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向后退开一步。
「你的脸红了。」程风把锅铲递到我面前说。
「因为厨房很热。」我戒备地望着他,伸手去接,孰料那家伙居然下肯放手,与
我较起劲来。我气急松开手,锅铲在半空打了个旋,重新落回地上。
「你今天很不对劲。」程风如此判断,也不去管那什么锅铲,兀自说道,「是因
为对我也有感觉?」
「啊,程风,你刷过牙了?」我顾左右面言他。
「你要转栘话题吗?」程风向前踏出一步,将我逼到狭小的厨房角落。
一瞬间,我不知如何回答这种直白而尖锐的问题,有点焦躁不安。我觉得自己像
是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白兔,终归要落入他的囊中。
见我不说话,程风凑过头来问得温柔:「我们谈恋爱好吗?」
他说着,手掌抚上我的脸颊,一股灼热的体温透过皮肤渗透过来。
这家伙总是那么不懂得浪漫,告白好歹也选一下地方吧,真当我是地摊货吗?
「程风,你还在宿醉中?」我谨慎地发问,一面抬起眼来,待到看见对方认真的
眼神,继而重新垂下眼帘。
心脏节奏失去规律,我尝试避开那只手的亲密动作,却被牢牢控制。
「为什么不回答?」程风的身体紧贴着我,另一只手撑在灶台上。
「火腿肉要焦了。」我低下头去,又被程风抬了起来,总之他就是想看我难堪的
样子,可恶。
「你不反对,我就当是默认了。」程风无视我的说辞,自说自话地决定完,咧开
嘴笑得灿烂。
「你说什……」我抬起头来刚要反对,嘴巴再一次被程风强行吻住。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推开他的意思,被人爱的感觉总是美好的,我愿意尽情享受。
更何况那两块烧焦了的火腿肉反正会变作程风的早餐,就让他去自作自受好了。
十分钟以后,程风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火腿肉和蛋对我说:「你居然会做早餐。
」
「你以为我那么多年的独居生活,真是靠三餐都吃方便面活下来的吗?知道什么
叫真人不露相?」我自傲。
程风不理我的自吹,拿筷子穿透一块焦炭似的东西面向我举起:「这是什么?」
「火腿肉,烧焦的。」我从报纸上抬起头来告诉他。
「可见『会做』和『做得好』之间是有差距的。」程风断言。
「那还下是拜你所赐!」我脑门上爆起青筋,「不准浪费食物,全部给我吃掉!
」
还以为两入之间的关系会因为告白而起一点变化,没想到那家伙仍然是那么欠扁
,我突然后悔没有断然拒绝他了。
明明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还是身家还是涵养来说,程风都距离我的理想差了一大
截,偏偏好死不死跟他扯到一块儿去。一想起自己做出如此错误的决定我就胆寒
。
残酷的现实。
「吃坏肚子你要记得照顾我。」程风说完,皱着眉头把那焦炭塞进嘴里去。
我顿时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他会丢掉的。
「你干什么真的吃下去啊?」我丢下报纸跑过去掰他的嘴,「快吐出来,听到没
有?」就他那挑剔的肠胃,真吃出点什么问题来,我可没钱送他上医院。
「我不要。」程风手捂着嘴把焦炭嚼得卡嚓卡嚓的响。
「你有毛病吗?快给我吐出来!」我掰开他的一只手,他就用另一只手去捂嘴,
快把我气死了。
我见程风咬碎了焦炭要往肚子里咽,情急之下不自觉抬手往他后脑勺上一拍,只
听一声古怪的喘气声,下一秒钟,程风便大张着口捂住自己的脖子,似乎被狠狠
地噎到。
我吓得不轻,使劲拍他的背脊给他顺气:「你不要紧吧?程风!」
谁想程风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来回在地上蹦跶,又忽地倒在沙发上,这才终
于咳嗽了两声,呼出口气来。
「谋、谋杀亲夫啊你?」程风转过眼来吐着舌头,呼吸急促。
「你早听我的话吐出来不就好了!」话虽如此,我还是有点心虚地问:「你不要
紧吧?」
「我觉得以后会有心理阴影的,吃你做的食物的时候。」他的舌头伸得更长了。
那天起我开始在报纸上寻找新的工作,报上招聘启事不少,能投简历的却不多。
不是公司要求太高,就是报酬太少。这年头连大学毕业生找起工作来也困难重重
,何况是我。
「我们出去约会好吗?」程风趴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我要找工作。」我拿眼白他。他以为人人都像他那样游手好闲。
程风坐到我身旁,一把抽走报纸,瞪起眼道:「找工作也不急在一时,是你的总
是你的,工作又不会自己长腿跑掉。」
他哪儿来那么多歪理。
「可是机会会跑掉。」
我抬起上半身要去抢回报纸,被程风顺手揽进怀里。
「你给我放手!」我怒,「我有一家老小要养!」
「我来养。」程风自告奋勇。
「就你那点破工资?」
我不屑,曲起膝盖住他的要害使劲一压,程风痛喊一声,报纸被我抢了回来。
「你也太恶毒了一点。」程风手摀下身颤颤巍巍地斜过眼来瞟我。
「段希佑是恶毒的代名词,谢谢。」我冲他微笑,然后突然想起一个很久以前就
要问的问题,「程风,你成日窝在我这里,完全没有业绩也能拿到基本工资吗?
」
他那个工作属性不算销售也得叫业务什么的吧,虽然敬业精神可嘉,但是没有业
绩,老板真的会发工资?
「你真以为债务公司都得上门服务?」程风歪着嘴笑,「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聂长
平这样顽固的。」
听见那三个字,我总有种被人拧住胸膛的错觉。
我刻意忽略精神上的不愉快问:「那么通常的流程是怎样的?」
「打电话啰。」程风答得轻快。
可是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现在不是上门服务中?这两天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吗?」
「怎么可能。你以为手机费便宜吗?」
「那么……」
「当然是用你家的市内电话了!」
「……」
混蛋!你以为市内电话费便宜啊!
我去一家酒店应征服务生,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招聘启事上写:待遇丰厚。
而我此刻急需要钱。
面试的经理拿眼角瞧我,问:「你能用英语流利地对话吗?」
我呵呵笑:「尽管我的英语会话程度一般,但是我有五年的服务生经历,而且学
习能力强,相信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面试经理于是将我的简历放到最下层说:「回去等消息吧。下一位!」
「那么请问你们这里还需要门卫吗?」我再接再厉。
「下一位!」面试经理不耐。
我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我的人生曲线从来都是涨涨跌跌。与普通人不同的是,通常跌的时候要比涨的时
候来得多,而自从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开始,使一路呈下降趋势,同现今的股市
一样,虽然间或也会有反弹的假象,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已经是谷底,却发现原来
尚有下跌的空间。
程风建议我:「为什么不去向你的高中同学求助?比如江琳和她丈夫。」
我心烦气躁笑得难堪:「你要我去求一个当初不得不仰仗抄袭我的试卷才能通过
考试的人?」
程风回过头来,认真且严肃地望着我,脸上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神情:「段希佑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为什么不愿接受现实?」
我亦不肯妥协,恨恨地与他对峙:「就你的年纪和经历来说,还没有资格教训我
。」
程风生气了。他生气起来偶尔也能威吓到我,比如现在。
「段希佑,你的面子比起抚养外婆和妹妹更重要吗?」他瞪着地板走进房里生闷
气。
我愣在原地,被他的说辞煞到,根本无言以对。我知道他是对的,而且也只有他
能够如此直接明了地指出我的缺陷。
我去找小强给我的名片,打电话给他。我的要求不高,这份工作能够有外快,然
后是在夜间上班。
小强思索片刻,在电话那头说:「倒是有一个朋友那里缺人,符合你以上的两个
条件,只是不知你介不介意。」
「任何工作我都不介意。」我说。
我爬上床的时候,程风仍然裹在毯子里憋气,只露出头顶上的一小撮头发。
我扯他的毯子问:「你打算把自己闷死向我抗议?」
「哼!」这是他的回答。
「你生什么气啊?」我好笑,「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小子的态度让我觉得
我又多了一个不得不照顾的弟弟。
我用手指扯他的头发,程风一下从毯子下坐起来,两眼委屈地看我,脸上却又不
愿透露出丝毫情绪。
「段希佑,我想吻你。」他说。
「不行。」我答。
但是程风不理我的抗拒,手掌托住我的后脑勺就亲了上来,直把我按倒在床头,
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两眼对我双目,磨着牙。
「就算我的年纪比你小,我还是你的男朋友。」他说着侧过头去吸吮我的下唇。
我愣住,原来是我说错话。
「嗯,对不起,程风。」我被他吻着含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风亲着我的嘴唇,然后是下巴,接着到喉结,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我又说:「谢谢你对我讲实话。」否则我可能一辈子不会醒悟,那么多年的心高
气傲,从来也没有人当面提醒。
程风没有搭话,却用手拉扯我的裤子,我这才发现不对,低头一把抓住他的手。
他抬起头来,满面绯红。
「你干什么?」我问他。
「段希佑,我想要你。」语气里完全是任性的肆意妄为。
依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一次程风再使用相同的句式说话的时候,内容恐怕就变
成「段希佑,我想分手」了!开玩笑,我会那么轻易让他得逞吗?
「程风,我找到工作了。」我顾左右而言他,试回转移他的注意。
可是程风向来是个执着的人,着力掰开我的手掌,并不听我说了什么。
我只好拿出杀手锏来,告诉他:「是在一家GAY吧做服务生。」
程风闻言,一下停止手里的动作,重新仰头望着我,好一会儿讷讷地道:「GAY吧
?全部都是色狼的地方?」
「GAY的中文意思不是色狼。」我没好气,「色狼的英文应该是colorwolf。」
「你不管在任何场合下都能讲那么冷的笑话。」程风顺着我的身体爬上来,伸出
一对手掌揉捏我的耳垂,一面说,「你喜欢去那种地方工作?」
「我要抚养我的外婆和妹妹。」
程风皱起眉头来,表情异常痛苦地挣扎许久,在我以为他会就这么思索着昏睡过
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既然你心意已定,那么趁别人占你便宜以前,我今天
一定得先下手为强。」
说罢,兀自一点头,没给我讲话的机会,他整个壮硕的身体压下来。
我心惊,伸手去推他,嘴里喊:「程风,你放手。」
我发现自己原来还没有做好接受他的心理准备,至少在身体上还没有。
程风力大无比,双手按住我扭动的臀部,曲起膝盖抵住我的一条腿,松开裤带低
下头去。
我看见床头柜上玻璃瓶子里满满的一元硬币反射着淡淡的光芒,以及宽度恰好能
够卡在瓶口的那颗白色全垒打纪念球。我挣扎着探手去构那球,碰翻了一地的硬
币。
握住硬式棒球高举过头,我不顾后果地要往下砸,冷不防程风突然抬起头来,一
脸疑惑地发问。
「两个男人应该怎么做?」
我看着他一时没了反应,右臂高举着不敢放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冷笑。告诉他好让他占我便宜吗?
程风的视线于是向我的手上投去,半晌才说:「你握着球做什么?」
这家伙……
「你就笨死算了!」我抬腿踢开他。
第五章
我开始去那家叫做「进行式」的GAY吧工作。「进行式」的招牌上写着三个大大的
花体英文字母「ing」,但是谁都只称呼这地方叫做「进行式」。
「进行式」的老板严崎是个美人,他每周三都会亲自上阵调酒服务顾客,每当这
时「进行式」内便人满为患,一派野兽们垂涎欲滴的景象。但是听闻美人老板是
只做攻方的,对于那些妄图压倒他的禽兽们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我去报到的时间恰好是周三,望着吧台前一堆黑晃晃的背影,我举高手向着里头
喊:「那个请问,严先生在吗?」
严崎应声仰起头来,然后,看着我,手里的调酒器滑落在吧台上。
很后来我才听菲菲说,似乎我的样子和严崎过世的表弟有八分相似。
「你与甄强是什么关系?」严崎在吧台内调着酒望住我,不经意间眼波流动,实
在勾人。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说。
严崎垂下眼帘沉默片刻,这才重新注视我道:「只是同学?」
我点头。
不得不承认严崎是我喜欢的类型,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知道。美貌、姣好的身
材、优雅随和、多金,等同于完美。
「有男朋友吗?」严崎直言不讳地发问。
我听出他在勾引我,乐得与他调情,我贴着吧台笑:「你问他还是问我?」
严崎自吧台上探出半个身子靠近我,妖娆的褐色眼眸看进我眼中,慢声道:「你
说呢?」
「曾经有一个,但是已经分开了。」我甚至可以补充形容一下对方的无耻行径。
「那么现在是单身?」严崎又问。
刹那间,我竟迟疑了片刻,这才冲口答:「算是。」
「算是?」严崎缩回身体,投给我一个奇怪的眼神。
可恶,我在心底咒骂自己,为什么好死不死偏偏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想起程风那个
家伙!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要跟他确立什么阙系,全程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
自话的,我只是不愿独自一人才不明确拒绝罢了。
所以,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绝对不是。
今晚临出门以前,我还警告他不要跟来妨碍我工作。谁知那小子居然颇有骨气地
别过头去懒洋洋答:「谁要跟你去,你以为我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吗?」
对于他的说辞我相当不屑:「你的工作也需要晚上加班?」
「夜间上门讨债才更具威胁意味。」程风强调。
「噢~对方家里一定有个清纯可人的女儿。」我作恍然大悟状。
程风因而颇有几分得意地看着我道:「段希佑,你在吃醋吗?」
「混蛋,谁会吃你的醋!」
我不自觉轻骂出声,吧台对面的严崎眼中的疑惑越发深重,不动声色地向后挪开
一步,离我远一些。
夜深,「进行式」内暧昧的氛围越发浓重,早有顾客寻到了对象,三三两两或成
双成对的窝在暗处交谈与亲热。
菲菲给客人送酒回来,紧张兮兮地向严崎说:「老板,那边角落里有个奇怪的家
伙。」
严崎早已见怪不怪,头也不抬地「噢」了一声。
「老板,那人真的很奇怪。」菲菲伸长手去扯严崎的衣服,转头示意他看。
我顺着他们扭头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个阴沉的家伙窝在角落里,明明天气很炎
热,那人却穿了件厚质的外套,把身子裹在里头,鸭舌帽的帽沿压得老低,在昏
暗的室内,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的太阳眼镜。
「很久之前就一直坐在那里一个人喝酒,什么话也不说。好像变态。」菲菲嘟着
嘴。
「菲菲,人家是客人,不要这么说。」严崎训诫。
「的确很像变态。」我瞧着那个自以为很酷其实品味低下的家伙下结论,「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