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倾城色————明风闲云
明风闲云  发于:2009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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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说:“我还有事呢,再见咯,张锦。”

  张锦笑眯眯道:“再见。”

  我推着自行车也朝他挥手表示再见,张锦原本好端端的脸,看见我时立刻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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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我偶尔发发牢骚,跟同寝室的几个哥们儿说:“张锦那小子,看我的眼神像要把我吃了一样,不会又想找我决斗吧,唉。”

  “听说他最近报了个跆拳道班,你又惹到他什么了?”

  “我的神啊。”我一阵长吁短叹。

  苏墨生日将至,我已决定了该做些什么。送些我亲自做的蛋糕点心,还有他喜欢吃的菜,比如说鸡翅什么的,这些东西确实算不了什么,可要知道,这对于一个没有一丁点儿厨艺基础的大男人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东西,重在心意啊。

  点心不宜做太甜,糖放少了又盖不住原料的味,吃上去怪怪的。那么一盘山楂甜糕,我尝试了很多次,最终做成的时候,我对着盘子喃喃了一句:你要是敢不吃,我劈开你脑袋都给你塞进去。

  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该提着东西去苏墨家了。

  他住在离校半小时车程的一座公寓里,并不和家人住一起。话说来,我还从没见他提过自己的父母呢。

  满地秋叶,风卷而起,眼里的色彩尽是由金黄,枫红,蓝天交织而成的。

  我单手掖了掖领子,靴子踩在脚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南方的风潮意重,我怕它。厚薄不一的风衣早已拿出来抗寒,事实证明我是明智的,今天下午开始又有降温的意思。

  眼看快到车站,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张锦穿了件单薄的心领毛衣,头发被风吹地乱呼呼,跟尊石像似的,站在我面前屹立不倒:“我、要、和、你、决斗!”

  我看着他,不禁打个寒噤,说道:“别开玩笑了。”

  张锦道:“我没开玩笑。”

  我想绕过他,他一步挡住我。

  我眼睁睁看着一班车错过,再看张锦,心中有些不耐:“你想怎么样啊?”

  “我真的很想很想揍你。”

  我看了看时间,摇头道:“大好青年,女朋友没了还能再找嘛,青青那丫头脾气很暴躁的,她不适合你。”

  “你少废话!我就要和你决斗,我倒要看看你哪里厉害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上的女人全都跟你跑了!”

  我又劝说了几句,无果。与他僵持了一会儿,又看着一班车过去,天色也渐渐黑了起来,实在没办法,指着他身后道:“啊,青青!”

  趁他回头之际,我撞开他狂奔。

  他在后头一边猛追一遍喊:“你是男人就和我决斗!!”

  我气喘吁吁上了车,不用看时间,路上早已霓虹四起,我已经迟了。

  哎!希望苏墨那小子别记仇,我可从来都是个守时的人啊,这次纯属意外。

  公交车走走停停的,望着车窗外呈直线状后退的景物,我有些后悔,坐出租虽然浪费了点儿,可至少不会迟到得太离谱,这班车还不是直达的,都怪张锦追地太紧,我见着这班车路线差不多就随便上的,等下还得转车。

  本想一下车就打的,伸手一摸口袋,傻了,口袋里空空如也,忘记带钱包出门,只摸到方才那口袋里还剩的三个硬币。

  张锦你个扫把星啊啊啊~~~~~~~我扶着额头把气都撒他身上,总之这家伙一出现就准没好事儿,在车站等了将近半小时,总算挤上那班车。

  到站的时候,我几乎是拼了命才挤到后面下车的,要不是姓张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坐这班车,挤得死人。

  月凉如水,薄薄的云层将那轮明月笼罩,光线有种恍惚的破碎感。

  我在公寓大楼门口止步,仰望了那几乎不可见的二十三层,提了提了手上的东西,握紧了,进入楼梯。

  ‘叮——’楼梯门开,走廊里很安静,只听得见我的脚步声,我再次看了看时间,不由加快了步子。

  隐隐的音乐声传来,声音越来越大,我离苏墨的屋门也越来越近。

  在门口驻足,听见里面传来摇滚乐的声音,参杂着各式的嬉笑怒骂声,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我润了润干燥的唇,面带微笑地按门铃,敲门。

  过了一会儿,有人替我开门,门开了,那人也走了,我带上门,眼前光线彻底不同,眼睛一下子还不太适应。幽蓝的光为主调,五颜六色的彩灯不停地闪,激情澎湃的摇滚乐,一大帮人在宽敞的客厅里跳舞的跳舞,吃东西的吃东西,玩得忘乎所以,完全沉醉其中。

  我揉了揉眼睛,想要找苏墨,可寻了半天未果。

  眼睛慢慢适应下来,有人拉住我说:“找苏墨吗?他应该在那里。”说着手指向一个房间,脸上的笑容变了味,一个转身,人便消失在了扭动的人群中。

  我莫名其妙,他那个奇怪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我走到那门前,旋转门锁,开了门,一片暗蓝不清的光,给人无比压抑的感觉。两秒后,我滞在了门口,五官完全麻木,做不出任何表情。

  我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光线太朦胧,也许……只是我眼花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却是那样真实的,强忍着情欲的低喘,还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刺鼻的酒味让我几欲作呕,我无力地晃了一步,伸手搭住门框。

  那声声的喘息终于停下,苏墨的眼睛对上了我的,额前的头发乱糟糟,目光起先惊诧且无措,而后却静了,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我冷冷地笑了,手里的东西尽数朝他的方向砸去。

  你说你喜欢女人,如今这又算什么!我想起自己当初的模样,不要脸地勾引过他,甚至曾说出了愿意白白让他上这种话,现在想来无一不是笑话。

  他从没对你有意思过,不是因为他喜欢女人,而仅仅只是,他从未喜欢过你,他情愿去上别的男人,也不愿来上你,许君楠!

  我的声音沙哑且压抑,冷笑道:“你要我来,就是来看这个?看你和别的男人上床……”

  “我以为你……”

  我把最后一丝尊严藏进心底,他说什么我再也听不见。回忆起以往种种,他曾经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我对他所作的一切?我失声笑起来,在他眼前我就像一个赤身裸体毫无遮挡的人,我已经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他,可现在发现,他不过是个看热闹的人,想看便看,不想看也无所谓。

  那最后一丝的尊严,是我此刻唯一的单衣,薄的几乎一撕就裂,我不能再让他触碰。

  我转身出门,我要逃离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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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这个事情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在校打架斗殴,要如实向教导处交代的话,我和张锦最轻都得挨个处分,再严重点就是开除了。

  有人说:“私了私了吧,这事儿知道的人就这几个,捅出去了对谁都没好处。”

  我一直都没说话,身上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腰肌拉伤了,腿也断了,加上心里难受,什么事情都不愿想,想也想不全,就那么闷着。

  许方拍着我背安慰道:“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张锦那厮确实欠教育,不过要真捅上去了,麻烦事儿更多。”顿了顿,又道:“叫那小畜生给你赔医药费,再道个歉,这样成么。”

  “随便吧。”我说。

  “对了,我写了病假条,许方,你代我交给老师吧。”我从一旁杯子底下抽出病假条,递给他。

  许方看了一眼,说:“你要回老家一个月啊?快期末考了呢,你到时候能来考试么?”

  我说:“尽量吧。”

  “也好,回去有你爸妈照顾。”

  最后,这件事情对上面的解释就是,我和张锦遇上打劫的,我比较热血正义,因此受伤严重,问起打劫之人相关,呆了两秒后异口同声:不清楚。

  找了个时间打电话回家,没人接听,打手机打不通,想了半天想不出爹妈去向,就打了电话问青青。

  青青说,咦?叔叔阿姨没和你说么,他们去国外旅游了呀,要去半个多月呢,前天刚走啊。

  我说,没,老头老太了,去度蜜月呢这是,估计不好意思说吧。

  想了想,觉得这事这样一来也好,我还不知道怎么和爸妈解释这一身伤呢。

  临走之前一大伙人送我,其中也包括了紫珂。紫珂说:“要不是还有功课,我就送你到家了,你在车上时间那么长,很多地方不方便啊。”

  我晃了晃拐杖,说:“没关系,我可以的。”这次坐的是特快,速度可不能和几年前比了。

  紫珂环顾了四周,说:“你和苏墨平时不挺好的么,怎么他没来送你?”

  我笑了笑说:“估计他有课吧,啊,我得上车了。”

  “再见。”

  “嗯,拜拜。”我朝他们挥手,上了车。

  列车启程,加速,最后一切成为直线。

  我支着下巴望着窗外,渐渐有些发困,最后趴着小睡了一会儿,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身边的位子有人坐有人走,绰绰的人影不断地闪,最后,一个人影停下了,就再没换过。安静了很多,我吸了口气,睡地更沉了一些。

  后来睡醒了,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发现自己肩头正披着一件黑色大衣。我愣了愣,侧头看了看旁边那人,那人正在看报,一大张报纸把脸遮地严严实实,不过我看清了他的手,细长的指节,修剪整齐的指甲,大拇指指甲盖上有一小块白点。

  似乎发现我在看他,他把报纸遮得更严实了一点。

  我没理他,随手拿了本书看。

  看了几个小时,觉得口渴,起身想把行李包里的保温杯拿下来,杯子在内侧,勾起来还挺麻烦的,这时候,那双手便伸了过来,把杯子取下来,递给了我。

  我说:“苏墨,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也没说什么,坐下来,换了张报纸继续看。

  我边喝水,边看书,顺便看看窗外景色,秋天了,真是萧条。

  过了会儿,见旁边那人终于按耐不住的样子,报纸换了几张,打了几个哈欠,最后终于开口了:“你在逃避我吗?”声音平稳却是极轻的。

  我翻了一页书,又喝了几口水,跟他说:“你连我想逃避的权利都没给我。”

  “我现在只想让你平安,还有,不想再惹你生气。”

  “我没生气,为了你生气,不值得。你不该跟我来,现在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因此对你心存感激。”说话的时候我眼皮都没抬一下,眼睛在书页上扫了个来回。

  “你撕了我买给你的飞机票,我就已经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了。飞机本来可以更快……列车太不方便了,你别怪我,我只想照顾你,让你舒适一点。”

  “你知道我怎么想还跟来干嘛?”我把书往前一推,声音加狠了。

  苏墨说:“你以为我想吗,我忍了,没忍住。”他亦把报纸摔了,红着眼睛瞪着我:“我认了许君楠,我第一次这么皮厚,这么低三下四,我都认了。”

  “你何必。”我闭上眼睛,回想种种,发现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一点都参不透了。

  “随你怎样,总之我都不会滚的。”他淡淡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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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到站的时候天快黑了,青青来接我,见了苏墨还和他打招呼,我由她扶着,一路拄着拐回家,苏墨就在后面跟着,一句话也没说。

  青青说:“君楠,今天去我家吃晚饭吧,你家又没人。”

  我说:“不太好吧。”我腿脚不方便,算个伤患,挺给人招晦气的。

  青青会错意,看了看苏墨说:“哦,可以和苏墨一起来呀。”

  苏墨说:“不用了。”

  走过那条小桥,穿过一条小巷,我的家便到了。一切都没怎么变,可心情竟有些许凄凉,那些过墙的葡萄藤枯了,爬山虎萎了,树上的叶子也掉光了,河道里的水似乎也像死了一般,没有一点生机。

  我上楼,看我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枯的枯了,死的死了,只剩下几盆仙人掌还郁郁葱葱。

  苏墨的声音像雨水打在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一丝丝地传过来,“你的家乡真漂亮,和人一样都水灵灵的。”

  我轻笑了一声,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儿和他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不说话了。

  走几步,脚下的木地板便‘吱吱’作响。

  他看到了墙边一个画架,伸手摸了摸,笑了笑:“你还会画画啊?”

  我看了他半宿,最终绕开他下楼,我没话好说。

  他一无所知的表情终于有所改变,像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我拖了把小椅子在门口坐下,望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桃树发呆,苏墨下楼来的时候,我正点了根烟在那儿抽,不习惯那股烟味,被呛得直咳嗽。

  苏墨说:“你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

  我把烟掐了,说:“不要你麻烦。”

  他说:“好了,我不会麻烦你的。”

  说完出门去了。

  我坐了一会儿,起身上楼给自己整理床铺。收拾好了之后,就一直在二楼想事情。

  跛着一条腿,什么事都干不利索,有时候真的很恨,恨自己,恨苏墨,恨姓张的。

  时间能带走一切,我盼望着,时间呀,你赶紧把能带的都带走吧,特别是苏墨这个人,带走他吧。

  天上的星星很明亮,连银河都清晰可见,好久没看到这么干净的夜空了,城市里很多东西都像它的天空一样,不清不楚,迷迷糊糊的。我想我更习惯在这样的天空下生活,就像习惯这里的小桥流水,柳絮飞花,习惯自己的父母乡邻,紫珂还有青青。

  下楼的时候,看见苏墨坐在八仙桌前发呆,桌上放着几盘子菜,看见了我,说道:“我随便买了点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我说:“我下来锁门的,等下就睡。”

  他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说:“哦,我知道了,你吃一点吧。”说完他便出了门。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出去的,见他一下就消失了,愣了一会儿,出去把门给锁了,回头上楼睡觉。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辗转反侧到了半夜还没睡着,头有些疼,翻了几个身,起来倒水喝,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外面水汽很重,我开门的时候,一股夜露的味道扑鼻而来,月亮已经偏向东方了。

  我站在门口,随手捡了块小石子在手里掂了掂,瞄准了院子里那棵桃树,狠狠掷了过去,‘咚’地一声,几片枯叶便摇摇晃晃落下来。

  看着那棵瘦弱的桃树被我砸得彻底变秃,我颇有几分解恨的意思,靠着门框打了个哈欠,呆了一会儿后,听见大门口有断断续续咳嗽的声音。

  我走过去,把门开了,见苏墨在那儿团着,似乎很冷的模样。

  他也看见我了,两人在门口寂寂无言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我不仅是受伤的地方在痛,我的头更痛。我一瘸一瘸地让开了一点,对他说:“你进来吧。”

  “你睡我房间,我睡我爸妈房间。”我指了指我的床,和他说道。

  他笑了,或许是因为眉宇间的那抹倦意,那个笑显得格外温和纯澈,眼睛弯弯的,牙齿雪白。

  不待他再说什么,我便打断道:“睡觉之前先洗洗干净。”

  他说:“哦。”

  第二天早上,我洗漱完毕,见他也已经起床。看见我时木了一下,问:“你起这么早?”

  我是失眠啊,你小子连个黑眼圈都没有,睡得很高兴吧?

  我拄着拐杖出门,他就跟在我后面,偶尔上来搭把手。

  我站在桥上吹了一阵风。

  他说:“风凉,不要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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