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出书版)by 子子茵蓝
  发于:2010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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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于两个男人的故事。
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爱情;两个人的挣扎,两个人的角力。
一个热情奔放,一个内敛含蓄;
一个写满了沧桑,一个却单纯如白纸;
一个如火,一个似水,
却是同样的感性,同样的敏感。
一段永难磨灭的相遇彻底改变了这两个人的人生;
当种种恩怨如云消散,当纷杂情感尘埃落定,回首来路,只剩下一句感叹: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引子

Viggo挺早就知道自己多愁善感。
小时候妈妈带他去看一场老电影,名字都忘了。只记得最后一幕是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

一座有着许多高大柱子的楼前。阳光下那个人的影子寂静地拖过身后的台阶,一折...

又一折的。
那个人一脸迷茫,不知什么原因肩膀全塌下去。就那么站着,孤伶伶地一个,也不知

道是要做些什么。然后镜头越拉越远,越拉越高,观众仿佛是从灰茫茫的半空里低头

去看,见那一个细瘦的影子,分明就象一根烧过的火柴,风一吹就真要变了灰。
他一点都不记得那个电影的情节,或者是根本没能看懂,却清清楚楚记得那会儿的感

觉。好象心里忽地一下子破了一个大洞,接着又给塞满了许多黑乎乎沉甸甸的东西,

所以比平时沉了好几倍,沉得他都要透不过气来。
在他呼呼喘气的时候,字幕跳出来。人们纷纷站起来,椅子啪啪乱响。
妈妈转过头看他,背后是黑白闪光的银幕:"亲爱的,喜欢这电影吗?"她抽了一下鼻

子问他。不等他回答,就站起来,在他头顶上亲一下,开始给他穿好外套。
Viggo一直没想出话来回答,不过他觉得妈妈其实并不认真要听他的答案,她只当他没

看懂。
这时候电灯都亮起来了,妈妈拉着他朝门走。他的身边都是人,而他那么矮,好象是

沉在一片黑压压的水里,怎么样都浮不上去,连光线都只忽忽地飘在水面上,到不了

他身边,他觉得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更加厉害了。
以后事情就更糟了。
好多个晚上,Viggo都梦见那电影,那种难受的感觉甚至比看电影时还要强烈,那么难

受,让他都没办法睡下去了。半夜里醒过来,拼命要哭又没有眼泪,好象是身体里所

有的水都变成了汗,被子全是湿的。

他开始害怕睡觉。

然后终于有一天,在梦里,他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变成了那个电影里的人,和他的影子

一起,孤伶伶地站在那些台阶上。看不见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整个人都吹得又虚

又脆,就象一个沙塔,随时都有可能蓬地一下散开来-----
他忽然就醒过来了,发现枕头都给自己哭得精湿。他睁着眼睛躺了一阵,把湿枕头翻

了一个面,慢慢睡过去。
以后很多很多年他再也没做过那个梦。

直到Orli死了以后,那个梦才又回来。
第一章
Viggo第一次见到Orli,是在剧组的临时餐饮帐篷。
那是他第二天进剧组,约好七点钟试妆。
到的时候天还早,才六点十五分。帐篷里很空,几个来得更早的人已经在吃,接咖啡

的当口,后面才有一个人排队。
他在余光里瞧见那人,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似乎有一双很亮的眼睛。还没等他开口

,那人已经出声招呼:"早!"
Viggo回头微笑,答一声:"早上好!"
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孩站在自己身后,白色T恤,旧牛仔裤,张大了嘴正打哈欠。但可能

是太年轻的缘故,连他打哈欠的样子都不象是疲倦,反倒有一种不肯安生的蓬勃劲儿

。黑色头发剪成个奇怪的莫希干发型,看来颇有点扎眼。
打过招呼,Viggo拿着咖啡和三明治走开。他不是一个很会和陌生人搭讪的人,大多数

时候他非常礼貌,态度温和,却远远算不上热情。
但是那个年轻人不放过他。
Viggo的三明治刚刚吃了两口,他已经走过来把托盘放下。他低头冲Viggo笑,笑容明

朗得让人没法拒绝,大剌剌地问:"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当然不。"Viggo说,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
年轻人朝他伸出手:"OrlandoBloom,叫我Orli."
Viggo同他握一握:"ViggoMortensen.很高兴见到你。"
Orli把手挥一挥,好象是要把那句例行公事般的"我也很高兴"一下挥走。他拖出把椅

子,笑眯眯地坐下来:
"刚才我就觉得是你,虽然你看起来跟电影上不大一样。Peter昨天告诉我们你会来演

Aragorn,我们,我是说我和那些hobbits,就去借了你的<完美谋杀案>来看。"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孩子般的急切和得意,令Viggo想起儿子Henry眉飞色舞跟他

讲学校里见闻的样子。他微笑着问:"你们真看了?那片子我演得可不怎么样。"
Orli立刻盯住他:"那么哪一部你才觉得好?"
有半秒钟Viggo几乎愣在那儿,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接口。通常他们会反驳说:"不

,不,你演得好极了。"为了显得真象那么回事,他们甚至会说:"比如这里...那

里...你处理得尤其棒......"从来没有人象这孩子一样如此认真地追问,简直就是直

接得接近于讽刺。
他抬头看一眼Orli,那双望着他的深棕色眼睛非常明亮,每一转仿佛都能在空气里划

一道亮弧。他忽然有点迷惑,搞不懂这样一双眼睛后面究竟是坦率纯真还是玩世尖锐

,于是他辞意模糊地说:"老实说,哪一部也没好到让我可以跟别人说,‘去看那个,

我演得可真不赖。'"
Orli似乎明白了,笑着耸耸肩,开始吃他的汉堡:"你们这些家伙,不知道是要求太高

,还是不肯说真话。我倒觉得你演得挺不错。"
不知为什么Viggo忽然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他想了几秒,才说:"我是说真的,我不是

一个很有天分的演员。所有的角色我都用心去做,兴许说得上不坏,但是也不过就那

样,我的演技只说得上中规中矩。"
Orli两颊鼓鼓地看着他字斟句酌,拼命咽下一大口,才放声大笑:
"嘿,我说,承认自己没天分也不用认真成这样吧!"
Viggo也笑了:"你也认真点,那可是我思考了二十多年得出的痛苦结论。"
Orli笑了好一阵才停,笑容从脸上走掉,又顽皮地藏在眼睛里。"你这么说,是要告诉

我你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Viggo喝一口咖啡:"如果你非要那么理解。精灵小子。"
下一刻Orli那只空着的手已经伸过餐桌,啪地一下落在他肩上,几乎让他杯里的咖啡

溅出来。那孩子兴奋地大声嚷嚷:"嘿,你知道我演谁!"
"Peter倒还没忘给我演员表,而且我也还没老到记不住那个沃尔夫小说里英雄的名字

。"
"你连这个也知道。"Orli兴奋得连另一只手里的汉堡也扔下了,"我妈就是看了那本小

说才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从小没少被人笑。跟他们说那名字的意思,那帮家伙还都

不肯信。非得把他们一个个揍翻,才知道长记性。"
他说话的时候比比划划的,恨不能跳起来手舞足蹈,生怕别人不能想象那样的场面。

Viggo看着他,忽然觉得惭愧。为了自己刚才自己的猜疑。
眼前这个,真的还只是个孩子,而孩子们说的就是他们想的,再不会有别的意思。
"一会儿你要去哪儿?"快要吃完的时候Orli问他。
"约好七点钟试妆。"
Orli笑了:"跟我走吧,我也去化妆室。他们改了我假发上一条该死的小辫子,定妆照

非得重拍。"
Viggo看看他,这才开始意识到这么个活泼得象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的大孩子就要去演一

个优雅俊美的精灵,他实在有点难以想象他扮成精灵的样子,不过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两个人走出帐篷的时候,新西兰纯净的天空是种半透明的青,就象是最上品的瓷器,

把天地间所有的光线都过滤得润泽明洁。剧组围栏外是大片的原野,纱一般的轻雾在

草原上东飘西走,一会儿碎成絮片,转眼又接成整幅。微风若有若无地吹,有一下没

一下地摸人的脸。
Viggo落后了Orli半步,看他双手叉在裤袋里,一路上和熟人连笑带骂地招呼。
他走路的时候步子里有一种活泼的弹性,使得头顶上立着的那一条头发有节奏地晃荡

,活象印第安酋长头上的羽冠。
Viggo觉得那头发已经超出了他的审美可以接受的范围,让他忍不住觉得可笑,又不得

不佩服他那种我行我素的勇气。他想起自己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无论再怎么想标新立

异,也决没胆子去剃这么个惊人的头。
想到"这个年纪",Viggo才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他知道是眼前这个孩子放肆挥霍着的青

春让他生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感慨。他心里有些轻轻温和的遗憾,一些还算不上伤感

的感伤。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Viggo发现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老头子,而那个精灵小子却仿佛永远都是

快乐活泼的。
第二章

和所有的人一样,Viggo看见Legolas的时候吃惊地盯着他瞧看。
那个陌生的Legolas朝他挥一挥拳头,笑嘻嘻地说:"怎么了,被我脸上的粉吓着了?"

他才觉得是Orli又回来了。
他掉回眼光,忍不住大笑,说不出别的话,只是对着全化妆组的人做了一个由衷致敬

的手势。
一屋子的人就都笑起来。
跟在Orli身后的化妆师说:"没错,Peter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存心陷害

我,我的事业就快他妈玩完了。"
Orli回头:"哈,所以你小子才在我脸上倒一吨粉,拔眉毛,剃头发,非得把我折腾到

毁容。"
化妆师理直气壮地反驳:"Orli,你敢说将来电影上演你不会感激我?姑娘们都会放声

尖叫: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精灵!"
Orli嗤之以鼻:"没错,然后我就冲掉所有的白粉,摘了我的尖耳朵,扔掉这个破假发

,顶着我的莫希干头出去亮相,‘嗨,你们好,我就是那个金发小白脸Legolas!!'

对,甚至可以考虑留点胡子。等她们朝我扔西红柿的时候,我就把你的名片扔回去,

‘让你们的男朋友去找这个人!!'"
在大家笑不可抑的时候,那个化妆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纸片来砸在Orli的脸上。
"记着你今天说的,小子!"

但是从来没有人向Orli扔西红柿,即使他后来真的奇装异服,留着胡子出现在影迷的

面前。她们开始当然惊讶。然后不能接受的自去爱银幕上的精灵,更多的人则学会了

把两个人分开来喜欢。
可是对于Viggo,Legolas其实只是Orli的一个部分。
起初他也奇怪,为什么Orli一旦穿上Legolas的服装,就连眼神动作,气质表情都和平

时判若两人。与其相信化妆会有脱胎换骨的力量,他倒宁可默不作声地观察。於是渐

渐地,他开始发现那个活泼好动看来痞里痞气的年轻人,灵魂深处却有一种精灵般的

纯洁和明朗。
那是一种他所有的大大咧咧和口没遮栏所不能掩饰的东西,是疏忽一瞬他笑容里的一

亮,他安静时时洋溢在他栗色眼睛里那些光芒,仿佛辉动的水纹穿过玻璃映照在寂静

的空气里,又如同湖水中的阳光历历波折在水底的石面。因为透明而没有颜色,却比

所有的颜色都更夺目与纯粹。
而那顶假发,那副弓箭,那身绿褐相间朴素无华的服装,仿佛就是将那光芒自他灵魂

里抽出,凝结沉淀成实体的工具。让所有无法捕捉那吉光片羽的世人看见并且震惊于

那种应该只属于缥缈灵魂的美丽。
那样美丽,以至于Viggo甚至不敢轻易尝试将它记录下来。
电影拍了一年以后,Orli看着他贴在化妆间里满满一镜子的照片,质问他为什么那么

多照片里就是没有他的单人照。
Viggo开玩笑说:因为他的镜头对娘娘腔的精灵或者一个假扮的莫希干人没有兴趣。
但是架不住Orli的死缠滥打,几天之后,在Orli穿戴好行头,开始戴蓝色隐形眼睛

的时候他拍了一张Orli的照片。这算不得他出尔反尔,因为那时候Orli两者都不是。
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好的效果,他仿佛是在无意中记录了一个凡人羽化

成精灵那具有魔力的一瞬间。
那天晚上邻居的狗忽然不再叫,周围静得出奇,他一个人在暗房里看着那张照片在定

形液里一点点清楚起来。
照片上Orli微微低着头,脸比平时瘦削。他的眼睛自浓黑的睫毛下不知望着何处,

Viggo用镊子碰一碰液面,Orli的目光也跟着动荡起来,忽地一下子无比幽深。
这时自Viggo最深的心底慢慢涌起了一层奇怪的颤栗,令他忽然觉得如此软弱,忍不住

便要深深呼一口气。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那颤栗仅仅是因为自己拍出了有生以来最好的一张人物照片。
第三章
Viggo一直知道Orli喜欢而且崇拜他。这让他觉得愉快而骄傲。
他觉得那就好象一个成功的老师或者父亲轻易赢得一个顽皮淘气的孩子独一无二的爱

戴与尊敬后的感觉,得意,好笑,还有快慰,甚至可以因为这些更加纵容。但所有这

些都是暗地里来的,不会让那个孩子知道。
这些感觉有时有点象对Henry。
他记得从前有一天晚上,他本来是要去训斥Henry偷偷开车的事,却正巧听见Henry在给

同学打电话:
"虽然老爸这种东西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我得说,我家里那个还多少有那么点酷。

"
他吃了一惊,在门口做贼心虚地站了一阵,最后终於决定收拾起预备好的训斥,只在

Henry的房门贴了一张字条警告了事。
Orli比Henry大得多,玩起来也更疯。
他常常和那些Hobbits一起泡吧,半夜才回来,居然第二天也能神采奕奕地不影响拍摄


Viggo和SeanBean被他们拉着去了一趟,两个老家伙坐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相视苦笑,

那些砰砰砰的低音鼓点真让心脏难以负荷。Viggo坐在一片灯红酒绿之间,忽然想起十

多年前追求他前妻的往事,那时她是一个朋克乐队的主唱,他给他们写歌词,听他们

的排演,在激烈的音乐里跟他们一起在疯跳疯唱。谁都是疯过来的,所以这些年轻的

孩子没什么不对,不对的只是Sean和他自己,他们待错了地方,因为许多曾经甘之如

饴的事过了那个年纪就不能再做。做为回忆固然令人怀念,但是再做就成了荒唐。就

象他回头再看自己年轻时写过的诗,那些冲动激狂都属于再也不能回去的青春岁月,

除了一种油然怀旧的情绪,他有时甚至会觉得可笑和尴尬。
Sean看看扔下他们跳舞跳得忘乎所以的几个年轻人,探过头来在他耳边大声嚷嚷:"咱

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Viggo如释重负地点头。
他们挤过人群从后门出去,走在街上还觉得耳朵嗡嗡地响。两个人都笑起来,很明白

对方在笑什么。然后Sean摇摇头说了句:"他们还年青!"两个人又笑,这一次的意思

却有些不同。
他们在街上走了一阵,最后进了一家老式酒吧,里面挂着非常美丽的玻璃灯盏,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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