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找到让我这么喜欢的一个人,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南和,南和……”
“住口!你这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
“滚开!不许碰我!疯子!疯子1”
“我不是!我不是疯子!”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红色的光芒闪现,并涨大,直到他每一根发丝都像被气流
驱使四散开。他的眼神是那样迷离,以致于整个人都不正常。
突然,他抱头痛号,凄厉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他的身体好像也在膨胀,甚至可以听
见骨骼生长的声音。
这时,一道玄色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后,以手抵背,将真气注入他体内,雾气罩住了他
们的身影。
这个变故,唯一看得比较清楚的就是离流峰不远的杨繁,早在小孩出现时,他便看出
流峰的情绪有一丝波动,到那两人争执时,他更是攥紧了拳头。不过此后突然冲出,
着实吓了他一跳。
但听得一声大喊“大哥!”紧接着有人便被击得退出,雾气散尽,流峰木然地看着一
脸激动的少年——他的身躯好像顷刻间被拉长,难道这就是江湖上失传的能任意改变
外貌的“幻形术”?
流峰无表情地说:“我不认识你。”
“不可能!我是引墨啊,你的弟弟,你怎么可以忘记,你可是——”
看着流峰的表情,他的话嚓然而止,大喝一声:“不许碰他!”与此同时,身体一跃
而起,卷起地上的人,于空中与杨繁对一掌,也不恋战,一个鹤子翻身便消失了人影
。
杨繁本欲趁机救下柳南和,却被他识破,正欲飞身追去,脚边却被人拉住,原来刚才
一场血战,还有人沿存,他蹲下来,将一口真气度过去。
那人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却仍强自支撑,“少……少侠……救我家少庄主……”
“你是柳剑山庄的?”
“是……”
杨繁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问道:“那太平客栈可是你们烧的?”
“是……”
“为什么?”
一道血箭喷出,那人已经来不及回答了。他一直紧抓在手中的东西这时也掉了出来。
那是一方素帕,却用殷红的鲜血写着四个字。
狂花梦寐!
看着这一慕,杨繁不知为何,心跳骤快,手中紧握的“狂花剑”好像隐隐有出鞘的冲
动,快要控制不住。他用力一握方才定住。
“大哥?”
不知何时,司马绪站在他面前,静静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还有这个人要保护。
一时之间,狂浪平静下来,他站起来,扶住了那人的手。
司马绪看上去有点疑惑,但还是给了他一个笑容。
就算前方艰难重重,只要为了这个人,就要走下去。
杨繁在心里默默发下了一生的誓言。
在他们身后,小律叹了一口气,轻得好像不存在。
又一个……
傻瓜。
第五章
血帕被素白的手捡起来,司马绪听著他的描叙,眼睑微阖,睫毛微微颤动两下。额前
的发丝被拂起,他叹了一口气,道:“流峰。”
玄衣男子出现在他身前,面无表情一如既往。
司马绪道:“你想起来了吗?”
流峰道:“没有。”
司马绪轻轻道:“你放心,仕阳虽看不见,这江湖还是行得去的。你也有要做的事…
…”
“流峰只有公子。”
司马绪似怔了一下,垂首不语。
杨繁见此情景,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小律稚气的声音传来,但见他拿著一只雪白鸽子边跑边跳著过来,“公子,有
消息了。”
他停下来,注目杨繁。
杨繁心道:与这两人相比,他这个大哥好像隔得更远,绪好像瞒了他很多。
司马绪道:“事到如今,想避也避不了,小律,读出来吧。”
“杏花林血洗南武林,十三门派同时受创。柳剑山庄首当其冲,六大分舵不留一个活
口。”
杨繁变色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
“狂花梦寐。”司马绪叹息道,拿起他手中的剑,来回抚摩著。
他言道:“大哥知道吗?为了这把剑,江湖上曾死了多少人。可是他们谁也没得到。
”
杨繁盯著那柄古朴毫无装饰的剑,想到的是当年他赠予他时的情景。
雾来岛的冬晨,绪与飞舞的雪花一齐旋转,剑气严霜,他被那样冷颜无情的绪震住,
心底的呼声与渴望却在成反比的增长。
绪将那套剑法教与他时也将那柄一看即非凡品的剑放在他的手上,绪说:“大哥喜欢
,绪就送给大哥。”
此刻物是人非,但听得司马绪道:“大哥听过洛迦城吗?”
“据我所知,它是武林四大禁地之一,位於北地沙漠,为昔年武林三老之首无春老人
所创,传说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与武功密笈。但至今为止,知道它方位的人不会超过
三个。”
“鹤童老人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小律拍拍掌,但他脸上却没有一点佩服的表情。
杨繁一怔,出江湖以来,他的来历从未向人提及,也未有人能猜到,现在却被小律一
口道破。
他看司马绪时,见他微笑不语,从那副表情他猜不到一点东西。这样的绪让他有点捉
摸不透。
“鹤童老人昔年与无春老人,当时的武林盟主天机老人同列武林三老,大哥能得他老
人家传授武功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绪很替大哥高兴。”
“是……吗?”
司马绪点点头,继续道:“鹤童老人号称江湖百事通,大哥见闻广博应该和他老人家
有关。”
杨繁道:“那老头的确知道得很多的。”
司马绪轻笑出声,“大哥还是这样口无遮拦的。”
杨繁看著他的笑容,连心都暖和起来。绪真的很特别,那种笑,那种神情,谁也没办
法有他的万一。
司马绪好似感受到他的视线,轻咳一声。
“公子,你又著凉了,快披件衣服。”小律手忙脚乱从背囊里拿出件衣服,流峰接过
披在他肩上,配和得天衣无缝,如行云流水。
杨繁看得目瞪口呆,耳听小律不停道:“公子身体由小存著病,怎麽也不小心一点,
冻出个好歹来,我和流峰都得去跳崖了。”
这时,司马绪问道:“大哥,鹤童老人有没有提过洛迦三宝?”
“洛迦三宝?”
“百宝箱,狂花剑,美人笑。”小律撇撇嘴,“连这都不知道,真是白长这麽大。”
杨繁心道:走了个柳晓晓,又来了他。怎麽绪身边的人都和他过不去。
司马绪道:“小律,你再去看看有没有信鸽来。”
小律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时还狠狠地瞪他一眼。
司马绪道:“百宝箱是无春老人毕生武功的精华,美人笑是指他的关门弟子殷圣华,
而狂花剑就是现在你手中的这把剑。”
杨繁吃了一惊,静待下文。
司马绪道:“十几年前,狂花剑出现在江湖,江湖人虽不知何故,但仍蜂拥而至。谁
拥有了它,得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杀身之祸。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身首异处……”
他停一下,流峰上前被他止住:“放心,我没事。”
杨繁心中一闪,好似想起什麽。
“不久之後,洛迦城通告江湖,无春老人病逝。新任城主是无春老人的长孙仇焰天,
同时将其最小的弟子殷圣华以丢失重宝之罪逐出师门。”司马绪轻叹道,“可是无春
老人没想到的是从此给武林留下一颗毒果。殷圣华离开後,创出名极一时的灵霄岛。
”
“灵霄岛!”杨繁失声道。
这不能怪他,毕竟灵霄岛集人间极乐与极恶於一体,在那里,一切世间的规则都不存
在,只有本性的放纵。而更让它名声在外的是出自它门下的两个人。
司马绪道:“大哥一定想起来了,鼎鼎大名的昭云与潜龙谷的秦朗都出自灵霄岛。”
杨繁深深地吸口气,“真不愧是无春老人的门徒,洛迦,灵霄,潜龙,杏林──四大
禁地原来如此。”
司马绪道:“殷圣华曾言道,十年後,他必要血洗武林,以整个江湖为洛迦城陪葬,
令无春老人在地下也不得安宁。此次杏花林的行动,看来是来自他的命令了。”
这时,杨繁问道:“绪,你能告诉我,你和这场争夺的关系吗?”
司马绪一言不发,素静的脸上表情难测。
杨繁再问道:“为何这麽危险的狂花剑会在你的身上?绪,告诉我。”
流峰目光如剑,刺向他。
但他不退缩一步,失去这个机会,他再也无法靠近绪,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直到两行清泪流下那白皙的脸庞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又伤害了他。
“我……我父本非武林人士,无意中从一个濒死的人手中得到了这把不祥之剑。一夕
之间,一门二百六十三口,除我之外无一幸免。绪虽被老仆救出,却身中巨毒,失去
视力形同废人,血海深仇无力去报,仰愧对苍天,俯无颜见泉下老父……”至此,他
已泣不成声。
杨繁见此景已後悔不迭,听流峰唤一声“公子”,司马绪已晕厥过去。
流峰道:“公子要出意外,我必将你碎尸万断。”
杨繁道:“不必你动手,若绪有个闪失,杨某也不会偷生於世。”
一会儿,司马绪缓缓醒过来,杨繁握著他的手,道:“绪,你听著,我杨繁必拼此一
命为你报此深仇大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马绪现出虚弱的笑容道:“大哥不必如此挂怀,绪的仇人非一般人物,此生恐怕无
望。大哥应好好爱惜自己,才不枉鹤童老人悉心教导啊。”
杨繁目光坚定道:“我心意已定,绪尽管说出那仇人的名字。”
司马绪撑著站起,正色道:“大哥不须问,绪不会说。绪怎能看著大哥身陷虎穴,绪
……绪再不愿失去大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後面几乎声不可闻,但在杨繁耳中,却如平地惊雷,令他欣喜
欲狂。
绪亲口说出对他的在乎,这比任何的事都让他高兴,此时就是让他死了也甘愿。
“不管怎麽样,我们还是先去晋州吧。何……柳公子虽然被人劫走,我已令小律飞鸽
传书柳剑山庄,不久当有消息。眼前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往晋州天机门,照目前的情况
看来,杏花林气势正盛,如不尽快支援武林危矣。”
这一段话犹如当头棒喝,令杨繁猛然醒转,他们已在这个地方逗留太久,不知晋州现
在形势如何。而且贺镖头的解药还著落在他们身上。
当下一行四人火速赶往北方。行路漫漫不赘多言,无非是风餐露宿,晓行夜眠。所幸
都是行走江湖多年,不会有太大的不适应。倒是杨繁常会望著流峰不离司马绪左右,
眼睛里射出吓人的光。
暮春时节,雨绵如丝。
山径烟深,野色过桥。
青霭近冈形势远,松声隔水白云连。
淅淅但闻林坠露,萧萧共听叶吟风。
景色虽佳,行者却无心观赏。不仅是客人行色匆匆,主人也非好客之人。
此地名落魂山,“武当苍鹰落魂山”,三大门派它居末,但没人会小瞧它。
因为这一派每代仅派一名弟子行走江湖,其它人则一辈子住在山中,不越雷池一步。
若有人闯入,则令其有来无回,始得此“落魂”之名。
“李易安有一首暮春词,不知大哥是否记得?”司马绪缓声吟道,“零落残红,似胭
脂颜色。一年春事,柳飞轻絮,笋添新竹。寂寞,幽对小园嫩绿。”
“登临未足,怅游子归期促。他年清梦,千里犹到城阴溪曲。应有凌波,时为故人凝
目。”杨繁吟罢,回头却见他神色凄然,若有所思。待他定睛看去,刚才仿佛是他眼
花。
这时,一阵笑声传来,“好一个‘应有凌波,时为故人凝目’!”
流峰一个箭步护到司马绪身前,拔剑出鞘。
“谁?”杨繁大喝一声。
深深浅浅的绿树荫里,翠色的竹榻安放在落叶飞舞中,斜倚在竹榻上的人一副懒洋洋
的笑容,散漫的眼神透过重重阻碍,停在那双淡灰的瞳眸上。
“仕阳,我们很久没见了。”
司马绪叹口气,道:“不知无聊的江湖出了什麽事能劳动秦公子从舒服的潜龙谷离开
?”
秦朗眨眨眼,道:“当然是为了你。”
司马绪不为所动,道:“多谢秦公子厚爱。”
秦朗道:“仕阳,你知不知道,冷淡的美人更能让人产生征服的欲望。”
说话间,空中腾起数道身影,直扑而下,口中齐声道:“谷主有命,挡我者死。”
杨繁一跃而起,剑花一抖,血光骤现。
秦朗微眯起眼:“狂花剑──”他一挥右手,又一队死士冲出来。
司马绪低声唤道:“流峰。”
玄衣剑客不发一语,挥剑入阵。
秦朗笑道:“现在闲杂人等都不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司马绪问道:“你就这麽相信潜龙谷的‘无心杀手’?”
秦朗道:“放心,他们再不济,也可以撑半个时辰。而半个时辰可以让我做很多事。
”
司马绪暗暗凝气於掌,周围弥漫起令人窒息的剑气。
秦朗道:“没想到宿松老儿连‘以气御剑’也传了给你,不过可惜呀,你的内力根本
办不到。”
他说话的时候,司马绪就觉得一股强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自己压来,他来不及骤集的
剑气被击得粉碎,脚下几乎站立不住。
“公子,接剑!”
因取水迟到的小律一回来就撞此情景,不假思索地将背缚的长剑扔了出来。剑锋寒光
直刺向立身未稳的司马绪。等他发觉失误时,已来不及了。
而此时,另两个人正被诡异的阵法困得分身乏术,杨繁惨呼一声“绪”,身上被人乘
机划过几道深及见骨的伤口。
这时,一条“黄龙”卷起司马绪的身体,伴著清脆的声音,落入秦朗准备好的怀中。
“公子……”小律瘫坐在地上。
秦朗盯著司马绪平静无波的脸庞,道:“仕阳,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司马绪一笑,嘴唇微动,单手一抖,那条金色细链便服服贴贴地缠在他手腕上。再见
他时,已是数丈开外,“多谢秦公子赐还本派‘捆仙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