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生————lyrelion[上]
lyrelion[上]  发于:2009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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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笑道:“奉紫啊,你跟着郡主多久了?”

      “奴婢自小就和姐姐入府了,五年前才跟着郡主…王妃的。”奉紫一吐舌头,放下剥好的杏仁,又去调弄红豆沙。

      我搁下花生仁,往灶上瞅了一眼:“王妃一个人在宫里住着,你常和她说说话儿,也免得寂寞。”

      奉紫眨眨眼睛,将我搁下的花生仁用温牛乳泡了:“王妃平日也不多话儿。见过皇上后妃的,就自个儿看书,并不常出门。”

      我心里一动,这个丫头儿倒是乖觉,遂笑道:“跟了王妃五年,总晓得她爱吃些甚麽吧?说与我晓得,也好叫她欢喜。”

      奉紫将杏仁洗了置于一处,方道:“王妃倒没甚麽忌口的,也不见得偏好甚麽…对了,王妃打小不喜食辣。”

      我应了一声,隔着蒸笼能闻见清香,这就取了来,小心将荷叶取了,里面糯米熟了七成,遂对奉紫道:“你将这个研磨成粉…”

      “晓得王爷要做酒酿丸子了,只不懂王爷要用甚麽来配?”奉紫接了,边磨边问。

      我回身见姜汁微微有声,遂瞟了一眼道:“里头混进…”

      “啊?糯米本就香稠,莲子百合又润得紧,不怕…”奉紫猛地一顿,“难怪王爷要先过油了。”

      我只笑笑,将莲子百合取了,以细纱布裹着滤了蜜汁,尝了一个,甜滑爽口,方道:“一并磨了。”

      奉紫翠生生应了,自转身专心应付。

      我取了桃、李、红枣、龙眼并着木蜜各一把,洗净切细,混在冰糖燕窝熬得汤里浸着。回身见奉紫自弄好了一小碗,忙笑道:“够了够了。”

      奉紫笑道:“奴婢这就净手去。”

      只一笑,丸子要圆,料要匀当,手劲儿非巧不可。我这双手拿惯了刀枪,捏起园子只怕太过硬实,还是女子劲儿好。

      也就撒了一把桂花进去,贪香,又添了一把,混在那白糯之中,不减甘香,反添姿色。

      奉紫探个头,连连赞叹:“原用桂花,难怪香得清爽。”

      我只一笑,接着的她都晓得,也就转身把方才浸好的五果以银勺取了,至于微热的红豆沙中。奉紫团着丸子,忍不住插口:“王爷,这也太甜了吧?”

      我只笑笑,依旧轻拌,待混匀了,才垂手取块陈皮,细细切碎,加水煮上。

      奉紫只管瞅着,手头儿倒没停。

      我自与她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儿。倒是警醒的丫头儿,话说半分,两不得罪。难怪安俊侯将你放在刘滟身边儿。

      我只想着,见她弄好了丸子,遂笑道:“你洗了手,拿些上好酒酿来。”

      奉紫眉眼一弯:“要色清透亮,酒糟凝而洁白的,可是?”

      “别忘了取坛底的,味儿要好些。”我自笑笑,陈皮水已好,遂取了一半,将五果红豆沙小心放入,文火炖上。

      奉紫转身离了小室,我立起身来,摊手将拿一篓花生拿了,细细往里探。触着一张条子,取出慢慢看了,扬手塞到灶下。再净了手,取新麦研面,细细捶打,先添些松绒。待揉匀了,又加些栗面。和好了,再放入少许糯粉。揉好发酵,奉紫这才回了。


      一瞅灶上丸子翻身了,遂笑道:“取了加酒酿加陈皮水煮。”

      奉紫一愣:“不等酒酿先熟?”

      我笑道:“若等那熟了再下,不过是个二等。”

      奉紫点头应了,面上颇有新奇之色。

      我望在眼里,并不说她,只叫她拿些菊花、龙井、茉莉、玫瑰来。

      奉紫一皱眉:“王爷要用花来作?”

      我试试面团松软方道:“有何不可?”

      奉紫忙道:“不敢不敢。”就又去了。

      我冷冷一笑,往灶里加把稻杆,又添些新木。调弄一阵,见红豆沙好了,就以玉碗乘了,放入冰中冻上。这才出门,回身望望,小室上炊烟袅袅,飘然远行,遂一笑,折身回屋不提。


      困在这永璃宫里,不过是作个样子,只作戏便作全套,索性都瞒了,这才能成事。

      我不动声色,将面团切小,拍饼,隔着雕花窗户,又能见着外头巡逻卫兵。

      这两日皆是如此,想来要至裴少西问出个子丑寅卯时,这些个碍眼的才能散了。父皇将我留在宫里,不管是真恼我,亦或是暗中护着,往小了说,于我至少好处有二。

      一来是我避了风头儿,免得硬碰硬,横竖明面儿上我理亏;二来就算刘钿要使手段,亦不敢伸到宫里来。

      只想不透镗儿那儿,照理说,他不该这般行。莫非是被刘钿拿捏着甚麽,又或是父皇耍了手段?好在蒋含那厮机灵,营里那头儿对付过去了。方才的条子是映儿往刑部送出的,意思着裴少西现下暂无举动。不知他是碍着各方势力、正在考量,还是如我一般,欲盖弥彰呢?


      就又笑了,父皇恼我也是应该。刘钿说我居心叵测,“看来”倒真是如此。只不管洗清了“谋逆”罪名,或是洗不清,父皇已晓得我动了救人的心思…

      猛地一惊,如此说来,韩焉不见人影,也可想作是被父皇抓了,慕容澈亦同。而白槿、慕容泠现在太医馆,岂非更多下手机会?

      “…王爷王爷——”

      我身子一抖,转身笑道:“怎麽拿这许多?”

      奉紫放下大篓:“王爷是仔细人,作奴婢的爷只好多拿些,叫王爷有的选。”

      “就不怕我挑花了眼麽?”口里一笑,“还是你来吧,捡着花瓣丰美、蕊嫩茎细的用。”

      “是!”奉紫答了,又掩口笑了,“也算是皇宫里甚麽都不缺,若是寻常人家,单这秋冬要寻这些个,已是难于登天了。”

      我面上笑笑,只管往灶里又加把稻杆不提。

 

      有凤来仪

 

      弄上桌时,刘滟睁大眼睛连连赞叹:“亏王爷想得出。”

      “这两个先好了,就趁热先尝尝。”我笑着坐下,奉紫先盛了一碗酒酿丸子给她。

      刘滟舀勺一尝,奇道:“竟不甜,飘着花香,却有些酸。”

      遂略点头:“这丸子作得好,小小圆润,似极大的白米。”

      奉紫忙道:“这不过是个手上功夫,哪儿及得上王爷费心?”

      刘滟又尝一口:“端的怪异,那酸进了嘴,落了肚,反是透着股酥酥麻麻的香劲儿。”

      “桂花酒酿丸子不是甚麽稀罕物儿。”我喝口茶方道,“难得是酒酿与桂花。我贪香,多放了把,若是少些个,香味儿更淡,滋味儿更妙。”

      刘滟搁下小盏,瞅着细白紫碗:“这又是甚麽?”

      我替她揭了盖子,刘滟笑道:“莲子百合红豆沙。”

      奉紫轻笑道:“王爷起了新名字,管这叫‘沧海沙’。”说着也就替刘滟以新盏盛了小半盏。

      刘滟浅抿一口,皱眉道:“如何叫这个名字?”

      莲为君子,红豆若美人,百合百合,百年好合,本该是郎情妾意。可那陈皮过水,撒出股稳劲儿,亦透着辛洌,苦尽方得甘来,却带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你不懂,我亦不求。

      我只笑笑,并不答她此问,只道:“不好吃麽?”

      刘滟忙摇首道:“怎会?平日吃的,总是甜得要命。可这一碗…嗯,香则香,不浓,甜亦甜,不腻。细细尝下来…可是用了陈皮?”

      我略点头,奉紫笑道:“王妃当真了得。”

      刘滟正欲言语,外头小冯子却喊了一声儿;“崇明长公主到——”

      也就起身迎了出去。

 

      一袭紫裘,脖上围个鹅黄绒巾,手里拢着白貂皮子袖儿,头上梳个跥云髻,只斜斜插根飞凤钗子,垂下细细珠子,作个寻常宫装打扮。

      我上前打个躬:“长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刘滟亦道:“皇姑母好久不来,还当姑母忘了滟儿呢。”

      长公主含笑摆手:“行了行了,快起来。”

      她身后两个宫婢跪下行礼;“见过三王爷、王妃!”

      寒暄几句,让进屋里,长公主见着桌上吃食儿,笑道:“这是午膳呢,还是…”

      我抢道:“不过一时嘴馋弄的,倒叫长公主笑话了。”挥手叫奉紫上茶。

      长公主掩口道:“闻来倒是不错,老三这儿藏了个好厨子。”

      刘滟吃吃笑道:“倒确是个好厨子,只面上看不出罢了。”

      我也不恼,只笑笑叫婢女撤了。

      长公主饮口茶:“老三浑是小气,有好的躲着与媳妇儿偷吃。”

      我哭笑不得:“本是试着作的,原想着若是不错,就给父皇和长公主送一份儿…”抬眼欲吩咐一声儿,叫拿些新鲜的来。

      刘滟一笑起身:“奉紫,你与我同去,多取些来。”

      两人施礼罢了方去。

      长公主瞅着走远了,方收回目光,只管饮茶,也不开口。

      我默默想了一阵,起身冲她跪下。长公主忙的立起来扶,口里道:“这是作甚麽,还不快起来?”

      我轻道:“多谢长公主相救!”

      她叹口气,还是拧着要拉我起来,也就起了道:“长公主肯帮刘锶这一遭,刘锶没齿难忘。”

      长公主持我手坐下,眼中满是爱怜:“说甚麽傻话。”

      我轻道:“那两人,也只有交给长公主…”

      “你既晓得那两人了…为何还唤我作‘长公主’呢?”她望我一眼,眸子里透着哀怜。

      身子一抖,一个字哽在喉间,却生生咽下:“长公主,礼不可废。”随即将手抽回,又道,“这两人,本是该死的人了,长公主仁厚,留了他们一命,刘锶亦是心服。”


      长公主幽幽叹口气,拢了拢云鬓:“你找着的人,你不动手。却巴巴儿的送我这儿了,岂不是将我一军?”

      “刘锶绝无此意。”我亦叹气,“刘锶从未想着要找他们,却偏巧撞到眼前来了。刘锶愚钝,不晓得该怎麽办了,这才还给长公主。”

      “还?”长公主眼波一转,“要还也该还给你父皇吧。”

      虽是极力压着恼火,这话里话外还是叫我听出些甚麽。也就笑笑:“刘锶现下自身难保,软禁在这永璃宫里,行同废人。长公主以为如何?”

      “你把他二人送到我处,就不怕我转手给了皇上?”长公主溜我一眼,“又或是给了刘钿作个顺水人情?”

      我只躬身笑笑:“刘锶送还这二人,也不过是想求个安生。若是刘钿收了,感激长公主的话儿自是少不了。”

      长公主噗哧一笑:“罢了罢了,还是你父皇才说得过你。”言罢柔声道,“闷了几日,可有些不耐?若是想,我求皇上他…”

      我摇手道:“刘锶谢长公主恩典,只这事儿,还是由它的好。”上前扶她坐下。

      长公主笑盈盈坐了:“你也别担心,皇上不过是脸子冷着,心里还是向着你多些。”

      我略略皱眉:“长公主,这话儿在刘锶这儿说了也就算了。”

      长公主略显惆怅,说不出话来。浑是尴尬,遂强笑道:“也不晓得长公主用过午膳没?”

      她自笑笑:“倒不曾,原想见你一眼,就回的。”

      也就点头道:“那敢情好,长公主若不嫌弃,今儿就在永璃宫将就一顿吧。”

      长公主眼里一湿,忙的侧身掩饰:“那也好,就怕…扰了你们小两口儿。”

      我只笑笑起身,吩咐宫婢几句,嘱她告知刘滟如此这般。少时刘滟取了些茶点来,我自起身,换她陪着长公主说话儿。

 

      等弄妥当了,自领奉紫等几名宫婢,嘱她们捧了食碟上菜。

      先上几道小菜开胃。

      千层凤、墨龙丝、江米藕、菌子玫瑰爽。

      长公主望了一眼:“老三儿信佛的麽?”

      我摇首道:“不过偶尔想换个口味罢了。”

      长公主一样用了一点儿,望着那墨龙丝道:“发菜本是寻常,那香气用的甚麽料?有股子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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