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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
没事吧?该不会吓呆了吧?就刚刚大哥房里那些颇有点儿冲击力的言语动作,把二老吓傻了吗?不会吧?
然后,长久的沉默后,还是于雪先反应了过来,复杂地看看沉着老脸的宗狂,又看看好象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的宗武,叹口气,柔柔地开口:“小武,你也瞒着我们关于你大哥的所有事吗?”
“什么事?什么所有的事?”这下是宗武摸不清头脑了。
“就是易儿会武功的事,还有结交的那帮朋友,以及他和那……邪魔的……”
“没有没有,在我成人礼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大哥会武的事,……想不到大哥的武功这么强呢……而且,那个,呃,我知道的就只是有关大哥与何大哥的……关系。”
“唉,你知道的倒是让人最惊讶的。也是,……现在易儿的哪件事不让我们惊讶呢?”于雪苦笑着叹息。
“作孽……作孽啊……”沉默了老半天的宗狂沉重地叹了口气,眉头一下子好象背上了千万斤重负,一向精神抖擞炯炯有神的从不服老的双眸也暗淡了不少,轻声地喃喃自语。
于雪忽然冷哼一声,瞥了瞥宗狂,又似责怪又似无奈地说:“你是指谁作孽啊?有今天……”
说了一半又顿住了,想是想起了有今天这种情况,自己也是脱不开责任的,唉,这么多年上下代之间的恩恩怨怨、缠缠绕绕又岂是三言两语解得开的?
“……不行!”宗狂忽然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暴喝,“我不能让易儿走上这种,这种变态的歧路!好好的一个男人,做什么娘们儿之态!让老钱他们知道了,我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
“老脸?都事到如今了,你还顾及这张撑不了多少场面的老脸?!”
即使于雪还没接受宗易与何卿的关系,听宗狂这么一说,多年积压的脾气倒也一下子上来了。
“扒下你那张老脸,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易儿有哪件事是亏欠我们的?他……”
“可是他和邪魔的……”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想想看我们亏欠了易儿多少?”
“亏欠?我还能亏欠……”
“我说了闭嘴!这么多年,你有尽到作为一个爹的责任吗?我的劝解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生活上没有管过他,易儿的成人礼也根本抛至脑后,他的生意只知道冷言冷语,只知道强霸地命令这命令那,强硬地决定他的人生,不管易儿心里究竟怎么想……现在,你有资格管易儿的事了?你不是一向让他自生自灭的吗?哈,现在倒是尽起父亲的责任了?!”
宗狂想是被于雪多么没有出现的烈性子脾气给震住了,楞楞地呆在那里,嘴巴一开一合地想说什么,马上就被她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只有乖乖地听着,手足无措。
倒是宗武被父亲难得一见的温驯给吓住了,暗暗佩服娘亲的气势,想必这么多年爹娘没有出现什么争执,就是娘亲驳夫有术的原因。
于雪暂时收口,平息了一下连续说这么多的气息,看宗狂楞楞的呆样,不禁又无奈地平下气来,缓和了语气,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温柔地说:“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了,易儿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在江湖上是有好名声,朋友也是遍布天下,可好名声、还有那么点祖产能养活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吗?全是你一直不屑的易儿在支撑这个家啊。不是易儿,我们现在能过得这么逍遥?”
“另外,你自己扪心问问,前几天那场浩劫,如果不是易儿他们撑着,我们、老钱他们、还有小武和他的朋友,现在能不能安然活着?”
“我……”宗狂脸色忽青忽白,
“事到如今,这里也就咱们自家人,也不用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了解易儿吗?易儿的性格、爱好、结交的朋友什么的,要不是他自己主动说出来,作为家人的我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唉,易儿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如果他不愿意透露,我们谁又猜得到呢?一方面,是我们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因为易儿已经拉开了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远远的远远的把我们抛下了。我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里好悲哀……”
那几天常常看到易儿那淡淡暖暖的笑意,以为这就是易儿真实的笑容,现在却才醒悟过来,那笑意根本就没有真正暖到心里,只是映在脸上,让你误以为彼此的距离已经拉近了,缝隙已经补好了。
可是,现在回想起,那次易儿与那何卿在庭院下棋休憩时,眉眼间泛起的浅浅笑纹……
还有今天易儿醒来时,第一眼注目到的也是那个人,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调侃的口气中透露的爱意、无奈、宠溺,邪邪勾起的嘴角却不小心泄露了愉悦的真实情绪,眼眸中满满含蕴的都是让人即使深溺也不愿浮出的温暖。
那应该才是易儿真正的情绪,真实的一面吧?
不知道易儿有没有大笑过?应该有吧,如果是在那些人面前的话。易儿开心地大笑会是怎么样的呢?她这辈子应该是看不到了吧?因为易儿他……。
”娘……大哥他……”
宗武楞楞地看着眼眶里闪着隐隐泪光的于雪,莫名其妙的,心中竟没来由地有一种凉凉的悲哀的寒意涌上,说不上什么滋味,却觉得心一阵痛,说不清是看到娘亲的哀痛,还是想起大哥对家人的疏离。
“小武,你也长大了。现在,娘唯一安慰的就是易儿对你还是疼爱的,你不用担心你大哥会疏离你,这么多年下来,你自己也知道易儿是唯一对你会表现出温情,也幸亏你,易儿才没有很早就抛下这个家。”
“什么?你是说……?”
于雪看了看两个惊讶之极的一老一少,再度无奈地叹气,总感觉今天自己叹了太多口气了,会老得很快啊,但也只得耐心地解释:“你们想想看,易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显露出他的本性的?”
“是在你打算让他娶亲的时候,是吧?以易儿隐忍难测的个性,如果不是他开始计划离开,又怎么会让我们察觉到他的意思?然后,如果不是冥府的出现,我想,可能易儿会在打点好一切后,义务性地跟我们说一下,然后洒脱地离开,不带走一丝牵挂。”
“我们也不会知道易儿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他有这么高的武功,不知道他有这么一群朋友,……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唉,老头子,你好好想想吧,从现实的方面说,我们恐怕也没这个能力管啊。先不要说易儿,光是那个善恶难测的邪魔就可以让我们生死不能。你有没有注意过他的眼睛?冰冻的冷漠无情,还有隐隐的血腥、残酷,即使我不是他的目标,也不禁全身冰冷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易儿,我们惹到他的后果……”
沉默半响。
“谁能保证他对易儿……”宗狂低着头,阴沉沉地嘟囔了半句没说下去,语气中是想不通的困惑、嫌恶、难以察觉的惧意、无奈、后悔、认命、亦或……百般不是味儿的滋味,难以说清。
倒是使于雪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意,笑啐一口:“易儿又不是女子,还顾忌那什么……的。那何卿虽不是好欺的主儿,但依我看,他们两人倒好象还是易儿,呃,占了上风呢。”
“哦。啊……?”
“呵呵……”
宗武看看一脸笑意的于雪,又看看木楞楞的好象已经认命的宗狂,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起初不是要他来解释劝说父母的吗?亏他还做了准备承受狂风暴雨的重重心理准备,怎么到了后来,他在一旁听戏,变成娘亲劝说爹了,还说得爹一楞一楞的又没法辩驳?
女人,真是强啊……
可是,可是,可是,现在……宗武的手指已经抖得比面条还要厉害了。
你说,一个才刚经过成人礼的少年,难道就有义务一下子承受那么多非人的考验、打击吗?
宗武哆哆嗦嗦、面色惨白地独自走在通向饭厅的长廊上,脑子还雾沙沙的茫茫一片,眼睛里还清晰地反复地回放着刚刚去叫大哥吃饭时,在大哥房里看到的限制极场面。
想想看,上次那个清晨也还好,虽然清晰的暧昧,也有令他受打击不小的现场吻戏,但至少他这个年纪了也还能接受。
可是,这次,这次可是活脱脱的刚刚翻云覆雨过的赤裸裸景色,两个身材修长、肌肉线条优美得不怕现的男人懒洋洋地拥在一起,神色慵懒……脸颊晕红半染……发丝交缠……气息互融……好,好魅惑的……
啊啊啊!快抓狂了,这叫他这么个纯情少年一下子怎么接受得了?大哥,何大哥,你们好残酷……
宗武茫茫然走进饭厅,就见那里爹娘已在座了,还有一干舍不得美食的饿死鬼,眼巴巴地看着美食,就等着主角到了好立刻风卷残云。
“咦,易儿他们呢?你大哥还不能起来吗?”于雪急形于色。
“看易大哥的气色应该可以起身了吧?”小毛头疑惑地看着宗武的身后,就是不见其他人影。
“呃……”宗武的脸红彤彤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笑狐狸马上就笑得贼兮兮的,轻声在魔魅公子耳旁细语了几句,惹来对方狠狠一瞪,而后两人又同时看着尴尬的宗武笑了,特意味深长。
“呃,那个……”
宗武呐呐地正准备说些什么,肩上加了一记重重的一拍,而一道清朗的语声已在身后暖暖回应。
第二十九章
宗武呐呐地正准备说些什么,肩上加了一记重重的一拍,而身后一道清朗的语声响起。 自 由 自 在
回头一看,何卿朝他捉狭地挤了挤眼睛,满意地看到一张瞬间千红万紫的脸,才笑眯眯地扶着宗易的手朝桌子走去,。
“父亲、雪姨,让各位久等了。”宗易歉然地朝在座几人温文地笑了笑。
何卿则爱理不理地瞪了眼笑得狡诈的笑狐狸等人,径自握着宗易的手,就座后就闷头给宗易的碟子上堆满菜。
宗易确实是饿了,坐下后就先埋头填一填空空如也的肚子,对于四周若有所思的千奇百怪的眼光也就只能暂时视而不见先。
也难怪嘛,不想想看,昏睡了那么那么多天,又稍稍地做了那么一下床上运动的人,要是还能对眼前热气腾腾的美食视而不见,却能保持翩翩风度、彬彬有礼地与那些好奇的或无聊的人对视再解释,那可真的是奇了怪了,天上地下也难得一见了。
所以,对于现在这种情况:
一人只顾埋头吃饭,虽然饿极,狼吞虎咽的转眼消灭大半饭菜,却仍能静默地不闻咀嚼声;
另一人忙不迭地夹菜、舀汤伺候,不时提醒身边人细嚼慢咽,也只是低缓的轻声细语;
旁边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某人时而贼嘻嘻地闷笑,只能招来旁边甚觉无聊的白眼;
上首的两位老人家开口欲言,犹豫一下又闭上了,然后又想开口,犹豫来犹豫去的又闭上了;
最小年纪的那个刚成人的则是红了大半天的脸,现在还没褪下去,反而愈加红了,眼睛溜来溜去,半天都不知道看哪里好。
所以,虽然不时的有某人旁若无人地轻声细语,奇怪的是,饭厅里却只觉得气氛更加的,怎么说呢,好象更加地沉默怪异了。
终于。
“呼,吃饱了。好了,不要夹了。”宗易坐直身子,满足地呼了口气,笑眯眯地伸手阻止了何卿不歇手的筷子运动。
很奇怪的,在场的尤其是宗武一家人竟不约而同地同同松了一口气。
想想嘛,也是当然的,有谁受得了传说中的邪魔那仿佛无意扫过来却冷冷的邪邪的眼睛余光扫射,更不要忘了餐桌上那两个同样是传说中的邪道人物的诡异动作。
宗易那清缓的语声自然就仿佛夏日里一股清新的晨风吹入沉闷了一整晚的封闭房间,整个人都为之舒缓轻松下来。
但作为一家之主,而且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几十年风雨闯荡的江湖人,即使心里是多么的惊涛骇浪,宗狂也得镇定下来,表情自如地干咳一声,引起在座人的注意力。
见宗易闻声转向自己,宗狂又不自在地干咳了一下,才开口道:“易儿,你……身体没事了?”
“恩,已经好了。”宗易楞了一下,见及老人愈加不自在的表情,眼里不禁有了几点笑意,于是又补了几句,“父亲放心,这几天的昏睡只是清除毒素后的休养,现在已经没事了。”
“恩,那就好,那就好……”宗狂无意识地喃喃几句,看看仍然悠然自在地挑吃着菜的何卿,又看看于雪,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
还是宗易自动接了口去,笑道:“我中毒后事情后续如何?可没人讲给我听过。”
他这么一问,倒真是挑起席间的气氛了。
何卿诧异地抬头:“我没跟你说吗?”
理所当然惹来恨恨的斜眼一瞪:“你说呢?某人有给过时间说吗?”
何卿只有糗糗地揉揉鼻子,假装没看见笑狐狸窃笑的狐狸脸,含含糊糊地嘀咕什么忘了什么的。
倒是红了半天脸的宗武终于恢复过来,一听宗易提到那天的事就一下子来了精神了,闪了星光闪闪的眼睛,抢着开口:“对了,大哥我跟你说,幸亏你和何大哥先把那几个大头给解决掉了,不然后来来的那批黑影卫什么的还真麻烦了。”
“这应该就是冥煞拖延时间的原因了。”宗易看向何卿,同时笑了。
“是啊,还有还有,大哥你昏倒以后,何大哥那样子可恐怖了,整个大厅都是冷飕飕的,我想要不是想着要逼解药的话,那冥煞恐怕已经被凌迟了。”
宗武说着说着,还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哆嗦。不过这哆嗦可也不是全装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渗入骨髓的冰冷血腥仿佛仍然存在冻僵的脉搏中。记得当时好象连爹娘等老一辈人都是面如土色,几乎僵直不能动。
他们也是在那一刹那,才真正认识到平时面对敌人时的邪魔是何等模样了,认识到也许江湖传闻中的其他并不可信,但邪魔的武功手段却是无一丝一毫的夸大,真实的血腥。
“呵呵,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宗易瞪了嗤笑的何卿一眼,笑着出声调侃宗武,试着减缓小弟眼中出现的一刹那的恐惧。
“哎呀,那不一样嘛,那时候的何大哥可不是平时的何大哥。对了,大哥你好厉害,想不到你的武功这么好!那天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我的朋友们都佩服死了。”
“呵呵,没说别的?”宗易静静地听着,忽然微笑着问,眼里带着淡淡的深意。
“这,……哼,那几个不算朋友,浅薄的家伙!幸亏没有深交情。可是,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说你,还有何大哥……”
宗武怒哼几句,又好奇地问,心里疑惑昏过去的大哥怎么会知道那几个家伙非但不知恩图报,获救后竟反而质疑大哥的身份。
何卿轻轻哼了一声,眼睛余光又瞟了瞟巍然正坐的宗狂,这才邪笑着朝宗武挑挑眉,道:“何卿的名声可不大好喏。慈悲为怀、光明磊落的正道高人自是不屑一顾的。” 自 由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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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自以为是的家伙们。我可不要做这样的正道中人。”宗武仍然气哼哼的,犹自在为那些人对他大哥的诽谤气愤不已。
宗易轻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值得为此等事挂怀,记住以后看事待人不可注重表面就是了。”
而后转向忽然好象有点面色发红的宗狂,问道:“父亲,钱伯父他们是否已安然回去了?”
“恩,哦,是啊,老钱他们看你一直没醒,已经先赶回去看家中情况了,叫我替他们说声感谢。”宗狂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一下子轻松起来,“呵呵,这几个老鬼倒也汉子,说是以后这命就是你的了,有什么尽管说。对了,老武子还说要把他小侄女介绍给你,说得天花乱坠,美若天仙似……”
话说出口才发现不对,席间顿时一片静默,知道自己好象触到了一直避免的话题,及时停口,意思却已是表达大半了。
侧头,果然发现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眸轻轻扫了过来,漫不经心,却寒气森森。
宗狂下意识地心头一抖,当时却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毫不示弱地圆睁双眼,狠狠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