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修改版第一部 第二部)——破城
破城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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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想,不对。
现在是快到年底了,今年的东西怎么送到这里来了?一直都是乡下那边收着的呀。

不是那些年货,是南边嘉州的玉雕,是一尊观音菩萨,……,和往年的一般无二。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了一句,砸了它。
心理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感觉酸辣酸辣的,很是难受。

大人,这样是私毁神像,恐怕招灾祸呀。

那,你说怎么办,留着那个东西在这里,让我天天的面对它,想着自己过去的愚蠢吗?

大人,……,有句话,我知道说出来您会不高兴,可在我看来,龙泱他没有做错呀。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他没有做错。虽然是背叛了大人您,可现在看来,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私下里危害的大人您的。他跟了您那么久,他的为人,您还是知道的。也许这次仅仅是因为,大人往年都用他采办嘉州的玉器,这次他也是照着做的。


……,你要是怕招灾祸,就留着吧,我想睡了。
龙泱,这是在告诉我,你已经可以打通新州的关口,进来了吗?自从开战到现在,嘉州的任何货品都是禁运的,你居然可以进来,看来,你本事不小呀,……

大人,……
他的声音有点着急和淡淡撒娇的意味,我则把被子一蒙,闭上了眼睛,太累了。她看我真的睡了,也就没有久留,呆了一会也走了。
人要是到了身体的极限是无法安然入睡的,这一点,我到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全身很麻,可脑中却异常清醒,转来转去的都是这两天的事情,遇见的一个一个人也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就在我实在焦躁不安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按住了我的额头,我睁开了眼睛,是凤玉。


……,你没有走呀,……
我轻轻说了一句。

刚才的事不应该烦您,可,我也不能瞒着您呀。

我闭着眼睛躺着,她给我按着头的两侧的穴位,如针扎一样的刺痛减轻了好多。

大人,还是忘不了他,……

……,是呀,我们三个人这些年风风雨雨的,……,算了,不想了,今天文鼎鸶跟我说了一句话,很是不错,他说,很多事情不如意,可时间长也就习惯了,……
现在想想,还真有些金玉良言的味道呢。

想起了什么,我忽然睁开了眼睛。

对了,凤玉,你到这里来几年了?

她看了看我,继续为我按摩,似乎这件事情更加重要。
记不得了,我记性一向不好。

……,是呀,……,对了,多少年都没有问你,你爱过人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爱过,怎么会没有爱过呢,……,大人就是凤玉的知心人呀。

不是我,我们,……,其实我们的关系,说白了,也就是朋友一样。从你的眼睛中,我看的出来,在你的心底,有一个从来没有磨去的影子,那不是我,……

就算是吧,……,那大人爱过什么人吗,大人懂的什么是爱吗?

她这样问我,可是这仿佛是我第一次这样想这件事情。爱吗?
……,我不知道,……

她轻笑了一下,其实,爱和信任都是十分简单的东西,当您看到周桥第一眼的时候,您已经选择信任他了,您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吗?

我笑了。
凤玉,你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人,不要避开,只有真正面对了他,才可以真正放手。

这样的话是我许久没有听到的,从来我都是站在事情的旁边,静静的看着旁人如何在其中挣扎,自以为可以两袖清风,不沾染灰尘,可到头来,跳不出来的还是自己。要不然,就是我可以支撑旁人,让他们感觉到依靠,可我的依靠,又在哪里?


我开始试图回忆过去,原本是普通而美好的生活,现在却像罩了一层薄纱,渐渐隐去了原本的清晰。

那天,……,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内敛风华,而又要表现出一付白痴的样子,我感觉到很有趣,就对他有了兴趣,……,其实就这样的简单而盲目。

瞧,就是这样的简单,而后,其实背叛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不是封已经强大到可以和郑抗衡的地步,他也许就会永远隐藏在这里,不回去了。可他到底是忠诚还是背叛,这谁可以说的清楚呢?


……,凤玉,我对你的信任也是从看第一眼就开始的,……

那就请继续相信我好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此的玲珑,如此的聪颖,恐怕朝廷中的男人都比不了你。

这时,我看见她有些惨然的笑了一下。
我,……,只是一个满身罪恶的单纯女子罢了。大人可感觉好些了?

……,头更疼了。有些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些就必须执着,要是都可以放开手,活着做什么呢?终究堪不透,我也不想堪透了,……

哎,……
我听到了她轻微的叹气的声音。我发现,即使我可以正视背叛,但我也无法淡然处之,真的要血才可以平和我每一次的失落吗?很多时候我竟然不知道,执着于进攻封,到底是为了郑,为了子蹊,为了陆风毅,还是其实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展转想了想之后,还是我去趟新州吧,面对了,也就可以放手了,……


永离,如果有一天,让你选择我和陆风毅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你是会选他,还是我?

这是早朝前,子蹊问我的一句话,可我居然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我也不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
昨夜自从凤玉走了后,我并每有睡的安稳,总是想着一些什么,可仔细追究起来,却什么也没有,这使我感觉到厌烦和劳累,可本来要好好睡了的时候,听见了外面的更声,该上朝了,于是只得起来。

到了这里,却看见了子蹊,我向他说了徐肃不能去新州换我去的事情,而他问了我那句话。

为什么这么问我?

为什么要去新州?

……,很多,为了很多。
无论你是否决定要打仗,我都要去一趟。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他的身前,那样的眼睛,无法见底的暗色光芒中带了一丝的失落。
如果,我说不希望你去呢?

子蹊,江山和我,对你来说,哪个重要?

……,为什么这么问?

我轻轻扯开了他的手,对他说,如果你可以回答,我也可以回答。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然这样的激动,可我说,我要去新州为的是你,你相信吗?
在外人眼里,我和陆风毅交情很好,那是因为他真心想做些什么,而不是总想着升官发财之类的,这样的人,我想帮助他。
子蹊,你可曾信任过我?
我以为昨天我们什么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还是,我误解你的意思?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嫉妒和不确定,你相信吗?很奇怪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信,说我在找一些蹩脚的借口,……

我相信,……我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而这话,止住了他那有些哀伤的眼神和话语,他豁的一下看着我。

你说什么?

你的话,我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说完,我们都愣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而他也许也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原来,相信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相信自己相信一个人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于是在我们相对之后,我笑了,而且很是放松。


笑什么?他有些尴尬。

……

你还笑?

……

不许笑!

好象过了许久,我看见他有些嫣红脸颊,慢慢收敛了这样的笑,然后看着他。
子蹊,我们都没有安全感,……

我的手轻拂住他的嘴唇。
要不然,你不会在今天突然生气的,也不会问我那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就像我问你的而你也不能回答一样,……

他把我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中。
徐肃为什么不去呢?

徐肃不能去,……,有他在,会让你感觉到安全和希望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那你呢?

除了徐肃,我就只信任我自己了。还是那句话,新州对你我来说都太重要了,……
也许在心里,我还想说,我也要学会面对一些往事,并且真正可以忘记一些东西,但这些,我都没有说出来。
说点别的什么好了,……,新州好象有什么土特产,你想要点什么吗?比如什么杏呀,李子之类的?

不要,……

哦,那可是很可惜呀,我难得这样热心的哦,……

只要你早些回来,就好了,……

他的眼睛中暗藏了一中深色,我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可我怎么感觉到,我的疏忽和大意?
不由的紧握了他的手。
其实,我们一直伤害的都是关心自己的人,难道我在不知觉中也是这样待他的吗?

我会早些回来的。
我说的很坚定。

也要毫发无伤的回来。

好,我肯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对了子蹊,杨文默为人还算耿直,如果历练一下,可当重任。

他点了一下头,我记下了。


河水已经结冰了,而如果沿途都要凿开运河的冰要船通行,势必要引起很多的怨愤,所以,即使走陆路要麻烦的多,可我也没的选择。不由的暗想,我还年轻,如此也不算太过辛苦。家人赶忙收拾了行李,我也自己将要带的书和公文准备齐全后,就出发了。因为此次情况实在特殊,虽然说我是钦差大臣的身份,但不好招摇,于是准备了几辆马车,带了一队侍卫就向新州去了。


身体这几年打熬的有些过了,一到秋天就很怕冷,更不要说这样的冰天雪地还要急程赶路了。窝在加盖了棉帘子的马车中依然感觉手脚冰凉,索性把大衣和棉被都披在了身上,这次止住了哆嗦。我掀开旁边的帘子,看着外面,出了口气,如此这般,白茫茫的一片,也算清爽。


凤玉递给我一个手炉,让我抱好了,我冲她一笑。
原说我要照顾你的,谁称想还是你来照顾我。凤玉,你本不应该来的。

她换了男装,妩媚的姿色掩盖在青袍宽帽下,到是带出了一份纤细的洒脱。
大人,……

叫我永离好了。总是和你说要你改口,也不见你改。一拖,就是这么多年。你嫁我,已经五年了吧。

是四年六个月。……,不能改,您是我的恩人,怎么能如此呢?

凤玉,不要说什么恩人了,你在我家这么多年,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什么恩情都还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朋友。
背靠在软垫上,手中是暖炉,我可以松心自在的和她聊天了,也想起这些年来,我忽略了什么。前些日子太忙乱,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算计着对错,算计着说话,算计着旁人,也同时被旁人算计着,……


……,不是心爱之人?

见她有些故做小女儿之态,我笑了。
我也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她扑哧一乐,素妆的容颜却隐约带了倾国之色。我不由的叹了口气。

我进过后宫,也见过那些女人。平心而论,她们都不是庸脂俗粉,可难有和你匹敌的。即使前朝那曾经宠冠后宫的兰妃也在容貌和妩媚上差了你很多。……,先王和子蹊可以拥有天下美人,却独不如我。如果他们知道了后,会遗憾吗?不对,应该是我们的遗憾吧,因为你不喜欢我们。只怕再优秀的男人也不如你心中的那个,……


他们不遗憾,因为他们已经见到了他们想要的人,不过此人太过迟钝。

我眼一挑,怎么,你是这样想的?

不难看出来,大人自己也应该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就罢了。很多时候,其实回头看着自己的身后会感觉比不停的追赶要好多了。

我笑了,这凤玉总是跟我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我何曾执着过?只不过有所坚持罢了。

大人此次执意前往,其实并不合适。内阁大学士要统筹全局,一个新州不过片瓦,如果不是另有其他,大人也不会如此。

风毅是难得的将才,我不能就让他这么毁了。这几天因为远离了京城,有些事也想了起来。新州缺口最大的不是什么兵变,而是军饷。子蹊前后两次两道圣旨,一百万两银子,可风毅却说没有收到。我不知道是户部的原因,还是在道上出了差。这些都要查明白,但是不能跟任何人讲,即使是子蹊,也不能,……,因为他毕竟是郑王,有些时候我可以有私心,但他不行。

这次委屈你了,就对外说你是我的师爷好了,……,不过,也没有你这样的师爷,一般的师爷都是一付很精明的样子,你太,……,太清秀了。

在下李风雨,木子李,狂风的风,烟雨蒙蒙的雨,是周离周大人的师爷。
她说完一抱拳,侧脸一笑,怎么样?

我点头,好好,不错。然后我们笑成了一团。
我知道她一定要跟我来的原因是什么,天气实在不好,路远而且这样的难走,她说,我在家的时候还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何况这次。冰天雪地的要到新州那样的苦寒之地,如果她不在我身边,恐怕我连这趟行程也无法熬的过去。其实不只她怕,我也怕。这些天明显感觉到底气不如原来,如果不是她在,就真的难过了。


……,那个,凤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对不要生气,……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那个,你今年有二十二岁了吧,其实你只比我大两岁,……

然后?她优雅而秀致的眉拧在了一起,等着听我说话。

可我总感觉你最近变的像老奶奶一样,很罗嗦,……,呵呵。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周大人,我不想在路上演出谋杀朝廷重臣的闹剧,请您说话要自重。

然后,她忽然松了口气的样子。大人,其实你远离京城要好多了,在外面,您没有那样的忧郁,和哀伤,……

看着他,我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养神。我也是这种感觉。在外面,我会过的自在的多了。以我周家万千家资要想做避世闲人自是逍遥,可我不能走,我放不下子蹊。我是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可我不迟钝,对他人,对自己,我都明白,子蹊待我不同一般。我不知道我们可有开始,也不知道会如何的发展,可我很明确的明了,对他不同先王。我和先王就像两条平行但无法交汇的河流,永远在最近的地方看着彼此,而对他,我却想用了心去保护他,我相信他牵住了我。


大人,我,……
凤玉要说什么,突然间扑到了我的身上,我刚想取笑她一番,这才注意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扶好了她,我掀开了帘子,看见我们的车和对面的一队人马相对峙着。这个时候有侍卫到我面前下了马,然后说,路很窄,挡住了,大家都无法走过去。我看了一眼,说,咱们带的行李不多,让路吧。说完就想放下帘子,可他没有走,还站在外面,于是我只好再问他,怎么了?


大人,路很窄,刚下了雪太滑了,不好让。对方是轻骑,但是他们也不让开,所以大家就僵持了起来,以至于阻碍了大人车驾。

听到这里,我摆了一下手,他没有再说什么,然后让凤玉给我披好了外衣就打开了车门。外面一片冷寒,眼前的兵士见我开了车门也自动勒马向两边闪开了。这次我带的都是骑兵,他们整齐分开中间一道,让我可以看见对面拦住道路的那些人。


他们大约有二十人左右,每个胯下都是黑色大宛良驹,而他们穿的则是一水的墨色斗篷,背上斜背长剑。为首的那人则一身白色,细丝绒面子的貂皮披风,他没有带剑,可他身后有一小童背的剑是暗紫红色的鲨鱼剑鞘,外镶一圈黑色的晶石,那小童离他比旁人都近,仅有半步之遥,估计带的是他的剑。此人很年轻,不过十几岁,清雅的面孔,原本应该显的纤弱的人在这样的气势下呈现的是一种不和谐的隐然霸道。在他的对面是这次跟我来的内廷侍卫林峥,双方僵持,看来谁也不肯相让。


我看了看周围,路没有他们说的那样的狭窄,要说避开应该可以,但是双方看来各自看重身份,不想如此让路。由于我前面的人都闪开了一条路,所以林峥的那些人都听见了动静,转而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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