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倾城色————明风闲云
明风闲云  发于:2009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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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那是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能让我浑身起疙瘩的一句话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苏墨那小子先是一脸妖媚地对我说,许君楠,你有一双漂亮的唇,就像雨后的玫瑰花瓣。

  后来他又说,吻着你的唇,我就感到很幸福,好像全世界都是属于我的,我喜欢和你接吻。

  再然后,我就浑身发麻地知道了,这就是那小子对‘一花一世界’的理解。

  

  起

  (一)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喜欢他,可我就是喜欢他,我……现在正为此烦恼。

  他叫苏墨,长的很俊俏,下巴尖尖的,见他笑的时候,有种被阳光照耀的感觉,他的牙齿很白,眼睛很漂亮,可惜,他似乎不是个爱笑的人。

  我此刻在盛了水的脸盆前打量自己,其实,我长的也挺对的起家乡的父老乡亲的。所以,我喜欢的应该不是苏墨的脸,他有的我也有,我就不明白了,他一男的,我也一男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君君啊,你洗个手怎么洗到现在,快点,洗好了吃饭。”我妈扯着嗓子在外面叫我。

  我应了一声,把手伸进水里,影像慢慢散开,像极了我晃晃荡荡的心情。不去想了,想想就觉得痛苦。

  晚饭很丰盛,之前我送紫珂去外省上大学,她爸妈临时有事走不开,叫我陪她去的,火车来回加起来坐了两天两夜,外帮紫珂跑腿打杂,的确得犒劳犒劳我了。妈把之前外婆家送来的那只大公鸡宰了,一半红烧一半烧汤。

  不过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吃鸡,看了看,坐下来后喃喃了一句:阿毛,死的好惨。

  我妈一惊,“阿毛是谁?同学?朋友?还是……”

  我拿着筷子拨了拨鸡肉,抬眼看了我妈一眼,“我说的是这只鸡。”

  我妈手指抖了抖。

  “咳咳……”听见我爸爸庄严的咳嗽声,我扭头看去,他拿筷子敲敲桌,“吃饭的时候手把碗端稳了!左手放哪儿呢?”

  老古董,我在心中暗说,接着不紧不慢地把左手从衣兜里抽出来,边吃边跟我爸说:“学校食堂吃惯了,都用餐盘子,不用端碗——”

  下一秒,脑袋上狠狠挨了一记板栗,我爸凶道:“吃完了嘴里的再开口说话!”

  突然打我头干什么!我猛地站起身,胸口火气是大了点,极力压制,甩了筷子,丢下一句,“我不吃了。”

  按平常我不会这样不给他面子,外人眼里我是个乖宝宝,可现在我心情莫名地不爽,眼看老爸要发飙,我妈急忙打圆场:“行了行了,爷俩个这是做什么!君楠这才刚回来,老头子你也不要这样。”然后笑脸拉着我,“君君,来坐妈妈这儿,别理你爸,跟妈妈说说,紫珂那学校怎么样啊?”

  “总比我那破学校要好!”我一屁股坐回椅子,眼睛盯着我爸,自顾自说:“那学校上百年的历史,相比之下我那学校就是个乡下破旮旯,教学楼都没它厕所高级。”

  当年要不是听了我爸的,我现在混得也不会这么惨。我那工艺美院读出来了能干啥啊?难不成真要继承他的衣钵画扇子去?他画了一辈子扇子,就是现在这样,庸庸碌碌,平平凡凡。不是我眼价高,非要风风火火干番大事业,而是看着我爸大半辈子这样过来,想着自己也要走和他一样的路,这对于一个青春期对未来充满了幻想与抱负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残忍了一点。

  我爸声音冷冰冰的:“你这么看我也没用,这学已经上了,就给我有始有终好好上下去。”

  底气有些不足了?我轻轻哼了一声,低头扒饭。

  过了一会儿,气氛有些不对劲,迟钝地抬头,看见我爸眼瞪地跟牛似的,手指着我的右耳,“这是什么?!”

  周围气温一下子降到冰点,我后颈发寒,手不由自主地摸向那颗耳钉。

  送紫珂去她大学时,我在她新学校的大门口遇见了苏墨,我记得他,可他不记得我。后来那几天和他勾搭熟了,走之前最后一天,我和他道了别,接着上街时路过一家店,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去打了个耳洞,右耳,我,很明白这个耳洞意味着什么……

  我妈惊叫了一声:“君君,男孩子怎么能学小混混打耳洞?你这孩子!”

  我爸不说话,竟直接伸手过来拽我耳钉,“我让你学坏。”

  没躲过我爸,我右耳上一阵剧痛,一下子用手捂住耳朵,没一会儿,只觉得手上湿乎乎的全是血,皱着眉头站在旁边,我爸伸手又来打我,口中骂骂咧咧,妈急忙上前制止。

  我爸被我妈拉住,嘴里还在骂,我妈刚想上来和我说话,我转身就跑出了门,头也没回……

  起

  (二)

  我家不是书香门第,不过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人,连我打耳洞都看不惯,要是真明白了这耳洞的含义,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独自上了医院,耳朵上缝了两针,去厕所照镜子,越照越烦,叹了口气出门,还没走几步,就被迎头而来的一个姑娘吓了个魂飞魄散,她的眼睛肿的竟跟顶了俩灯泡似的,这什么病呀这样吓人啊?……

  那姑娘声音铿锵有力,叫道:“许君楠!你这几天上哪去啦?我找死你了!”

  我不太确定地指着她问:“你、你你你是青青?”

  “废话,不是我是谁。”说着踹我一脚:“你个大男人说话利索点啊,问你话呢。”

  我心说管你屁事啊,你是我谁啊你,打听那么清楚,开口变成:“你眼睛怎么了?”

  “哦,我去割了个双眼皮,现在是比较恐怖啦,等一个星期过后就好多了。”她说得倒是悠然自得。可在我听来,简直晴天霹雳——

  三两步上前扳住她的肩,我那个悲痛啊,可盯着她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是我活着么大唯一承认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狭长妩媚,轻轻一瞥绝对风情万种倾国倾城,可她……我咬牙,无语,女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青青的脸被我盯地有些发红,我放开她,欲哭无泪。

  她问:“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我先回去了,再晚我妈该急了。”

  她蹬蹬蹬追了我几步,还想说什么,我转身直接朝她挥手:“拜拜拜拜……”然后加快步子走出医院,青青没再跟来。

  这时候是晚上七点整。仲夏的天气,天幕上星星点点,月亮弯弯。站在小桥上,看着万家灯火,耳朵里传来说书评弹声,闻到露水的味道夹杂着空气中淡淡的花粉味,是水乡特有的气息,感觉还不错……再穿过一条青石小巷子就是我家,可我现在不太想见到我爸。

  手机‘滴滴’响了,来了一条短消息,是紫珂发来的:到家了吧?晚饭吃了没有?

  我回她一条:吃了。

  她问:吃了什么?

  我回:鸡。

  她问:阿毛?

  我回:是。

  她又来了一条:你的短信好简短。

  我回了一个字:懒。

  接着手机有来电,我接了个电话,我妈打来的,站直了身体和我妈说:“我马上回来,你别出来找了……”话到一半,看见她正站在河边木廊下朝我招手,廊檐下一盏红灯笼,把她的表情照了个一清二楚,此刻在那儿朝我微笑,笑容很慈爱。

  我把手机挂了,下桥,紫珂又来消息,我顿了顿,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她,“你能上网么?我回家开电脑,聊天等会儿上网聊。”

  她说:“好。”

  妈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君君,你耳朵怎么样?可把我急死了。”

  我低着头走,手插裤兜里,头发把耳朵给盖住了,摇摇头:“没事。”

  我妈上来撩我头发,“给妈看看。”

  我把头偏过去,“妈,真的没什么,别看了。”我妈神经脆弱,没准看了得晕过去。

  她终于放弃了,边走边说:“君君啊,你爸他也是一时生气,大家气过就算了啊,不要记在心上,父子之间不能有隔夜的仇。”

  我点点头,“嗯。”

  我妈又说:“君君,你今天怎么了?那么冲,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的脾气……”

  ……

  “君君啊,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心事,跟妈说说——”

  “妈我没事,你想太多了。”我打断她,只顾低头走路,我妈愣了会儿,也不说话了。

  蝉鸣声声,风吹地人身心舒爽,墙上的爬山虎有特有的青葱气味,我爸摇着扇子在门外和邻居唠嗑乘凉,我不想理我爸,直接进屋,被我妈拽住,我转过脑袋,朝我爸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我爸哼了哼,不睬我,继续唠嗑,我无奈地朝我妈看看,我妈叹了口气。

  推搡间她跟我嚼耳根,“别瞧你爸现在冷冰冰的,他气过了,会后悔的。”

  “嗯。”

  我去厨房切了块西瓜,边啃边上楼,木质的楼梯踩着咯吱咯吱响,转眼上楼,看见写字台旁边支着的画架,走过去,把画拿下来,盯了半晌,最终将它一撕两半。

  我最用心的一幅画,天茫茫,雨纷纷,小桥流水,柳絮飞花,一个女子站在桥上,手执竹伞,身着轻衣。水是雨后能闻到清新气的河水;花是锦绣繁华的芍药牡丹,叶瓣分明;伞是紫竹柄,八十四骨,柔韧轻实;衣是绸缎锦帛,轻而不浮,大气温婉。

  只缺一张脸,无需太美,但要有一种气质,那种气质我说不出来,全权体现在那双眼睛里,我要得就是她那双眼,可惜没了,这幅画我没有信心再画下去,即使画出来,以后再看见她,我都会别扭,罢了。

  把画丢进垃圾桶,踱了几步,走到阳台上乘凉,栀子花香扑鼻,雪白的花朵摇啊摇,我把几盆文竹,吊兰,仙人掌,山茶花摆整齐了,又拿了阳台上昨天喝剩下的半杯水给它们浇了一点,然后撑着下巴趴在木栏杆上看风景。

  安静了没一会儿,紫珂又给我了个消息,“喂,你怎么还没上线啊?”

  我回:不上了,你早点睡吧,我也要睡了,有事?

  她给个消息:啊啊啊,你说话不算话,你个坏人!

  Shit!我合上手机,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啊?外向开朗的疯癫暴力又三八,内向温柔的啰嗦多事又婆妈,能有个正常点的么!老子二十年来都被这俩姑娘摧残成什么样了,怪不得会对男人有意思。

  起

  (三)

  次日,紫珂父母生意归来,邀我一家前去吃饭,以报我送其闺女上学之恩。

  她家现住在双桥巷定钱坊里,早前与我家是相邻,只相隔两户,后来因着旅游开发,瞄准了商机,将那屋子改成了茶馆。现在与我家隔着两条河,三条巷,虽说隔得远了,可两家情谊还在,曾记得小时候还开玩笑说要紫珂做我媳妇,不过紫珂没同意。

  青石小巷,蔷薇百合,屋前两口大缸,里头栽种着荷花数株,叶片浮绿,清波荡漾,这户人家倒是别有情趣。

  转过巷子,瞧见一面粉白的墙,似是新刷过的,墙上方的瓦片色泽青黑,亦是新盖上去的,却看见那崭新的墙顶上有葡萄藤爬出来,几串紫葡萄晶莹剔透,带着透明的水滴,甚是诱人,正跃跃欲试地想跳起来摘个一串,下一刻大门开了,我一个踉跄,差点栽跟斗。

  我妈扶稳了我,未待我站直,便听见门口那人说道:“素云你来啦?哎,君楠这是干什么,快进屋啊,待会儿搬个椅子摘。”

  我笑地颇不自然,跟她打声招呼:“袁阿姨好。”

  回头跟我妈说:“袁紫珂家什么时候翻修了?我都没认出来。”

  我妈掐我一把,“没翻修我估计你也不认得。”我汗,老妈您真了解我。

  进屋,前院弄的真漂亮,左手边一颗大桃树,叶子郁郁葱葱,树下一套石桌石凳子,右手边便是一架葡萄藤,此时正是葡萄结果的时节,藤下大大小小的葡萄结了无数。

  正前方两扇大门,大堂中央挂着一副八仙过海图,正对着一张八仙桌,四下排着十二把黑漆交椅,墙上挂几幅名人山水古画,活像黑社会开堂会的聚集场所。

  餐桌上跟袁紫珂她爸打招呼,我爸没来,他有些扫兴,给我倒了点酒,要我陪他喝。我妈不愿我喝酒,袁紫珂她爸伸手抱起地上一个小酒坛子拍了拍,说道:“这封泥一揭十里飘香,正宗的十里香啊,小伙子尝尝不打紧。”

  @@@@@@

  最后他自己却喝醉了。

  提起上学的事,袁阿姨说:“君楠过两天要开学了吧?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

  我点头,“知道的。”

  她又问起我以后打算做什么,半晌,我说:“我打算自考上大学去。”

  我妈拍拍我脑袋,半宿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

  袁阿姨又问:“想考哪里的?”

  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紫珂那大学不错啊,不知道招不招专升本的。”

  说了之后,我又有点抑郁,还有点心虚。

  谁知,桌子‘啪’一响,袁阿姨竟然眉开眼笑,“好啊,很好啊。”

  我妈看见袁阿姨的反应后有点哭笑不得,接着提醒我一句:“学习为重,不要乱搞男女关系。”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紫珂她妈手里的菜掉到了桌上,笑容有些尴尬。

  承

  (一)

  我犹记得那个少年,被阳光照耀的侧面,有种油画上的贵族味道,脖颈处细致的肌理,耳廓弧度完美。

  第一次看见他,记忆深刻,廊上挂满了墨迹未干的团扇,我戴着黑框眼镜正仔细描摹着一把扇面,梳妆的少女,身姿窈窕,玲珑五官。

  他带领着一帮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路过我身边,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唾沫横飞,我皱眉,伸出手指抹掉扇面上一滴唾沫,起身洗手,迎面撞上一个人——他,苏墨。

  他说:“其实法语很难听。”

  我说:“还好。”

  “你是这里的老板?”

  “差不多吧。”

  我洗完手,他还在那儿,推推我:“做笔生意怎么样?”说着,漂亮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满廊的团扇。

  他肤色白皙,着装清新而有朝气,五官淡然和煦,绝不像小人,只是一个闪像,眼睛里折转出幼狐的光芒,狡黠,却并不惹人厌恶,相反倒是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我朝那群正满心欢喜,叽叽喳喳欣赏景色的待宰羔羊们努努下巴:“你是那群老外的导游?”

  他点点头,转身坐于廊前美人靠中,闲闲地笑,手指抚了下垂落的刘海,嘴角弯起,一瞬间整个人似乎染上了稚齿的邪气。

  我胸口窒了一下,报以一个自认为云淡风轻的微笑,坐下来,继续勾勾画画,没再理他。心里却多了种莫名的慌乱,他的手指,弯曲的弧度,鲜红微翘的嘴角,清润透明的肌肤,阳光下发光的发梢,正无情地撩拨着我的心弦,相当有杀伤力,像只沐着阳光的狐狸,一派妖媚,却无心勾引,可曾有一句诗:此时无声胜有声。配着这情景,倒是无比适宜。

  眼前忽地一阵模糊,我抬头,他手里正拿着我的眼镜,俯视我,我皱眉:“把眼镜还给我。”

  他说:“多少度的?”

  “二百五。”

  他愣了愣,把眼镜放回桌上:“刚刚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我问你的……”

  “坑人的事儿我不干。”把墨调匀了,我一心一意画画,不去看他。

  他说:“不是啊,我问你那个……那上面是什么字,你看的见吗?”

  我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努力看了半天,摇头。

  “哦!”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我问:“什么?”

  他看看我,淡淡一笑,“办证,13XXXXXXXXX”声音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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