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anks(生子) 上----晏好古
  发于:2009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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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手机,抬头呆呆地看着天上密密落下的大雨,悲伤过度的人突然不能自制地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已经变形,带着浓浓的苦涩:“呐,殊彧,上帝就是如此眷顾我,他舍不得我们划清界线,他不但要我亲眼看着你离开,还要我……”
大雨冲刷而下,淹没了那人单薄的声线,再站起来的时候,雨水已经淋湿了胸前的衣服。颜烈像个丢失了心脏的娃娃,默默地走在雨里。
身后的大狗又发出一声祈求的叫声,低低的,在哭。颜烈转过头,对它温柔地笑了笑,问道:“要跟我走吗?”
狗是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的,却安静地跟着,滂沱的大雨里,两个被遗弃的灵魂一前一后地慢慢移动。
回到那栋三层小楼的时候,贺老太太正举着伞站在门口等侯。颜烈浑身都淋湿了,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没比自己好多少的老人,脚边站着那条垂着头的大狗:“您……我……”
老太太俯下身来看了一眼,空出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用脚踢踢那狗的屁股笑着说:“傻孩子,淋成这样还不快进屋。”
颜烈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对谁说,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准备上楼。到楼梯口的时候,老太太把他叫住,拉到桌边,桌上放着干毛巾和一个空碗,旁边开着暖气,老太太笑笑说:“快把湿衣服脱了,擦擦头。”
颜烈看着她转身端了一只小锅,因为年纪大了,手也不听使唤地抖着,小心地倒出一碗咖啡色的液体,推到他面前,“我煮了红糖姜茶,吃了不生病的。小心烫到。”
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起,颜烈看着碗里的姜茶水,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泪珠一颗一颗重重地砸进碗里,他并不想当着老人的面哭泣,可是眼泪却不听他的话,不争气地拼命往下落,仿佛连在了一串。
贺老太摸摸他的头,拖长了声音说:“都会过去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会过去的。”
颜烈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被这样慈祥地抚摸过了,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一般地倾泻出来。“呜……”那一夜他趴在桌上哭了好久。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昨天捡来的大狗就躺在自己床边,已经被清洗干净,这才发现这只狗线条修健匀称,毛色柔和光亮,是只非常漂亮温和的灵犬。
颜烈撑起身体,不知是不是由于昨天太过疲累的原因,浑身酸痛异常,头也闷闷地发胀,他习惯性地站起来,随即被一阵熟悉的恶心感打倒,挣扎地移动到水池边,呕出一些淡黄的酸水,其实最近他呕吐的症状已经越来越轻了。
颜烈下楼倒了一碗水,贺老太正好从外面进来,依旧笑呵呵地对他说:“你起了,今天想吃鲫鱼汤。”老人摇了摇手中的黑色塑料袋,脸上的笑纹一叠又一叠。
颜烈突然想起昨天给她带的橘子糖,转身跑上楼取下来。老太太已经开始杀鱼了,满屋子都是鱼腥味。颜烈强忍了忍恶心的感觉,把袋子放在桌上:“您要的橘子糖我帮你买到了。”
老太太听见立刻转过头来,隔着鼻梁上的老花镜睁大眼睛看着桌上的糖果:“哎呀,就是这种呀,这个牌子,我孙女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谢谢你哦。”
“不用客气!我,一直这么麻烦您”看着老人幸福的笑容,颜烈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幸福,剥开一粒橙色的糖果,笑道:“要尝尝吗?”
老人手上还握着带着血迹和鱼鳞的菜刀,脸上却挂着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凑过来张开嘴,将那一个半透明的鲜艳糖果含进嘴里,眯起眼睛享受了很久,对他说:“你也吃一块,很甜。”
颜烈笑笑,剥了一颗含进嘴里,酸甜的滋味顿时蔓延了整个口腔。
“好吃吧?”老人期待地看着他。
诚实地点点头,虽然颜烈并不是太喜欢甜食,但橘子的甘甜清新适中,尤其是他现在的特殊情况,觉得格外好吃。
老人见他点头,笑着放下手中的刀子,冲冲手,从袋子里抓出一半来,对颜烈说:“你喜欢给你一半,我老了吃不了那么多。你吃吧,吃了有胃口。”
老人的疼爱让许久没有得到母爱的颜烈眼眶一酸,她居然是为了自己。贺老太看上去老糊涂了,其实却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好像比谁都清楚。
“谢,谢谢!”有些尴尬地道谢,颜烈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位给予他太多关怀的老人。
贺老头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暖暖的微笑。昨夜捡来的大狗也跟在下了楼,爬在两人之间懒懒地叹气,“多多,你也饿了吧?”老太太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又拿了半个馒头沾了些肉汤喂给它吃。
“多多是它的名字吗?”颜烈坐在凳子上,看着大狗一点一点地咬着馒头。
“诶,我给它起的呀,又多了一个和我们做伴,是吧,多多?”贺老太也低头问脚边的动物,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颜烈常常觉得,动物和老人孩子在一起的画面总是显得十分的和谐,也许它们也能嗅出人类的友好和温柔,也懂得什么样的人真正需要他们的安抚和陪伴吧。
“额,不好意思,我也没跟您商量就把它带回来了,我会照顾好的它的。”颜烈有些愧疚,本来他住在这儿,就已经给贺老太太凭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又多出来一个。
“没关系,你也总是工作,多多来了还可以陪陪我。”
“嗯。额它不吃了?”多多咬了几口馒头就不吃了,又爬到颜烈脚边缩成一团,“是不是不舒服?”颜烈伸手摸摸它奶油色的毛发。
“难道感冒了?”贺老太皱了皱眉头,又低下头笑道,“是馒头不好吃吧,是吧多多?好好,你等等哦,中午就有好吃的了。”
说完又转过身去继续做饭,颜烈觉得自己应该动手帮帮忙,可是走过去就闻到一股腥味。为了不再老人家面前露破绽,只能打了个招呼又上楼去。如今他怀孕将近六个月了,肚子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昨天陈侃和那位官太太似乎也都有所注意,只不过老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看不大清楚。但是要是再这样大下去,不知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而且……‘生的时候怎么办?’郑众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他当然不会去医院,但是仅仅是孕育的过程就已经让他知道了,现实并不像教科书上写的那么简单,想到即将面临的分娩,他能否应付得来,颜烈扶着楼梯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thanks 19

Chapter 19
时间就像是小孩子手中的纸飞机,总是慢慢悠悠地在不知不觉中划行,当你某天猛然想起的时候,就如同失重一般,一瞬间扎在地上。
颜烈懒懒地靠在自己的硬板床上,地板上躺着同样懒懒的多多。近一个月来他的状况不是太好,白天萎靡不振,晚上又会盗汗,心悸,腿抽筋,因为得不到有效帮助和治疗,这几天居然开始持续的低烧。
他知道大多数的药物对胎儿都有影响,所以希望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抗过去。只是每当他不得不握住铅笔,脑海中不断地闪现裴殊彧宽阔的身影,粗黑的短发,爽朗的声线,以及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时,体贴的拥抱和宠溺的笑容,被压缩得不留一线缝隙的伤悲,就会在他体内迅速地膨胀开来,让他双耳嗡鸣,难以呼吸,好像马上就要炸裂开来一样。
用力地摇头,这样下去他根本无法完成这项工作。但是钱他已经收了,也根本偿还不起那份昂贵的违约金,如今,已容不得他反悔或拒绝了。
“嗯……咳咳,啊嗯……”由于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日渐虚弱的身体,腹中的胎儿也总是被不安的情绪所包围,经常会惊恐地翻滚着身体以寻求母体的安慰。颜烈难受地动了动身子,愧疚地将自己温度高于常人的手心贴在运动得最激烈的地方,忍着痛一圈一圈耐心安抚,过了很久,孩子终于听话地蜷缩起来。
只是一番忍耐之后,背心上就汗湿了一层,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换上干的衣服,颜烈慢慢地躺下,拉过脚边的厚被子盖在身上,如今他只能用不分昼夜的昏睡来抵挡身体上的痛苦和内心里的空洞,他想他不能再着凉了。
自从得知了颜烈离开的消息,裴殊彧就像是一只失去了亲人的孤雁,每次看见他这样独自躺靠在天台上的身影,郑众总是忍不住为这相爱却分离的两人寒心:“怎么又躺在这儿?天气冷了,要感冒的。”在那人身边坐下,淡淡地安慰道。
裴殊彧的眼睛晃动了一下,聚焦在不算晴朗的天空,忧鬱的蓝色,清淡的白云。郑众跟着那眼神仰起头,阳光已经变得黯淡了,一天又要过去了,却依旧没有颜烈的消息,他觉得自己比裴殊彧更多一份担心,因为他知道,随着时间的堆积,现在的颜烈不止有着难以愈合的心伤,还面临着更加严峻的……危险!想到这里性格疏荡的校医忧愁地退下眼镜,也许……应该告诉他……
“殊彧”/“阿众”
“你先说”郑众被裴殊彧突然的一叫打乱了计划,说道。
裴殊彧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望着天角的那片浮云,语气平淡地说:“小恬说,希望我们可以早些订婚……这样,她比较有安全感。”
郑众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挺好……”裴殊彧怅然一声,随后猛地坐起身来,双手抱头低吼道,“我找不到他,我找了,真的找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没人能告诉我他在哪里,他过得好不好……”
裴殊彧的嘴角和额头上还留着青紫的颜色,只因为前几天,一个同学对他说从来就没听说过颜烈这个人,他就气愤地跟人家殴打起来,对方原本就是来找茬的,身边带着帮手,结果被揍得很惨:“小恬对我很好……她总是,很宽容……”
“你爱她吗?”郑众也知道甘恬从小就喜欢裴殊彧,但他并不希望他们这样无可奈何地结合在一起。裴殊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没有颜烈,他真的会喜欢上那个认真善良的女孩,但是爱上一个人不容易,要把他忘记更难……
无奈地摇摇头,郑众怜悯地看着眼前疲惫不堪的裴殊彧,在这段感情中也许真的只有受害者,无论颜烈或是裴殊彧,他都无法给予责备,“殊彧,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你听过吗?”
裴殊彧无力地点点头,这个样子让郑众的心情更加压抑,站起身哑声道:“可惜你们的坟墓里……连爱情也没有……殊彧,我只提醒你这一次,这对甘恬,不公平!”
裴殊彧痛苦地低下头,他又何尝不清楚,但是颜烈始终不肯出现,甘恬又不停地给予他宽恕,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了:“阿众!明天,小恬说想去游乐园,你……一起来吧。”
郑众知道这是他的求助,在面对处处温柔相待的甘恬时,裴殊彧本能地感到愧疚,但是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能代替他做抉择,走到天台边上,隔着高高的铁丝网说:“明天,我想出去散散心……”
“阿众,你……”裴殊彧的声音消沉得像海底的气泡,“是不是也很瞧不起我,我对烈……我明明那么在意他的,但是我却……早知道会这样,当时我就该问清楚,不管他怎么躲避都该问清楚,然后告诉他,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原谅他,我都会爱他,我会保护他……或许这样烈就不会离开我了,但是,我没有……他一定是在怪我……对他做了不好的事……他一定怪我!”
“殊彧,烈没有怪你!”实在看不下去了,裴殊彧这种自残式的谴责,大声喊道,回过头,直视着他眼眶红肿的脸,“你要是真的懂他,应该明白他离开你并不是因为怪你。”
“但是,是我要他离开我的,是我逼他走的!”裴殊彧站起来吼道,“是我摔碎了他的心,是我是我是我啊!!”
用力地抓紧裴殊彧的衣领,郑众忍耐了很久的愤怒终于发泄出来:“那你去把他找回来!当着他的面去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去告诉他你爱他!!!”郑众大声吼着,他不喜欢颜烈总是委曲求全,更不喜欢裴殊彧这样自怨自艾,如果相爱为什么不勇敢一些!!
“……”郑众的话将一直沉浸在自责中的裴殊彧仅存的一线救赎击得粉碎,他做不到,身子晃动了两下瘫坐在地上。
郑众喘着粗气,心情并未因方才的发泄而变好多少,反而更加得无法平静:“我要出去散散心……对不起。”揉了揉酸胀的睛明穴,快速地离开天台。

thanks 20

Chapter 20
十二月末的天气已经很冷很冷,郑众没有开空调,相反地敞开了车上所有的窗户,冷风刺骨,手术刀一般割着自己的皮肤,郊区唯一的好处就是车少,郑众将车子开到140码,一路飞奔之后停路边。
手机响起,是不认得的号码,郑众有些心烦不想接,但那人好像没有要挂的意思:“喂,我是郑众。”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却在听见对方声音的时候惊讶地喊出声来,“烈!”
颜烈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但是情况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虽然用被子裹紧了身体,但清晨醒来的时候,难受的感觉却更加明显,浑身发冷,一阵阵的晕眩,到床头柜里摸出了温度计放进嘴里——39度7,已经是高烧了。颜烈开始担心孩子,他留心看过许多相关的书籍,如果高烧不得到尽快治疗,孩子就会受到影响。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删除郑众的号码,现在只能向他求救了。
“我想,问问……咳咳,有没有,感冒药对孩子咳……影响小一点……”尽管极力的忍耐,但对方还是第一时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不用了,不用麻烦你,咳咳咳……我马上就去买。”得到了郑众的建议,颜烈迅速地挂上电话,这些有钱人总有许多高科技的玩意儿,他怕那人通过手机信号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费力地撑起身子,身上冷得一阵阵发抖,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颜烈穿上最厚的大衣,把自己裹得像只熊,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去买药。
“喂,烈,烈……喂……”郑众冲着手机大叫着颜烈的名字,但对方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挂上了电话。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用卫星定位,郑众狠狠地扔下手机,颜烈的声音虚弱无力,断断续续,他咳得那么厉害,连呼吸都带着剧烈喘息的声音。
即使不是亲眼看见,他也知道颜烈的状况非常的不好。最好的证据就是他居然会给自己打电话,连独自离开都不曾打过招呼的颜烈,如果不是难受到了极点,是绝对不会向他人求助的,尤其是自己:“该死的!”一击重拳敲在方向盘上,最可恨的是自己居然什么也做不了!郑众烦闷地猛吸着嘴里的香烟,皱紧眉头望着车外的旷野,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能死心,又拨通他的号码。
“喂”出乎意料的,这次接电话的是个老太太的声音。郑众来不及想太多连忙问:“您好,颜烈在吗?我是他的朋友。”
挂上电话的郑众,车速超过了165,接电话的老太太应该是颜烈的房东,她说颜烈已经病了好长时间了,刚刚又出门去了,还没回来。郑众粗略地算了一下,颜烈肚子里的孩子少说也有六个多月了,而他现在的身体又那么虚弱,居然真的独自挺着大肚子出去买药去了:“该死的!!”此时的郑众已经顾不得形象。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开得飞快,可到了巷子口却没了威风,狭窄的弄堂根本容不下郑众的豪华跑车。来不及锁上车门,人已经飞快地跑进去,小弄堂里曲折回旋,又没什么人住,看上去都差不多。郑众很少进这种地方,越是着急便越是转向。
突然一阵狗叫声闯入他的耳朵,刚才在电话里他好像也听见了狗叫,郑众心里一阵感激,循着声音拼命朝那边跑。
蹬蹬蹬地冲上三楼,门口一个年迈的妇女,正焦急地握着手中的十字架不停地碎碎念。狗叫声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郑众眉头一皱,道:“我是颜烈的朋友,他在哪儿?”
“在里面呀”老人急得眼眶都红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就听见‘砰’的一声,多多就开始叫,我叫他他也不理我,门也锁着。该不会出事吧!!”
郑众安慰地拍拍她的肩,道:“您到楼下去等等,我要撞门进去。您放心我是个医生,没事的,您下楼去吧。”不知道老人是否已经了解内情,郑众谨慎地把老人支开,然后用力撞了几下,老房子都是木制门框,很容易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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