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那怎么……”
“好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郑众试探地握了握颜烈的手腕，“要是不放心，你也搬来跟我们住？”颜烈皱眉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郑众识相地收回手，“没事，我和艾米莉都很喜欢宝宝，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知道吗？”
颜烈点点头，苦笑道：“宝宝真没福气……她要是你们的孩子该有多好……”
“！！”郑众一愣，他从来不知道那么在乎宝宝的颜烈还有这样的想法，“你怎么这么说，要是被孩子听见了该多伤心呐。我们对她再好，她最亲的人都是你。烈，千万不要想不开。不管遇到什么，别忘了你还有个孩子。”
“阿众你误会了。”颜烈奇怪地看著向来随性不惊的朋友，轻动眉宇，“我没有想不开，只是觉得让孩子受苦了。”
郑众前几天刚被裴殊彧刺激过，神经难免有些紧张，干笑道：“没有就好。对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还没有，想趁机会照顾照顾我妈，然后开始工作吧。”
“嗯，阿姨还好吧？”颜烈示意还好，郑众安心了些，说，“要是有什么困难，别跟我客气。”
“好。”
郑众本来留他吃饭，但是颜烈说还有些事要办，于是把宝宝安顿好就匆匆离开。因为郑众家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颜烈沿着墙根慢慢走。休息日街上人满为患，车水马龙，接近中午各大饭店快餐都忙活起来，阵阵烹煮和烘烤的香气从开开合合的门缝中飘散出来，颜烈用手指轻轻抵着自己发难的胃部，走到一个人流较少的拐角歇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去……
颜烈微微皱紧眉头，已经好几天了，总觉得有一双眼睛藏在自己的身后。刚开始是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那种的感觉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可每每回头，除了这些面无表情的人群，什么也没有。正因为这样他才决定将宝宝暂时放在郑众家里，这样既可以让孩子离这未知的危险远一些，恐怕也是他不得不做的选择。颜烈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后退了两步，转身向小巷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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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1
没有宝宝的日子就仿佛失去了节奏，分分秒秒浮游在身边静止一般，只有那恼人的身体反应每天敲打着他的神经，告诉他时间的流逝。颜烈攀着床头坐起来，撑着晕眩的头颅闭着眼走进卫生间。
假使他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这样非人的折磨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了，只是这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可以坚持到最后。手指无意间地触上依旧平坦的腹部，真是个奇迹般的孩子，仔细回想起来，裴殊彧的每次高潮都不曾在他身体里完全发泄过，即便这样，它还是悄悄地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颜烈出神的表情里出现一抹久违的笑意，但是一霎那又慢慢地褪去。
‘我只是……不想你再怀孕了……’裴殊彧忧虑的表情又出现在脑海中。怎么可以这么说，在这个孩子还来不及向他们发出第一个信号之前，就否定了它存在的意义，停在腹间的手指动了动。颜烈捧起点水漱漱口，抬起脸问镜子里的自己，看见的却是同样困惑的双眼。
不知是否已经满了一个月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回应他的抚摸，颜烈渐渐习惯上将那种轻微的疼痛当作是孩子对他的问候。为了保证能量，简单洗漱后到厨房热了热昨晚剩下的粥，坐在客厅的小桌子边慢慢吃。他现在住在一个郊区的社区里，因为离徐黎的疗养院很近，他也经常步行去看看她。徐黎的状态很稳定，这让颜烈波澜起伏的世界稍微地平静了一些。
太阳升得很高，颜烈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否则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胜任那么大压力的工作。正想着，机警的神经又一次崩紧起来，颜烈小心地放下筷子，走到刚才似乎有些动静的门边，透过防盗门上新换的猫眼向外面看了看，没有人。颜烈自嘲地摇摇头，舒了口气，刚准备回到桌子上，就听见里屋传来不自然的沙沙声。
颜烈快速地跑过去，猛地拉开窗帘，窗前已经空空如也，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从旁边的树丛里蹿了出来。
一大早连被吓了两次的颜烈，对着猫咪逃跑的背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就在这时外面的门铃又响了。敏感的颜烈并没有厌烦地随便开门，最近异常的感觉绝对不是因为他的妊娠反应，他确定自己的周围存在着什么人，而这一切很可能与裴殊彧的突然离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裴殊彧在美国真的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为了不拖累他和孩子，才被迫离开。想到这里，颜烈的心里才有了一丝的慰藉，但更多的是愈加稠密的担心。
只是这一次，他又猜错了。门口站着郑众和抱着一朵玫瑰花的小女儿。“你们？”颜烈顿时惊呆在门口，愣了半天问道，“今天是周末吗？”
门口的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笑，郑众摇摇头，宝宝扑倒他的腿上，把粉白的花朵高高举起：“爸爸，生日快乐……”
“？！！”颜烈再次懵了，原以为失去了裴殊彧，就再不会有人惦记着这个日子，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谢谢宝宝。”颜烈蹲下身把孩子搂进怀里，玫瑰花温馨的香味让人感动。
“是干爹告诉我的^-^”小姑娘开心地靠在颜烈怀里，童言无忌已经说了出来。想想也是，这么小的孩子能记的什么，但是为什么从没和他过过生日郑众却会知道，颜烈疑惑地抬起头：“谢谢，可是……你怎么会……”
“呵呵，这又什么难的”郑众得意地顺顺头发，笑道，“别忘了我可曾经是你的医生啊，你的病例卡现在还在我的数据库里存着呢。”
颜烈微微一笑，将他们引进来，因为没有花瓶就将花插在了一只玻璃杯里。郑众趁他们父女俩弄花的时候，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虽然抵死也比不上裴殊彧那儿豪华漂亮，但是因为有了心仪的笑声也变得非常温馨：“弄完了？那烈去换件衣服。”
“？？干什么？”
“爸爸，宝宝请假了，陪宝宝玩～”宝宝拉着颜烈的手指蹦起来。
“呵呵，帮你庆祝庆祝。好了好了，快去准备准备，艾米莉还在餐厅里等着我们呢。”郑众一边走过来，一边不由分说地将颜烈推进卧室。
被硬塞进门的人换了一件藏蓝色的休闲衬衫，袖口挽起，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走出来，并没有太多精致的妆扮，或许男人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修饰。
郑众开着车带他们到市中心，虽然西餐比较气派，但是总觉得中餐会更热闹一些，于是选择了一家不错的中式酒店。宝宝很开心地拉着颜烈的手上了二楼的包厢，艾米莉和毛毛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大家一起吃饭、聊天，还在小公主的指挥下唱了生日快乐歌，然后开始分蛋糕。
虽然是给颜烈过生日，但是最最开心的自然是年幼的宝宝。
吃完饭，郑众准备开车送颜烈回家。刚走出包厢门，宝宝就拽拽颜烈的衣服：“爸爸，宝宝要小便。”于是郑众先去停车场开车。
颜烈把宝宝领到卫生间门口，自己留在水池边。高级餐厅的装修十分豪华，连卫生间里也点着香薰，颜烈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才坐车来就有些不舒服，又吃的油腻，居然感觉有点头晕。宝宝上完厕所就从里面走出来。颜烈帮她洗好手，觉得孩子有点没精神：“宝宝，怎么了？不开心？”
小公主嘟嘟嘴，低着头说：“爸爸，我想跟你在一起。”
颜烈心头一颤，拍拍她的小脸说：“好，爸爸尽快找房子，然后就把宝宝接回来好不好？”
小姑娘似乎知道说不好也没有用，揉揉眼睛，对颜烈说：“爸爸，我好困～”颜烈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突然神情一变，充满惊讶的眼光慢慢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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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2
“爸爸，我好困～”颜烈摸摸女儿的脑袋，真是小孩子，刚刚明明还那么兴奋现在突然就嚷嚷困了，颜烈伸出手想要抱住孩子，却发觉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轻得居然抬不起来。温柔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惊异的目光沿着水池慢慢上移。
香薰袅袅地烟雾像是起舞的少女……一种电击般的恐惧让他骤然清醒，颜烈猛的站起身走进男卫生间，晕眩的感觉更加浓烈，果然，房间深处的地面上已经躺着一个晕倒的男人。
“宝宝，捂住鼻子。”颜烈来不及跑出来就对外面的宝宝大声喊道，但是孩子年纪毕竟还小，小小的身体经受不住这个程度的药量，已经出现了昏迷的征兆，呆呆地站在门口眯着眼睛。颜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摒住呼吸，迅速地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餐巾纸，用水打湿盖在孩子脸上，抱起她跑出去。
“先生？”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走道里没什么人，颜烈蹒跚的步伐立刻引来了服务生的注意，其中一个热心地走过来问他。
种了迷药的颜烈摇晃着身子，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重影，耳朵里像隔了一层东西，听不清对方的声音，意识到有人接近，他用最后一丝警觉抱紧了孩子向旁边退了两步。
“先生，您没事吧？”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人这样询问，颜烈勉强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卫生间，然后甩开别人的搀扶跑下楼去。郑众的车就停在外面，可他却觉得自己就快要跌倒了。透明的大门被拉开，颜烈用尽全身的力气穿过去。
“？烈……”坐在驾驶室里的人终于发现了朋友的不妥，连忙跑出来。眼前的状况让他吓了一跳，仿佛站不住一般的颜烈脸色煞白，而他怀里的孩子明显已经昏过去了，“出了什么……”
“啊————！！”话还没问完，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尖声高叫，之后是杂乱的奔走声，“艾米莉，你上去看看！”郑众扶住他们父女俩，对远处的艾米莉喊道。
颜烈着急地抓了抓他的衣服，声音却断断续续：“别，去……上面有，人……”
“烈！！”颜烈的身体像突然被抽掉了灵魂一般向前垮了下来，郑众及时地抱住他。颜烈的依靠并未让他有任何幸福的感受，一种悄然滋长的紧迫感将他压靠在车门上。
艾米莉已经应声跑过来，同时过来的毛毛站在颜烈脚边不停地大叫。郑众意识到上面可能有危险，对妻子说：“把他们放到车里，你看着，我要上去看看。”艾米莉点点头，把宝宝抱到前面，又弯下身子帮郑众抱住颜烈的脚：“哦！”
妻子的呼叫让他迅速地回过头来，却看见颜烈的脚踝处藤蔓一般爬着明显的血迹。医生顿时拧紧了眉峰，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颜烈，难道他，又……
郑众甩甩头，强迫自己从这措手不及的惊愕中清醒过来，将颜烈放在后座上：“艾米莉，你留在这里。”女人点点头，帮他关上车门。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了，沉重的感觉依旧笼罩着他的大脑，颜烈睁开眼睛，看见郑众靠在床边的小柜子上睡着了，微微泛黄的灯光照亮他半边面颊。感觉到自己动了动立刻醒过来：“醒了？”
颜烈没有说话，但他的身体反应已经给了最好的回答。郑众的表情不像以往那么闲散，沉默着，嘴角向下。
“宝宝呢？”颜烈忍着身上隐约的不适，费力地问道。
“放心，宝宝早醒了，艾米莉陪着。”郑众推了推眼镜，给他解释，“有人在卫生间里做了手脚。还好发现得及时，已经没事了。”
颜烈对着空旷的天花板点点头，郑众欲言又止的样子和身上的疼痛都在向他昭示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听见医生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用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烈……对不起，孩子，没有了。”
颜烈丝毫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依旧望着上方摇摇头，用他几不可闻的声音对郑众说：“阿众，不要跟我道歉……我早知道，留不住它……你帮了我很多了，谢谢。”
郑众握住他冰冷的手，痛苦地点点头：“还有，那个子宫已经开始萎缩了，会影响到你身上其他的器官，所以我把它，切除了，没争得你的同意……”
颜烈动了动手指，腹部的刀疤在细微的牵动下隐隐作痛，那不是孩子离开的痛楚，床上的人微微露出一个解脱的表情。这样也好，就让这原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陪着那个仅仅存活了几十天的生命一起离开吧，让他那可怜的孩子感觉自己仍然躺在温暖的母体里：“阿众……”
“嗯？”
“你跟殊彧还有联系吗？”
郑众坐在灯光深处，身体的振动被静谧的黑暗挡住：“没有，但是，我应该能找到他的联络方式，如果你想找他……”
颜烈摇摇头，被挡住的右手紧紧贴在身旁：“今天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他。”
胸口被人抓了一把，愤恨、嫉妒、忧愁像三块坚硬的石头堵在血流涌动的出口。郑众默默把手插进衣兜里，答道：“好。”
“阿众……”
“嗯，怎么了？”郑众微微一笑，颜烈无力的声线就如同在跟他撒娇一般。
“为什么我会怀孕？”颜烈微微侧过脸，睁开疲倦不已的双眼，医生的身影本能地向光暗深处躲了躲，两片总是歪着邪气弧度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可以告诉我吗？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烈，我……”
“我想知道，阿众”颜烈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推辞，带着血色全无的憔悴面容和秋叶晚星般锐利的眼神，“我真的想知道，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一定会找到答案……但，你会帮我的，对吗？”
与颜烈的距离不过一臂，灯光洒在他月白的病号服上。医生的表情从吃惊到苦恼到释然，鼻翼向下一动咧开一个笑容：“啊，当然。”
颜烈安心地阖上眼睛，医生调暗了灯光的亮度慢慢起身离开。关门的声音几乎察觉不到，颜烈确定他出去之后再次睁开眼睛，双手拢在隐痛的腹上，仿佛聆听着什么一般认真地眨了眨眼睛。

thanks 103

Chapter 103
天气开始炎热起来，转眼间，距离那次事故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生活没有因为他的失去而改变频率，依旧不紧不慢地挪动着步伐。颜烈很快从医院里出来，他并没有接受郑众夫妻提出任何的帮助，自己默默地退掉了郊区的房子，第二天就带着宝宝住到陈侃给他的工作室。
虽然条件不如住宅房好，但是空间还算大。颜烈用三合板隔出几间独立的房间，又添置了一些必须的家具和电器，用彩色的涂料漆重新粉刷了一遍，画上宝宝喜爱的图案，陈旧的车间房看上去焕然一新。虽然让孩子生活在这样的条件下让他觉得愧疚，但是自从上次让孩子身陷危难之后，颜烈再不想离开她半步。
为了方便接送孩子上学，他还买了一辆小排量的二手车。宝宝是个难得知足的孩子，对于这辆颜色灰暗的破车，对于那个还带着淡淡油漆味的房间，没有任何的怨言。
因为孩子的小床还没时间去买，当天晚上，颜烈只能抱着孩子睡在工作室一张可折叠的沙发上。小公主洗好澡，就光着小脚在吱嘎吱嘎直响的沙发上乱蹦。颜烈给她剪脚指甲，问她钢琴练得怎么样。宝宝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回答，小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地点拨，老师说她资质很好，让她暑假里就去参加考级。
两人累了一天，早早地关了灯睡觉。宝宝安静地依偎在颜烈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对他说：“爸爸，我可以一直跟你睡吗？”
颜烈低下头，宝宝清澈的大眼睛像黑夜中的蓝宝石：“怎么了？”
小公主向他怀里挤了挤，小声说：“我在干爹家的时候都是艾米阿姨抱我睡觉。艾米阿姨身上香香的……那时候我就想，要是爸爸也能抱我睡觉就好了。”
沙发老化得很厉害了，轻轻一动就发出要断裂般的声响，颜烈给女儿搭了一条小毛毯，微笑着说：“好，那爸爸明天去买张大床。”
“嗯^-^”宝宝天真地点点头，带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七八月天气很热，工作室里却没有空调，颜烈撑着头靠在孩子身边，轻轻给她摇着扇子。
裴殊彧走后，他总觉得身边像有什么人在监视一样，尤其是生日那天的遭遇，虽然之后因线索不足而不了了之，但是颜烈始终觉得，事情非同一般，只怕和裴殊彧的离去也脱不去干系。但是就在他决定要追查到底的时候，这些奇异的现象却随着孩子的夭折突然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