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好奇,我忍不住问道:「你小时候究竟怎麽抓到夜翎鹊的?」
可别告诉我八岁就有现在这等身手。
「不跟你说过了?用弹弓射的。」上官悒笑道。
「...........」我冷眼瞧他:「既是用弹弓便射得到,你和季前辈住翎鹊峰那麽多年,翎羽怕也累积不知多少了?想必上官掌门现在已经心想事成?」
「你对那夜翎鹊居然这麽有兴趣?」上官悒叹道:「我那回在无双居附近玩时见到夜翎鹊,确实是拿著弹弓对著它没错,它见到我本来要避,但又一时玩性起了,对我说了,若是我真能用弹弓打到他,即便仅是擦过,也能帮我实现一个心愿。」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麽好的机会,於是我用弹弓射它,它速度极快,好几次眼看就要打中了,但就差那麽一点...」
上官悒回忆道:「於是我心生一计,边打边引它到师父布有陷阱的附近,它顾著闪躲,果然没发现自己飞到哪了,於是踏中师父的陷阱。」
说著便笑了起来,笑的像小孩般,得意洋洋的,我几乎可以想像当时的画面。
这家伙,从小就满肚子的鬼心思。
「那夜翎鹊一定气坏了。」我叹道。夜翎鹊脾气暴躁,说话不饶人的很,什麽难听话都讲得出来。
「可不是?」上官悒搂了搂我:「它掉入师父的陷阱,於是我对它说了,要救它出来,结果它不理会我,想要自己挣脱,又触动到另一个师父布的机关,那机关没躲好会受重伤,我一时紧张,也忘了夜翎鹊其实闪躲得开,就冲去抓住它闪那些个利箭,一时没踏稳便摔下山崖了。」
「後来呢?」
「後来师父找到我和夜翎鹊,把我带回去疗伤,据说夜翎鹊平安无事的飞走了。」
上官悒叹道:「没能要到它的翎羽真是可惜,偏偏师父对这又不屑一顾,没有把我辛苦抓到的夜翎鹊留下,还狠狠责备了我一顿,因为受了伤,所以被送回家休养了大半年。」
「听说後来上官惟就被找到了?」我道:「大家都以为是你跟夜翎鹊许的心愿实现了。」
「云歆说的吧,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有不少人相信。」
上官悒无奈道:「时间是有些巧,但云歆说的话向来反反覆覆,随性所至,不可靠的很,可不能尽信...云歆从小便喜欢黏在惟弟身边,倒不像其他家人有所忌讳....」
我思索著。一时无话,上官悒突然贴近了我耳边,道:「问完了?我这麽老实的一一告知,该是给我一些回报以示奖励吧?」
说著便轻轻舔吻我的颈侧的肌肤。
「讲这麽点话就要回报?」
传说中不肯吃半点亏的擎天人个性果然名不虚传。我一阵酥痒,很想避开,乾脆回头正眼看著上官悒,跳动在他眼里的情感太多、太复杂,让人几乎不敢逼视。
但我并没有别开那正对著自己的炙热视线。
「这回你又要什麽?」我叹道。
上回抓夜翎鹊,要我不要避他。结果....真不知道现在又要如何。
「担心我给你出难题?放心吧,我怎会为难我的艳阳?」上官悒微微一笑:「我只是又饿又渴...」
「那就换上衣服出门吧?」我松口气:「也该是用早膳的时辰了。」
「用早膳?好主意...」上官悒的微笑中带著邪气,但我察觉的太晚。
当他重重吻上我,真把我当成食物啃吮舔咬时,我意识到他说得可能是真的...
但是又饿又渴时,应该要吃的是真正的早膳吧?
#36
晚膳时分过後不久,上官悒接到无香草和锦盒中那瓶不知名的药粉的查证结果後,不得不深锁眉头去亲自处理,我总算得以独自一人,去查证我想著的事。
我翻过烨英府的高墙,烨英府的屋顶上有个绝佳方位可以看见後花园,又不致被察觉。
运劲全神贯注的细视,等了好一会,黑暗的夜空中有细小的红点在移动,并逐渐向烨英府的方向靠近。
算好前来的夜翎鹊降落时间,方位,我悄悄挪到预定的目标附近,火红身影越来越明显,我深深提一口气,全力向前冲,双掌伸出,双臂微曲,使出「云里捞月」。
从没想过会不预先设计任何陷阱的,徒手抓夜翎鹊,但前次上官悒一把抓住夜翎鹊的迅疾手法,让我印象太过深刻。
上官悒作得到的,我会做不到吗?
夜翎鹊尖叫一声,在我的怀中挣扎扭动著。我微微一笑,看见尾部那熟悉的焦黑羽毛。
「好久不见了,鹊兄?」
怀里的夜翎鹊闻言一愣,停止了挣扎,回头瞧我,怒道:「又是你这臭璇士?!日曜侯家的小兔崽子?我告诉你!愿望一次只能实现一个!你上回翎羽没用掉?又抓我做啥?没用完就休想再拿!这可是规矩!」
「今天来是有是要问鹊兄。」我道:「鹊兄可是要帮人送东西来著?」
「是啊!今天最後一趟了,之後总算可以轻松些,竟然要我们这神通广大的夜翎鹊当信差!真是没天理....」夜翎鹊道:「既然知道了就放开我吧!」
「委任鹊兄的是烨英吗?」
「明知故问?你不知道干麻还巴巴在这等我?这府上除了烨英还有人抓的到我?」夜翎鹊摇头道:「好了好了,我是不卷入人类的纷争的,所以不会过问任务以外的其他事,你如果想找我做什麽证,那劝你还是省点心。」
我苦笑。大家也不见得会采信夜翎鹊的说词吧,更何况能见到夜翎鹊人根本是少数。
但这当然也并非我的目的。我问出我心中一直有的疑问:「我是想要知道,夜翎鹊真有能力凭空制造出一个人吗?」
「你这话什麽意思?」夜翎鹊偏著头看我,一脸疑惑。
「比如说,我很想要一个哥哥陪我,你有办法实现我的心愿吗?」
「小子!我明明记得日曜侯那家伙生了三个小孩....难道你是老大?」
「不是...我说的是,假设这样,你们夜翎鹊是不是就可以实现这心愿,真的变出一个人来?」我问道。
「不可能的!生死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我先前不跟你说了吗,我们不能延长他人寿命,起死回生什麽的,死与生是一体的,所以也不可能真的凭空造出一个人来当你的哥哥啦!不过.....我好像有听过同伴之间讲过类似的事情,不同的是,那人好像是想要一个弟弟...唉!你们人类也真够怪!明明同类不就很多了吗?」
夜翎鹊一脸不以为然。
「那麽,那个想要弟弟的人有实现他的心愿吗?」我急问道。
「似乎是有吧...那家伙还因此得意洋洋的和我们炫耀呢!说我们族里一定没人做过这等创举...」
「它怎麽办到的?!」我问道:「莫非许愿的那人真有一位失散在外的兄弟,只是被那只夜翎鹊找到了吗?」
「如果只是这样,那有什麽值得说嘴的?」
夜翎鹊不屑的扁扁嘴:「找个人还不简单?我记得那家伙好像是说,它被抓到的时候那个人还昏迷著呢,好像还是个孩子...它发现那孩子似乎还生著病...当时正好窥视到他的内心,一时不忍就想帮那孩子实现愿望了。」
生病?
便是霍云歆说的,曾严重到请爹远道过去医治的疾病吗?
我寻思著,上官悒究竟生过怎样的病呢?现在他那强健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
「不过好像也因为那个病,让我们同伴想到一个方法可以实现那孩子的心愿,想不道竟真的成功了,一连好几年,我们全族都得听那家伙反覆的说它有多聪明多厉害....」
突然一阵细微脚步声响起,来的似乎有四五人。
夜翎鹊急道:「快些放我走,再晚就误了时辰了!」
「告诉我它用的是什麽方法?!」我仔细听著脚步声,却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
「我不太清楚...它怎麽可能说?主要应该是怯情玉吧?当时那屋里有块能量很强的怯情玉,加上那孩子有足够的意念...」
「那和那孩子的病有什麽关系?那孩子生的是什麽病?」
我正待再追问,夜翎鹊没有回答,惶急的挣扎。
脚步声来得比预计还快,瞬间已到走廊转角,我只得松手让夜翎鹊取了锦盒後飞走。
「原来你就是那个偷走锦盒的人!?」
金刀门大汉雷鸣的声音,响亮的出现在身後,充满著愤怒。
我回头淡淡道:「我不懂你在说什麽?」
雷鸣提著明晃晃的金刀,额头跳动著粗粗的青筋:「烨英大人说是上官惟公子偷的,我不相信!惟公子绝对没有能力打开锦盒,陇越城里能破烨英大人的法术的只有你这个璇士了,我要拿下你,交给烨英大人,还惟公子一个清白!」
说著一举刀,虎虎生风的向我砍来。
雷鸣使的是金刀门享负盛名的「裂金断玉斩」,刀法刚猛雄浑,威力不可小觑。
有意思!我一振袖,拨云见日在手,隔开险些横劈过脸的一刀。
「不愧是拨云见日!」雷鸣见我以细如树枝的剑身一一挡下他的大鹏名刀挥下的各招,喝采道,使出更狠戾的刀法向我下盘攻来。
振耳的刀刃交锋声不断,立於一旁的人却没有前来相助的意思,各个双手抱胸,看得津津有味。
「留神了!」我打的兴起了,向上跃升,躲开砍向脚边的金刀,左剑递出,右剑下刺,分别攻向雷鸣的双手和上身,使出剑招『一日千秋』。
「别打了!快住手!」便在此时,上官惟的声音急急的在我们身後响起。
雷鸣浑身一震,金刀脱手落地,粗壮的手臂被我画了一道极长的口子。
#37
「雷大哥!」上官惟看到雷鸣滴著鲜血的伤口,又看看我,急道:「为何打了起来?这是怎麽回事?」
「惟公子!」雷鸣无视臂上的伤,提刀指著我怒道:「这位暨璇士入夜时分潜入後花园,想来便是盗走前些日烨英大人留置在园内的重要物事的窃贼,我要让他和烨英大人招认,好还惟公子清白!」
说著举刀冲我砍来,我心里盘算是要避开还是还击,上官惟却向我身前一挡。我一惊,忙抱住他向右,闪躲迎面而来强劲的一刀。
雷鸣一击不成,刀身一翻,攻向我另一侧,我左手见日挥动,架住那运足内力的一劈,兵刃震盪,两边都略为退後,我的手腕被震得微微一麻,我运劲左腕,疏通了气血,见日疾刺向雷鸣右肩,雷鸣挥刀格档。
「抱著一个人还有这样的身手,而且还没用上法术,」雷鸣沉声道:「暨璇士何不施法术让大家见识一下?」
说著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我一见,推开上官惟,符纸发出一道诡异的绿光袭向我,我迅速瞬移,绿光击中我身後的一棵树,树干像被酸液腐蚀般慢慢溶出一个凹洞。
用溶蚀这种歹毒的符咒对付我?!我真的火大了!当下瞬移到雷鸣右後方,雷鸣似有所觉,急速向前避开我的袭击,我蓄起内力,双手提剑封住雷鸣左右侧,使出荧日神功的内式第二式「日正当中」,雷鸣前方退路顿成一片火海,几十棵大树焚烧的烈焰将後花园的夜空照得如白日般明亮,雷鸣手上的金刀也被我的内力震脱,手上虎口迸裂鲜血长流。
一旁众人见火,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唤人灭火,一时烨英府中兵荒马乱。
我对上官惟道:「趁乱快离开这!」
拉著上官惟的手,正要施瞬移咒时,突然园内高温骤降,像有人吹了一口大风似的,原来烧得正旺的火全数熄灭,只留下哔哔剥剥的声响,和浓浓的焦味。
「暨璇士的功夫真好,尽得令尊真传啊!」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
烨英在我们身後冷冷的道:「惟儿,这些天怎麽不见你来向我请安?」
上官惟咬紧嘴唇,脸色发白,转身看著烨英不发一语。
烨英身上罩著的银白雾光此时正时淡时浓的萦绕在他四周,有如深山云霭般,我暗自戒备著,这是极高明的术者,非得小心不可。
烨英道:「我任著你来去府上,你拿走我的东西,企图败坏我名声,我也没有认真追究,你让暨璇士来我园里头伤我的手下,烧我的园子....」
我道:「在下是自己到这来的,和上官惟没有关系。」
「艳阳兄!」上官惟阻止我,低声道:「东西是我拿的没错,是雷大哥起了误会,要归罪艳阳兄才引起这番打斗,原因在我身上,是我的责任。」
「惟公子!不要袒护这个外地人!!」一旁让属下包裹伤口的雷鸣大声道:「璇士全是一些嚣张跋扈,自以为是的家伙!自以为有特权可以为所欲为!这人既是日曜侯的儿子,想必也是像日曜侯一样,爲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你可千万别为了袒护他而被利用了!!」
我闻言皱眉。
爹的名声在这里未免也太差了吧?亏他还被其他三国奉为德高望重的贤人呢?爹在这儿究竟还干过什麽好事?
「雷大哥,别这样说,这事和艳阳兄本来就没有关系的,真要算的话,反倒是我利用了艳阳兄....」上官惟摇头,对烨英道:「你要责罚什麽的冲著我来好了,别老是不吭不响的,却要去告诉哥哥!让哥哥为难!」
「你也知道让你哥哥为难?」烨英道:「上回悒儿代你挡了我的一击,若不是我及时收手,你哥哥现下可还得在床上躺著!悒儿要求我念在你年幼无知,别跟你计较。可你却仍是这麽冒失,若我便这样算了,如何服众?」
「你待怎地?」上官惟冷冷的道:「你的阴谋就要被举发了,想报复我就趁现在吧!」
烨英眯起眼:「我的阴谋?又是那套勾结向荧风谋反之说?这我早已向天皇立誓说明过,向荧风虽是我的外甥,但所作所为皆和我没有关系,他的炙火宫也是我解散的...」
「炙火宫并没有被解散!」上官惟怒道:「只是另立门号,还一并跟著到沣凌,众所皆知!你还想骗谁!?」
「你对我的成见过深,这都是程榕桢怂恿的!」烨英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你要说什麽也随便你,但拿走的东西可要还给我才行!」
「不要直呼我师父的名号!锦盒我交给哥哥了!」 上官惟昂首道:「锦盒也开了!里头东西马上就查的出是什麽,到时看你如何解释!」
「我说的不是锦盒。」烨英道:「我说的是方才你利用暨璇士和雷鸣大打出手之际,取走了的东西。」
我看看上官惟,上官惟猛摇头:「我一开始就在这园子内了!」他剑眉紧蹙,苍白的脸充满惶急,对我道:「艳阳兄!请相信我!我并没有利用你...」说著,嘴唇似乎要滴出血般咬著,眼眶也因我的沉默而微微泛红,蕴著水气。
我叹口气,道:「烨英大人倒是说说,是掉了什麽东西?」
烨英看向我,半晌,方道:「让暨璇士知道也行,说起来,这东西倒也跟你有关,前些日子你入夜翎门时,悒儿向我提到你之所以加入的条件,看在悒儿的份上,他又如此器重你,於是我本来预备著这两天要交给悒儿的....」
.....我有不好的预感。
「......烨英大人说的可是...」我迟疑的开口。
「便是那枚罕见的怯情玉。」烨英点点头道。
#38
一旁的上官惟立刻大声道:「我并没有拿锦盒以外的东西!你不能这样诬赖我!」
说著朝我急道:「艳阳兄,我并没有拿怯情玉,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暗藏在我怀中的令牌并没有发热的异状,我当然是相信上官惟的,因为如果怯情玉就在一旁,令牌绝不可能毫无动静。
但是这情形自然别人是不晓得的。
我点点头示意上官惟别著急,对烨英道:「既是原本要给我的东西,那麽,即便是上官惟拿的,也请烨英大人不需再追究,就当我已送给了上官惟。」
「但是我并没有拿....」上官惟忍不住道,我再度对他摇摇头,轻轻捏著他的手,他看我一眼,垂下眼不再作声,苍白的脸有些微红。
「暨璇士虽是这样说,但是上官惟仍有擅闯本府,取走我的物事之罪,如果不为外人知晓便也罢了,但烨英府今晚火光冲天,整个陇越城怕有一半都知道了,这事因惟儿而起,今天当著众人的面,我若不略施责罚,烨英府威名立即受损,叫老夫颜面何在?!」
烨英向我道,眼睛却直勾勾盯著上官惟,目光如炬,看来不会善罢甘休。
我道:「火是在下起的,无须牵连上官惟,至於擅闯府上之罪,在下也有份,烨英大人若要责罚,便让我暨豔阳一并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