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结 上(生子 虐)————十世
十世  发于:2009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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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越带兵晨练回来,一进大帐,就看见北堂傲正坐在他军桌後的大椅上,看著战事地图。

“谦之果然与言将军主仆情深,竟然赶到我这简境战场来了。”西门越的语气略带嘲讽。

他和北堂傲说不上不合,只是一向不太投缘。二人一个狂妄,一个高傲,性情相近相冲,谁看谁都不顺眼,所以见面难免要互相针对一下。

“非离是我手下第一大将,跟了我多年,感情自然是深厚的。”北堂傲不冷不淡地说。

“言将军到底怎麽样了?说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怎会如此严重。”西门越皱了皱眉头。

“一点小伤,已经没什麽大碍了,谦之代他谢过西门门主的关心了。”北堂傲虽说著这话,语气却颇有讽刺之意。

西门越听得刺耳,可却无法反驳。他当年手下的第一武将曾因他脾气霸道,性情疏狂,发生过背叛之事。所以从那以後,他脾气虽然收敛很多,但待人却变得冷淡了。


那次大战之後,他忙著战後诸事,一直未曾去看望过言非离,只知道他一直昏迷未醒。随後几日滇人不甘失败,又蠢蠢欲动,发动了几次小型冲突,西门更加顾不上言非离的事。只是命人送去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补品,让秋叶原好好照顾他。


其实说到底,言非离到底不是他手下的将领,听到秋叶原说他虽然昏迷未醒,但无性命之忧後,便不再放在心上。可是昨天收到消息,说北堂傲竟然为了言非离之事赶来,才惊觉言将军的伤势恐怕不一般,念及他危急时刻主动请缨参战,又在大战时坚守战场,此时心下甚为愧疚。便对北堂傲直言:


“言将军如果真的伤势无碍,你也不会在这里了。他到底伤势如何?需要我做什麽,你便直说就是。”

二人虽然平日喜欢针锋相对,但到底相识多年,对彼此都颇为了解。北堂傲也就不客气了。

“他不能再留在战场,我要带他离开。”

“回总舵?”如果言将军真的伤势严重,那他难逃责任。

“回总舵路途遥远,我怕他吃不消,想先带他去华城分舵住一段时间,待他伤势好转再回去。”说起言非离的身体状况,北堂傲不禁轻蹙眉头。

西门越没想到言非离的伤势竟如此严重。又见北堂傲对他关怀倍切,放著新婚娇妻不顾,跑到这里要带言非离离开,不禁心下惊异。

 

北堂傲与西门越商量好言非离的事,回到大帐,见秋叶原正在为他施针,凌青守在旁侧。

“他醒过了吗?”

秋叶原摇摇头。北堂傲对凌青吩咐道:“立刻去收拾东西,马上随本座出发去华城。”

“这麽快?”秋叶原抬起头来惊讶的问。

北堂傲在床边坐下,看著言非离,心下有些担忧,面上却是淡淡的。“滇人马上就要进攻了,这里不安全。”

刚才从西门那里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那日在战场与言非离对战,最後被凌青击毙的敌军将领,竟然是滇族主将兀杰的亲弟弟沙蛮。兀杰为了沙蛮战死沙场之事大怒,扬言定要报仇。言非离与沙蛮对峙,战场上许多人都看见了的,他又身为天门主将,服饰明显,兀杰必定已知道他是谁了。三天前放出话来,说定要亲手取下仇人的首级。


北堂傲不怕他明里开战,却怕他会派人暗袭。滇人擅长用毒,此时的言非离可是防不胜防,还是早日带他离开的好。

 

言非离自从凌晨时醒过一次之後,一直昏睡著,但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凌青下去准备出发事宜,秋叶原也要随行,便回自己的帐里去收拾东西。

北堂傲安排好护卫的人员,掀开大帐进来,走到床边,却见言非离已经醒了过来,正愣愣地盯著他。

“你醒了?正好,来,吃点东西,待会儿我们要出发了。”北堂傲过去扶起他,轻道。

言非离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直直地看著他。

刚才醒来,想起昨晚的事,还以为只是自己意识不清中的一个梦。门主现在新婚燕尔,远在千里之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又怎麽会对他那麽温柔。可是此时,看见北堂傲真真切切地就在眼前,言非离不敢置信。


直到一勺温热可口的药粥塞进嘴里,言非离才回过神志,发现自己竟然被门主搂在怀里,而盛粥的勺子,正握在门主修长白皙的手上……

 

27

 

“门主……”言非离有些慌乱,不知所措。想要推开北堂,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头晕目眩,虚弱的厉害。

“不要动。你昏迷了近半个月,一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身子太弱。把这碗药粥喝了,我们待会儿就要出发。”

“出发?去哪里?”一张嘴,又被北堂塞进一勺药粥。

“去华城。”北堂傲淡淡地答了,便专心致志地给他喂粥。这种事他从未做过,动作有些生涩粗鲁,但已尽量温柔了。

言非离觉得脑子好象还昏沈沈地,充满疑问:门主为什麽会在这里?为什麽要带他去华城?孩子的事……门主已经知道了吗?他是怎麽想的?

他有许多事想问,却被门主一勺一勺不断把粥塞进嘴里,根本无法开口,只好拼命咽下去。他昏睡了多日,一直以药汁清粥果腹,肠胃早已萎缩,现在吃到真正的食物,却难以下咽,每一口都费了好大力气。


吃完药粥,北堂将碗放到一边,取过床几上放著的外衣,帮言非离穿上。又拿过一件长袍,给他披在外面。

“门主……”言非离呆呆地看著北堂傲为他做的一切。

北堂傲帮他系好带子,握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感觉内息还算平稳,只要路上小心点,照顾好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他这个人,若真是细心起来,确实周到的紧。

 


凌青进来时,正看见两人靠在一起的模样,心下一紧。连忙收敛好心绪,上前对北堂恭敬地道:“门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人马也已到齐,随时可以出发。”


北堂傲点点头,问道:“秋大夫呢?”

“秋大夫被西门门主找去说话,一会儿便到。”

北堂傲转过头来对言非离道:“近日天门就要和滇人开战,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先带你去华城养病,等病好了再回总舵。”

言非离听他说不放心自己,心下一热,但又听他提起总舵,心里又是一紧。

“门主,你、你要做什麽?”言非离惊异地看著北堂傲期近他,似要把他抱起。

果然,北堂傲淡淡地说:“抱你上马车!”

“不、不用了。我、我能行……”言非离微弱地推开他。

北堂傲皱皱眉头,“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自己上马车吗?”

言非离垂下头,低声道:“这里是军营,我不能打击战士们的士气。”

北堂傲没有说话,盯了他半晌,便站起了身子,在床边看著他。一幅我让你自己走的样子。

言非离低著头挣扎著坐到床边,想要站起来。可是却又怎麽可能,身子一倾,便向前扑倒。

凌青在旁看得一惊,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却见言非离已被北堂傲抱在怀里。

“你不想打击他们的士气,却不知自己昏迷这麽多日,早已让人担足了心,又何必在这个时候逞强。”北堂傲在他耳旁轻声责怪道,呼吸直从脸上拂过。

言非离心中一动,想问他这“让人担足了心”是指谁?可是却又不敢问出口。一晃神间,身子已腾空而起,被北堂傲横抱了起来。

言非离一阵目眩,心里强烈的心悸,只得虚弱地抓住北堂傲的衣襟,任由他将自己抱出大帐,上了马车。

 

北堂傲则被怀中的分量吓了一跳。虽然早知他已瘦骨嶙峋,却没想到以一个大男人来说,他的体重竟变得如此之轻。大年初二在沈梅院里,言非离久跪雪地中昏倒,也是北堂傲将他抱进自己的卧房的。可是此刻的他与那时相比,身体的消瘦让北堂傲心惊!他二人体形相若,北堂傲虽是北方人,但身材修长,偏於精瘦,反显得比言非离单薄。但现在,北堂傲觉得自己手里抱著的简直就是一幅骨架。

 


言非离觉得非常羞愧。一是因为自己以这种弱势的姿势被门主抱著,让他感觉自己的无力;二是因为在自己的战士面前,他无法尽到一个主帅的责任与威严。


“不用担心,这些将士都是你的部下。他们担心你多日了,看见你醒来,振奋还来不及呢,怎会受打击!”北堂傲宽慰他道。

原来……门主说的“担足了心”的人,是指他们……

言非离掩不住心中淡淡地失望,只好垂下脸去。

 

马车是专为受伤的将领准备的。凌青收拾得很仔细,榻椅和两侧都铺上了厚厚的毯子,以使言非离车行之中尽量不受颠簸。

北堂傲将言非离放到榻上,见他一直低著头,便上前抬起他的下巴,问道:“怎麽了?不舒服麽?”

言非离摇了摇头,微弱地道:“属下只是有些累了。”

北堂傲皱皱眉头,“非离,你离开时本座曾对你说过,你帮西门门主分分忧是好的,但要晓得轻重。相信聪明如你应该明白本座的意思。可是看看现在,你把自己弄成了什麽样子!告诉你,本座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本座让你离开总舵时,可不是想让你这样回去的!”北堂傲话语渐重,手上也加了力气。却突然发觉言非离已苍白了脸,原本便憔悴的脸庞,此时更是惨白如纸。


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北堂傲叹了一口,捏著他下巴的手改轻抚,软声道:“本座不是怪你,只是你什麽事都喜欢忍著,什麽都不说,让人猜不透你在想什麽。你现在身体不好,去华城路途辛苦,如果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本座已让秋叶原随行,他与你关系亲厚,医术高明,自会好好照顾你。如果不适,你要立刻告诉他,知道吗?”


北堂傲难得对他说这麽多话,言语中真切地透露著关心之意。

言非离双唇微颤,欲言又止。

“你有什麽话要说?”北堂傲问他,却见他垂下头去,“非离?”

“门主,孩子的事……您都知道了吧?”言非离低声问道。

北堂傲应了一声。

言非离心下一紧,知道昨晚短暂的清醒中发生的事,确实是真实的。

攥紧手里的长袍,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孩子的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我一点也没有察觉……”

“非离,这不怪你!孩子的事不要再想了,把它忘了吧。”

言非离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过了半晌,回过头来,惨然一笑:“属下知道了,属下不会再想了……”

 

28

 

秋叶原赶到後,北堂傲让他与言非离共乘一辆马车,自己跨上墨雪,带著凌青和三十名亲兵向华城出发了。

路上北堂傲反复想著刚才的事。

言非离说了那句话後,便疲惫地躺下,有意无意地背对著他,看不见表情。他虽然说不会再想了,可是北堂傲却深知他的为人。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那句话。带走离儿时他就是那样对言非离说的,现在定会再度勾起他的心事。可是孩子已经没有了,此话虽然无情,但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该对言非离说什麽好。

 


马车里,言非离茫茫然地躺著。门主说的对,他是应该不要再想了,应该把孩子的事忘了。可是门主有一件事说错了,那就是,这件事应该怪他!

失去这个孩子,是他自作自受。他不该想著离开总舵,不该想要逃避门主,不该在战场上逞强,不该愚蠢地毫无所觉……

言非离闭上双眼。他的眼泪已经在昨夜流过了,所以现在,他只有在心里默默地哭泣。

 

北堂傲带著言非离向华城出发。因为怕他身体吃不消,所以车行的速度甚慢,走了五天才来到简越边境的霞山。过了这座山,便是越国的地界。

西门越是在越国出生的,负责越国的所有天门事务。他已经提前派人通知了华城分舵,只要过了霞山,便会有分舵的人来接应。这里虽然已经出了战场,但到底是在简境境内。这片无人管理的土地异常混乱,许多人马互相争夺,又有外族的侵入,甚不安全。北堂傲只在言非离的部队中亲点了一百名亲兵,护送他们去华城是绰绰有余,但应付兵乱可就吃力了。好在他们一路上打著天门的旗号,一般军寇或流匪见了,都会自动放行,不会蠢到与他们为敌。

 


言非离醒来,感觉车子停下,半晌未曾前进,问道:“怎麽了?”

秋叶原道:“前面的路况好象不好,北堂门主已经带人去看了。”

言非离慢慢坐起来。他这几日时醒时睡,虽然身体虚弱,精神萎靡,但总比昏睡不醒时强得多了,可以按时服药,也能渐渐进点食物了。

“秋大夫,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已到了霞山脚下。”

“霞山?”言非离在秋叶原的帮助下靠在榻上,问道:“我们现在可是在霞山的东路上?”

秋叶原活了二十三岁,除了出门采药,很少离开总舵,所以对这附近的地形并不熟悉,想起刚才问过士兵,模糊的道:“应该是吧。”

言非离不再说话,秋叶原便下车去为他准备汤药。

 

北堂傲推开车门进来,见言非离正闭目靠在榻上,对他道:“非离,霞山东边的这条路不能走了,待会儿用过午膳,我们转道西路。”

言非离睁开眼,“东路为何不能走了?”

“路都被泥石堵住了,车子过不去。”北堂傲轻描淡写。

言非离沈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若走西路,要小心!”

他对简境的一草一木都知之甚详。

东路一向平坦宽阔,虽要绕一段路走,但行路安全方便。西路直通越国,但隐藏在背阴的山谷之中,两旁又是高山密林,方便藏匿,以前经常有流匪或强盗潜藏其中行凶抢截,非常危险,所以很少有人从那里走。况且东路两边并无高山土坡,哪里来的泥石。只怕是有人故意破坏道路,为的就是让人转道而行。


“你不用担心,本座自有打算。”这些事北堂傲如何不知,心下已有所警觉。

 

大家用过午膳,休息了片刻,北堂傲便带著他们转向西路,并派凌青暗中先行,打探地势。

车马渐渐行进西路,道路狭窄崎岖。两旁古木参天,掩住当头昊日。明明是六月的午後,气氛却阴森森的,寒气颇重,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北堂傲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毫无所觉,也不急著通过,只是照顾著道路颠簸,不紧不慢地前进。

意外平安地行了两个多时辰,终於渐渐走到路的尽头,越国已近在眼前,士兵们心里提著的一口气,也不由得慢慢松了下来。

却在此时,北堂傲突然勒住马,一挥手,车队都停了下来。

驱马上前,北堂傲清冷的声音也不甚大,却传遍整个山谷。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让人不耻!”

声音在山谷两侧回旋了几圈,淡淡散去,再没有动静。整个峡谷寂静得吓人。

北堂傲冷笑一声,秀美的双眸闪过厉色:“既然见不得人,本座便不客气了。”说著双手一挥,两旁亲兵架起弓箭向密林射去。箭矢划过的地方,燃起一片青烟,整片密林,立刻被烟雾笼罩住。

 


29

 

密林中隐隐出现一些躁动,敌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射出这种青色的烟雾,也不知有毒无毒,登时有些慌乱。

这烟雾好像有生命一般,迅速的蔓延开来,不见淡薄,反而厚重起来。

北堂傲再次举起手来,示意地一挥,射出青烟的亲兵立刻退下,後面早已准备就绪的亲兵上前,点燃了火种的排排箭弩,再次毫不留情地向林中射去。

密林顿时火焰四起,熊熊燃烧起来。只听里面惨叫哀号,马嘶蹄响,几只慌乱的箭矢从林中射出,隐隐有人马奔了出来。

北堂傲一声令下,领著一部份亲兵压後。凌青则带著其余人整齐有素地护送著言非离的马车,迅速向西路的尽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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