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沙滩鱼
沙滩鱼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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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易却仍不还手,只是在那密不透风的攻击中游逸,身形飘然如涤荡风中的飘絮,一阵风来便顺着风势飘向另一端。
风想要抓住那团柳絮,他却在就要触到手的时候轻轻滑开;
风想要穿刺过他,他却仿佛游戏般绕着圈上下左右翻飞游绕;
风想要夹击他,他却在转瞬的空隙中游移而逸,无丝毫轨迹可寻……
“难道……这就是隐没江湖已久的‘无影飘絮’?”宗狂身后那叫做钱老鬼的高髻老头傻楞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语。
宗武震惊地看看钱老鬼,余光注意到对面冥煞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阴沉而不露一丝表情地看着场内的发展。
宗武又侧首看向何卿,却见何卿只是直直看着在场内如风般清逸,如柳絮般自由飞扬的宗易,不发一言。
何卿的双唇微微张开,似惊异又似迷恋,双眼晶亮,透过浓密的长长的眼睫毛,那深邃的瞳孔中只映着那早已深刻心中的身影,只凝视着那已挥脱层层束缚,甩掉丝丝拘束外衣的宗易在那里恣意地展扬着、享受着风般的自由。

宗易随着那持续攻击的凌厉的风任意游绕,身影就在一个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间幻影般摇曳。
而他的眼睛则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那包围着自己的,虽然久攻不下,面部肌肉却仍无一丝颤动的四童子,深深审视着,评估着……
渐渐的,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满意的颇具玩味的笑容出现在唇角。
宗易收回审视的眼神,不再游移在四人身上,半敛眼帘,清澈透明的透人肺腑的深眸已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下,难解其意。
但对于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年长的童子而言,却感觉好象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力透肺腑的令人不寒而悸的眼光在身前背后不时的游移。
那童子普通看起来只是比其他三人较为年长而已,一样的身手矫健,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阴沉。
然而,有一样是不同的,就是其他三人的眼神不仅仅是阴沉,清澈中隐着与脸部一样的无表情无神;而那个童子的眼睛在眼光闪烁间却隐藏着一丝极为细微的清明的狠厉,而这,对宗易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微微一笑,宗易轻挥衣袖,避过面前三道凌厉的迎面攻击,闪挪间一股掌风悄无声息地掠过面前三人,却已使得他们齐齐握紧手中武器,才不至于脱手而去,但也齐齐地滞了一滞而缓了攻势。

而宗易幻影般的身形已趁这极小的一缓时间快速转过,在闪过后面那道攻击的同时,袖中忽而窜出一丝冰棱般透明的极细的冰丝,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朝着那年长的童子游去,看似缓,实是疾,电光火石间已缠绕在那童子周围的要害之处。

那童子眼光一紧,狠狠朝宗易身后三人盯了一眼,手中的攻势在那冰丝的缭绕中已减弱不少,抬眼见宗易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恨恨地咬咬牙,空洞的瞳孔忽然暗沉了很多,口中木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入耳的震人心肺的锐啸。

而宗易身后那三个童子的眼神忽然为之一变,变得更为暗沉,更为无神,眼中只透出兴奋的仿佛看见了猎物的嗜血的魔兽,同时口中相应地应和着尖锐的啸声,齐齐攻上来。
厅中众人纷纷抬起无力的双手勉强掩住耳朵,何卿眉头一皱,盯着场中那随着锐啸的缭绕,精神忽然更为振奋,眼神更为暗沉的四童子,若有所思。
忽然,何卿好象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着什么,转眼瞥见了在一旁的紧紧盯着他的冥煞,于是挑眉一笑,眼睛再度转回场中,凝视着宗易,淡笑不言。
场内,宗易的眉头皱了一皱,气血随着这尖锐的啸声忽然有一阵隐隐的波动,如是换了普通武人,恐已五脏沸腾,血液直冲脑门而去。显而易见,这肯定是一门不知名的恶毒的魔道邪功。

宗易一边应付着周围的压力忽然增强不少,攻势也更加密不透风的四人,一边思绪心电急转,想着好象哪里听到过相似的描述。
对了,是散魄迷功!师傅曾经不经意地说起过,这散魄迷功是由深入最深处森林的蛮族所创,当初只是为了奴役控制敌人的一种手段,后来渐渐传出到了中原,而后又演变成了威力更为巨大,能使散魄人的功力大于原先数倍,但又可永远受制于主人的魔功。

但具体还未曾有人真正成功地练成,只因发展过的魔功对那散魄人的各方面的素质要求极为严苛,而且练制的过程中随时有可能因为某一小步细微的变化而毁于一旦。
而这冥煞,竟然练出了三个,其中的心血必是近毕生的努力。
一旦放出江湖,必是嗜血武林的魔手。毁掉他们?
可他们只是几个被迷了魂魄的本质无辜的孩子,清澈的眼眸藏着混沌无神的无辜,不毁掉他们?……
就在宗易思绪转绕之间,周身的压力忽然好象重重森山般重重罩压下来,定睛一看,四人已纵身而起,眼睛闪着嗜血的闪着幽蓝光芒的匕首扬起千倍凌厉的足以撕碎任何血肉的风刃,配合着四人迅疾的身法,封起一圈密密的刃网,直朝中心的宗易呼啸而去。

而那刃网中点点幽蓝的锋尖更是尖啸着,上、中、下、左、右,各个方向,不同角度,在网中的人就如置身于漫天飞舞的秋枫中,使人无法估计哪一片枫叶会幸运地降落你身上。
宗易脸色微微一凛,好象瞬间下了个决定。
右臂拽起冰丝一抖一转,宗易周身布起一道急旋的密集得如浓雾的防护,在护住要害的同时,手中的冰丝已化成千万点疾如电光的星光凛然迎向那万点幽蓝光影。
在一阵清脆而震耳的银冰交鸣中,四童子倏然后退,虽然很快稳住身形,但仍不免有几分踉跄,锐啸声也戛然而止。
而在一声悠长的清朗悦耳的凤吟中,宗易已随着双方兵器交锋的弹力腾身飞旋而起,悠然如直冲九天的白羽,直到最高点,身影忽化成几个似幻非幻的幻影,飘摇旋身而下。
然而那看似极为缓慢的身势,竟在眨眼间已在那再度聚集中心并舞起一片银芒耀眼的利锋刃影的四人头顶,手中冰丝如急啸而出的银龙,龙影飘忽狂飙间已把四人笼罩其中。
火花交织着震耳的清脆碰撞声,刹那间响成了铃铛一片,闪闪银芒交缠着点点幽蓝,势如急电迅雷,令在场的众人油然产生一种自然的惊惧感。
清脆的交响声渐息渐止,而吸引住众人眼光的是场内已静止的一切。
宗易停在那较为年长的童子身后,手中的冰丝正缠绕在那童子的脖子上,紧紧勒住又不足以窒息。而另外三人已木然倒在场中,还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显然是在一瞬间就被点了穴道。

一阵长长的寂静,众人都楞楞地看着就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一切,眼里还充斥着刚才电光火石的交战场面,耳边还闪鸣着白芒交错间的清脆击鸣。
那个傲然站立在场中的真是宗易吗?真是那个诺诺而为,温顺的宗易吗?真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宗易吗?真是那个敛眉顺目的宗易吗?
清朗的眉目带着一点与魔功对阵的微小的倦怠,唇角微微的笑意却勾勒出清悠而又傲然的自信,修长的手指缠绕着控敌于方寸之间的透明银芒,气势天成。
清逸如风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响起,宗易朗声说着:“第一战,形势已明。冥府主,你认为然否?”
冥煞已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已估计到宗易的武功可能有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平,可是,由于对鬼童子的极度自信,由于对宗易的低估,由于……
怎么也想不到宗易竟速战速决,想不到他的功力、招数竟能克住鬼童子的锐啸和合体之战。一招错失,万盘皆输。
冥煞面具下阴狠的眼眸更添暗沉诡异,暗暗咬咬牙,顿了顿,方沉声答道:“本座不得不佩服阁下的功力,想不到这尘土中竟埋着这么颗明珠,实在可惜。”自 由 自 在
“过奖过奖。可惜我还不想成为残人,实在辜负府主的美意了。”宗易挑挑眉,漫声讽刺着冥煞想收他到门下的大言不惭。
“另外,”宗易紧了紧手中的冰丝,警告那妄图趁他说话之际脱身的童子保持安静,同时转开了话题,“听说,战胜的一方有决定战败方生死去留的权利,然否?”

二十五

宗易开口问道:“成王败寇,照规矩,输的人是否是任由胜者处置?”有点迷惑的表情,好象不是很懂江湖规矩的样子。
冥煞的脸已极度阴沉,森森的阴光瞟了瞟宗易身后那已然被制服的四鬼童,盛怒之下声调已保持不了镇定,字字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武艺不精自然怪不得别人,怪只怪这几个无能的低估了阁下的年纪功力,以及高深的隐藏功夫。”

一旁的何卿撇嘴一笑:“如果此次换了是小易倒下来,恐怕讲究‘光明正大’的冥府主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哼,何卿,不用这么急着激将,你我之战还没开始,胜负未分,不妨就看看最后的寇是谁?!”
“啊,是啊,不急不急,先等小易的事处理完了再说,我人就这里,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再说了,这地儿也不是冥府的地盘,要跑也不是我跑啊。你说是不是?”何卿懒洋洋地摆摆手,回头就很悠闲的在桌旁慢慢地泡茶,啜开了。

主动开口激将的是他,说不急不急的也是他。此时的冥煞就仿佛是被玩弄于猫爪的老鼠,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只是他本是阴沉之人,久经风浪,自是能度清形势,也不知道在心里打什么主意,窘了一窘之后,竟也不答话,反而侧首看向宗易,再度开口:“既然此局胜负已分,宗大少爷想怎么处治就怎么处治吧,要杀要剐就看你的手段了。”

“怎么,他们不是府主辛苦多年才培育成功的‘迷魂’吗?这么轻易就放弃岂不可惜?”宗易好象很诧异地看看手中的俘虏,语气间甚是惋惜之意。
“优胜劣汰,江湖本是如此,不然又哪来的高手?无能者如果得不到胜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活着又有何用?”
冥煞阴冷的眼扫过那还保持清醒的领头童子,吐出来的一字一句仿佛来自阴煞的腥烈冷风,令人不自主地打几个冷战,那童子仿佛自知命运已定,眼里刹时闪过几道绝望的惊惧。
而宗易的眼中冷芒一闪,深邃如黑曜水钻的星眸散发出几丝意味不明的光彩,气息沉了一沉,而后星芒却又马上淡了下去,恢复一片古井不波的沉静,他在想什么?谁都不明了。
最后宗易也只是不苟同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武林要是由你霸占,岂不腥风血雨一片?……天地万物的存在,总有他本身存在的有用之处,无论是物是人,再怎么渺小,再怎么无用,总有他们好的一点,也总有会在意他们的人。”说到这里,他的眼光扫过正捧着瓷杯注视着他的何卿,及楞呆呆地看着他的宗武等人,淡淡一笑。

“……不过,想来我这番话必是对牛谈琴了。”宗易话风一转,字里间指控的嘲讽,“即使是本质无辜的孩子,冥府主仍然可以坚持原则,使用此等残酷的酷炼制造‘迷魂’,实在是一代高人!”

“过奖了,不过,即使是无用之人……”
“也是可以发挥余热的!”
就在冥煞的冷笑中,那一直在宗易控制下的清醒的童子动了,令人防不胜防的速度,仿佛是拼尽了他毕生功力的速度,仿佛是豁却了生命的不顾一切,手掌的长指甲化做穿体的利器,直线闪向就在咫尺的目标——没有防备的宗易。

“小易!”
“大哥!”
“易儿!”
“啊!……”

……这次,的确是疏忽了,轻敌了。大概死了,也要被何卿从墓里气得骂出来。
这是宗易在仓促间运起最快的轻功,却仍眼睁睁地看着那已泛着黑蓝色的指甲越迫越近,即将划过脖颈时唯一的想法。
“澌……”衣帛被长长撕裂的声音。
一道人影闪过眼前。
而后一声沉闷的抨击声,黑蓝色的指甲向远处摔去,重重撞在对面的墙上,反弹回来而后倒地。
一系列动作,繁杂闪回,却快若光影,瞬间定局。
等定神过来,人已在何卿怀里,前身衣襟被撕了条长长的口子,摸摸脖子,还好,没什么划痕,应该不会沾上毒。还好还好……
“好个屁!你以为你在干什么,逛街呐?还是和老头子喝茶聊天?明明知道这是几个小毒物,还这么粗心大意!嫌命太长了是不是?别动。”何卿不耐烦地一把扯下宗易想要表明一切安好的手,紧张兮兮的大吼着,剑眉紧皱,脸色煞白。

“何卿,我……”
“宗易!我说了别动!让我看一下,被那指甲划上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何卿谨慎而快速地扯开他的衣襟领口,露出了优美的锁骨,而锁骨上下左右那一片富有光泽和弹性的微麦色的肌肤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划痕,但是还是不可以大意,对不对?

何卿一只手紧紧抱着宗易,一只手仔细地检查着好象还没发现的伤口,完全无视另外一边趁着混乱在跟黑影密语着什么的冥煞,当然也完全地无视焦急得尽力拖动无力的身躯围上来关心的宗家一干人等,口中顾自喃喃自语。

“恩……,基本上没什么伤痕。再仔细看看……别扯了,小易,在我完全放心以前,你别想我放手。恩……,你真的没感觉到不好的地方吧?”
“……”
“小易?”
宗易定定地凝视眼前着急得慌了神的何卿,眼中潋滟一片柔柔的深情,嘴角渐渐勾起,慢慢绽开一抹柔情的笑容,仿佛温暖而清新的春风般醉人,仿佛雨后宜人的新鲜空气般深深沉浸……

宗易伸手反抱住何卿,暖暖的气息在他耳边浮动:“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心跳?”
稳稳的心跳声,伴随着情人温暖的体温,透过彼此紧贴的衣衫,传递着彼此无言的深情、默契的承诺……
厅中众人怔怔地看着那两个无论外形、身手都极为出色的,极为相配的男子默默相拥,那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遥不可及的身影,看来竟没有一丝突兀之处,和谐而唯美……
宗狂、于雪及宗武等人更是呆楞地看着旁若无人地相拥的两人,心头百般思绪,却无言。
此时,恐是再迟钝的人也该感觉得到那两人周围缭绕的暧昧之极的气氛:情急于色的关心;毫不犹豫的亲密拥抱;超脱朋友之情的言语举动;眼神间传递的满溢的醉人思缕;……
谁都不敢置信,邪魅残酷的何卿竟有如此的真情流露,那傲视天下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长驻的无情的墨眸中,竟有如此赤裸裸的焦急、彷徨、宠溺;
谁都不敢置信,温和的宗易竟可以如此直接地牵动何卿的心,竟可以如此的极其自然地抱住何卿,而他垂首刹那,那温柔的唇角、低敛的凤眼间深情的掠过的影丝,竟让人有那么一刹那风华绝代的感觉?

幻觉?还是真实?已是难以分清……
却还是主角当时人自己打破了这难解的惑人气氛。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正戏还没散场呢。”宗易不解情调地挑到了正题上。
何卿的头却仍赖在他的肩颈间,越发懒洋洋的模糊的慵懒声调:“唔……安心下来了,……暖暖的,就有点想睡觉了……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听着他那明显的含着睡意的音调,谁都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简直、简直……,这就是邪气又残酷、任性得一塌糊涂的邪魔何卿?!真的假的?
而习惯他这种近乎于脱线性格的宗易则只有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推开了还是头重重的何卿,微笑地瞥了眼一万年表情不变的冥煞,说道:“你想睡,已经‘万事具备’的冥府主可不怎么舍得。”

宗易自然没错过刚才趁何卿检查他的伤口时,冥煞对身后黑影的耳语、手势。
“唔……可不可以你代我废了他?”何卿勉强侧头随意地瞥了瞥,打着呵欠,不爽地皱着眉,慵懒地揉揉手骨。
当然不可能,宗易一口就否决了懒人的懒主意。原因只是简简单单的不乐意。
但从旁人听来,却是令人大惊失色,两人口气中实实在在的轻蔑,对自视甚高的冥煞是何等的侮辱!虽然说今天冥煞所受的打击、蔑视已是他前半生从来没有过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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