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望天
望天  发于:2010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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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枪声越发清晰,可见情况大是不佳。那侍卫急忙冲到窗口去瞄了一眼,脸色立

刻大变。他折回来就跪倒在地,低着头说:“少主,现在连三位兄弟在下面也是抗不

住了。我非得下去相助了。我们会竭力守住楼梯,不让他们上来。还没怎么为少主尽

力,就面临这种情况,我们四人对不起少主,对不起老盟主,也对不起托付重任的梁

堂主。”他说完,就“咚咚”磕着头,我连忙把他搀起来。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沉声

道:“拜托你们了!”他感激地看着我,一切忠心和信任在这短短的一眼中全部表达

出来了。他牙齿一咬,便冲楼梯口跑了下去。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一声大喝,威严雄

壮,当真是条好汉。

 

 

我又倚在墙上,更加平静了,生死由命,原是急不来的。一盏茶的工夫,枪声又近了

些,我一笑置之。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人头从走廊的窗户处冒了出来,我不禁退后几步

,随后又停住了。逃什么呢,我难道还能逃得过学武之人?他见我就傻站在那里,高

兴地咧开嘴,迅速地从窗户外爬了进来。我没有表情地等着他举起手枪,瞄准我。然

后就听见枪声,但不是对着我,而是他的额头出现了一个洞,鲜血直往外流。他的表

情惊恐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心里一惊,转头一看,竟然是方茶笑着持枪站于我背后。她慢条斯理地把枪放回衣

内,轻松地问:“你怎么不躲?”我楞楞地看着她,却说不出话。她见我这样子,又

笑了起来:“好了,不要傻站着了,外面由他们守着,还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趁此

时赶快逃吧。幸亏我和庄凯峻早有准备,从空中逃显然不可能了。三大巨头都早防着

了,我们只能让你乘船走。”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我下了楼,整个大厅都静静的,只有

前门外枪声隆隆。她拉我从后门溜出去,竟然死尸遍地。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一看地

上,立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先是不回答,把我弄上停在路旁的车子,呼啸而去。接

着便轻描淡写地开着车说:“是我用无声炸弹炸死的。”我吃惊地看着她,她却只是

认真地望着前方。

〖自〗

 

一会儿便到了港口,我被她催着下了车。她塞给我一张票子和一张收据,匆匆对我说

:“这是开往英国伦敦的船票,还有我和凯峻为你准备的行李,这是寄运收据,到了

那里不要忘记去拿,你手头没钱,那里面有支票。凯峻让我告诉你,如果实在过不下

去,不妨去找肯特郡的安迪伯爵,他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必会帮你一把。”我楞着看票

子,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推了我一把,笑得灿烂至极:“快去啊,到了那里要一切

珍重啊。”说着,脸微微泛红:“你那时说得很对,但我决定不去找我的青梅竹马,

而是等我的恶魔。我等着你噢!”她愉快地亲了我一下额头,便催着我走。我这时才

回过神来,也冲动地拥着她,吻了下她的脸颊,低低地说了声“珍重”,然后就转身

跑向检票口。

 

 

十分钟后,我站在通往伦敦邮轮的甲板上,怅惘地看着陆地越来越远。突然感到不可

思议:我就这样离开故土了吗?


在海上漂泊的那些天里,我总是辗转反侧:这算什么呢?我这一走无异于逃兵,更是

愧对妈妈对我的期望。但不离开的话,大约也等不到梁思和的回来,就成了枪下余魂

。于是感到苦痛万分,矛盾至极。我整夜整夜得睡不好,梦中总浮现未眠的笑容以及

他遗憾的神情。然后就惊醒,坐在狭窄船舱的上铺,四周一片安静,但自己却心跳如

雷。斯普鲁丁的药效也越来越明显,哮喘已是两三天即发作一次,每次都让我在半夜

挣扎于呼吸间,身体的免疫力同样在不断下降,从上了船开始就感冒到现在,至今未

有痊愈迹象。

 

在到达大西洋时,自己身上所余的钱已是不多。虽早已考虑到这点,能省则省,每天

只吃两顿饭,却依然难以维持到多佛港。最终我不得不一天只吃一餐,营养的严重缺

乏导致免疫力的流失更加迅速,感冒的症状越发严重。我知道如此下去,只能转为肺

炎,但我有什么办法呢,一切只能捱到上了陆地取到旅行箱,拿到里面的支票。

 


我常常在深夜站在甲板上看黑蒙蒙的大海,波涛起伏,博大而无际。静听着海浪有节

奏地拍打着船沿,和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分外寂寞。我惨笑,当真是落魄至此了。

伸手顺顺被吹乱的头发,却发现干枯没有光泽。我颤悠悠地摊开手掌,于是看到在月

光下触目惊心地布满枯萎的黑色头发。我见了也不恐慌,心中空落落的,摇摇晃晃地

转身朝船舱里走去……

 


终于还是到了英国的多佛港,感觉松了一口气。我跟着一大群人拥拥挤挤地下船,奔

赴海关。由于身体已是虚弱,因此不免速度慢了些,在通关时费了不少时间。我才走

出通道便听很多人在大声抱怨:“什么嘛,竟然有人如此强横地在包裹传送处搜查,

每个人提包时都要仔细辨认面容,实在是目无法律了。”我的心不禁往下疾沉,快步

走到那个正说着的中年男子旁边,轻声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说的人不是港口的

工作人员吗?”他瞥了我一眼,继续大声说:“是工作人员我也就算了,但那些彪形

大汉根本没有工作证,竟然也堂而皇之地进行人身搜查。不远处就有不少的工作人员

,但也不管不顾,任他们猖狂。更何况,即使是工作人员,也没有权利做这事吧!”

众人附和,我则脸色苍白地退了回去。

 


显然,叶荣群是打定主意要斩草除根,一路追到这儿。他料到我必要去包裹传送处取

赖以维生的旅行箱,因此就大批布阵于那里。我现在势必得放弃那些衣物和钱了——

不管怎么说,命总比那些东西重要些。我朝不远处的大门处望去,那里明显也站着几

个叶荣群的人,但数目并不多,说明他断定我在包裹传送处就会被擒,因此觉得没有

必要派大群人在大门口了。他万料不到我也是狠得下心之人,必要时候哪怕是性命交

关之物也是能舍弃的。

 


我脑中飞快转出一个念头,略略盘算了番,就向四周望去。很快看到一群日本孩子唧

唧喳喳地通关而出。我跑了过去,用英语和他们交谈了一番,他们热情地告诉我是来

自助旅游的。我一听,便牙齿一咬,一把握住领头的一个男孩子的手说:“小弟弟、

小妹妹们,如今我是生死关头,门口有多人在搜捕我。我唯有混迹于你们之间才有可

能逃脱出去。你们能不能帮我一次?”那个男孩子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同伴,叽里呱

啦用日语讨论起来。随后就笑着说:“这位大哥哥,人生谁没有困难?我们当然要帮

你,你说吧,我们该如何做。”

 


一顿饭工夫后,我穿着他们的衣服,戴着帽子一路施施然地与那些孩子说笑着出了海

港的大门,那群杀手连看都没看一眼,径自盯着别处。我紧握拳头,镇定地与他们擦

肩而过。

 

于是这次,我又被一群坚定的手给挽救。

 

我们出门后就迅速地走到远处的一个广场,我脱下衣服和帽子,再三感谢。他们却笑

着摇手,还不好意思地红起脸来,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我想问那个男孩子的姓名和住

址,以后好报答他们,他却害羞地挠着头发,连连摇头。最后还拉着他的同伴一起跑

跑跳跳地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对我眨了下眼睛。我看着他们纯真而蓬勃的身影渐渐

走远,不禁想到自己仿佛已是老人,似乎我的青春停顿在十岁前了。

 

而如今,我站在夕阳下的广场上,茫然四顾,却发现人海里只有我而已,并且——我

已身无分文。〖自〗
如今我别无他法,只能自力更生。但是,谁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让自己苟活下去?

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我望向四周,陌生一片。最终只能胡乱找个方向走下去。船

港不远处就是处很热闹的街道。我迟疑了下:现在我身边只有临时居留证,想去应征

好些工作显然不可能,唯一可行的就是做餐馆侍应生。看着前头的大宾馆和旁边小巷

里的灯红酒绿,毫不犹豫地朝窄窄的弄堂里钻去。对于我来说,能不引人注意是最好

了,现在也无暇顾及什么远大目标了,“生”总是大过一切的。没了命,不过是笑谈

而已。

 


我在烟雾缭绕中寻寻觅觅,终于还是看到了家中餐馆。旁边偌大的橱窗里贴着红色的

醒目条幅,用英语写着招聘信息。我长舒一口气,跨步入门。店堂正对南处供着个财

神,袅袅地飘着香。狭小的空间内密密地摆着十多张桌子,使空间显得很紧张。傍晚

时分正是忙碌的时候,连从过道里通过也是分外艰难。我闻着熟悉的油烟味,不禁吞

了吞口水,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的胃在“咕咕”作响。在瞅见一个伙计刚上完菜的当

儿,走过去抓住他问:“这位伙计,不知你们的老板在哪里?”那个小伙子上下打量

了我一番,狐疑道:“你有什么事?”我从容答:“想来应聘。”他轻轻“啊”了一

声,脸色怪异地再看我一眼,然后匆匆说了句“我帮你找他”,就朝后面跑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瘦长中年人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抛下一句:“和我到

后面来谈。”我下意识地整整衣服,在摸到光滑衣领时,突然意识到这衣服实在太过

高雅,无怪乎那个伙计惊异了。我顿时明白今日恐怕是不成了。

 


到了后面阴暗的小帐房里,中年人做在沙发里,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然后问:“是英

国居民吗?”我摇头不语。他眉皱了起来,眼睛不住瞥向我的衣服和脸庞。良久才又

问:“那有没有签证?”我只能再摇头,说:“我是短期来英国,拿的是临时居留证

。”他急促笑了下,哼哼道:“就这样,你也敢来应聘?那好,有住的地方吗?”我

考虑了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没有,因为一点特别原因,我现在身边钱了,所以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我的话:“不用了,不用了,我绝不会用你的。快走

吧,别耽误彼此的时间了。”说着,就站起身开门,做出“请”的手势。

 


我咬住下唇,想挽回一下:“可是,我在自己家乡也常做餐馆的活,非常熟悉的。”

他轻蔑地瞧了我一眼,却不发一言,坚决而不耐烦地挥手让我离开。我立刻像被戳破

的气球——他的眼神已说明一切,我不需要做任何补救了。

 


接着我又去了好几家这样的小餐馆,无论中西,都是还没等我说完话就被撵了出来。

我晃悠悠地走在灯火辉煌却不属于我的街道上,不知如何是好。若再去那些小饭馆也

没甚意思了,这样的衣着、这样的景况,谁会要呢?我站在那家最初见到的宾馆前,

傻傻地看着它晶莹的玻璃,心想:难道还要去这种地方做无谓的尝试吗?但如今,没

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了。于是我还是走到门口,那个长着娃娃脸的门卫微笑着打开玻璃

门,鞠躬欢迎。我苦笑:“请问,你们大堂经理在吗?我想询问是否缺少服务生。”

他抬起头来,脸马上拉了下来,淡淡说:“请等一等。”

 


毕竟是大宾馆,很快一个画着完美妆容的女子走过来,挂着没有缺陷的笑容问:“是

这位先生要应聘吗?”我点头,她瞥了眼就迅速回答:“请问先生是否英国公民或者

有长期签证呢?”我心向下荡了荡,看来即将要出局了。

 


果然,我才摇完头。那位小姐就声音柔美地拒绝了我的要求,于是也直接拒绝了给我

最后一丝的帮助。我没有再做徒劳功,默默地走了出去——再留下来,反倒成了死皮

赖脸,林添我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我呆立在街上,腹中鼓声如雷,却茫然于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另一个广场。这时,已是黑幕沉沉,广场四周的长木凳也空空

荡荡,只有正对面的建筑上挂着的大荧幕还在播放新闻。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穿梭于广

场上,缓缓扫视,见到最悠闲的倒是那些躺在地上的乞丐了,吹着凉风,怡然自得。

我收回视线,都与自己无关罢了,何必去在意他人呢?现在的林添,大约也比他们好

不了多少吧!

 


魂不守舍中,突然听到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据最新报道,跨国巨头叶氏企业继承

人叶未眠刚举行完订婚。”我的心顿时象被挖掉一块样,慢慢抬头看荧幕。播报员继

续说道:“对方是国内地产大亨的千金葛云琼,两人在大学校园认识后,就迅速坠入

爱河。相信这次联姻,对双方的事业都有莫大益处……”我浑浑厄厄地看完报道,脚

一软,便跌到在冰冷的地上。惨笑着自言自语:“好!好!好!”接着,眼前一黑,

边昏了过去。

3
当醒过来时,夜已深沉。而我则躺在广场的木凳上,旁边站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

。他苍老而满布皱纹的脸庞被层层叠叠的油垢所覆盖,只能依稀见到风霜的痕迹。他

眼神慈爱,不发一言地看着我。对于这样的神情,我向来是无力抗拒,顿时感到又温

暖起来,眼眶似乎也热热的。雪中送炭总是不同寻常,每一次的伸手往往挽救的是一

个人对生命的期望。我挣扎着坐起,可才一直起身子,就头昏眼花,晃悠起来。老头

见状,连忙按住我,温和说:“你体质非常虚弱,从先前晕倒就可以看出了。哪有那

么快恢复?再躺一会儿吧。”

 


我勉强躺了回去,口中不住道谢。他但笑不语。我仰望星空,点点闪烁的光芒分外明

亮。犹记得未眠和我互相依偎,也是在这样的夜晚看繁星。当时虽是不发一言,彼此

心意却是了然;只是景致依旧人已非……“先生怎么会独自一人在广场上徘徊呢?夜

露深重,等会儿好些了就回家吧。”我猛然一醒,顿时被话语从心思里拉了回来。听

到此语,不禁惨笑着说:“家?我哪有什么家?”

 


老头惊诧莫名:“怎么?先生也是流浪街头之人?可为何从未见过?”我淡淡答道:

“我今日才抵达多佛,身无分文,又无人可依靠。不是流浪又是什么?”他听着更是

不解:“可从先生的衣着上看不出和我一样是行乞街头之人啊!”我疲倦地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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