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生————lyrelion[下]
lyrelion[下]  发于:2009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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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焉,如果此事与镱哥有关…我想,我活不到帮你成事的那天了。”
      出乎意料的平淡,万分平静,语气毫无起伏波澜。
      韩焉眼圈一红,扭头掩饰:“我就随便说说…”
      我柔声道:“有的事儿,我宁愿一辈子没发生过;若发生了,我宁愿一辈子想不起来;若忘不了,我宁愿错的那个是我…”
      韩焉闷声道:“对不起。”
      我摇首道:“也没甚麽,说开了,也好。”
      韩焉突道:“若他骗了你,你还会,还会——”
      我粲然一笑:“会啊,自然会…无论他对我作甚麽,我都会原谅他…不,他根本就不会作对不起我的事…你明白麽?”
      韩焉愣了半晌,一咬嘴角:“我想,我明白。”
      正要接话,外头尹赜轻扣船舷:“三公子,有位霓月姑娘求见。”
      我也就笑笑:“可来了。”
      合谋定赌
      韩焉方回了坐定,门帘子一掀,影儿着件水色衣衫,婷婷大方行进来,面上含笑叩首:“给主子见礼了。”
      我理理衣襟下摆,也不看她:“起来吧。”
      “是。”影儿略略欠身方起,定定立着,也不言语。
      韩焉瞅着影儿直乐:“好久不见,钰儿倒是愈发标致了。”
      影儿偷眼瞅我,见我垂首饮酒,也就笑笑答了:“虢主不也是?看这眼角眉梢的透着喜气,莫非甚麽好事近了?”
      韩焉哈哈一笑,伸手拉我袖口:“这一看就晓得是你的人,那嘴,简直一摸一样。”
      我斜眼一瞥他手,心头没由来的痛快,遂面上笑道:“哪儿的话儿,这应对接答,还不是你韩老板教的,与我何干?”
      韩焉抿唇一笑:“那我岂非越俎代庖?”
      笑而抬手,自斟了一杯递予影儿:“赏你的。”
      影儿跪下接了:“谢主子赏赐。”0
      韩焉溜溜我,又转着望影儿:“又改了唤作霓月...他是叫你跟在刘钿身边儿吧?”
      影儿掩口笑笑:“虢主好眼力。”
      我挑挑眉毛,影儿又道:“影儿僭越了,还得多谢虢主出手相助,救了我家主子。”
      我亦笑笑,冲他一拱手。
      影儿上前替我二人斟酒,旦笑不语。
      韩焉饮了一口,挑挑眉毛:“我倦了,就不同你们说话了。”起身倒是潇洒,偏临了不忘瞪我一眼。我耸耸肩膀,一回头,就见影儿背身掩口,身子一颤一颤的,不由有些赧颜,咳嗽一声,她方回首,满面通红,尤自窃笑不已。
      “得了得了,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我举杯掩饰,她却笑得更甚。只得扳起脸来唬道:“好了,再混闹,你就还回刘钿那儿待着!”
      影儿扮个鬼脸:“主子是口里吓唬人,影儿晓得主子舍不得。”说着又笑道,“主子当真大胆,居然任凭韩焉这麽杵着。”
      “各取所需罢了。”我摆摆手,“回正题儿,你这儿怎麽说?”
      影儿正色道:“回主子的话,刑部那头儿因着蒋含逃狱离去,没法子调查,武圣降了旨,稍安毋躁,裴少西也就不理这事儿,将案卷束之高阁。如此一来,刘钿与四主子也不大猜得透,只是背地里谋划着什么,影儿没法子晓得微处,但觉着近期会起事。”又猛地想到甚麽,急急道,“十一日,康宁公主启程回了豳地。”
      十一日…那不是我离东也第三日?今儿都二十二了…遂想了一阵子方道:“铭儿如何了?”
      “听了主子的话儿,回府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似与四主子闹翻了,多日不曾言语。”
      我叹口气:“也罢,各人自有福气,求不得那许多。”饮了一口,就又搁下,“本想着你会传书,怎的人也到了,莫非出了甚麽茬子不成?”
      “爷算得真准,长公主当真没把他们一直留在宫里,忠叔按着爷的意思送两人去了双柳巷,刘钿按着四主子的消息抓了他们...”言于此,影儿日忍不住望我一眼,“爷怎麽就能算到长公主定会亲往?”
      怎麽能算到?我摇首一笑。因为她是长公主,因为那是我交给她的人。
      沈莛秦莘之于父皇,曾为四大密侍,自知不少私密,想长公主之事定与之大大有关。虽我晓得的不多,却也能揣测一二。既有情谊在,何事不成。况我将之送至长公主身侧,她必知我有所图,亦会施以援手。然宫禁森严,多有不便。藏得一二日,不过图个口风传出。刘钿晓得了,却也得碍着长公主和父皇脸面,不敢贸然行事。过得这一两日,聪慧如长公主,怎会不晓得险在身侧?一旦放出宫门,刘忠定会依着我的吩咐,引他们重回双柳巷。无论镗儿其心何属,刘钿必是后脚而至。只长公主亲往一探,我初时亦拿不大准,好在作了应对,否则必定愧死。遂问了影儿当时之事,大体如我所料。但听她言及定要长公主二择一时,不由叹笑:“好个刁钻丫头!后来如何?”
      影儿掩口一笑:“主子难道猜不着?”
      略略一想:“匕首,意为玉碎,必不两全;药瓶,指着鸠杀,可保全身。若是我,只选药瓶。”
      “主子太过精明。药有千百,其毒各异。主杀主救,一念之间。”影儿抿唇一笑,“可这回子,主子猜错了!”
      我不由一愣:“长公主选了匕首?”
      影儿一拱手:“长公主先捡了药瓶,捏着把玩,口里笑言,‘一药生一药死,骗旁人莫如骗自个儿’,扬手竟砸了。影儿这一愣神,竟被她抢了匕首。”
      我摇首笑道:“不愧是刘氏血脉,端不可小觑。”
      影儿道:“岂止如此!平日里长公主温文尔雅,美得神仙似的人物,竟也有发狠的时候。只管提着匕首瞅我,口里竟道,‘本宫之意已决,废话少说’!”
      “这原也是长公主的性子。”猛的想起破郑都时,她回身一剑横颈,莫不心有戚戚,“倒是你,好个偷梁换柱。”
      影儿嫣然一笑:“那还不是主子想的周全。影儿与长公主缠斗不休,长公主招招霸道,影儿引她打到屋外,亓檀现身来救。砍杀几名护卫,影儿追了出去,用哥哥早备下的替身脱身,再与长公主会和。”
      “这麽容易?”我略一皱眉。
      影儿吃吃一笑:“全是依着主子计划来的,还能有失?”
      “后来呢?”0
      “哥哥与亓檀留在东也,看护长公主。影儿与胡太医日夜兼程,来寻主子。胡太医不会武功,赶到这儿已是筋疲力尽,就没来拜见主子,还望主子赎罪。”
      “也没甚麽。”我轻扣酒杯,缓缓颔首,转了几个念头,虽有疑虑,但也不表,“你也一路辛苦,下去歇息吧。”
      影儿躬身退下,到门侧时,却又忍不住回身:“主子,影儿…”却又吞吞吐吐,期期艾艾不肯直说。
      我笑笑道:“说吧。”
      “主子当真放心韩焉?”
      我一愣,缓缓点头,猛一顿,又连连摇首。抬眼见影儿目瞪口呆,忙道:“谁晓得…”
      影儿一撇嘴去了,就听与子敬说些甚麽,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将怀中暖炉取了换过,起身拔拉炭火几下,心内微烦,遂起身行至窗侧立着。外头扬些细雪,飞花逐玉似的,乱舞清平,竟看得痴了。
      也不晓得立了多久,觉着有人行至身后,披件大氅上来。遂回首笑道:“韩焉…多谢。”
      韩焉与我并肩立了,望着岸上残枝败节:“你若是担心长公主安危,不妨求我。”
      我失笑道:“有亓檀和映儿看着,我有何好挂心的?”
      “护着安全,他们倒是够了。”韩焉也不看我,只管弯着嘴角,“可若要送长公主回宫,只怕没那麽容易。”
      我摇首道:“我何曾言要送她回宫?若要回宫,方救下时即可何必拖到今日。”
      韩焉挑眉一笑:“这几日拖着,无非是叫刘钿两面煎熬。武圣那儿只怕已是天翻地覆,你倒狠心,想得出这麽阴损的招儿来。”
      我耸肩笑笑,韩焉又道:“刘钿若是聪明,这几日就该安分守己,你好顺顺当当往安俊侯这儿跑;若他还敢胡来,不用你出手,武圣也会要他好看。”
      “父皇不见得晓得。”我摇首笑笑。
      “刘钿有几个胆子敢赌武圣不晓得?”韩焉似笑非笑瞅我一眼,“当我傻的?你在永璃宫时,就谋划着这事儿了吧!”
      我倒坦然一笑:“你怎麽晓得?我确定当时你不在周围。”
      韩焉一挑左眉:“你那永璃宫明哨暗岗的,鸟都飞不进去,人就更不用提了。”
      我也来了兴致:“接着说。”
      “我的人也只能探得你整日无所事事,练字看书,还下厨料理,真是穷极无聊。”韩焉哼了一声。
      我一扯嘴角:“确是如此,当真无聊得紧。”
      韩焉横我一眼:“堂堂三王爷亲为庖厨,还不够叫人起疑的?我就觉着刘钿真是个猪脑子!”
      我心里一动:“你怎麽晓得的?”
      韩焉懒懒一笑:“你是军旅出身,烟火为号不过是常识。”
      我大笑摇首:“没想到啊没想到。”
      韩焉气道:“怎麽?我不该想到?”
      我连连摇首:“我本以为烟火为号,该有很多人想到…”
      “要传出消息,方法很多。但有时古老的法子,反而更有用,更出乎意料!”韩焉正色而言。
      突地心里一暖,笑道:“若你猜到我说了甚麽,算你厉害!”
      韩焉瞪我一眼:“我又不是神仙!既然晓得你放了风声出去,还能不多加留心?我本以为你是传令给刘镗刘铭他们,倒没想着你是交代了钰儿他们。”又一顿,“不过福兮祸兮?若非如此,也就不会晓得刘镗和刘钿勾搭上了。”
      我一皱眉:“别这麽说。”
      韩焉满不在乎道:“我有说错?”
      我摇摇头:“镗儿…我也不懂,不过我不信他真会为了那些借口投到刘钿一边。”
      “看来那一剑是没把你刺醒!”韩焉鼻中一哼,离了窗侧,顺手把我也拉了过来,“又怕冷,又要站窗口,德行!”
      我自笑笑:“那我们不妨打个赌。”
      “打赌?赌甚麽。”韩焉拢着袖子,漫不经心道。
      “我赌在安俊侯那儿,我们会遇上镗儿或是刘锐。”我眯眼一笑。
      韩焉眼睛突地睁大:“你是说…”
      “怎样,赌麽?”我挑着眉毛瞅他。
      韩焉斜眼打量我一阵:“那你说是遇着谁?”
      我自斟了一杯饮下,方笑道:“让你先选。”
      韩焉想了片刻:“刘锐。”
      “好,那我选镗儿。”也就替他也斟了一杯。
      韩焉捏着酒杯望我一阵:“彩头是甚麽?”
      我呵呵一笑:“也给你定。”
      韩焉眼中闪出一丝笑意:“当真?”
      “骗你作甚。”我摇首笑笑。
      “当真我要求甚麽你都应承?”韩焉笑得开怀。
      突地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好反悔,遂硬着头皮道:“自然不悔。”
      韩焉呵呵一笑,贴着我耳侧轻言片语,我顿时面上发烧,正要发作,韩焉早跳起身跑远,口里尤自笑道:“答应了,可不许反悔,若我输了,也这麽作就是!”
      哭笑不得歪在椅上,子敬端了药碗进来,见我这般不由愣了:“爷?”
      我回过神来,苦笑道:“真是天天钓鱼,反叫鱼儿咬断了线。”
      子敬眨眨眼睛,我忙接了药碗一饮而尽,就怕他接着问,没想此举吓着子敬,硬是把胡太医传来给我诊治一番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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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舟客栈
      二十三日,小年夜。是日灶君升天,当供灶神像祭神。以饴糖糊灶神口,嘱其“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宜清扫房舍,扫尘除残,照天蚕。
      二十四日,前宋圣祖于是日降延思殿,故曰降圣日。虽与众无关,然皇室一脉仍有祭祀先例,与万圣节同。
      二十五日,吾一行已入安俊侯封地内,由是弃舟登岸。影儿子敬与胡太医等驾车先行寻个住地,尹赜打探消息,韩焉易服骑马随我一路。行在街上,见家家作粥,遍及婴孩、猫犬,方记起民间是日以人口粥祀神,以避瘟气,亦称门数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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