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舞妖娆 上——隋心
隋心  发于:2010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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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亦庭突然间发觉,画舫中这个给人感觉淡然的男人那淡和的声音中却夹杂着一抹让人察觉不出的恼意,可是却让他熟悉不已。

就在他细细品味感觉的时候,那道淡然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不过却不是对着他。

“苏锦锈,你是不是皮又紧了,需要找个人给你松松皮了。”

被晏冥扣着手的苏锦锈那张原本还气得绯红满布的脸上闻言不由得惊悸的一下子失了颜色,脸上豆大的汗珠似瓢泼一般的瞬间爬满了前额与脖颈,“公……公子?”

淡雅柔和的声音仿佛是情人的呢喃一般的滑过所有人的耳膜,带起一片迷人醉意。

可是苏锦锈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般的打了一个颤,“公子,锦锈知错了。”

“噢?……知错了……你还知道自己错了……说说,这都第几回了。”

唐秋离身子似离弦的箭一般的几个起落间便落到了白色的画舫前,剑交左手,单膝跪在船板上面,“公子,锦锈非是有意的,还忘公子饶过他这次。”

伴着白纱的飘飞间,那看不真切身形的男子轻轻的溢出一声轻叹,“你就护着他吧,早晚有一天,让他吃尽苦头,方才明白,冲动最是要不得。”

“公子教训得是。”

“唉……”

虽然苏锦锈看不到那远处的画舫,可是当他听到那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声的时候,早已失了血色的脸上这才浅浅的溢上一丝颜色,不若先前那般苍白似鬼的惊人。

就在所有人的人从颜亦庭那阴寒的气势中乏力至极的解脱出来的时候,不由得凝神看向了那首飘在远处的画舫,在心头浮出了一个人来。

能被唐秋离和苏锦锈如此惊怕的人物,莫非是那个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传说中犹如天人一般的男子,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然会在此时,此刻,现身于此处,几许惊疑,几许迷惑,又添几许向往。

008——相逢不识

“锦锈顽劣不敬颜尊主之尊,理应当罚,可是念在他年纪尚小,还望颜尊主大度莫与他一般计较才是。”夜独舞虽然仍旧掩在白纱后面没有完全现身,可是此时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应该便是那位被水南天下称之为天人的妖娆公子夜独舞。

颜亦庭感觉着那迎面而来的舒服感觉与淡雅清香,不由得浅浅勾起的嘴角,“听闻公子一曲当真是洗髓伐经,不知可否让亦庭细细闻之如何呢?”

伴着飘飞的白纱一道娇小的身影钻了出来,年约七八岁模样的小僮晚尘朝着颜亦庭方向深深一礼,“我家公子有请,请尊主移驾。”

“呵呵……那亦庭就冒昧了。”伴着颜亦庭那阴柔中带着震憾灵魂的笑声,他的身形似一抹飘乎的流光一般的便落到了掩着白纱的画舫之中。

当颜亦庭看到那坐在一架古琴前的夜独舞的时候,不由得惊叹一声,好一个妖娆公子夜独舞。

似墨染一般的黑发在脑后松松散散的扎成一束泄落于身后,一袭无任何花饰的白衫伴着这四周飘飞的白纱让人有一种极不真实的错觉,仿佛他会随时乘风而去,逍遥于红尘之外,纵游于九天之上。

真乃天人也,可是当你真的看清他的容颜的时候,却又似一切观感顿觉烟消云散。

夜独舞的容颜自是极精致,可是那极精致的容貌却并不是让人失魂的所在,而他那掩在眉宇间的温柔浅笑,淡然雅意会让看过他的人由如坠入无边云海,在感觉到那种发出自灵魂的迷恋的同时又深深的拉远了距离。

颜亦庭一袭飒烈黑衣与那端坐在琴后的夜独舞同时形成了一种极强烈,极浓郁的对比,如太极旋转一般的竟然让五米之外的所有人,虽看不真切但是却也感觉到了那种类似于黑洞一般的吸力。

轻轻一抬衣袖,带起一片流光溢彩,夜独舞看着颜亦庭的目光,清澈中带着暖人心脾的温暖笑意,悠然平静得比头上无云的天空还要空澄,宁静。

“尊主请坐。”

夜独舞衣袖下一双莹白如玉的玉手轻轻的落到了琴弦上面,他平视着颜亦庭的目光中仍留着未散去的笑意,引着颜亦庭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盘膝坐到了小僮晚尘早已备好的坐垫上面。

“公子……请。”

伴着轻轻滑动的双手,如江上来风一般的琴音一点一点的洗去了所有人盘旋在心头那无以言明的恐惧,夜独舞收回自己落在颜亦庭身上的目光,心境大开,神魂游动,落英缤纷的颜色竟好似在这只有黑白两色的空间中飘飞,落地,生花,然后消失于空无……

可是就在他收手,顿音的那一刹那,长袖一抛的扣住了颜亦庭的手腕,轻柔飘飞的嗓音中带着无人可解的轻柔在这个好似被封闭的空间中一点一点的渗尽到颜亦庭的心尖处,带起片片涟漪……

“尊主此次出谷是为艳姬……还是渺烟……”

颜亦庭看着那双清澈,宁静的双眸,微讽起的嘴角带起的一片邪魅与无人可觉的刻骨心痛,“如若我两人都为呢。”

纤白细瘦的手指轻轻的点在颜亦庭的腕上穴处,那双宁静的双眸轻轻的垂了下去遮去一片宁静悠远,微不可闻的叹息中带着一抹让人沉迷的孤寂,“艳姬早已在十五年前便香消玉殒了,而渺烟也从那时便失了魂,断了魄,只余恋意,再无尘世情。……既便你找到了他,也无法寻得当年的他了……就算恨极,也是无主了。而尊主,如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也耗尽阳气铸就阴魂鬼体,当初不复……”

颜亦庭看着这张自己并不认识可是却忍不住感觉到一丝熟悉的脸上,他怎么会知晓得如此之多呢,当下不由得满腹疑问。

“你究竟是谁?”

夜独舞放开自己扣着颜亦庭的手,轻轻侧过身子,端起一旁的茶杯,递了过来,扬起的笑眉中却多了颜亦庭无法理解的一抹刺痛。

“当面相逢,不相识;君笑天下我为狂,归来梦回,忘却天下。”

嗅着那熟悉的茶汤香气,眼前那柔软笑意中掠过一道惊雷直直劈入脑海深处,颜亦庭那端着茶杯的手指不由得一颤,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惊愕。

“……归来梦回,忘却天下……你是……”

夜独舞也好似想起什么,浮笑的眼眉间一片落寞,“尊主,请独舞为你奏完梦回吧,此曲虽未曾有缘弹与知音人听,但今日还望尊主能喜欢,思起当年笑傲江湖,苍松翠柏下的年少轻狂……忘却昔日的情怨仇恨,只记当初相识相惜情,让渺烟平稳的渡过他的下半生,也算是尊主还了十五年前欠下的小小浅薄人情吧。”

看着那拨动的纤细手指带起的音律,颜亦庭仿若又看到了昔日里,他与艳姬共结连理,与那个花红嫁衣下的柔美可人儿,浓情蜜意中观烟云阁外的万里云海,浮云艳阳,崖壁苍松而笑傲江湖的轻狂,与秦渺烟相见恨晚的高山遇流水的知音惜才之情之意,那时的他,是那样的幸福,也是那样的满足,只觉得坐拥这绝世的美人,得这天下难得的知已,他便可舍得天下霸权之心,称雄浊世之意,却不知到头来,不过空梦一场,梦回……卿逝……君已远……一切都成空……

没有人知道颜亦庭与妖娆公子夜独舞是如何谈的,不过当颜亦庭那昂扬中带着让人胆寒的身影裹着一片落寞孤寂的消失在水天一色的奚真湖上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的松下疲乏纠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那个让人惧怕不已的恶魔终于走了。

夜独舞看着那站在唐秋离身侧的苏锦锈,轻轻的靠在了晚尘塞过来的软枕上面。

“锦锈啊,今日是你父的寿辰之日,你且回去祝寿吧,迟些日子与秋离一同回谷好了。”

“可是……”看着夜独舞那微阖眼帘的双眸,唐秋离扯着苏锦锈的袖子止住了他未出口的话语,弯腰一礼,“是,公子。”

当唐秋离扯着不情不愿的苏锦锈返回贺台的时候,原本坐在看台上面吃着东西的鹰飞却是踪迹皆无,无人发觉,他竟是何时失了踪影的。

夜独舞挥袖拦下晚尘手中那已经点在对方额心处的利剑,立在船头的身子缓缓的转了过来,看着那个似落汤鸡一般爬坐在船沿边上的男子,“为何上了我的船。”

鹰飞看着那张精致到让自己无法描述出来的容颜,一股子心头莫然浮出的湿意轻轻的涌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到在船板上面,“请公子收我为徒,我想学武。”

当他看到这个男人即便是坐到船中就能挡住那个神鬼莫测的飘渺尊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牛一碗那不甘中带着心痛的眼眸直刺他的深心,所以他便不回思索的跃入水中追着这首即将远去的画舫,片刻不停,不顾一切后果的追了下去。

“学武何用?”

鹰飞带笑的眼眉敛去笑意,一双曾经非常喜欢笑的眸子中好似积压得无法排解的苦痛,“我要变强,这样便无人可以左右我的人生。”

不会武的他,若是没有唐秋离的帮助,就只会像是一条狗一般的躲着,逃着,而这样的人生,不是他想要的。

他曾想过自己要过着平凡但是安静的生活,可是如今,那都是奢望,作为一个逃犯的他,只有让自己变强,他才得到自己想到的生活。

那双眼眉间一刹那闪现的苦痛,竟让夜独舞好似看到了故人一般的备觉熟悉。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鹰飞看着那双泛着慵懒迷离的眼眸,神魂渐失的浅浅低喃道:“我叫鹰飞。”

“你怕我吗?”

“不怕。”

慢慢的阖上了眼帘,夜独舞挥了挥袖,“好吧,晚尘,你带鹰飞去换身衣服吧。”

“是,公子。”

晚尘收回手中的剑,行了一礼,然后便扫了一眼爬了起来的鹰飞转身朝后舱走去。

鹰飞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立在船头迎着缓缓江风的夜独舞,然后连忙加快了脚步追着晚尘钻进了后舱。

离开奚真湖,鹰飞也有些伤感,也有些不舍,可是他知道现在的他只有学得上佳的武艺,他才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否则一定,都是空想。

那一夜,黑衣蒙面人其实给他的冲击其实比他想像中要大得多,虽然表面上仍旧平稳如常,可是秦渺烟那一句佛语,却如撞钟一般的冲击着他那颗试图躲在沙下的鸵鸟心态,让他惊醒的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强。

夜独舞看着那跪坐在一侧的鹰飞,一向平稳的心境竟不知为何的起了一丝波澜,“鹰飞,学武很苦,何况你早已过了初学的年纪,你可想好了,还要学吗?”

抬起头来直视着夜独舞那双总是半阖着的眼帘,鹰飞眼里满是倔强与坚忍,“公子,鹰飞要学。”

仿佛是料到他会如此回答般的,夜独舞轻轻的勾了勾嘴角,然后带起一片柔软的笑意,“好吧,随我去烟云阁,我教你习武。”

009——鹰飞学武

层层叠叠的云雾中隐约可见一峭立山崖旁探伸出一百年苍松,苍松翠柏下面则是被浓云遮着看不清的一块石崖。

石崖如镜,平整而利落,可是此时镜面一般的石崖上面却盘膝坐着一白衫男子,衣衫如雾轻浮。

伴着初晨的浓雾而来的则是浓烈如刀一般的寒意,可是白衫男子却是身形极稳的坐在上面一动也不动,身形如石刻一般的稳当。

连着石崖与浓雾深处则是一条根本看不清的山路,浓雾中浅浅的,由远及近的冒出一条小小身影。

虽然雾极浓,可是晚尘仍是眼尖的看着那坐在石崖上面的男子,微微弯起嘴角,借着手中的勾锁一把勾住石崖旁的峭石,立住背着篓子的身子,扬起了头,“公子,该回去了。”

夜独舞睁开一直微阖的眼帘,看着崖下晚尘那仰首的身形,柔柔一笑,然后衣衫轻轻一荡间,便似浮云一般的飘落到了晚尘的身前,袖子一扬,一裹晚尘的腰身,身子便似孤雁一般的向一旁峭壁山崖便栽了下去。

晚尘感觉得那极速穿过身边的浓雾与山风,感觉着这每日晨时必会经历的感觉,早已从最初的惊惧害怕到此时的享受起来。

当夜独舞把晚尘放到平地上面的时候,晚尘伸手整了整背在后背的药蒌,然后轻轻一欠身,“请公子沐浴后来旁厅直接用饭,晚尘熬药去了。”

夜独舞微微颔首,便迈步蹬上了伸向远处竹楼的小路,可是一旁的小园里面,今日里却与往年不同的是,此时正有人挥汗如雨的负着石锁,熬打着筋骨呢。

顿下脚步,夜独舞看着那个来这里已三月有余,但是却仍旧没有被自己吓走的孩子,浅浅的浮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鹰飞很倔强,不仅仅只表现在他的决心上面,甚至就连夜独舞随意扔出来的命令,他都会一丝不苟的去完成,甚至有的时候,站在夜独舞身后的晚尘,心里十分明白,自家公子又是无聊了才这般的想着法折腾人了,同时也不由得心中暗暗的替鹰飞捏了一把冷汗,然后看着他每每在不可能的时候,让公子那平静如波般的浅柔笑意中微微的滑过一抹惊异的神彩。

‘烟云阁’虽然名为阁,可是却并不是江湖上所有人想象中那般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反而只是一座清幽至深的三层竹楼。

竹楼后面是一片幽深寂静的竹林,竹楼两侧则是被浓雾遮住的峭壁悬崖,前面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花海,若是头一次来到‘烟云阁’,则是根本没有能力走出这个仿如迷宫一般的所在。

世人一直口耳相传这样一句俗谚,迷雾桃园,深诡幽原,‘烟云阁’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南星这里,西桃园,南幽原,雪寒峰中‘烟云阁’,并称三大离尘之府,世人只知其名,不知其址。

早已负着石锁累得湿透衣襟的鹰飞看着那慢慢走近的夜独舞,不过仍是咬着牙撑着那马上就快要触体地身体,阵阵热浪从身体中那不知明的地方缓缓流动,在那快要窒息一般的疼痛中,他却感觉到这四肢百骸犹如滚油一般的沸腾灼热着。

夜独舞背负着双手,虽然眼角微弯,可是一双眼里却带着清越的眸光看着眼看便要撑不下去的鹰飞,在等着他向自己低头。

可是鹰飞那微泛金色的胳膊硬是一点一点的再次撑了起来,然后脸色胀红的再一次的出乎出有人意料,在夜独舞那温柔的眸子中印上一抹倔强的色彩。

转过身,夜独舞轻轻一展衫,然后随着飘飞的衣衫带起一片花瓣迎向了鹰飞,白衫裤下的双腿好似带着刺骨一般的寒意的扫了过来。

鹰飞狼狈不堪的躲着那夹杂在飘飞的花瓣中的诡异腿影,最后在重重的挨了几脚之后,身子似脱线的风筝一般的栽到了花海之中,再也挣扎不起。

看着那渐渐消失在花海中的白色衣衫,鹰飞咬着牙想让自己再次坐起来,可是却发现,浑身似万千蚁咬一般的痛正一点一点的渗入骨髓及四肢面骸之中,那种由内而外而散发出来的刺痛让他重重的闭上了眼,然后似昏过去一般的放弃了自己再次挣扎起来的想法。

当鹰飞终于再次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却同时也感觉到了每日都会感觉到的那种温热感觉,此时的他光着身子坐在一盛满了早上晚尘采来的草药浸液之中,缓缓的驱感着每日三次必到的疼痛与疗伤过程。

晚尘满头是汗,只着一件短衫短裤的站在浴桶旁的木凳上面正为他往肩上浇着墨绿色泽的药汁,看他转醒过来,放下手中的药勺,伸出一双纤细的小手为他按在几处大穴上面,用那微弱的内力助他把早已熬成精华的药液吸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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