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负债情人(出书版)+番外 BY 希佑
  发于:2010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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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条小径了吗?一直走就能进入花园。」

顺他手指的方向,一片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那里有树有鸟?」我问。

「应有尽有。」长平笑。

我于是将手交到他的手中。我们向前行走,宛如迈入教堂,每一步都走得庄严。

「长平。」我目视前方开口问他,「我不在的时候你寂寞吗?」

「当然。」他答,然后语调骤转,「可是以后不会了。」

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骨碌碌地滚了过来,碰到我的脚跟。我停下,低头去看。

是一颗白色的球。

长平于是也停下,定定地看我。

「你有孽债未还。」他说。

「不,我不能回去。」我摇头。

「为什么?」他问。

「我不愿害死他。」我说。

长平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恼。

「段希佑。」他说,「你已经为别人活过太久的岁月,为何不肯放纵一下,按照

自己真正的想法去做一次?」

「我已经做了。」我告诉他,「况且没有我,你一个人会寂寞的。」

长平微笑的脸上有些许纵容,还有一丝落寞:「可是你叫我如何跟一个没有心的

人一起进入花园?」

「你说什么没有心?我的心当然是……」我不解,低下头看,意外地发现自己左

边胸膛上那个巨大的窟窿。

我惊讶非常,抬起头来望长平的脸。遥遥的,有个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似乎在叫我的名字。

长平眼中的笑意更浓,视线越过我的肩膀,说:「你看,你的心。」

我隐约觉得背后被人推了一把,睁开眼来,发现自己的脸被捧在程风的掌心里。

他瞪住我,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要吃人。

「段希佑!你这个浑蛋!」他破口大骂。

我险些被他气得再昏过去。

医生与护士急急赶来,迅速将样子十分危险的程风拉开,拿出干净的新针头与点

滴管,接在输液瓶口。

程风还在那里怒吼:「段希佑!王八蛋!我才走开一会儿你就敢做这种蠢事!混

帐!白痴!你要是敢死就给我试试看!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他逻辑混乱,语无伦次。

医生抬起我的右手,看一眼手背上诸多的针孔,于是放下,换上另一只手背扎针

「我不小心蹭掉了。」我虚弱地冲他笑笑。

「不小心?」那人好笑地抬起眼来看我,又低下头去在针管上贴上胶布固定,说

:「那么下次记得小心一点。」

医生与护士很快离开病房,合上门。程风仍旧立在房间的角落,眼眶微微泛红,

眉头沉沉压下,两只眼睛凶狠地盯住我的脸。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我觉得程风的样子极好笑。

「我高兴!」程风叫。

我于是转过头来,看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发现这家医院实在滑稽得很,居然连天

花板的吊灯灯管上都印着红色的「用我们所有的爱心来陪伴你」。

「程风,你知道吗?我刚才作了一个梦。」我喃喃地道。

「梦到不小心把针头蹭掉吗?」程风没好气道。

「梦到你拿走我一样东西。没它我死不了,所以就活过来了。」

「什么东西?」

我转过头去瞧程风一脸好奇,于是冲他笑笑,说:「我想喝粥。」

程风一怔,戒备地瞧我半晌,这才坐到床边,打开保温瓶的盖子,倒出一些馨香

的白粥,用调羹盛了一口,放到嘴边吹一吹。

我原以为他会喂我,谁知那小子竟习惯成自然地张口一下把粥吞进肚子里去,直

到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了他足足三秒钟,他这才反应过来。

「啊!」程风叫。

「啊……」我撇嘴,翻身躺下,「没胃口了,我要睡觉。」

「啊!段希佑!我不是故意的!」

「呼……」

「喂!」

「呼……」

「你至少先告诉我,我拿走的是什么东西!」

你拿走了我的午饭,浑蛋!

第二天天一亮我便从梦中醒来,程风还没有来,我于是坐到窗边向院门口张望。

天气渐渐转凉,拂面的微风都透着股淡淡的寒意。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很快被出

去呼吸新鲜空气的病患与家属占据。

不多时,有个衣着随意的年轻人手捧玫瑰,提着保温瓶,一面打着呵欠从院门外

慢步踱进来,由我现在的角度,正巧能看见他蓬乱地竖在脑后的头发。

他向前走来,避过精力旺盛四处乱跑的小病人,然后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出现在

他的面前。

程风停下来,同陈先讲话。

陈先背对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程风的样子却显得不甚耐烦,显然陈先一定

没有用他惯常的礼貌来对待交谈对象。

他们在五分钟内结束谈话,程风继续赶他的路,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球鞋鞋带松

了,便蹲下来系。

他把玫瑰花束放在地上,被奔跑而来的男孩一脚踏坏。程风见了,怒发冲冠,抓

起自己的东西便吵吵嚷嚷地追了上去。

我笑着躺回床上,合起眼皮静静地等待程风的到来。

病房的门被打开,脚步声踏进来。程风惯例做着那套动作:放下保温瓶,打开窗

户,抽掉花瓶里的玫瑰,最后坐到床边。

我憋住笑,等待他念咒语:我的美人,赶快醒来。于是我便会睁开眼。

然而程风没有像往常那样念他的咒语。他坐在病床边,握起我的手,将额头抵在

我的手掌上,很久很久,好像祷告一样,轻轻地道:「段希佑,不要死,求求你

千万不可以死。」

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声音颤抖。

有眼泪落在我的手上,我骤然心痛,眼皮湿湿的黏在一起。

我终于成功地把程风弄哭,可是事实证明,这一点也没有让我开心。

程风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我目不转睛地瞪住他,脸色一下变得通红。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我问他。

「你在说什么呀!」程风莫名其妙,抬起肩膀用T恤衫去擦眼泪。

我斜过眼去看柜子上的空花瓶:「今天的玫瑰花在哪里?」我故意刁难他。

「啊,那个……」程风抓起我的手指亲吻,眼睛望住我说,「我今天忘记了,明

天带双份来给你。」

「你说好的,可别忘了。」我警告他。

程风为我打开盛早餐的保温瓶,我问他:「程风,债务公司允许请长假吗?」

「做什么?」他噘嘴吹一吹调羹里的热粥。

「有个思想家叫我放纵一下自己。」我眼见他又一次无意识地把调羹塞进自己口

中,有些无奈地说:「我决定回老家,把你介绍给长辈。」

程风的粥就这样噎在了喉咙口。

第九章

一周后,我出院,捧着长平的骨灰盒,与程风启程回我的家乡。

长平没有在世的亲人,我在陈先前来处理善后的时候请他把骨灰盒交给我,他原

就不打算阻扰,更何况我诚心诚意地恳求。

我见他态度软化,于是趁热打铁,要求他:「请你不要控告程风。」

陈先一愣,视线不自觉地转向站在我身后的程风,表情显得有些古怪,连忙说:

「啊,不。我早就打消这个念头了。」也不知他在紧张什么。

我回过头去瞄一眼隔壁座位上睡得颇为费力的程风,他至今已变换十来种坐姿,

仍不能入眠,终于睁开眼来正襟危坐,问:「我们为什么要坐巴士?」

「因为坐火车特快的话,你就不能享受与我一起乘车旅行的乐趣了。」我告诉他

「我看你根本就是为了节约那点车费吧!」程风斜着眼看我。

我于是转过头去用手指点窗外道:「程风,你看,金灿灿的油菜花。」

「有什么好看的?一路上都是金灿灿的油菜花。」程风不屑。

闻言,我低下头,两眼定定地看怀里的檀木盒子。我问自己,假如是他,他会怎

样回答?

他一定说:是啊,好美。

「程风,我把他带来,你会嫉妒吗?」我仰起头,并不看身边人的表情。

程风顿一顿,反问:「我干嘛要嫉妒一个死人?」他的口气倒是颇有自信。

「程风,我不会忘记他的。」说出这话以前,我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相

信程风还没有当即跳车步行回去的魄力。

「他会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我说。

程风不语,沉默良久。我不敢回头看他,兀自仰着头,直到脖子发酸。

然后程风道:「反正死人是没有地域优势的。」

我松下一口气,伸手拉过程风的手掌,令他摊开掌心,将檀木盒子放在他的手心

里。

窗外掠过数不胜数的油菜花田,一片夺目耀眼的金色。

车到站的时候,一个紧急刹车,我与程风的脑袋撞在一块儿,醒了。

我们下车。

我在前带路,沿左曲右拐的小路一直走,程风抱着檀木盒子在后头跟,不一会儿

就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平日缺乏运动。

一路上景致宜人,虽然多年不曾回来,但乡间的情怀仍旧不变。

我指着路边向程风道:「看!青蛙王子!」

程风于是哇哇大叫,险些把手里的骨灰盒一同扔掉,吓得那青蛙一蹦就不见了。

我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于是又指向另一边道:「看!蛇公子!」

这一次程风直接用骨灰盒来砸我的脑袋。

很快来到家门口,有个闲来无事的阿姨坐在藤编的椅子上织绒线,看到我们两个

过去,便站立起来,客气地问:「你们找谁?」

「我是段希佑。」我微笑说。

「噢。」阿姨手握两根绒线针,笑道:「你找谁?」

程风立刻在身后笑得不留情面,为了报复我之前戏弄他的仇。

费了一番口舌,甚至拿出身分证证明自己的身分之后,保姆阿姨终于相信我就是

这一家的户主,放下手上的危险武器,恭恭敬敬地请我进屋去。

我让程风把长平的骨灰盒放在橱柜上,我父母的灵位下面。

点燃三根香,我在心里对父母说:「爸爸妈妈,这是不孝子曾经喜欢的男人。他

一个人很寂寞,请不要为难他。」

不料想程风在边上拜拜,闭着眼一面说得大声:「爸妈,请放心把段希佑交给我

好了,我会像对待老婆一样对他好……」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回过头去瞥站在门边看着我俩,手上还不忘织绒线的阿姨。

「呃,你今天……先回去吧,这里我们能照顾得到。」我打发她。

阿姨打量我俩一阵,说:「冰箱里还有一些昨天的剩菜不要浪费,这家的户主可

吝啬了……」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同她说话的对象就是这家的户主,于是打

着哈哈打算开溜,「老外婆在卧房里,小妹出去还没回来,那么我走了,拜拜。

我望着阿姨离开,回过头去瞟被我捂住嘴的程风,果然他一脸憋不住的笑意,真

惹人嫌。

外婆坐在卧房的摇椅上,开着门晒太阳。一只我不认得的小黄狗伴在身旁打着瞌

睡。

我走过去喊:「外婆。」

外婆仍旧闭着眼,摇椅一摇一摆。那小黄狗倒是睁开眼来,不爱搭理地张大口打

了个呵欠继续睡。

「狗都不理。作为一家之主,你可算得失败。」程风在一旁断言。

「少废话。」我脑袋上一定起了青筋。

「希佑?」

闻声,我俩别过头去,只见外婆大张开眼。看到我们两个她很惊喜。

「你外婆不是老人痴呆症?」程风在耳畔轻道。

「是间歇性的。」我告诉他。

「外婆。」我迎上去。

「希佑啊,外婆可想死你了。」外婆说着,一下握住程风的手背,一把眼泪一把

鼻涕地又揉又拍,「你都离家那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外婆死了你也不晓得啊!

程风尴尬地回过头来看我,直截了当地问:「你说要把我介绍给长辈?」

「说到长辈,也就只有她了吧。你不要告诉我你歧视老人痴呆症。」我对他的出

言不逊颇有些不满。

「可是她根本不会明白……」

程风此刻大概在后悔居然请了假跟我回来瞎胡闹,但是我不管,这一次是我的放

纵之旅,一切都得由我做主。

「所以,我才方便把你介绍给她。」我说。

「难道跟我谈恋爱很有失你的身分吗?」程风皱起面皮。

「你有少年痴呆症吗?」我扯着嘴反问。

我不理他,蹲到外婆面前牵起她的手,柔声喊道:「外婆,外婆。我是希佑啊。

外婆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过来,看了看我,又转回过去看看程风,对他道:「希

佑,你把外孙媳妇也带回来了吗?这孩子真俊。」她赞道。

我郁闷得只想撞墙。

外婆把程风的手抓得死紧,叽里咕噜地叨念那一套:「希佑啊,你知道吗?小时

候外婆是想给你起名叫做惜福的,你那混球老爸偏说惜福这名字老土,死活不肯

用。」

「真的?惜福?」程风很是好奇,斜过眼来睨住我笑,又叫一声,「惜福。」

我沉着脸推开他,以说话来吸引外婆的注意力:「外婆,我是希佑,他叫程风。

外婆不理,兀自喃喃道:「其实惜福有什么不好的?多吉利的名字。人嘛,应该

懂得珍惜自己的福气……」

「外婆!」拜托你不要说了,越说程风就显得越开心。我扯开嗓门叫:「外婆,

程风才是你的外孙媳妇。」

语罢,身后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我回过头去,见到一身粉红裙子的小倩张开嘴,

正惊讶地望着我和程风。

「也即是说……」小倩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自己稚气未脱的脸颊,摆出

十分痛苦的模样盯住程风道,「你带回来的漂亮新娘子,也就是这个人啰?」

「小倩,你今天不用去上学吗?」我挨在桌边讨好地问。

「哥,今天是星期六。」小倩白我一眼,然后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啧啧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小倩,其实这种事情我原不打算对你讲的……

「段希佑。」程风在一旁不耐烦地插嘴,「这个不是你的长辈吧,跟她解释那么

多做什么?」

「我们谈家事的时候你闭嘴。」小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道,「别以为自己长得

有几分姿色就可以擅自勾引别人家的大哥。」

「你说什么?」程风的脸一下红了起来,我拽住他的胳膊,就听他嚷,「大人的

事情,你懂什么!」

小倩也不甘示弱,拍着桌子跳起来:「亏你说得出口!身为成年人,做事还这么

不冷静,我怎么能答应大哥跟你在一起!」

脾气火爆的程风竟被她一句话堵到语塞,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瞧我。我只得无奈

耸肩。

「哥,你自己来选。」小倩提出难题给我,「你是要他还是要我?」

我挽住程风的胳膊哭笑不得:「可不可以两个都不要?」

「气死我了!」小倩使劲跺脚,然后跑回自己的房间。

程风看着我,脸上茫然的情绪越发浓重。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总之就是这样,恭喜你已通过我家所有关卡。」

吃过晚饭我到浴室泡澡,乡下没有其他好处,最大的情致是澡盆复古,可以洗舒

适的怀旧浴。

走进浴室,我才发现门锁坏了,关不上。心想反正也没有外人,索性就虚掩着门

,赤身爬进澡盆里去。

我才开始往身上擦肥皂的时候,就听见门外有鬼祟的脚步声传来,回过头去,便

瞧见浴室大门慢慢地开启,伸进一个头来。

「啊!」程风脸上现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果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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