关进父王的后宫，让她们自生自灭。

孟斐士，他会不会亲自来？

他的事情那么多，自己不方便主动要他来。那么他是否像自己思念着他一样思念着自己？上封信想问他，到底没有提出来，他的回信里也没有提到。

美尼斯手抚胸前的那个独具意义的护身符，默默地想。（小美你太能走神了……）

他摸的是孟斐士殿下给他的耳环改成的护身符，这么说来他是在想念孟斐士殿下吗。帕夏一边继续汇报情况一边看了王储殿下一眼，心中暗暗思量。

想起进入办公厅之前收到的消息，帕夏决定试探一下，反正早晚都要通报给王储的，于是他突然地说：“殿下，孟斐士殿下的坐船准备起航了。”

“？你说孟斐士怎么了。”果然美尼斯迅速地回过神来，惊喜地看着他。

“臣刚刚接到公文，孟斐士殿下亲自带兵两千，坐船前来尼赫布特，因此沿途要求安排后勤上的支援……他还带来了未婚妻贝丝公主和义弟赛斯大人，似乎要在首都长住的样子。”

一时间，美尼斯的心中充满了惊喜。

豆芽菜果然亲自来了。

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后面那些关于未婚妻之类的话。

第四十八章

播种季的第三个月，诸事议定。

孟斐士指定了自己的大舅未来的岳丈成为乌克苏尔的代理城主，拥有玛特女神的法庭裁决权，海姆作为乌克苏尔的卫队长主抓自治领的治安和军事防卫。

原来乌族的贵族通常主管民政，而从阿布城提拔起来的新贵通常主管各市的军事。重镇阿布城牢牢地掌握在孟斐士的心腹阿布市市长杰特的手中。

军队的后勤补给主要由乌克苏尔统一调拨，其实是掌握在本地神庙新任大长老曼丽祭司的手中，正如过去由盖伊负责的时候一样，这位曼丽祭司在一定层面上代表了美尼斯和上埃及的意志。

几年来，孟斐士从阿布城和乌族各市取得意想不到的收益，他早已拥有可以独立成军的财力物力，但是他沉默地保持着这种权力架构。直至现在，他和美尼斯仍然在互信中摸索着前进。

这位女祭司说起来还参与过救助孟斐士的魔法仪式，在盖伊的引领下，孟斐士和她接触了几回，对她精明谨慎的性情有所了解，也比较满意。

安排好政务和家族，孟斐士在乌克苏尔的码头附近辞别了母亲和亲人们。

尼罗河一年四季都有利于行船，从上游往下游不用说了，从下游往上游走只要挂起三角风帆顺着信风所向即可。

为了调动两千人的队伍，孟斐士征调了大批船只，编组成两个大型船队，每只船队都有一百余条以上的船只。

他亲自坐镇其中一支，另一支交给了原侍卫首领，现任亲卫远征军团统领的特尔将军。特尔的弟弟埃尔被他提拔为新的侍卫首领。

碧蓝平缓的河面上一望无际都是白色的大小帆船，旁边还带着一些运输物资用的木筏。

亲人们依依不舍地嘱咐着旅途上的注意事项，小贝丝被母亲牢牢地抱着，贝丝似乎才意识到坐大船旅行是要和父母分离的，她一改之前的兴奋，搂着母亲大声地哭了起来。

孟斐士歉疚地看了一眼那对母女，这次一去经年，从各方面来讲，他都必须带走贝丝。

大长老的托付他从来不曾忘记，为了这一方土地的安宁，与其给别人妄想的机会，还不如彻底斩断那种可能。

西莉克斯公主慈祥地摸摸赛斯的头，叮嘱他一定要听兄长的话，为兄长分忧，并把一串香柏手串带到他的手腕上。

西莉克斯公主对儿子孟斐士千依百顺，儿子从东沙漠剿匪回来后要收留一个幸存的男孩做弟弟，她就把这个男孩视为自己的子侄对待，平日里嘘寒问暖，从不因为赛斯的孤儿平民身份有所亏待。

塞斯恋恋不舍地看着公主伤痕斑驳的脸，他觉得公主此刻的笑容温柔极了，于是悄悄地拉住公主的衣襟，小声地了叫一声：“妈妈……”

公主愣了一下，平时无论怎么劝赛斯都对她用尊称。她低头摸到赛斯的小脸蛋，亲密地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