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也是犯贱,越是不得越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刚才两个孩子还在自己手里
逃开的,他一掌打过去挥开苏介的手:“爷就要这两个。”
苏介眸子扫过地上碎裂开的酒杯,放软声音:“爷,这两个孩子不懂事,伺候不好,等
日后我调教好了,爷再过来赏脸可好?”
“不行。”那人摇头,酒气混着怒气,他一时忘乎所以,在这里大肆喧闹起来。
“爷不再考虑考虑?”苏介低头,厌恶的情绪流露,声调却依旧温柔。
“滚开。”那人直接跟护住琉璃和红衣的护卫打起来。
“把他左手打断,扔出去。”苏介抬头,讽刺一笑,对着护卫吩咐。
“你们两个,滚过来。”
红衣和琉璃匆匆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阴冷的脸色,琉璃解释:“他在打李二哥,我们就
出来阻止他”
“谁允许你们出来的?李二被打几下死不了,就算是死了,也不该你们出头,你们有什
么用?是能舞剑还是能打拳?!”苏介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住,颤抖了几下,又放了下
来。
“给我回去。”苏介将两个孩子推向通往后院的那条小路。
“苏老板,这两个孩子是?”后面一名男子笑眯眯的走过来,长相斯文儒雅,一双眸子
放肆的打量着他们二人。
“李公子,这两个孩子是过些日子就要正式挂牌的了,你要是中意,我会提前通知你日
期的,不过,今日事出意外,他们这才跑来,不能陪你了。”苏介看得懂他的意思,只
是两人还没正式挂牌,这般给人瞧去不说,还要不清不楚的陪人喝酒,未免太过于随便
。
“哦,好好,我明白,那等到确定了日子,苏老板记得通知我,我一定过来捧场。”那
人从红衣身上又扫视到琉璃身上,目光充满了兴奋。
“苏老板,不能光通知他啊,还有我啊。”
“就是就是,算我一个。”
两个孩子在门前灯笼淡淡的灯光下,像是玉琢的小人一般,因为奔跑和紧张而红扑扑的
脸蛋,细腻莹润的肌肤,略显凌乱的发丝,瘦弱又纤细的身子,还有那单纯干净的气质
,无一不吸引了看到他们的每一个人,听到那个李公子的话后,岂能愿意落在他身后,
纷纷叫嚷,一时间,乱成一团。
苏介的气却忽然消了,扑哧一笑,捏了捏红衣的脸蛋:“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你们两
个蓄意阴谋,这下子可算是都知道你们了,比起我们的人的夸赞,还是这些客人的说辞
更是说服人。”他转过身,对着那些人微微一笑,略微抬高声音:“各位放心,一定都
通知到。今日这两个孩子受到了惊吓,我这便带他们回去休息。”
这边闹哄哄的嚷嚷着,谁都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个追赶他们二人的男子被捆绑着,塞住嘴
巴,扔了出去。红衣和琉璃在苏介明显的好心情下,带着两人回了后院,还特地调了两
个护卫看守,避免再出现此类情况。而受伤的李二也得到了医治,浑身除了胸口处被踩
了几脚导致淤血之外,其余地方都没有大碍。
红衣和琉璃虽然担心他,被禁锢在后院也不能前去探望,就连每日烧水送饭的都换了其
他人。
就在这一日日的担忧中,苏介忽然告诉他们,十日后,琉璃第一次登场。
并非挂牌,而是在大家面前亮个像,让所有人看看他的样子,为了正式挂牌那天做好准
备。那天大多是弹个琴,或者是跳个舞,大多就是根据个人的形象,由苏介来决定究竟
要做些什么,怎么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让更多的人惦念。
琉璃过后再十日,就是红衣。
两人不同气质,自然不同安排,琉璃那天要弹琴,而红衣自然是跳舞。
以前的衣衫虽然还能穿,但是苏介却找了外面的师傅来订做了几套,就连上面的绣花,
衣服的布料,具体的裁剪,事无巨细,苏介都一一过问,非常仔细,唯恐哪里做的不好
,这个精心打造了十多年的货物卖不到好价钱,功亏一篑。
初十,是琉璃登台的日子。
初九那天夜里,琉璃跑进红衣的房间,握着他的手,躺在一个被窝里。
之前的五天时间,琉璃什么也不用做,甚至是最基本的调教也都停止了,就让他随心所
欲的玩,好在登台那天能看起来精神一些。可随着日子的逼近,琉璃越发紧张,几乎食
不下咽,不光没有看起来容光焕发,反而是明显消瘦,原本还有点肉的小脸这下全部尖
了下去,苏介没有办法,只能应允他这一夜同红衣睡在一起,让红衣劝解一下。
两人面对面,小声说着话,月亮从东头,一点点挪到西头,两人的时间却像凝固了一样
,即使不说话,也是紧握着双手。直到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天边冲出一丝光亮,远处隐
隐约约的鸡鸣声传来,两人才搭着脖子,迷迷糊糊的睡去。
再醒来,一切将天翻地覆。
11.一眼惊艳
初十,宜沐浴,出行,祈福,嫁娶,忌祭祀,求医。
红衣醒来,身边空荡荡,伸手触摸,还留有一点余温,琉璃刚离开没多久。
撑起身子,呆呆坐着,桌边一张纸,端正又清秀的小楷,如同本人一般清丽:去前院准
备,无需担忧。
担忧也无用,红衣将宣纸折叠压在书角下,细细穿好衣服,将头发束的整齐,推开门出
去。
其他的孩子们正在旁边那个大房里练习舞蹈,还能听到刘师傅偶尔大声的呵斥,红衣看
了看关着的那扇通往前院的门,静静站在荷塘旁边,不住凝望。
出出进进,苏介几次差人过来琉璃房间拿东西,说是有些东西用习惯了,还是原来的就
好,比方说是绑头发的玉簪,比方说是贴身的亵衣。外衣是要新的,刚订做的,身上也
让人好好打理一番,指甲磨的圆润光滑,皮肤涂上一层润肤膏,仔细按摩了一个晌午,
额前碎发打理修剪,齐齐绑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耳坠是上好的粉水晶,泪滴状,
没有打磨,光光滑滑。
红衣在那人第三次进后院时询问可否跟过去,那人只答道让他安静待着,等有需要时苏
老板会过来叫他。昨夜的错处还没有惩罚,红衣不想在去触怒他,让琉璃也跟着受罚,
只得等着,看今晚能否过去看看琉璃。
红衣整个白天都是心慌慌,吃不下,坐不住,沿着小院的荷塘和草地,来来回回,一遍
又一遍的走着。他怕琉璃害怕,怕琉璃紧张,怕琉璃会受欺负,怕琉璃应付不来,怕琉
璃想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过了一个白天,红衣等来了夜幕降临。
菱湖街,在别处街道人烟减少,小摊小贩收拾东西回家时,这里开始点烛火,燃灯笼,
慢慢热闹。
从街头到街尾,红色黄色,点点灯光闪烁,竟也如同那勃勃的生机一般,绵延,不绝。
倚门卖笑之处,藏污纳垢,有真正来嫖的,也有贿赂勾搭的,还有打探消息的,总之,
什么人都不缺。
七雅楼里,今夜比以往热闹些。不光是因为今天是个凉爽干燥的好日子,更因为今天有
传了很久的新人登场,爱凑个热闹的,真正好这一口的,都挤在大厅里,好酒好菜的,
静候。
天色刚黑,还算不得是最热闹时,大概还需要等一会,苏介从后面透过门缝细细看着,
厅内之人,眼睛四处溜转,心不在焉,不停张望的,不在少数,都或多或少的会在听到
一些动静时瞧过去。
苏介轻笑,看来这琉璃的吸引力还不小,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装作不在意的搂着
其他人,却是心下暗暗着急,只等着他出场了。
不急不急,苏介心里说。
再等一会,将你们的欲望挑到最高点,趁着还没兴趣衰减的那一刻再让他出来吧。
斜斜靠在椅塌上,苏介思量着另外一个孩子。
屋内的熏香没有燃他平素喜爱的檀香味,而是用了淡而清雅的果香,因为,琉璃也在房
内,梳洗干净,打扮完毕,正规矩的坐在桌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他吩咐让人拿来的
糕点,等会面对那么多人,紧张,饥饿,都会让他失常,不如趁现在吃饱,休息好,精
神足了,才好应付那些恶狼一般的男人。
原本以前是有过打算让红衣和琉璃一起出场的,可是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还是
作罢,毕竟两人一起,下面的人就会比较,不管是哪个被比下去,都会有人忽略其中一
个,这种效果不是他想要的,还是一个个来的好。
又让人拿过来切好的几块水果后,苏介让一个侍卫去后院将红衣带过来。
看着推门而入的红衣激动的望着琉璃,却先走到他身边行了个礼,苏介点点头:“去陪
琉璃说会话,让他别紧张。”
“是。”
苏介闭眼假寐,身后,是两个孩子小声的说话声,不吵,只觉得有点让人昏昏欲睡,忽
然想起了什么,苏介转身,打量着两人。
一红一白,一清一艳,却搭配的无比和谐。
琉璃把盘中的水果送到红衣嘴边,笑着看红衣塞进嘴里后鼓起的腮帮。
苏介起身,招来候在门外的小厮,吩咐几句。
“红衣,过来。”
红衣吞咽下嘴里的东西,走到苏介面前。
“来,爹爹给你梳个头。”说着,将红衣按在椅子上,用手指细细抓梳着,保养的好,
头发一直是油亮又滑顺的,苏介饶了几个圈,在稍侧右边的头部挽了个发髻,用他原本
就插着的白玉发簪固定住,余下的头发整了整,松松披在身后。
外面小厮刚好到,递过一身红色绸衣,展开,刚好是红衣的身形。
“给你定做的那几件还没送到,这个是还没加绣花和边角纹饰的,你先试试。”口气温
和,手下动作却不迟疑,将红衣的外衣都脱下来:“来,伸手,抬头。”穿好,系上腰
部的带子,理了理颈部和下摆,抬头望,点点头。
“转过去。”苏介手指一挥,红衣乖乖转身背对着他。
“转过来,慢一点。”
“走到那边,再走回来。”
“好了,过去吧。”
折腾了这一会,红衣走回去,晃了晃头部,有些不舒服,还没坐定,琉璃已经把铜镜转
了个方向,正对着他,示意他自己看。
“怎么了?”红衣看,镜子里,还是那张脸,没什么变化。
琉璃托腮,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束发的方式似乎奇异的适合红衣,略略歪斜,看起来有
些俏皮,多了些不拘小节和慵懒的魅惑,还有这身衣裳,还是红色,还是绸衣,却是如
水一般,平滑,细腻,一丝褶子不沾,领口处有点大,配上这种看得出丝滑和软垂的料
子,仿佛,轻轻一碰,整件就会从身上滑落,露出里面包裹着的肌肤,意外的有种色情
感。
“琉璃,走了。”苏介起身,沉声叫着。
琉璃应声,有些害怕的咬住下唇,扯起一个勉强的笑意给红衣。红衣握住他的手,无声
的传递着他的鼓励。
“走吧,没什么可怕的,他们是要看你的脸色的,你喜他们喜,你忧他们忧。”苏介一
语道破,下面来的人,都是从多少日以前就苦苦等待的,岂能不随着眼前这漂亮的小人
而左右自己的心情。
“我去了。”琉璃抽手,跟在苏介后面,回头看了几眼红衣,终于消失在幕帘后。
苏介走上大厅的台子,拨开那层桃红色的纱布时,前面闹哄哄的人忽然静了下来,待看
到是他时,又闹起来,嚷嚷着要见琉璃,苏介这些年不知见过多少次这种场合,哪有一
分局促,目光扫过一圈,不少人都是城里数的着的富贵大户,还有几个,来头不清,从
未见过,不过气质就不凡,心里有了数,笑起来:“这就来,这不是怕你们吓着孩子吗
?要提前给你们打个招呼,别太闹了,这孩子胆小,是个琉璃一般的水晶人,大家记得
疼惜着些。”
“知道了。”
“好了。”
“去叫他吧。”
走到后面,琉璃小脸都白了,害怕的很,苏介也知道这种时候越是训斥越是不可,只得
交代几句:“不用怕,低着头,走到放琴的那里,坐下,弹琴便可,什么也不用说,等
到后面他们自会问,捡几个想回答的回答便可,要柔声,要浅笑,万不可苦笑,绷脸,
哭泣,记得没?”
“恩。”琉璃抓着自己衣衫,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身后,苏介轻巧一推。
红色的纱帘从眼前掠过,紧跟着,一片灯火辉煌,酒香,菜香,胭脂香,扑鼻。
黑鸦鸦的人头,从离自己十步远的地方,一直到七雅楼的门口,非常多,在眼中,那些
脸庞,似乎千篇一律,都成了一个模样,琉璃紧张的绷着身子,迅速低下头,走到琴的
旁边,跪坐。
下面小声的议论声不断,嗡嗡的,琉璃抬手,试了试音,一声音调出去后,静了下来。
弹奏的是静心的曲子,如山泉叮咚,如小溪潺潺,如清风过林,如竹林沙沙。
一曲毕,下面叫好声迭起,琉璃只管低头,紧张无措,却听得身后苏介的轻咳声,无奈
,强迫自己抬头,想笑,终究没笑出来,脸上淡淡的,随意的看着。
“琉璃真可谓妙人,这琴音天上地下难寻。”前面左侧一个身形稍胖,年方三十多岁的
男子举着扇子高声叫。
叽叽喳喳的问话和吹捧声,开始比拼。
“琉璃年岁几何?”
“十二。”
“喜好作诗吗?”
“笨拙,没有多少才华,勉强可以作些自娱。”
帘幕后,红衣跟着领路的小厮走过来,在苏介面前,疑惑抬头。
“乖,等下你上去将这个给琉璃。”苏介从袖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红衣。
“我……”红衣瞧瞧外面的人,低下头:“别人去送也不可以吗?”
“你去。”苏介轻笑,不容拒绝的命令。
似乎明白了他在打什么主意,红衣接过来:“现在就去吗?”
“别。”苏介退了一步,看了看红衣,又走进,将衣服整理了一下,把细碎的发丝缕顺
:“咬唇,用力。”
红衣大力咬上去,粉色唇变的红红的,有些艳。
“好了,去吧,什么也别说。”苏介撩开纱帘,红衣走出去。
刚刚还闹哄哄的大厅,瞬时安静下来,诡异的安静,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很明显,
大厅上只有这么一个台子,台子上只有一个琉璃,白色的,素净的,然后,忽然从一角
走出一团红色,红衣,红唇,一双纯净的眸子慌乱的垂下,急急走到琉璃身旁,红衣趴
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从袖筒下面遮住,把纸张递给琉璃,然后几乎是用跑的离开台
子。
大厅里,一下炸开锅。
琉璃趁机打开纸条,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张空白的宣纸,疑惑的看向幕帘后,不明所以
。
苏介看着那些人震惊,兴奋,惊艳,种种神色,嘴角勾起浅笑,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摸
摸身旁的红衣:“回去休息吧。”
苏介走到前台,笑语应酬,拉着琉璃的手,告诉了所有人他正式挂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