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江 上----妄起无明
  发于:2009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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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昀让人把他带下去休息之后看着裴悫说:“裴卿以为朝中哪位将军可以当此重任啊?公达如何?”
“启禀皇上,臣以为不可。建康距函阳有万里之遥,如现在从朝中派大批人马前去支援,恐会延误战机,再加上路途遥远,等士兵们到了函阳,势必会感到路途劳顿,兵力也自然会有所消减。所以,依臣之见,还是应该就近调兵。函阳属晋越边境,吴都尉带的三万晋军和三万青衫军离开建康已有十日有余,想必距函阳已不远。不如八百里加急下诏给吴都尉,让他立刻带人去解函阳之围。”
裴悫说完之后国丈德安和曹允立即表示附议。
陈远明白这是司马昀和裴悫又一次想彼此削弱对方的较量。但他觉得裴悫说的有道理,而且以他这几日的经验看来,司马昀接下来也会对裴悫的提议表示赞同的,同时这也是消除裴悫对他的怀疑的好时机。于是他站起来,上前一步,跪倒裴悫旁边说:“启奏陛下,臣觉得裴丞相言之有理,应该派吴都尉去。”
司马昀看着陈远,沉默了片刻,然后牵了牵本就上挑的嘴角说:“准奏。下诏:特命骑都尉吴虎,见诏之日起,即刻率兵赶赴函阳城,解函阳之围,不得有误。”
当年,司马昀的父皇——明帝,后宫中除了皇后还有两个贵人:王贵人和惠贵人。皇后只生了一个女儿,早已远嫁东凉,做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惠贵人就是司马昀的母后,现在的惠太后。司马旬和司马爻是王贵人所生,爵位和封地都是先皇在世时封的。
惠贵人生司马昀时明帝已经四十三岁,虽然当时已经有了十六岁的司马旬和十二岁的司马爻,可中年又得一子,明帝还是欢喜万分,再加上年轻貌美的惠贵人经常在他耳边吹枕头风,明帝便动了立司马昀为太子的心思,可在上朝的时候刚提了一嘴,满朝文武便纷纷表示反对,说应该立长子司马旬为太子。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东宫之事就拖了下来。后来明帝暴毙,裴悫提出立司马昀为帝的一个主要理由就是当年明帝说过要立司马昀为太子。
司马旬是淮远王,封地在东南沿海,离建康城不远,所以他一般都呆在建康。司马爻的封地在西北靠近晋越和晋凉边界的地方,司马昀平时就很少见到他,像这回这样派人回来求援更是第一次。
退朝之后,走到正元殿外面,陈远和徐焕之落到了最后。虽然只上了十几次朝,跟徐焕之的接触也不多,但陈远对他印象不错。徐焕之虽然心直口快,但也从不跟裴悫硬碰,没有必胜的把握几乎不开口,一旦他说了,裴悫却往往无言以对。
陈远故意放慢了脚步,待徐焕之走到他身边,他说:“徐大夫是乘载舆(类似轿)来的吗?”
徐焕之看看他,却低声说了句:“陈将军,你这回是害死函阳王了。”
陈远一愣,“此话怎讲?”
“唉,罢了。人各有天命,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在朝中日子尚浅。”
陈远更听不明白了,他一把拉住徐焕之的袖子,“末将说错了什么,还望徐大夫明示。”
徐焕之一皱眉,抬起胳膊想抽回自己的袖子,可没想到陈远手劲儿太大,没甩开。徐焕之一跺脚,又压低声音说:“你快松手!你知不知道这宫城之内有多少裴丞相的眼线?他一向视我为眼中钉,你现在与我这样拉拉扯扯,传到他耳朵里,你以后还想不想有好日子过?”
陈远松了手,“我不怕他。”
徐焕之个子不高,人也单薄,但不知道是因为长得端正还是因为官居高位,他总给人一种很有气势的感觉。此刻他看着摆出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阵势的陈远,叹了口气,说:“陈将军入城以来,徐某还未曾去府上拜会。今晚掌灯时分,我去找你。”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想着徐焕之说的话,陈远的晚饭吃得味同嚼蜡,没吃几口,他就把碗箸一推进了书房。天一黑,下人就来报:即明求见。陈远本不知道徐焕之的字是什么,但他知道是徐焕之到了。
虽然知道徐焕之不会明目张胆地来,但看他的装扮,陈远还是吓了一跳。徐焕之穿了一件硕大的带帽子的黑斗篷,而且他把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想着瘦小的徐焕之在黑夜之中,这般打扮,悄无声息地赶到他这儿,陈远忍不住笑了。
把徐焕之让到榻上,给他倒了杯事先让董氏准备好的茶。徐焕之没有解下斗篷,看样子不准备多坐。没等陈远问,他先开口了。
“陈将军今天为什么要附议裴丞相?”
“增援函阳城一事,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那陈将军……”
“叫我之遥吧。”
“好。那你知道函阳王是圣上的皇兄吧?”
陈远点点头。
“那你可知道,加上淮远王,他们兄弟已经手足相残多年吗?”
陈远愣了。
“自从当今圣上即位以来。淮远王和函阳王不止一次地想要置他于死地,而皇上也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想能除掉他这两位兄长的机会。
今天早朝,皇上本意只是要除掉曹公达。曹公达听裴丞相的命令,而裴丞相现在是不希望函阳王有什么不测的,因为如果现在函阳王死了,形势只会对皇上有利。所以派曹公达去,即使到时兵困马乏,他也得拼死一战。裴悫说的道理,皇上当然明白,可这就是皇上要的结果。到时候,不仅可以让曹公达损兵折将,也许还能治他个贻误战机的罪。你不帮着皇上说话也就罢了,还附议,连我都不好再说什么了。裴丞相这次倒是一心相救函阳王,只可惜,他老了,恐怕是斗不过皇上了。”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让函阳城中的百姓做宫廷阴谋的牺牲品。”
“你以为这样就救得了他们?”
“怎么?不是已经下诏给吴都尉了吗?”
徐焕之摇摇头,“到时你自然会明白。好了,我该告辞了。”
陈远虽然还是没明白徐焕之的意思,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起身送他。到了西角门,徐焕之转过身抬起头看着陈远,“ 我欣赏你的胆识。但你对皇上还不够了解。”说完他又把帽子扣到头上,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了,陈远想:难道他是走来的?这么谨慎,难怪他能在裴悫一手遮天的朝中安然无恙直到今天。
转身走到房里,董氏说裴丞相派人送来了请柬。陈远打开一看,是邀他去参加裴悫五十寿宴的请柬。
主角:孝成帝,司马昀,字,昱昌,22岁,泰明宫,正元殿起义军将领、平东大将军(正四品上阶),陈远,字,之遥,与司马昀同年朝廷:明帝,先皇,已故司马旬,淮远王,昀兄,长昀16岁司马权,旬之子,昀侄,小昀4岁司马爻,函阳王,昀兄,长昀12岁司马赦,皇叔,艽野司马敬轩,赦之子,昀表弟,小昀6岁裴悫,字,忠直,丞相(极品),或称相国,为百官之长裴亶,威武右将军(从三品),悫弟裴齐,悫之长子裴铰,悫之子裴景,裴亶子孙靳,裴亶副将德安,字,常平,国丈,大司农(从二品),职掌谷货,统领太仓、籍田、导官三令德琚,德安子曹允,字,成许,中书令(正三品),中书省负责修史、枢密机要、记录皇帝、皇族子弟日常活动及朝庭议事、礼仪、侍奉,掌管著作、三阁图书曹公达,镇东将军(正五品下阶)、都尉(从四品),允侄惠仑,字,太序,廷尉(从三品),国舅 ,职掌司法狱讼,统领正、监、平等令惠长庭,字,长亭,惠仑之子,射声校尉(从六品上阶),掌禁军中的弓箭手部队。
夏侯搏,司隶校尉(从二品),守卫京师军职习之朝,宦官,中常侍(从二品),掌管机密文书及下达诏命于縩,太常(正二品),掌宗庙礼仪之官王烈,辅国大将军(正二品)姚贺章,侍御史(从六品下),受命御史中丞,接受公卿奏事,举劾非法;有时受命执行办案、镇压农民起义等任务,号为“绣衣直指”徐焕之,字,即明,御史大夫(从三品),职执掌弹劾、纠察官员,仅次于丞相陆长铭,字,铭字,原颖县县令、秘书丞(从五品上阶)吴虎,骑都尉(从五品下阶),武官慕子云,卫尉(从三品),职掌宫殿门卫屯兵,统领武库、公车、卫士、诸冶等令张嗣成,太尉(正一品),掌管军事的最高官吏周括,右将军余逸,越骑校尉李顺,字,适行,北宫门禁军统领钟暮,太医令左检,太医丞卢迁,内侍总管乐工,齐康平阳侯地方:宗政呈,宗政延父亲宗政延,字,及长,忠武将军(正四品上阶)张且水,少府少监(负责全国丝织),裴悫远亲夏侯车,夏侯搏弟弟柯新征,虎贲中郎将,张嗣成下属仲迁,泯郡太守俞麟,埵县县令李赴,涟州刺史胡箐,涟郡太守路申,司马昀安插在涟州的眼线全卯,司马昀安插在涟州的眼线纪年,霖县县令甘茸,吴虎军中疾医陆罕,陆家大公子泯郡士族:陆,张,朱,顾顾复严,顾奕父泯郡寒族:赵,包,宋夏愈牙,和教创始人闻人絮,瞿如老人,云七的师傅将领:施墨,字,只玄,军师蔡绪,字,至末,远麾下将军公孙冶,字,公铸,远麾下将军宁长,字,促之,远麾下将军孙盛,其他起义军首领杨成,其他起义军首领汪管,晋守城将领安任远,晋守城将领时琴,字,木也,公孙冶部下宋吉,公孙冶部下余凌,蔡绪部下周庆,陈远护卫首领赵伍,周庆手下护卫云七(云介),字,无介,伏虎门禹大(禹青),伏虎门杜三,伏虎门荀四,伏虎门后宫:张汐,字,子潮,(前)凉国国君,长昀四岁,鸾苑柏青,字,烁然,男宠,乔台——柏庭顾奕,男宠,乔台——顾庭惠太后,字,如,昀生母,惠平宫德皇后,字,未旻,永和宫车贵嫔,车华宫王贵人,明帝妃长公主家眷:董氏,字,文君,陈远妻董浣青,董氏父陈山,远父陈靖,字,平定,太尉,远祖父,已故裴钰儿,裴悫女儿顾夫人,顾复严夫人周氏,顾复严侧室碧琼,顾奕母赵氏,徐焕之妻,已故其儿,张嗣成孙子下人:小番儿,昀内侍袁晴,昀内侍英哥儿,皇后宫女江灵,内侍大秦,徐府家丁何伯,张嗣成老仆
相残
退了朝,司马昀到了鸾苑,照例又听张汐弹琴。听了一会儿,他让人拿来纸笔。
拿起笔,司马昀却闭上了眼睛,他忽然想起在自己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跟司马爻在碧泉池边玩儿,结果自己不慎失足落入水中。在水中挣扎扑腾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岸上喊了一句:“二皇子,危险!”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有在场的人告诉他,当时司马爻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池里,把他救了上来,然后还把带回自己宫中找太医令救治。
司马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司马爻的床上。隔着屏风,他听见王贵人的声音,“……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皇子!你不把那个孽障推下水就罢了,还冒险去救他!救完还带回自己宫中,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得清吗?!”
“太医说三弟没事,一会儿就……”
“不是这个问题!你说,这么好的机会,这是上天要帮我对付惠如那个贱人,就被你这么……”这时有内侍跑进来说皇上和惠贵人到了。
皇上看司马昀没什么事了之后说司马爻救弟有功,给了赏赐。王贵人说她一向都教育自己的两个皇子要注重兄弟情谊,手足相亲,尤其是对尚且年幼的三弟。司马昀一直在装昏,后来他也没把在屏风后听到的话告诉任何人。
司马爻是三个皇子中从长相到性格最像明帝的一个,高大威武却优柔寡断。司马昀始终记得他即位之后,司马爻在离开建康的前一晚来向他辞行的情景:司马爻先摸了摸司马昀的脸,然后弯下腰贴在只有十一岁的小皇帝耳边说:“三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从今以后,你我兄弟的缘分尽了。”说完他背着手转身走了,夜风吹得他宽大的袖子和裙摆飘了起来,司马昀喊了声:“二哥!”,声音飘散在风中,他没有回头。
此后十一年,司马昀只见过司马爻两次,一次是樊阳之乱时,司马爻来助司马旬逼他让位,另一次是司马昀年满二十行冠礼大典的时候。
司马昀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提笔落字。
裴悫的寿宴排场不小,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去了,没去的也派人送了礼品。陈远也去了,他提前订做了一对河田玉壶做寿礼。这对玉壶在众多礼品中算不得贵重,可裴悫却独独把这对壶夸了又夸,什么“稀世之宝”、“九德之玉”不绝于口,用意再明显不过:又一员手握重兵的大将站在他这一边了,他自然是要给些面子的。大家也都看在了眼里。
晚宴的时候,来宾边喝酒边欣赏歌舞,没有人谈论朝中政事,言谈之中不乏对裴悫的阿谀奉承之辞。陈远不大说话,到有不少人来主动跟他搭讪。他一边喝酒,一边仔细观察有哪些朝中大员没来,最后他发现太尉张嗣成不但本人没来,也没送任何寿礼。
后来司马昀派来的御用乐工齐康来了,他演奏了一段西域风格的疏勒乐。裴悫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皇上给自己的寿辰送贺礼,这意味着什么?
陈远想:亏皇上想的出,送乐曲。不过也是,裴悫还缺什么呢?他什么也不缺,缺的恐怕只是“万岁”这个称呼。
过了几天,陈远直接去了张嗣成府上。
见陈远来了,张嗣成先让所有的人都退下去,然后关上了门。
陈远扑通就跪下了,“之遥特来拜谢张太尉当年救命之恩。”
“你是?”
“我就是陈靖的孙子。”
“啊?!快起来。”张嗣成赶紧把陈远扶起来,“你那时那么小,居然还记得我。”
“救命之恩,不敢忘。其实我进建康的第一天就认出繁公了。”
“那你怎么才来找我?”
“不知道繁公和裴丞相的关系如何,不敢贸然前来。”
“唉,宫中险恶啊!”张嗣成感慨万千地看着陈远,“没想到,我张嗣成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故人之后。”
后来陈远跟张嗣成说了当年跟父亲流落胡地的事,两人又谈了谈当前朝中的状况,最后张嗣成说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待搬倒裴悫的机会。
从太尉府出来,天色已近黄昏。陈远坐在马车里想:有了张太尉的支持就好办了。可与裴悫一党相比,力量好像还是差了些。朝中还有谁可以拉拢呢?也许应该跟徐焕之商量一下。
三天之后,陈远派人给徐焕之送了封信,得到的答复是三个字:淮远王。陈远想该去见皇上了。
陈远准备进宫的前一天夜里,时琴来了。时琴是公孙冶的部下,以速度和耐力著称,曾经四天四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连换了九匹马,及时给陈远送到了情报,避免了青衫军的损失。
陈远看见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函阳吗?”
“不好了,大哥!”
“怎么了,慢慢说。”陈远披上外袍,跟时琴坐下来。
“吴都尉带着他的三万人和咱们的三万人走到函城关时,就收到了朝廷的急诏。可吴都尉接了诏之后,并不急着赶路。本来我们三天就能到函阳城,可我们走了五天。到了函阳城之后,西越已经开始攻城了。可吴都尉却下令驻扎在函阳城外,围而不打。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妄动。公孙将军去问了几次,也没得到什么确切的答复。又过了两天,氐军攻入城中之后,吴都尉才下令进攻。我们进城后打退了氐军,接着吴都尉就直奔函阳王王府,然后他就带着人把王府上下三百多口全杀了……”
“你说什么?!”
“一个没剩,全杀了,包括函阳王司马爻。”
“怎……怎么可能?!”陈远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不相信地看着时琴。
“是真的,公孙将军亲眼看见的。杀完之后,吴都尉又砍伤了自己,然后让人写了战报说我们路上遇到流民反军阻拦,赶到时西越军队已经破城,我们拼死抵抗,打跑了氐军,但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出函阳王。吴都尉还另附了一封信,说自己虽身受重伤,但终究是没能完成使命,请求皇上治他的罪。公孙将军和宁将军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派我来向大哥禀报,看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陈远大脑空白了一会儿,然后他说:“我先找人安排你去休息。我要马上进宫。”说完陈远叫了董氏照顾时琴,自己穿上衣服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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