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望天
望天  发于:2010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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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一旁掩到台边的角落,那里无人经过。深冬不知不觉地到来,寒风凛冽,我直直

地站在那里,心潮起伏。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接着就看到庄子辉缓缓步下

台,我知道典礼即将结束。他径直向不远处的工作人员走去,显然是想吩咐些什么。

他咕咕哝哝地说了几句,就又走回来。我在暗处看着他经过,想再次上台,于是出声

:“庄伯父,别来无恙!”他的脚步蓦然顿住,慢慢回头,一脸震惊地盯着我,好象

我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我讽刺地笑:“大概庄伯父也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我吧。”

他嘴巴张着,很想不通的样子。我见状更是冷笑:“连我自己也不可思议,怎么在枪

林弹雨中还能活下来。更何况,庄伯父还给我服了那么厉害的药物。”在听见我提到

“斯普鲁丁”后,他终于回过神。沉声说:“从英国能生还,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生命

力。”

 


我点点头,从暗处走出,说:“看来庄伯父也知道我是被逼着逃到英国去的了。”他

打量着我身上乔治·阿玛尼的西服,若有所思:“这是自然。我当初也想到叶荣群会

出手,但确实也没料及这么快,因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我从高尔夫球场赶回来时

已经来不及了,再查到你去了英国,就更不抱希望,以为你肯定……”我接口:“以

为我死了吧?绝想不到我是如此命大。”他叹息:“小添,你该知道,我何尝想置你

于死地,真有此意,你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当我晓得你去英国时真是青天霹雳,为

你的命不长久而难过。”

 


我厌烦地摆摆手:“好了,我来不是为了听这假慈悲。我只是奇怪你竟然肯这样放手

。”他紧紧看着我:“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是真的疼惜你,否则不会为此取消了和叶

荣群的合作案,这件案子你也是亲眼看到的。我也隐隐猜测他必定与你父母的遇害脱

不了干系,否则不会这样紧追不舍。但确实无论如何也查不出个究竟来,可想而知他

藏得多么隐秘,我自是不能和他轻易翻脸。我想去英国救你,但合作案取消的损失我

也不得不管,只好派人去,但一点消息都没有。所幸我了解到叶荣群也没抓到你,心

里总算好过些。”

 


听到他提及我父母的事,我不禁想到那个问题,因此很快问出来:“我到现在还记得

你曾说我和某人真是象。是不是指我的爸爸,你认识他?”他无奈地看我,又赞叹又

感慨地说:“早就料到凭小添的才智和敏感总会怀疑我的失口。不妨和你说了吧,当

初你父亲曾代表‘清天盟’来这里,我还是个黑帮的头,他于是就来和我谈合作统治

这里黑道的事。虽然由于各种利益的原因没有谈成,但确实你父亲的风采完全倾到了

我,我疯狂地追求他,却被他严词拒绝。后来他回国,我以为要不了了之。不想风云

突变,他和你伯伯闹了矛盾,同他的新婚妻子逃了过来。我听到风声,想去把他抢来

,可待我找到时,已经人去楼空;再辗转找就知道你父母都死了。后来的十几年我始

终不放弃寻找你的下落,但造化弄人,每次我找到时都晚了一步,叶未眠已经和你成

了情侣。”

 


我听得呆住,想不到里面还有此等隐情。他本害我如此之惨,我只想狠狠报复,但当

年他好歹也一直为我的家庭在努力,看他这等情动,料不是假的。心中不由软了下去

,那种决心慢慢消失当中。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庄凯峻匆匆跑下来,看见他父亲

在这儿,就叫:“爸,你怎么在这?台上还等着你致辞呢。”他做到他父亲边上,抬

头一看,立刻呆住,怔怔地说:“是小添吗?是小添吗?”清瘦的脸上挂着不敢置信

的表情,身体微微颤抖。我不忍地看着他再也没胖起来过的体形,心中恻隐,再忆起

他对我的几次绝望中的援手,更是感动:好友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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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时把庄子辉放在一边,含笑对凯峻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其实今天我是特意

来找你的。”他怔怔点头,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庄子辉看正是尴尬,连忙干笑:“

我先上去致辞,你们俩慢慢聊。”我也不理他,径直面对凯峻。一等他父亲走远,凯

峻迫不及待问:“在英国时没吃什么苦吧?”我微笑:“还不错,其中也有些波折。

若不是你的援手,今日的我还不知什么样子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什么

,安迪和我特熟,拜托他不过举手之劳。”我暗想:可开始时对我可不怎么友好呢,

后来的事波涛云谲,又有谁料得到呢?

 

他想了想,问:“不过安迪可是个傲气的人,没对你太冷淡吧?但其实他是个很好的

人,外冷内热,非常迷人。”说时,脸上还浮现可疑的红色。我一惊,暗叫不妙,原

来凯峻的意中人是他!而现在安迪对我穷追不舍,毫无疑问他必会跟过来,到时可如

何收拾。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绞尽脑汁,口中支支吾吾过去。他继续说:“我爸

爸虽然已经退出江湖,却一直很关注那里的动态。现在的红衣会显然是叶荣群控制,

简直是无恶不作。那次我爸爸取消和他的合作案,他心里愤恨不已,竟然指使红衣会

对我们公司横加阻挠,白道、黑道双管齐下,给我们造成很大损失。”我不听则已,

一听就无名火熊熊燃烧:猖狂至此,不赶快收拾他们,简直对不起老天爷了。

 


在和他继续寒暄了几句后,我便告辞。紧闭着双唇,我走到出口处,暗挥一下手,便

带着人扬长而去。方茶和两位堂主见我脸色不对,也就没有多问。但自己却已经下定

决心:立刻把该死的红衣会给灭了!一上车,我就问袁平:“现在红衣会有什么动静

?”他恭声回答:“那次被警方破了很多大据点后元气大伤,最近似乎动作小了些。

不过我得到消息,他们已经怀疑有人告密,正在道上全力搜捕。”我冷笑:“让他们

去查,他们动作越大,露的马脚越多。看他们能撑到几时。不过我也没耐心等下去了

,昨天我又查到他们明天将在自己的本部和马来西亚的黑帮做一笔极大宗的军火交易

,急切地想借此恢复点财力。本来想饶了他们这一次,再和他们玩玩。但现在我改变

主意了,你赶快准备人,明天就去来个活捉,并且在快结束时叫警察来好了,把他们

消灭个干净!”

 


众人都惊诧莫名,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急着要弄死红衣会。我不语,心中的怨毒是

越来越深。袁平奇怪地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应是。我也不看他们,转头望向窗外,

阴沉沉的天很是凄冷。我无端想起当初被庄子辉捏着下巴威胁的情景,可却已经没有

了不平。于是暗中叹气:算了,和叶荣群这一仗早耗费我大量精力。他的事就这样搁

一旁吧,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是不错。

 


“清天盟”的办事效率确实令人赞叹,第二天我才起床,梁思和就来报告说一切已准

备完毕。我平静点头,慢条斯理地作着煎蛋。就在他要离开时,我冒出一句:“今晚

我也要去。”他不敢置信地停下来,回头看着我:“少主,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

样冒险?身体已是虚弱,在那样的场面怎么经受得住?我们还要分心照顾你,万一有

个闪失我和袁平可就成了帮内的罪人了。”我专心致志地把蛋翻了个面,随口说:“

这我也知道。但,我一定要去的。我父母的报仇现在才刚刚开始,这一步我如何可以

缺席?你想想吧!”他思虑半天,颓然低头:“属下明白了。”接着,室内又一片安

静,只剩下我在煎蛋。

 


深夜时分,我和两位堂主赶到红衣会的总部。那里是在城市西边的一个废弃工厂后面

,很是隐蔽。现在却是灯火通明,我们到时两方人员已经交头,显然正在里面做交易

。我果断决定:“他们做的是军火交易,枪支在手总是危险,先不忙行动。不妨等到

他们做完交易后,马来西亚的人离开后再和他们算总帐。”袁平悄悄掩到躲在草丛中

的我边上,说:“这次叶荣群非常重视,待会儿很可能会派人来。再迟恐怕……”我

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你难道还怕他们?”他连忙摇头,我这才柔和下来,也不答话

,转头继续看着外面。他沉默半晌,无声离开。

 


大约一小时后,大批人拥出工厂。两方人再次握手,然后马来西亚的人便乘车离去。

我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朝后面一挥手。接着,工厂周围就响起枪声,火箭筒的明亮轨

迹也从草丛中射出。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纷纷拿出枪自保时已是来不及了。里

面的人听到枪响,也都冲出来,被我们逮了个正着。在一阵射杀后,他们也不敢冲出

来了,因为外面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我就着月光仔细一看,里面竟没有叶荣群的

兄弟——也就是红衣会的头。我想了想,红着眼睛对后面的梁思和说:“放火烧了工

厂,我倒不信他们能藏多久。”他不可思议地看我,仿佛我是另一个人一般。我自是

了解他眼神的含义,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缓缓说:“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他默默地看我,相持良久,最终还是软化下来。他匍匐着出了草丛去吩咐弟兄,不久

我便见到火焰枪强劲地喷射出明焰。才一会儿,里面就被烧得通红,大火无情地燃烧

,废气工厂的铁早已生锈,哪经得起烧,不到半顿饭的工夫,就纷纷倒了下来。红衣

会的人再也熬不住,一起冲出来。我大叫:“把他们会主的命给我留下!”一片混乱

中,我的声音却显得这样凄厉而明显。

 


半小时后,战斗结束,我们当然不出所料地大获全胜。我快意地看着被绳子紧紧系住

的红衣会会主——一个粗壮、脸上有着两道交叉伤疤的中年男人。我玩着手中的纽扣

,那是前面不小心从袖口掉下来的。我站在雄雄火焰燃烧下的工厂旁边,那红色的光

把我的脸照得发烫。风很大,我的头发在飘,但自己却笑得欢。我漫不经心地问周围

的兄弟:“该怎么处置他呢?剜心?”我说着,自己也点点头,诡异地挤出笑容:“

真是个好主意,就挖出他的心吧。我倒想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这个汉子颇为不屈地看著我,一副恶狠狠的神色。我见状,心头怒火更是直冲云霄:

罪大恶极的人怎麽还可以这样强横?难道连死前的觉悟都没有吗?我脑中闪过当初爸

爸和妹妹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情景,心脏於是急剧收缩,痛得简直喘不过气来。我挣扎

著理顺呼吸,慢慢平复著气息,接著轻柔地笑:“这位好汉,既然这样宁死不屈,我

不成全你倒象是对不起你似的了,”说著,头一回,吩咐袁平:“把这个元凶的头给

我砍了!再把胸膛剖开,让大家都来瞧瞧他心脏的颜色。”

 

 

袁平并没有象梁思和那样迟疑,只是默默地走过去。亲自拿起一把佩刀,手起刀落,

一股强烈的血箭从颈大动脉喷射而出。我站得离他如此之近,以至於也被喷到些,即

使躲闪及时,也溅得衣服上鲜红一片。我用手摸了下衣服上黏糊的血痕,竟然瞬间感

到空虚极了。我缓缓抬起头,看到袁平象在杀猪般把他的胸膛剖开,用刀尖勾出还微

微有些跳动的心脏。他就这样提著刀走到我面前,一言不发。我同样是一言不发,晕

晕乎乎地盯著鲜红的、还滴淌著血液的心脏,心里不但没有轻松起来,反而更为沈重

。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些什麽。

 

 

过了好半晌,我疲倦地张嘴想让他把这个心脏丢了,可就在启口但还没说出话来的时

候,突然传来一个让我彻骨难忘的声音:“添,我从不知道你狠毒到如此地步!”我

浑身象被电击过一般,轻微颤动起来: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下

出现,真是讽刺!我慢慢转过头,赫然见到未眠在十多个保镖的护卫下站在不远处。

他的头发已经留长了些,一脸沈郁,早不复当初的阳光灿烂。

 

 

风呼啸著吹过,在我俩之间的空地上卷起一阵阵的小旋涡,将落叶也打著转吹起来。

我看著那叶子,熟悉的记忆浮现出来,那些日子呵!他继续说:“我爸爸接到消息後

,就让我赶过来看看。但想不到竟然是你,我连求你手下留情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你

屠杀干净!添,你怎麽能残忍成这样?已经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添了?”巨痛再次

冲击我脆弱的心脏:任何人说我,我都可以不在意,但竟然连未眠也如此说。原来,

原来,他真的是不懂我!我还有什麽可说?罢了,罢了,也算是认清了。

 

 

我眼睛锐利地盯著他,冷笑著说:“你知道多少我和你父亲间的恩怨?”他立刻悲痛

地说:“全部都知道了。在你逃出国後,他就全盘向我托出。”我继续冷笑:“未眠

,这就是你欢迎我回国的礼物?你在明知情况下还要求我放手?他!”我指著没有脑

袋的尸体:“就是他,把我爸爸和妹妹炸得连一块完整的部位都找不到;把我妈妈杀

了,而且至今还找不到尸体。你竟然要我宽恕这样的人?”我惨笑著摇头,退後一步

。口里喃喃自语:“也是,你都是有婚约之人了,怎麽还能顾及到我?”我还是摇头

,心想:真的要死心了,真的要死心了。

 

 

他不安地开口:“添,我只是……”我摆手,疲倦地说:“什麽都别说,已经无话可

说了。你要他的心?好吧,还给你们就是。你看他的心,即使还是是红色的,也不代

表他的良知还在!”袁平一抖他手上的刀,那颗心脏就滚到他面前。我挥挥手,带著

一大批人渐渐融入夜色里。未眠看著地上的残肢断臂,不禁发起楞来……

 

 

就在第二天,叶氏家族宣布未眠和葛云琼在十天後正式成婚,媒体顿时哗然:这样重

量级的消息竟然封锁地如此严密,到现在才公布。我悠然地看著报纸,冷笑著想:还

不是叶荣群知道我回来,又见我灭了他的左右臂膀,乱了手脚。於是想先把他儿子搞

定,早点结婚也好别误了他的大事,正也可趁此打击我一番。我站起身,走到餐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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