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因缘——千朵桃花一树生
千朵桃花一树生  发于:2010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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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瑛变了脸色,心痛之至,却仍旧忍耐的说道,‘惟春,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就不会取他性命。'

陈惟春搂紧了谭渊,把脸轻轻的贴在那人胸前,低声的说,‘我什么也不求了,我太傻,我实在是太傻,我怕你不要我,怕你离开我,到了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我只要你活着。'
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玉娇娥眼圈一红,就说,‘惟春,你明白得太迟了。'
陈惟春含泪点头,对那玉娇娥说,‘是。你说得是,他总说我太过贪心,如今我虽然明白了,可也太迟了。我原来是天底下第一个糊涂人,把他害成这样,我......'
玉娇娥惊悸不已,就问说,‘秦公子不是说有救么?你千万别太难过了。'说到了这里,又犹豫了一下,才又问,‘惟春,你如今这样,是后悔了么?'
陈惟春一脸的痛悔心酸,只搂紧了谭渊,说,‘后悔......'
这两字说出来,那人已经哽咽得不能言语了。

方瑛恨这女怪也不看这情形,竟然就如此的讲话,这就是要了陈惟春的命了。可也实在没了法子,如今只有暗中使着眼色,叫那秦少说话。
秦少望了望他,就对那陈惟春说,‘谭兄也不是救不得,只看你舍得不舍得。'
陈惟春抬起了头来。
那玉娇娥也满脸惊疑的看向那秦少,就连那方瑛,也一同瞧住了那秦少,看他要说什么。
秦少就笑,说,‘实不相瞒,在下既不媚人,也不修天道,本是药狐一只。当初是怕被那道士捉去炼药,才打了那么一个惑人的旗号,结果背着那恶名直到如今。'
方瑛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秦少教他如何困住那陈惟春,却连丝毫都不教人察觉,这样的事,只怕连那法师都做不成,却原来这人本是药狐。

陈惟春怔了怔,神情里有些恍惚,就问说,‘怎么叫舍得,怎么又叫不舍得?'
秦少就说,‘倘若我救了他,从今以后,叫这人不再见你,你不再见这人。这便是舍得了。'
陈惟春垂下了眼,手指紧紧的抠在掌心,声音颤抖的问道,‘怎么又叫不舍得?'
秦少在心底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就说,‘这人从此形在神不在,陪在你身边,长长久久,这便是你的不舍得了。'
陈惟春苦笑了起来,痴痴的望着那人的脸,心痛的说,‘怎么偏要我舍得才救得了他?'
秦少就说,‘陈兄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谭兄交给我。这人不愿见你,所以魂不附体,此时空留了一具躯壳在这里,只要你如他所言,走得远远得,我自然招他回魂,再尽心使出手段来,救他一条命。'
方瑛再看时,那陈惟春却连嘴唇都咬破。
那玉娇娥心想,这人哪里还救得?
她却忘记了,这人是因了龙珠所化,原是不能按常理理论的。

那玉娇娥虽然心想着这两人怕是在诓骗陈惟春了,却还是随着那话就劝说道,‘惟春,倘若他醒着,或许还有原谅你的一日。'
陈惟春大笑了两声,凄然的说道,‘我是不必做那美梦了。'
说完,就小心翼翼的搂住了谭渊,痴心的用指尖画着那人的眉毛,细细的画了一遍,又瞧了半晌,然后才对着那秦少万分恭敬的行了个礼,静静的说,‘我把我的狐珠给了他,求你千万救他。'
说完,便化做了原形出来,卧在了谭渊身旁。
原来这狐珠离体,再维系人形便是极难,这陈惟春撑到此时,已是及其的不易了,如今把心事都托付完毕,自然仍旧化出了原形来。
方瑛这是头一次看到陈惟春的原身,以前也不是没想过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在今日这样一种情形下,也不由得暗自神伤,心痛不已了。

那秦少抱住了谭渊,玉娇娥把那化出了原身的赤狐抱在怀里,三人一时默然无语,也不敢再回方府,顺着秦少另寻了一处院落,才落下来歇脚。

原来那道士那日在他们手上吃了亏,只说那方瑛是妖怪所化,害那方瑛如今有家不得归。
那一日方瑛被陈惟春伤到心口,便觉得身魂俱灭,竟然被他想起了前尘往事,才明白这轮回本是自己偷盗所来,一时间只觉得天地茫茫,无处可去,便觉得了无生意,只求速入轮回,忘却了前尘往事才好。
没想伤处却被这秦少救护住,更没料想那道士竟然也随后赶来,那秦少一时疑惑,也不敢现身,就隐住了妖气,让他应对。
却不料想被那道士瞧见失了剑,又见方瑛魂不守舍,便不由得痛心疾首,竟然就把那话骂出了口。

原来这道士辛苦的寻访出了方瑛的所在,特意来到这方府近旁,想着怎么让这人想起前尘往事,好取了这人完整的魂魄吞食,以增法力。
这龙没了龙珠,就和那狐狸没了狐珠似的,自然是大不如前了,那道士谋划得好,哪里想到事情这样赶巧,这方瑛不见了陈惟春,心里气恼,就要寻道士和尚做法,捉那赤狐回来。
那道士正好将计就计,亲身前去,又把那龙骨剑赠与那方瑛,诳骗他说是镇妖护身,那方瑛哪里想得到,那道士不过是为了今早唤醒他体内的龙魄。
只可惜那道士却偏偏算漏了一件事,原来那龙珠并不是被谭渊夺去的。
谭渊因了那龙珠而出世,已和那龙珠化做了一处,倘若不是那方瑛或谭渊亲自动手,那龙珠自然是取不出来的。

那道士见方瑛醒来,恶骂一顿,就要取他的魂魄,却不想那玉娇娥也在暗处,竟然和秦少一起,拼得了一条性命,要救了他出来。
那秦少心思转动得极快,见了那玉娇娥揣着的葫芦,就掏出来取出药丸吃下,又把封着的符纸塞在那方瑛手里。
原来这葫芦也是法器,如今方瑛手抵着符,下起了狠心来,心思一动,那秦少就随之亦动。那道士就犹如左右手自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里,再有那玉娇娥相助,三人竟然逃脱出来,幸免毒手。

之后那玉娇娥一番话说了出来,这三人才明白这前后的原委。
方瑛哪里想到陈惟春会动那样险恶的心思,心里又恨又气,又想到那谭渊本是龙珠所化,便又悲又喜,只觉得这世间万事都只凭了‘造化'二字,神妙无比,再难预测的。

几日后,那方瑛把伤养好,实在是熬不住,想见那陈惟春一面。原来那方瑛想着把话说开,等那人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怕那人不回头。没料想那陈惟春却正好要唤玉娇娥去见面,方瑛就吩咐了一番,教那玉娇娥引陈惟春过来见他。
玉娇娥初时不肯,只说不管那陈惟春怎样,如今和谭渊一处,也算是一心所求,何必又拆穿他,害他苦痛。
方瑛就勃然大怒,说,‘那陈惟春害了我的命,那谭渊得了我的宝珠,难道他们两个就该美满,我就是该死的?倘若他来见我,我或许饶他不死,不然的话......'
那方瑛竟然一抬手,碎了那庙里的石像,发狠说道,‘我就一起要了他们两个的命。'
玉娇娥被他逼迫得无奈,只好前去。

那时秦少见他这样,就劝他说,‘方公子,即便她带了陈兄一同前来,又能如何?这世间的事,原本就是强求不得的。'
方瑛一听这话,便没了好脸色,叫那秦少绷直了身子,站了一日一夜,又不让人说话,把那秦少折腾得极其辛苦,一身的骨头架子简直都要被他拆散了,哪里还敢和他再多唱一句反调。
那一日秦少吞了药丸,也是为了救他一命,方瑛却心存着他念,不肯把那药丸取出。秦少那时也是一时情急,救人心切,哪里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结果直弄得那秦少苦不堪言,后悔不迭。
那药丸对付妖怪原本就是极其灵验的,那一日他是不肯给陈惟春受罪,如今恨这秦少多嘴,又恨这人明明一副没什么胆色的样子,却又去淫乱好人家女儿,自然是没一丝的心软。

只是他那时虽然说了那样的狠话,却也是知道陈惟春的脾气,在那破庙里苦苦相候,心底里放了万分之一的期盼,其它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想着那人不来的打算了。
不曾想那陈惟春竟然真的随着玉娇娥前来见他。

那时他一抬头,看着陈惟春一掀帘子,也朝他望来,便不由得恍惚了起来。那时他看定了陈惟春,情不自禁的就露出了笑意。
那一刹那,他只觉得心神荡漾,仿佛仍旧回到了初会的那一日。
那一日那一刻,哪里又会想到竟然引出了如今这许多的事?

那人生得那样俊美,可一抬脸,瞧见了他,竟然就失了神,深深的望住了他。他原本以为是两情相悦,惺惺惜惺惺。后来才知道,那人原本就是妖物,瞧见了他,并非是伯牙遇子期,不过是春心荡漾,难以收拾罢了。
好笑么?好笑罢。
可他怎么就偏偏把心掏给了那样一个妖怪呢?是那一抬头,是那一盅酒,还是那片刻的失神?
那夜夜银烛高烧,情话缠绵,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
方瑛闭紧了眼。
他是不忍心,不甘心,还是恨自己的心思,连自己都收不拢?
他也不知道。
只是经历了今日这一番对峙,任凭他心底还对那陈惟春有着身么样的心思,也被打得一片粉碎,拾不起,捧不住了。
※※※※※※※※※※
秦少引他们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一一都安置得妥当了,才敢让玉娇娥抱那赤狐,前去看那谭渊一眼。
秦少倒是尽心的替那谭渊疗伤,眼看着那人身上的旧伤都一日日的好转了,心口的伤却还是没身么变化,也不曾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那赤狐见了,自然是忧心不已,对着秦少就做出了哀求的样子。
秦少就说,‘这招魂作法,原本是道士做的事,不过他与你我本是同族,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却要等个日子,你别心急,等罢。至于那心口上的伤,他与宝珠本是一体,等那宝珠养好了些,他自然就好了。'
那赤狐就含泪拜他,那一双眼,赤红如血,让人不忍多看了。
原来那赤狐同他说道,要将谭渊带回那洞云山,将那身子浸在寒潭之内,养那狐珠。
秦少心想,如今这人都快要死了,你还要把他的身子在那万年寒冰似的潭水里浸着,你这是急糊涂了么?
他自然是不肯答应的。
那赤狐就发了急,弄得秦少没了法子,就说,‘你引得出那狐珠,就拿去那潭水里养。这人是万万不能入潭的。'
他这就是为难那赤狐了,这狐珠是狐狸的至宝,身家性命一样的东西,如今这谭渊也不醒来,倘若硬取了出来,那不是催命了么?
那赤狐没了法子,便不再提起此事。他却想,只怕那玄狐是夜夜拿那潭水养那珠子了,只是那潭水至寒,谭渊如今的身子,哪里受得了。可取出了狐珠,没有了续命的宝物,只怕这人也要命不久矣了,这便是进退维谷,把秦少给难在了那里。

谭渊躺在那里养伤,那只赤狐就没日没夜的在门外守着,连口水也不肯喝。
方瑛只看着那门槛之外,那只赤狐动也不动的伏在那里,一心一意的守着那人,就心痛不已,说道,‘倘若他醒来,见你这样,只怕又要恼恨了起来,那时再多几个秦少也救不了。你还不如早早的离开了这里,于你,于他,都好。'
他只想着,眼不见心为净,只要陈惟春不再见那谭渊,或许就不会如此之痛了。
那赤狐如今口不能言,便低低的伏在他面前,一副苦苦哀求的样子。
他虽然不明白,却也猜出了几分。
将心比心,想着自己之前那度日如年的时节,便叹然转身,不再多说了。

方瑛虽然恨那谭渊,却为了陈惟春的缘故,还是心里不忍,也寻了个时机,暗地里问过那秦少,这人究竟是好不好得了?
秦少就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我哪里医过把龙珠当狐珠的狐狸?你这不是难为了我么?'
方瑛就怒了,说,‘那你那时怎么就答应的那样好。'
秦少就一副坦然的模样,施施然的说道,‘医者仁心,那时一句话就是两条人命,是假的也得说啊。'
方瑛被他气得不轻,就恨这人这样吊儿郎当,可为了陈惟春,还是忍着脾气又问,‘那这话如今又怎么说?'
秦少就故弄玄虚的说道,‘他本与宝珠化成了一处,心口上的伤,虽然实在难治,也不是救不成。如今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得这人醒过来才成。如今他神魂不在,只靠宝珠之力维系,实在不能长久。可惜这人如今不愿回魂,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方瑛默然的想了片刻,突然一笑,瞥他一眼,说,‘秦少,你真的没法子么?'
秦少一听他这样口气,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也是被这人收拾怕了,连忙就正经了起来,叹了口气,说,‘我都和陈兄说了一定尽力,他却非要寸步不离的守在谭兄身旁,换了我,只怕也是不肯回魂的。方公子,如今这样,我纵使是医仙下凡,也实在是不舍得施展了。'
那末一句话说得长吁短叹,方瑛听到这里,也实在没有好气了。前几日刚被他知晓了那秦少身为药狐的事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是错怪了那人,心里还觉得羞愧,只想着要如何补偿这人。如今见这人还是扶不起立不直的一块软泥,待他自然也就还是平日里的那一套了。
方瑛不耐烦了起来,眉心一蹙,就说,‘秦少,你如今给我一句实话,这谭渊究竟醒不醒得过来?'
秦少也正色说道,‘只要你把陈兄赶走,我自然有法子救得谭渊醒来。'
方瑛怒了起来,‘他自然要看到谭渊醒来才能心安的走开。你的那颗心,难道也和谭渊似的,是铁石做的不成?你又不是没瞧见他有多伤心了?'
秦少原本还是笑嘻嘻的,一副没些正经的样子,见他这样说话,也有些认真了起来,和他说道,‘方公子,倘若你不去和他说,我去说也是一样的。话还是这话,他一日不走,我一日就不能招魂。我不能光标不治本是不是?你是龙族,和我们不同,修炼是多么的不易,你自然是体会不了。谭兄毕生的修为因他而毁,又怎能不恨他?'说到这里,那秦少声音低了低,又说,‘再说了......他可以走了再来么,陈兄也实在是死脑筋......'
方瑛听他这样说,知道自己毕竟不是妖怪,一时也反驳不了,远远的看着那赤狐在谭渊门前守着,就怔在了那里,默不作声。
秦少看方瑛这样,也颇觉无奈,只好慢慢的劝他,‘方公子,他当初做下那样的事,也该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一日。如今这样,也是自作自受了。'
方瑛看着那赤狐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就失神了似的,喃喃地说道,‘他是明知道求不得,还不肯放手。'
秦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叹了口气,说,‘他也实在是太狠了些......'
方瑛就笑了起来,却仍旧看着那只赤狐,轻声的说道,‘他就是这脾气。'
说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望住了院子里那颗芙蓉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仿佛要吐尽心中的苦闷,才又说道,‘我是做不出......'
秦少笑嘻嘻的接过了话,讨好般的说道,‘你是不舍得。'
方瑛静了静,却转了话头,只说,‘那一日你怎么就认了呢?我这些日子也实在是对你不住,把你害成这样。'
秦少就笑了起来,并不在意,说,‘倘若我那时跟那道士招认了是药狐,不是更加凄惨么,还是忍着好了,其实也算是方公子救了我一命。'
方瑛心里仍有愧疚,便朝他一拜,落落大方的说道,‘以前是我错怪了你,多有得罪,倘若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秦少就眯起了眼,说,‘我倒真有一事相求。'
方瑛哪里想到这人接得到快,心里虽然觉得好笑,却仍旧挑了挑眉,爽快的说道,‘自然都照做。'
秦少就说,‘我一直想要炼一副药,只是要用人的心口血做药引,不知方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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