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吴起然,这年,日月无光,群魔在乱舞,他觉得自己也快走火入魔。
他每天都觉得不能再活下去,喝口水都能吐半天。
更让他恶心的是,他哥哥以前的一个女人哭着跑来找他,说有了他哥哥的孩子,求他帮帮她。
结果,闹半天,孩子是他父亲的,是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的,而他那个名义上的后母,微笑着接纳了那个女人,被吴老太爷认为有大度之风。
吴起然吐得连肝肺都差点吐出来。
他连呼吸着空气都觉得是恶心的。
他割了手腕,看着鲜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觉得舒服了点。
电话响了,是吴起浩,美国时差让他必须深夜打电话给吴起然,问他:今天怎么样?
吴起然看着鲜血流到白色床单上,说:挺好的,就是有点无聊。
吴起浩在那边说:别想太多,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放假了就来哥哥这。
嗯。吴起然笑了,看着那快变成黑色的血笑,好。
电话挂了,吴起然拿起医药箱把自己的手绷好,边绷边笑边流着泪说:哥哥,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
他似乎能看见吴起浩把他抱在怀里,紧紧的,说:小起然,别怕,哥哥会保护你。
生命,毫无希望,却还是有一点希翼在前头亮着,明明知道靠过去会很辛苦,但还是情不自禁想靠拢过去。
于是,再恶心,也得努力活下去。
吴起然照着镜子,觉得自己眼里有悲伤,还有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的黑洞,他觉得这太讽刺,于是他戴起了眼镜,掩饰住脆弱顺便也把疯狂掩盖。
吴老爷子眯着老眼问他:最近很用功?
吴起然笑,年纪不大,戴着眼镜竟有了丝温文尔雅的气质,他欠身:是的,爷爷。
吴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好。难得地对他露出了笑容,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孙子,太腻人,像个离不开兄长的小娃儿,成不了器。
不过,吴起浩一走,这孩子看着倒像有点出息样了。
也就是那年,吴起然拿起铁棍子,用缠着纱布的手大步踏入混战,王双唯站在人群中奇怪地看着他,以前,关于打架,他从不下场。
吴起然打起架来像不要命一样,不管是谁到了他手里不打到爬不起来他绝不撒手,不到半年,L市里,他后来居上,跟王双唯,成了笑着都让人胆震心惊的主。
有次剧烈动作太过于长时间,纱布被染出了血,被王双唯拖到隐秘处,揭开布,上面五六道没有痊愈的刀疤。
王双唯闭了眼睛,手里的铁棍子打在树上,硬生生把手臂粗的椿树从中间打断,沉着嗓子吼:是不是不想活了?
吴起然推了推眼镜,把纱布缠上,说:我自己的事,少管。
王双唯看了他一眼,捡起铁棍走了。
随后夜里,他来找吴起然,把吴起然房间的刀收走,说:别逼我告诉你哥,你要像个男人。
吴起然阴着脸目送他走,他哥的电话随之而到,吴起然习以为常地假装快乐地跟他哥聊天,而关于有些事情,则闭口不谈。
像他的母亲,可能是死于那个后到的吴家主母的女人之手,还是在他们父亲的默许之下。
魔鬼,终于,在心底,在没人拯救的地方,落地生根。
第五章
吴起然这次下了狠手,割断了腕,鲜血像河流一样从他的身体里流出,他打他哥的电话,深夜三点,说:哥,我们有小弟弟了。
那个女人今夜生孩子,吴家现任当家主母带着一群佣人浩浩荡荡去医院看孩子出生去了,大宅子里没几个人。
吴家属于吴起然两兄弟的楼层更是空无一人,这里,早就是吴家佣人的禁区。
电话从手里摔落下去,眼前一片黑,世界空荡荡的,吴起然觉得自己才活了十几个年头,但也够累的死了未尝不好。
吴起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王双唯坐旁边抽着烟,看他醒来了好一阵子不说话。
后来开了口,说:我跟吴老爷子说了,说你到我这住几天王双唯把烟头踩熄:他不知道这事,我从你们家把你拖出来,没人知道。
吴起浩打了电话给我,我跟他说你很好。王双唯继续说。
兄弟,我不想知道你们家那些破事,但你闹的这出是为什么?王双唯抬起眼,看着他,眼睛里有着不理解。
吴起然面无表情,随后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一样,说:你知不知道,我又有个弟弟了?
笑里透着股死灰的诡异,王双唯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什么,我只是恶心而已。吴起然偏过头,看着自己那被包扎得稳稳妥妥的手,还有那暴起的血管上面的筋头,淡淡地说:太恶心了脏
脏王双唯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笑:是够脏的,老子为了收拾你那些血,活活叫了三个人才给弄干净
不过,你也够命长的王双唯似笑非笑,眼睛游移,全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翻,你这么折腾竟然每次都能死里逃生,真够邪门的。
他没有彻底死去,王双唯看似像是很为此叹息,这个妖孽要是真死了那才真是完美无缺,这样才不会每次累得他收烂摊子。
吴家现在多少成了精的子孙死死盯着这小子,他得用多少障眼法才能瞒过那帮孙子们把这事压下来,烦得他都差点想成全了吴起然。
我哥呢吴起然两眼无神地看着上空,也不知道他要瞧什么鬼东西。
死了王双唯看他那模样,没好气地说。
我哥呢吴起然喃喃地说,盯着天花板就知道说那三个字。
妈的,疯了王双唯冲了出去,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起。
吴起然却毫无反应,只是话改了,说:哥,我想你脏好脏母亲临死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睛在他眼前浮现,他觉得一切脏极了他惟一的支撑却不见了,他找不着他了,他也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让自己呆着。
破碎娃娃碎成一地,最终,没人在适当的时候把他拾起。
最终,路是路,路却不再是原本那条路,本是一条的路的路上出现了一个死湖,有个人住在里面,怎么样都离不开。
第六章
王双唯盯着房间里那一麻袋从吴起然卧室床底下扫荡出来的烟头。
一麻袋,整整一麻袋,那得一天抽多少才能抽出这派头来啊。
刚才在吴起然那抽的那根烟的味道在他喉头翻滚,王双唯再看看还有一堆没抽完的无数烟盒,在没有其它人的房间里厌恶地皱了下眉,咒骂:老子这辈子死都不抽这个鬼东西。
很显然,吴起然那抽烟当饭吃的行为严重影响了王双唯很长一段时间对烟这个东西的厌恶,不过,换谁对着一麻袋烟头都会产生对烟这个东西的排斥心理的。
门被敲响,林简走进来,把一把枪扔桌上,耸肩说:老大,我刚从然老大暗扣的保险箱里偷出来的。
他脸色有点难看,王双唯挑眉看他。
老大,林简扯着自己头发,然后挫败地说:我看这把枪跟暗杀吴太太那人的住处搜出来的那把一模一样。一脸老大你得救救我的模样。
王双唯瘫坐在椅子上,靠了一声,挥挥手叫林简出去了。
想了一会,王双唯直接提着枪走向隔壁吴起然的房间,把门踹开,再把离床远处的一把椅子踹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把枪扔到吴起然身上,无视于他是个刚脱离死神的人,还是个刚抢救过来就睁着眼不闭眼睛睡一觉的变态。
妈的,肯定是烟抽多了把脑神经抽坏了,王双唯在心里暗啐。
吴起然看了看枪,再把眼神转向王双唯,好一阵子不开口,然后才说:不关你的事。
出了什么事?王双唯捺着性子问了一遍。
想知道?吴起然嘴边扬起笑容,带着邪气。
妈的。王双唯骂,看着吴起然好一阵子,说:老子欠你的,说显然,这事不该他管,可是,为了还吴起浩的那个要命的人情,不该管他也得管了。
我以为那个女人杀了我妈,昨天我却发现这把枪藏在我爸暗室里的保险箱里,呵呵吴起然好一阵子笑声,笑得王双唯死皱着眉想忍住破门而出的的冲动。
被这话也给震愣得好一会才回神的王双唯说:这事你没告诉你哥?
吴起然无所谓的眼神看着挂在上面的血袋:他知道了又如何?杀了他?还是杀了全吴家人?那个女人现在可是吴家的宝,要动她,得老太爷答应才是
王双唯想想,那个女人可是某高官子女,有了她,吴家如虎添翼,吴起然的父亲也从向宇那件事的困境中走了出来,更何况那女人也不是一般女人,心思慎密,又极度能忍不露声色至极,要动她,确实难。
所以,折磨不成别人,你就换成折腾自己了?王双唯低下头,叹了口气,真是,看他摊上的这麻烦,吴家要是知道他摊上这事,可管不得他是谁,第一反应就是灭了他。
哼哼吴起然冷笑,聊胜于无。
王双唯这次真是被吓得破门而出,可吴起然在后头说:这是我的事,你要是敢跟我哥说,那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会找着办法收拾你的。
王双唯不鸟他的威胁,对他来说,吴起浩那厮比他更恐怖百倍。
所以他打了个美国长途,对那边的正主说:起浩大哥,你得回来,要不,得帮吴起然收尸了
那边的人从头至尾静静地听王双唯非常有重点的小报告,中间一个字都没插。
最后,王双唯说:这事,我管不了,您看着办吧。
那边传来一声疑似枪声的声音,然后听到吴起浩沉稳的声音:你帮我再稳几天,我尽快回来。
第七章
吴起然一听吴起浩要回来,口吃,说:不不是还要要两年吗?扑通一下掉下床,吊瓶随之掉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门外有人冲进来看情况,被吴起然狠狠地盯了两眼,退下。
而吴起浩在电话那边则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杯子倒了。吴起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这二年,他对他哥撒谎已成习惯,张口就能扯一个圆溜溜的找不到破绽的大谎话出来,并且有时连自己都为之信服。
嗯。吴起浩漫不经声地应声,看似很随意地说:小心点,要是磕着碰着自己了我回来治你。
吴起然嘿嘿直笑,撒娇:哪能啊哥
吴起浩在那头冷笑,哪能?你能的事太多了,这才走开两年,你能干的事多了去了,不过还是笑了两下说:我要回来,有什么要哥给你的?
吴起浩在那头循循善诱,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出卖的吴起然则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后明知他哥看不见也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缺的,什么都有。
是什么都有,只要他想要的,不用他想到,吴起浩就会马上为他准备送到他面前,不管他们离得有多远。
吴起浩又冷笑,不过倒还是跟那只小猫玩着游戏:有没有想我?
他哑了嗓子问,声音有点低沈,有点性感
吴起然愣然,生平第一次听到他哥用这种腔调跟他说话,这声音,比以前他躲在柜子里偷看他哥跟女人干那事时还性感。
所以,毫无疑问,他傻了。
吴起浩边冷笑边继续用着嗓着勾人:想不想,嗯?
想。小猫中招,傻傻地依着猎人的诱惑回答。
很多年后,每当想起这天,吴起然都觉得,不是他踏过那道鸿沟的,而是,沟的对面,有只早心存不良的恶魔首先就埋下了诱果,让他,明知不行,还是边哭着喊痛边往那边靠,再难捱想着那点若有若无的甜头,似乎一切都不是再那么难以忍受。
嗯。吴起浩像是稍感满意的应了声,随后说:我明天的飞机,会来接哥?
吴起然冷汗连连,自己现在连爬上床都感觉困难,明天接人,算了吧?除非他爬着去,所以,嘴一张,又扯谎了:啊,妈的,哥,他哭着说,我现在王双唯那小子家里,他非得说今天晚上要我跟他去黄龙洞探险,这不,连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出发了,你要回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骂声连连,意思都是王双唯那混蛋早不好晚不好偏生这个时候闹这么一事
吴起浩气得快成内伤,如果不是王双唯这次把他彻底卖给他了,他还真会被小子蒙过去了,手中的易拉灌变了形,把最后一口啤酒全部灌到口里,说:王双唯?
是,那小子,我要是不去他非得不依不挠,吴起然还是一个劲地咒骂王双唯:哥,回来你要灭了他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灭了他?灭了你才是,吴起浩突然觉得心里的火烧得快点爆电话线了,说:嗯,听爸说你要在他家住几天,原来是为的这事,那算了,你先好好玩几天,记得早回来。
嗯,好,好。吴起然连声响着,一只腿还挂在床脚,下不来,他的手点滴针头已经扯出,出了血,他无动于衷,尽顾着哄他哥。
也完全顾不得问他哥,为什么会提前回来。
挂了电话,吴起然唉唉了两声,一只能活动的脚踹了床两脚,边叹气边微笑:要回来,要回来了而他手背上的血,小小的又汇成一股小流慢慢地从手背流到洁白地毯上。
王双唯倚在门边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第八章
王双唯最终被逼呆在房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宣称已跟吴小少爷已去那个被废弃了的上百年的原本是金矿洞的神秘黄龙洞探险,每日无所事事,跟吴起然呆着玩大眼瞪小眼,最后俩看相厌。
最终还是吴起然耐不了性子,每天好吃好喝格外配合医生的治疗五日就能活蹦乱跳红光满面,惊得王双唯下巴磕地上,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妈的蟑螂。
吴起然笑着瞥了他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收拾打扮,可那丹凤眼微微向上的一挑那一瞥,太过于风情万种,王少不得不感叹了一句:发骚了。
吴起然像没听见,白白衬衫,合身的特制的西装,再用白方巾把难看的手腕扎紧藏在袖扣下,皮鞋擦得勘亮勘亮的,俨然一派小公子爷派头,再加上那眼镜一戴,啧,翩翩佳公子一个,亮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吴起然一进吴宅,像是热情澎湃得完全不能控制,边跑边嚷嚷:我哥呢,我哥哥,你在哪?满大宅子就听见他那欢欣鼓舞的清亮嗓子。
难得他处于变声期,还能喊出这么漂亮的嗓子来。
于是,吴起浩大少爷也被震动了,从书房门出来,直直走下楼,一瞬不瞬看着下面那个已经变成俊美斯文的少年,眼睛深沉,快速地下了楼梯,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容,下了楼梯,站住不动,两手伸起
哥吴起然露出大大的笑容,一个蹦哒蹦到那个已经长成男人的颀长身躯上。
吴起浩抱了抱他,脸色稍青了一下,又快得让人不容察觉掩去,只见满脸的宠溺笑容:我家小起然啊,长这么高了。
吴起然脸黑了黑,说:我快十七了,再过阵子就十八了。
吴起浩轻柔地捏了捏他的脸,很温柔地说:了不得了,长大了,嗯?
吴起然觉得身体一寒,连忙转过话题:你那些个学位不是要修四五年的吗,怎么就回来了?从他哥身上爬下,乖乖地让他牵着他的手往属于他们的楼层走去。
学位修到了,当然要回来。吴起浩很云淡风轻地说,总不能说为了回来他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钱跟论文顺便还给了他那教授一个女人才把那些个学位给搞定吧?
没有学位,吴老爷子岂会看得起他?这些都是筹码,他必须得到。
而时间,一向是他的大敌,总觉得不够,过得太快,为了能尽快回来守护他要守护的,就算用手段,他也要让事情办得圆满,让时间为他妥协。
走到他的房间,把门关上,躺在躺椅上,也没什么顾忌地把吴起然拉到他怀里坐着,摸着他的头,给哥说说,这些年在家里干什么了?
能干什么,玩呗吴起然挺平淡地说,不过把自己的身子更往他哥的怀里挤了挤,这两年,他太想念他哥身上的味道,太想,已致于有些时候必须用疼痛来代替。
哦吴起浩淡淡的应了声,已见男人刚锐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丝忍耐,可却也只是一秒之内的事情,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到吴起然的左腕上,细细的摸着,不再说话。
吴起然在心里暗叫了声不好,没来由的不详感让他想转开话题,于是他转过身,面对面看着他哥,用小时候那种趴在他哥身上撒骄的那种声调说:你回来也不提前跟我打招呼,害我不能去接你。
吴起浩挑了下眉,他还敢埋怨?可最终不是挑开全部说明的情况,他也只好把所有能忍的不能忍的波动全部藏在不动声色下,随即开了口:生气了?小起然乖,不生哥的气摸了摸假装生气的小猫身上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