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下埃及的君臣因为各自的原因暗伏杀机，上埃及的君臣们同样不甘示弱。

这时代打一场远征耗费几年时间是正常的，安王没想停手，他和蛇王在边境拉锯一年多，没有得到什么大的收获，并不想就此停下亲征，是美尼斯王储连续派出信使摆出后勤面临的巨大压力以及缓解这种压力需要的时间，安王才同意暂时和蛇王达成和平协议。

两方相约在安王二十六年这一年的播种季和收获季的八个月时间里保持休战状态。

尼罗河泛滥季四个月过后，播种季的四个月是关系到主要粮食作物大麦收成的重要季节，两国都需要人力去播种与耕作，以便积蓄更多的力量击败对方。

即使停下战争，安王也没有离开上埃及前线最重要的战争堡垒基纳城，相反他以更加热情的姿态投入到更换武器装备、训练精锐士兵的事业里。

布吕尼将军和一干王族将领除了伤病者之外，只好全都留下来陪伴安王，其中布吕尼将军已经连续四年没有返家，家里一直是年幼的女儿爱西斯郡主独力支撑着。

可是在伊姆首相和美尼斯的连番请求下，安王同意将此前一直逗留在基纳城，掌握远征军后勤总调度工作的霍特普家族继承人帕特里夏派回首都隼鹰之城尼赫布特，正式就任副首相、王国第一书记官，负责协助王储和首相工作。

帕夏于安王二十年，十五岁时奉派到基纳城任基纳总督府书记官；安王二十五年，二十岁时负责远征军后勤总调度，出色地完成工作；安王二十六年就任副首相、王国第一书记官。

他凭着时间和历练打消了安王的某些疑虑，对于如此优秀又成家立业的人才，安王乐于把他留给自己的长子。

六年时间过去，现年21岁的贵公子从上埃及第一美少年成长为上埃及第一美男子，以不负历代首相祖先美名的智慧与才能，堂堂正正地回到了美尼斯的身边。

两人的重逢真挚而喜悦。

“你回来了。”

美尼斯在首都码头热情地拥抱好友。他比伊姆首相更加盼望好友归来。

“每次殿下笑得如此热情，臣都要费尽心思，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实在是不敢当啊。”

“哈哈，你回来就好，我正觉得协调朝政和建设里多水库没办法一心两用，需要你这样的帮手。”

王储毫不在意好友的暗讽，直接提出了压榨好友精力的请求。

“来帮帮我建设里多水库吧，帕夏。”他笑得温文尔雅，脸皮之厚堪比隼鹰之城的城墙。

轻飘飘的一句话意味着帕夏除了首相那边关于农耕和情报的海量工作，还要承担起里多水库的建筑监督。

人的成长是难以预料的，不过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沿着成为一名王者的道路积极前进，身为大人物怎么可以脸皮不够厚呢，仅从这一点来说，美尼斯的成长是超规格杰出的……

贵公子抚额苦笑，再次抬头时，他那双金碧辉煌的眼睛目光坚毅。

“为了理想中的国度，为了上下埃及之王。”他诚心诚意地说。

不惜任何代价，不论何种手段，他要为实现美尼斯的心愿铺出一条坦途，哪怕那条路要用自己的血肉做基石。

“是的，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美尼斯从容地点点头。

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美尼斯就有个小小的心愿。

他想得到全部的黑土，让尼罗河之神在他的脚下哭泣臣服。

美尼斯知道好友是为了实现他那个心愿而努力，不过嘛，这无聊的世间本来就是有理想的人才能活得更开心更有挑战性。

为此，美尼斯乐意和好友分享自己的心愿。

王者需要伙伴，雄鹰需要羽翼，越是单纯执着的心愿，越是充满了前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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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这边……”

乌克苏尔王宫里，孟斐士牵着母亲西莉克斯公主的手，把她引到软榻上，拿起医生们奉上的眼药，小心地为她点入眼内。

这样的治疗从发现母亲生病开始，持续了很长时间。

为了治疗她的眼疾，孟斐士在问政之余常常和从各地请来的医生倾谈，这时他才知道眼、内脏、皮肤等等方面的疾病都是古埃及的常见病，先人们很早便开始探讨治疗用的药物和方法，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可是夫人迅速退化的视力让医生们束手无策，他们可以延缓这种退化却无法根治。

“尊贵的殿下，对这种恶疾请恕我们无能为力。”这是孟斐士常常听到的说法。

还有些医生提到，位于下埃及三角洲东岸的太阳神之城奥诺（它的希腊语名字是：赫利奥波利斯）设立的一所公共疗养院里，有一位被称为“大先知”的怀特医师。那位医师最擅长治疗眼疾，说不定有办法治好西莉克斯公主的眼睛。

只是上下埃及之间正在打仗，战乱会波及前往那座圣城的道路，另外奥诺城的每一位大先知都曾发誓留在奥诺城，永远守护神圣的公牛——太阳神的巴（灵魂），恐怕很难请他来出诊。

上完药后，孟斐士坐到软榻上陪着母亲闲聊。

当初西莉克斯公主想留在儿子建立的阿布城神殿里，但是孟斐士根本不与她商量，直接命人把她抬回了条件更舒适的王宫并且亲手照料。儿子态度如此强硬，母亲反而觉得有些欣慰。

“我这里有很多人服侍，你的事情很多，不必总来陪我。”

她满脸和蔼的微笑，连那些丑陋的划痕都变浅了。生病后，公主似乎看开了许多，不再为了前尘往事伤心落泪。她的视力越来越弱，身体却越来越好了。

孟斐士先挥手屏退其他人，然后躺到软榻上，把头靠进她的怀里，抱住她的腰，像只小猫一样闭上眼睛享受母亲的抚摸。

西莉克斯的怀抱总是飘荡着淡淡的金合欢花香，孟斐士非常喜欢她的香气。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除母亲的病痛，但是他知道亲人的依偎可以带来战胜疾病的信心。

大丛林里的狮王像个狮子崽一样温顺地伏在自己的怀里，西莉克斯公主侧躺到软榻上，含着笑意轻抚他的黑发，像他小时候那样唱起了温情脉脉的歌。

【赞叹众神、赞叹众神吧。

世界是如此美丽，

月下王宫泛着银光，仿如仙境。

远处尼罗河不再咆哮，静静地流淌，

风拂过圣柳，

金合欢芬芳吐蕊……】

歌声里，孟斐士在她的怀里渐渐沉睡了，睡颜像湖泊一样安宁，这是属于母子两人的美好时光。

曾经历过的磨难和现在的病痛全部消失了，惟有和儿子的亲情在心间慢慢地甜美地流淌。

【孟斐士，为了你，妈妈可以抛下一切。】西莉克斯公主含笑想着。

【向拉神祈祷你的安乐；向伊西斯女神祈祷你的幸福；向奥西里斯神祈祷你的长寿；向图特神祈祷你的健康；向荷露斯神祈祷你的功业；向敏神祈祷你的子孙……想要把世间一切美好全都给予你，我的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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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提格拉先生，这是我们探听到的最新消息。”

下埃及王国的第一书记官略低下头，向老人致意。他用的是西亚通用语苏美尔语。身为布陀城税务官时，登就精通了很多种语言。

登和提格拉很熟悉。

沙姆希在东沙漠落脚后就与父亲取得过联系。蛇王得知后，曾经命书记官负责与这对父子联系，他想通过东沙漠的沙盗扰乱上埃及的后方，可惜还没有开始实行就因为沙姆希的胡为引来了孟斐士等人讨伐。

对于蛇王来说，只是一个棋子不中用地坏掉了，但是对于提格拉来说，这是儿子被残忍杀害的血仇。

“三个月……三个月的酷刑……”

提格拉勉强维持了冷静的面容，他放在膝盖上不停颤抖的手却泄漏了真实的感情。

“沙姆希是个胡作非为、乱杀无辜的人。我早就料到会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我说，你的儿子沙姆希被人杀掉了。”

老人以一种冷静的口吻说道。

“他是个逆子，一点也不像我们胡里特人，和他那个阿卡德人的外公一样残暴无情……”

“我曾经训斥他、教育他，试图改变他的坏习惯，但是一切都没用，他就像你们埃及黑土上的怪柳，天生就是丑陋扭曲的。”

“他杀过很多人，残害过很多人，这些我都知道。”

提格拉傲然地点点头，身为佣兵之王一族之长的威严尽显。

“可他也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幼子，就像凶残的野兽不忍心吃掉自己的幼子一样，我始终不忍对他下手。我想到会有人杀他，却没想到他会被人用三个月时间活生生地虐杀。”

老人笑了起来，笑容凄凉中透着狠绝。

“登大人，很好笑吧，即使是这种没出息的儿子，我仍然要为他复仇。血仇就由血来偿。”

登诚恳地看着老人。他的眉峰如刀般锋锐，他的眼睛却蕴含着深刻动人的感情。

“提格拉先生，我的君王有一个计划，不知你是否愿意参加。”

第四十六章

播种季的第二个月，孟斐士接到了上下埃及停战的消息。

同时，美尼斯代表安王向各州派出信使，传达了征调士兵以及物资的要求。

虽然成为乌克苏尔的王，但是按照乌族和提尼斯王族达成的默契，孟斐士仍然被称为殿下，乌克苏尔相当于后世高度自治的自治领，承认上埃及的王权，但是实施自己的统治，除了乌克苏尔，这样的州在上埃及仍然存在一些，个别如乌族这样的王族仍然没有并入上埃及王国的统治者提尼斯王族的血系。

孟斐士一直居住在第一次到乌族王宫时入住的小院。如今这个院落进行了扩建，增添了几座各具风情的彩色建筑，里面包括了宽敞独立的书房和起居室、猫卧室以及室内练武场，他还为新认的弟弟赛斯安排了一个类似的院落。

孟斐士早就适应了没有隐私可言的生活，可是他仍然不喜欢有人睡在自己的地板上，因此在他掌握了王宫之后，便让轮值的侍女们到蜂巢状寝室的套房外间铺床休息。

从清晨的禅定功课中醒来，孟斐士睁开眼睛便看到卡莲递来洗漱用具以及洁净的衣物，她一向准备得细致周到，非常贴心。

卡莲没比孟斐士大多少，十三四岁豆蔻年华，彩色条纹长裙与多彩的首饰勾勒出少女的玲珑曲线，性情勤勉得像个小蜜蜂一样。

见到这种情景，孟斐士难得玩笑地说：“卡莲，真羡慕将来能娶到你的人啊。”

“让我数数，一二三四五……”

他故意掰弯了手指，一条条说出卡莲的优点，又一条条说出将来谁敢向卡莲求婚，他要提出的严苛条件。

别说求娶一个富商之女，他列的条件连公主都嫁不出去……给卡莲打下手的几个小姑娘闷声大笑，逗得卡莲也脸红起来。

“殿下怎么一清早就说这些。”卡莲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使劲用力束紧了手中的腰带。

哎呀，卡莲的力气不小。吃了苦头，孟斐士不再闹她，他站起身来，准备开始晨练跑步。

这时，斐斐带着美美，两只小猫溜着优雅的猫步走了进来，它们绕着孟斐士的腿“呜喵”地蹭了几下算是打招呼。

“哦，这不是我的美美宝贝吗。”

孟斐士笑着抱起了美美，他把美美贴近心口抱着，于是美美听着他的心跳，乖乖地一动不动。

斐斐不用抱，一下跳到孟斐士的肩头，碧绿的眸子警觉地打量四周，确认没有问题后，它亲昵地蹭蹭孟斐士的脸颊，又跳到卡莲的怀里撒娇。

“看来斐斐更喜欢你，卡莲。”孟斐士说。

卡莲笑着举起斐斐，亲亲它的凉鼻头。

“它们都是殿下的爱猫。殿下，来穿鞋吧。”

卡莲拿过来一双软鞋。

为了跑步和运动，孟斐士逼着工匠们用最柔韧的皮革做出了系带的软底跑步鞋，他不想因为跑步把脚磨出硬茧。

“大哥？”早就穿戴好衣物的赛斯从寝室门外探过头来。

“哈哈，大哥今天好慢，终于比你快了一次！耶！”

赛斯举手比个胜利的手势，孟斐士满脸黑线地看着他，这小子学得太快了。

“很好，一会增加你的运动量，绕王宫多跑5圈。”

孟斐士淡定地笑了。小笨蛋，还没到你可以猖狂的时候。

王的命令不容反驳。赛斯欲哭无泪地看着他，那双水汪汪地大眼睛越发媚人。

他比孟斐士个子矮，孟斐士满意地揉揉他的小脑袋。

门口又探出来一颗小脑袋，贝丝公主探头看了看，眨眨那双妩媚的大眼睛，突然冲着哭丧着脸的赛斯露出雪白的牙齿做了个鬼脸。

“笨蛋、笨蛋，赛斯是个大笨蛋！耶！”她冲着赛斯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跑到孟斐士身旁，娇声要求：

“孟斐士哥哥，亲我。”

三头身的黑煤球宝宝小贝丝撅着果冻般娇嫩的双唇索吻。

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夫妻每天要亲亲抱抱，于是搬进王宫后天天都缠着孟斐士要亲要抱。

“贝丝真乖，今天有进步。”孟斐士亲亲她的额头。小姑娘住进王宫里后，第一次起来这么早。

“不知道谁那么爱赖床……”赛斯有点眼红，在旁边轻声嘟哝。

小贝丝搂住孟斐士的腰，满脸得意地冲他一咧嘴。

啊，难道我这里是幼稚园大班。见此情景孟斐士忽然悟了。

他想要放下银灰色的美美，用力拽，没拽下来……仔细一看，原来美美伸出两只胖爪牢牢地勾住了短袖衬衫的前襟。

孟斐士头疼地又哄又劝，什么“亲亲、宝贝”地说了一堆，还示意卡莲取来一条小鱼干在旁边摇晃着引诱。

美美哀怨地 “咪唔、咪唔”不停，就是不松爪、就是不松爪，怎么哄劝都不听，可能它还记得上次被孟斐士用一条小鱼干给骗走的窝囊事……

不得以，孟斐士只好抱着美美跑了出去。

权当负重训练吧。他如此想。

反正他身上带着的几件护胸护腕护胫比一般意义的沙袋还要沉重，多抱一只小猫不成问题。

赛斯和贝丝顾不上斗嘴，两人追着他的脚步跑了出去，纯黑色的斐斐一个灵巧的飞扑，叼走了卡莲手中的小鱼干，追着大部队冲了出去，卡莲一边笑骂机灵鬼，一边去查看早膳的情况。

一个热闹和谐的早晨开始了。

带着四个小跟班跑步，跑步后送走小跟班们，独自进行柔韧性锻炼以及和军中高手过招活动筋骨之后，孟斐士到卡莲准备好的澡房里冲澡。

孟斐士从不在人前袒露后背，他洗澡时不许任何人进入。

褪去汗污的衣衫和腰带，丢掉束发的玉带，屡次经历丧期剪短的黑色头发再一次拂过朱红色的薄唇与纤瘦的双肩。

温热的水流一遍遍冲过他柔韧的身体，金红色的阳光顺着东向的窗户映照在莹洁光润的肌肤上，描画了魅惑人心的美景。

孟斐士拢起额前的头发，黑色发丝垂落水珠，露出秀美的额头，

苏醒至今近六年时间，这具身体即将脱离童稚迈向成熟。

【不知为何，在这个世界的修行远比前世容易。上师种下心念的种子，却在久远的过去茁壮发芽，是令人始料不及的命运。】

长不练武，少不练功。年长的人，筋骨僵硬不宜练武；年幼的人，身体未发育成熟不宜练功，因为无法体会某些难以言传的东西。

即将十二岁，孟斐士可以沿着老师给予的心印，开始真正的修行。

这些古老的修行门派，往往是老师们主动找到弟子，鲜少有弟子能找到老师。身为男性的老师不知为何选择了小仙，并为她留下传承的心印。如今想要询问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