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且自身无一丝损害,就好像与杨繁说好了一般。
杨繁听到那个声音时,心就几乎停了一拍,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能接下这一剑
。他急忙收势,翻身跃到那人身前:“绪,你没事吧?”
只见司马绪面容微白,显然接住那一剑也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他深吸一口气,方道
:“晓晓得罪大哥之处,望大哥看在绪的面子上放过她。”柳晓晓跌坐在地上,哪里
还有一点力气。
杨繁道:“算了,我只不过是在和柳姑娘切磋一下而已。”
他翻身上马,听到司马绪轻声说一句:“多谢大哥手下留情。”
他回头看时,司马绪已扶起柳晓晓,向马车里走去。
柳晓晓惊魂甫定,紧紧抓着他不撒手。她颤声道:“绪哥哥,杨繁要杀我,他要杀我
。”
司马绪道:“大哥只是和你开玩笑而已。”
“没有,他真的是要杀我,为什么?”
司马绪道:“晓晓,你冷静一点,看着我,来……”
柳晓晓抬起头来,望着那暗灰色的眸子,气息慢慢平稳下来。
“不要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不要怕……”
“我不怕,有绪哥哥,我不怕,不怕……”
司马绪抚摩着她的发丝,轻轻的言语,平复她的不安与惊吓,直到她陷入沉睡。
日渐西斜,那场争斗,镖师们虽然看见,也不敢多问。行走江湖,明哲保身是不二法
宝。
春寒依旧彻骨,熟知路途的镖师知道,在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前方不远的太平客栈,
并无其它可以过夜的地方。
太平客栈,处在南北的交界处,能太平地存在下来,自有它的道理。
客栈主人胡非为是昔日关西道上的三大巨盗,后来却被武当宿松道长收服,成为武当
的俗家弟子,并开下这家太平客栈,但凡遇到义勇之士往往不纳分毫,开店所得也全
部赈济贫民,以赎前罪。
车子刚停在客栈前,一红脸大汉便迎将上来,但见他身材魁梧,威风凛凛,右颊上有
一道又深又长的疤痕,如一条蜈蚣盘在脸上,使那张脸上略显阴沉。但是他豪爽的态
度与话语却弥补了这一点。
胡非为大笑道:“我说今天怎么老觉得有贵客到,原来是最近武林上人人传说的‘狂
花剑客’杨兄弟。”
杨繁躬手道:“胡大侠过奖了。”
“大侠不敢当,是兄弟就叫我一声老胡吧。”
司马绪刚刚步出马车,笑道:“是老胡还是‘老狐狸’呢?”
胡非为看到他大吃一惊,“哎呀,仕阳师弟……你怎么和杨兄弟一道了?”
司马绪道:“此事说来话长。”
胡非为大笑:“既然说来话长,我们就准备几壶酒,慢慢说吧。”
司马绪道:“看到胡师兄,我早就有这个自觉了。”
杨繁看着他们二人,问道:“你们……是师兄弟?”
胡非为转而问司马绪:“你还没告诉杨兄弟吗?”
司马绪偏头一笑,对杨繁道:“大哥没问过我啊。贫道道号仕阳,师承武当宿松道长
。”
“大哥?”这次轮到胡非为傻眼了。
“绪哥哥,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人家肚子饿死了啦。”柳晓晓掀开帘子娇声喊道。
胡非为低声问道:“九师弟,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司马绪也是顺着他放低了声音,“放心,五师兄的客栈大概吃不垮。”
胡非为哈哈笑了两声,对客栈内看了半天热闹的伙计大声喝道:“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快来招呼客人啊!”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客栈。
太平客栈最好的酒菜摆上桌,胡非为为三人的酒杯满满倒上,“这第一杯,是祝贺九
师弟找到失散的大哥,兄弟团圆,干!”
司马绪微笑道:“谢五师兄。”
看到他的笑容,杨繁心头一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是庆贺我与师弟异地相逢,武当山一别,距今也有三年了。”
司马绪道:“师父经常掂记你,常说你是黄鹤一去不复返。”
胡非为苦笑道:“俗务缠身,难以全心向道,实在是一大遗憾。”他端起第三杯,道
:“这第三杯,是恭喜师弟终于没逃出柳家大小姐的手掌心,从此鸾凤和鸣,妇唱夫
随,举案齐眉。”
“啪!”的一声碎响,让两人都同时转头,只见杨繁单手捏碎了那只杯盏,手掌被划
破了流出血来而未自知。
“大哥?”
杨繁望他一眼,陡然站起:“在下在事在身,先失陪了。”
“大哥——”
司马绪道:“五师兄……”
胡非为道:“你先去吧。这么好的夜晚,真适合来个对月独饮。这里是按武当的布局
,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司马绪道:“谢谢五师兄。”
却说杨繁一气之下冲出来,一时之间无处可去,他忖道:原来绪已经是名门子弟,那
他与柳晓晓可说是天作之合。今日他让一时恨意蒙蔽,几将那柳晓晓一剑刺死。这要
真成了,不会让绪恨他一世吗?思及至此,全身发冷。但他转念又想,倘那柳晓晓死
了,他便可以赎罪为名,长伴绪左右,天长日久,他便可……便可……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
司马绪追出来,却寻不到杨繁的气息,只得出声呼唤。
杨繁刚要出声,却又止住。
他屏住呼吸,任凭司马绪从他身边走过去。
“大哥!大哥……”一声一声离他远去。
杨繁只觉得胸口被一把大锯来回地锯,他想要绪,想到发疯,但是他要不起,早在七
年前他离开绪时他就已经失去资格了。
却说柳晓晓见司马绪他们饮酒,心想这下可逮到机会了。她小心地离开房间,几个闪
身,来到何小姐待的房间。
那房间是太平客栈最好的一个房间,因有司马绪嘱咐,无人敢进去打扰。屋内一片黑
暗。柳晓晓进得门来,将门合上,似听到一点铃声,仔细听来却是安静异常。
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那点光亮照出床上人的模样。秀丽的眉目,却不是想
像中那样夺人目光。
柳晓晓喃喃道:“这种姿色也能让那个杏花林主那种拼命争夺吗?”
你道柳晓晓为何如此好奇,只因凡是女子,尤其是对自己外貌颇为自信的女子,听到
别的女子姿色出众都有相比之心,此乃人之常情。
她正自语着,忽然嘤吟一声,床上的人竟睁开眼来。
一双琉璃眸子在望清她后,刹那间光芒刺目。
“……!”柳晓晓一时也觉得这目光好不熟悉,不由怔在那里,“你……”
那女子似乎不能自如地活动,她张了好几次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柳晓晓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她眨了一下眼睛。
柳晓晓觉得奇怪,又问道:“你认识我吗?”
她的眼睛又眨了一下。
柳晓晓却待再问,忽听一声熟悉的呼唤:“晓晓,你又不听话了吗?”
“啊!”她转身,房门不知何时洞开,他逆着光亮,看不清表情,一绺绺清逸的发丝
拂过脸颊。
司马绪绕过她,道:“何姑娘身上余毒未清,你这样打扰她,让我拿你怎么办好?”
柳晓晓低着头不敢说话。
司马绪又道:“好了,我先送你回去,有事明天再说吧。”
柳晓晓乖乖地向外走,被逮个正着她还真是倒霉。
司马绪微微笑着,好像在说:真是个不乖的小孩啊。
次日,胡非为的大嗓门又在整个太平客栈回响:“仕阳师弟,你未来的泰山大人来信
了!”
柳晓晓正要出来,一听脸羞得通红,又躲进房去。
司马绪正在与杨繁商量路线,听到脸上浮起笑容。
胡非为将信递给杨繁:“杨兄弟,你来读给仕阳师弟听吧。”
杨繁道:“还是胡兄来读吧。”
胡非为抓抓头,道:“嘿嘿,这我可不在行,我老胡认识的字还没一萝筐。”
司马绪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道:“拜托大哥了。”
杨繁状似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
他展开信,正待念却被人抢了去。
柳晓晓扬首睨着他道:“这是我父亲写给绪哥哥的,为什么要让你这个外人看?”
杨繁道:“既然柳姑娘来了,在下就不献丑了。”
柳晓晓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她展开信,方扫几行就刹白了脸,怒气冲冲道:“怎么搞的,那些护院都是吃干饭的
吗?”
司马绪扶着她的肩,道:“晓晓,别急,发生了什么事吗?”
柳晓晓道:“爹爹说,山庄被人屡次偷袭,他又为寻找哥哥下落分身乏术……爹爹嘱
我尽快赶回山庄助他一之力。”
司马绪道:“是什么人敢对柳剑山庄出手?”
胡非为道:“这个时候,可说是形势复杂,难说啊。”
司马绪道:“五师兄听到什么风声吗?”
胡非为沉吟道:“当今武林划界南北,正道之中唯天机柳剑马是瞻,除此之外,还有
三大门派四大禁地,奇人隐士藏于江湖中的更是不计其数。只是最近……”
柳晓晓急问道:“最近怎么了?”
胡非为道:“四大禁地之中的杏花林与潜龙谷不断有人在江湖上活动。蜀山派,青城
派,昆仑派等二十多个门派最近接二连三传来弟子死亡或失踪的消息。”
柳晓晓道:“那是他们虚有其名,要是让我碰到那个杏花林主,非要在他身上戳出几
十个窟窿不可。”
司马绪侧头,问道:“大哥,你认为呢?”
杨繁想了一下,道:“我初入江湖,对武林之中的事并不是太了解。”
柳晓晓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杨繁别过头去。
司马绪道:“晓晓,你打算什么时候起程?”
柳晓晓嘟起了嘴,道:“绪哥哥希望人家离开吗?”
司马绪笑道:“怎么会呢?但是伯父说的也对啊。”
他这样说,柳晓晓就只好乖乖听话,因为她要让司马绪知道,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
远山含翠,碧水映天。
柳晓晓一遍遍地叮嘱,直到时间实在不容许再拖才恋恋不舍地上马。
“绪哥哥,我会尽快处理掉那些没长眼睛的小贼赶来和你会合,你要等我哦。”
司马绪道:“知道了,我一路上会留信号给你的。”
柳晓晓转头喝道:“喂,姓杨的!绪哥哥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就找你算帐!”
司马绪道:“晓晓……”
她一扬鞭,喝声“驾”直驰而去。
杨繁站在不远处,司马绪走过去道:“晓晓冒犯之处,请大哥见谅。”
杨繁看着他,半响方道:“你不是她,我不怪你。”
司马绪似怔了下,道:“大哥讨厌晓晓吗?”
杨繁道:“如果我说是呢?”
司马绪低下头,“绪让大哥为难了。”
杨繁无语。他心道:你是让我为难,可是为难的原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司马绪道:“晓晓离开,大哥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这里离武当山不远,不若绪去搬个
人来怎么样?”
杨繁笑道:“这样的话让我听了真是伤心啊,难道我在绪的心中这么不堪吗?”
司马绪柔声道:“非是绪不相信大哥,而是这次我们要对付的是四大禁地之一的杏花
林,大哥万不可托大。”
杨繁道:“我听绪就是了。只是江湖传闻,武当宿松道长对弟子约束极严,非令不可
下山。门下八徒,忠孝廉谨宽裕容忍,个个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了,何时你成了武
当第九弟子了?”
司马绪道:“那是绪的福气,师父远游至雾来岛,就将绪带来武当山,收为关门弟子
。”
两人一路行来,风光已是数变,但见:
冈峦围绕,树木阴翳。
危峰秀拔插云霄,峻巅崔嵬横碧汉。
斜飞瀑布,喷万丈银涛;倒挂藤萝,飓千条锦带。
杨繁叹道:“不愧为江湖名门武当派,也只有这秀绝武当山方能容纳。”
司马绪微微笑道:“能得大哥如此称赞,绪真是与有荣焉。”
两人相谈甚欢,杨繁望着那张儒雅清和的面容,仿佛回到七年前在雾来岛的时光。
雾来岛,只是太湖中的一个孤岛。
太湖,一名震泽,一名具区,一名笠泽,一名五湖。
东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周围五百里,广三万六千顷,中有山七十二峰,襟带
苏,湖,常三州,东南诸水皆归。
太湖内菱,游,莫,负,胥五湖,外梅梁,金鼎,东皋里三湖,大小沙洲不计数。
在太湖之中的老船家中流传着一个传说,太湖龙王有个聚宝盆,被龙王的三公主偷来
送给一个书生。书生福薄,被龙王知晓大发龙威,掀起滔天巨浪,害了书生性命。后
来,聚宝盆冒出湖面成一岛,相伴可怜痴情的三公主夜夜流泪至今。
那岛即为雾来岛,无人知晓在何处,就像那个传说一样仅仅活在人们的梦想中。
杨繁是从小在太湖上长大的渔家孩子,直到某天父母的船被风流打翻,他落入水中,
无意中飘到了那个传说中听过无数次的雾来岛。
开始绪并不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一个孤岛,不信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后来他和绪熟了,他才明白在雾来岛外是水涡自然形成的震泽分流,极五行阵势。他
能通过水阵平安漂到岛上,算是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
那个时候,绪只有十几岁,纯真无邪的笑容已经让他上山下海,万死不辞。他那时便
发下誓愿,尽一生之力,保护那个可爱人儿。
可是如今,物是人非,绪就在他身边,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正想着,忽听山上传来阵阵钟声,司马绪道:“武当警铭已数年未动用,究竟是何
人欲闯关?”
他话音未落,却见远处山道上尘土飞扬,数名着道袍的武当弟子剑芒逼人,围着一玄
衣男子,绕是武当剑阵厉害非常,那男子却连衣襟也沾他不着。
杨繁忖道:莫非是江湖人来寻武当的晦气?一念即此,他便欲挺身相助,要知武当可
是绪的栖身之所。
未料有人从旁侧扯住他的衣服,他急忙回头,便见司马绪笑着摇摇头,说出一句话来
。
要知这司马绪为何对此战袖手旁观,那玄衣男子又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