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差点儿弄死我......"折佩趴了很久才有气无力的吐出了这句。
高羽摸了摸他的头发,把点燃的香烟递给了他。
"冷......"
被子在他的暗示之下压在了他的身上。
"我脖子上是不是留下你的手印儿了?"折佩摸著脖颈,翻了个身,躺在了枕头上。指间香烟的烟灰掉落了下来。
"不会,除非你死了,那还得一天之後才能出现。"高羽浅笑。
"你还笑,你就不怕我真死过去啊,别说手印儿,还得有尸斑!"折佩掐了高羽一把,而後躺到了他的手臂上。贴著那具温热的身体非常惬意。
"爽麽?"
"嗯?"
"我扼住你的时候。"
"讨厌~~"折佩翻身,去拿烟灰缸。
"你知道麽,十八十九世纪那会儿流行绞刑,被吊死的男犯人多数都会勃起,甚至射精。"
"哈?"折佩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濒死的高潮。"高羽说著,捏了捏折佩的脸颊。
"你丫真......变态。"
"哈哈哈哈哈......"
"诶......我怎麽这麽困这麽累啊?"折佩感觉自己连烟都拿不住了,遂把烟蒂碾灭在了烟灰缸里,递给了高羽。
高羽拿过手机看了看。崩溃,差十分九点。您不困不累都新鲜了。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嗯......可是......我想洗澡......怪脏的。"
"你直说让我给你弄干净行麽?"
"嘿嘿......爸爸最好呢~~~"
"你真够赖的,中午想吃什麽?"
"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折佩说著,侧过身,搂住了高羽。
"得,起开,我先把你下面这张嘴拾叨干净,再伺候你上面那张。"
"你真......龌龊。"折佩笑,裹紧了被子,眼睛要闭上的时候,看见了高羽往床头柜上放手机。"诶,昨天最後一个电话是谁打得?你好像讲了特别久,我睡了你都没进来。"
"哦,一个朋友。"高羽穿了睡衣,往卫生间走。
"什麽朋友啊?那麽晚打电话......哼,还说那麽久,起码一个锺头以上,我等你等得都睡了。"
"那也没耽误您,您早起不是都补齐了麽?"高羽开了热水,烫著毛巾。
"我认识吗?"
"认识不就跟你说了麽。"
热水注满了水池,高羽拿了柜子里的剃须刀。看著镜子里的自己,绝对出黑眼圈了。要知道他五点才睡下,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啊?那个罗翔,不知道怎麽搞的,昨天半夜三更打过电话来,根本毫无主题──先问了问茉莉,又说了说巡演,再然後开始就音乐的严肃性讨论=
=高羽能感觉出来他喝大了,而且不是一般大,恐怕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了。他几次三番让他休息,可他就不听,然後不停的跟他说。你还别说虽然晕成那样儿,可还倍儿有逻辑。最後这个艰难的通话能结束全拜呕吐所致。罗翔说了一句先挂了我去吐一下之後就没了动静。高羽又等了一会儿才睡下。进卧室的时候,折佩已经睡死了,抱著一个被子,盖著一个被子,人斜著躺在床中央。高羽推了推折佩,他立马乖乖缩进了他怀里,也放开了那个战利品被子。
"你的朋友我都认识!"
高羽本来以为折佩已经睡了。没想到隔了这麽久他又言语了一句。拎著热毛巾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折佩慵懒的靠在床头。
"别总用‘都'这个字儿,你该说绝大多数,老实点儿,腿分开。"
"更确切是不是该说你的老朋友我都认识?"这个‘老'字拖得格外长。
"祖宗,您把腿分开点儿,你是害羞是怎麽地?"
"你都认识什麽新朋友了......你都......都不介绍给我认识。"
"你这孩子怎麽这麽坏啊?让你别用‘都',你就句句带是吧?"高羽瞪著折佩。
"你干嘛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折佩的大眼睛也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真不认识,乖,手给我,擦好了你睡觉。"
"绝对是有所隐瞒,高!羽!"
"操,你纯找不痛快是吧?易繁的朋友。"高羽有点儿急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麽说。
折佩一愣。确实愣了。他其实真的没什麽恶意,他就是想逗著玩儿会儿。他知道高羽是什麽人,他知道他不会胡来,就算易繁把他抢走了,那也是因为自己逃开了......可是可是......怎麽会是这麽一个结果?
易繁的朋友。
这就像喉头的一根刺,背上的一把刀,时时提醒著他,他们不堪入目的过去。
看著不可置信的折佩,高羽咳嗽了一下,点了烟。不知道该往下说什麽了。自己把自己噎死了。记得折佩问过他几次关於茉莉的身世,他都只说是朋友的朋友的孩子。他实在没法跟折佩阐明其中复杂的关系。因为他清楚,最後的矛头都会指向易繁。折佩他就是这种人──怎麽自虐他怎麽想。
"......那他找你做什麽?"良久,折佩才开口。他拿过了床头柜上的酒瓶,让那些棕黄色的液体渗进已经化为水的冰块里,看它们在杯中交融。
"杯子给我,你别大早上起来就喝酒,刚才我就没说你。"
折佩看了眼高羽,甜甜的笑,而後毫不犹豫的把整杯酒倒入了口中。
"操。"高羽低声骂了一句。
"我头疼的厉害,睡了。"折佩重重的把酒杯撂到了桌子上,人滑进了被子里,连头都蒙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麽了,干嘛表现出这种态度?太让高羽难做了吧?可是......可......心里真的难受,难受的厉害。他清楚、他明白,易繁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存在是不可能连带著一起消失的,并且,高羽从最开始就告诉了他这点。高羽没什麽错,他很维护他,他很宠溺他,他尽可能的对他好,想要弥补他们之间缺失的那些。自己什麽都明白,可是......就是那麽一种感觉,嫉妒、怨恨、愤怒!易繁没错,确实没错,但他就是偷走了他的高羽。他一想到他们曾经生活在一起那麽多年,他们曾经贴近彼此,他们亲吻、他们做爱、他们低声呢喃情话,就......
不得不承认,自己变了太多。他不再是那个得到点儿糖果就会笑的孩子了。再也不是。无论自己怎麽暗示自己,都不可能再是。
他知道那种愤怒是什麽了,他知道那股无名夜火是什麽了,他也知道他长时间的不安、关於未来的不能确定是什麽了──易繁,他就连死了都在觊觎他的东西。
他的!高羽是他的!不能是任何人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折佩打了个哆嗦。手握成拳头的刹那,他对自己失望至极。自己与自己,早已相差太远。这麽多年的改变下来,看在高羽眼中,到底会是什麽模样的?
"折佩......"高羽隔著被子拍著折佩的肩,那人却一动不动。"咱们现在不说这个好麽?你要睡就睡,别自己较劲。中午吃了饭,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直到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折佩才掀开了被子。床还是乱糟糟的,却不见了那人的气息。低头看著自己身上情欲过後留下的痕迹......也许一切的一切都不代表什麽。
25
没完没了的传真、一份一份的合同、扔在桌上一摞等著听的DEMO带......
折佩毫不理睬。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好好的一天起来,阳光挺明媚、风儿挺和煦;没人招你,没人惹你,一切都像每天一样。可你就是倦怠。你浑身乏力、四肢酸软、脑子不转、毫无生气。简而言之,就是什麽都不想干,人就是废的。
目前,折佩就这麽一状态。
屏幕上提示禁手。折佩郁闷了。这不死活都得输了?
该死,五子棋这个东西......折佩承认,他总是不擅长,总是输。
办公室的电话疯一样的响了起来,折佩随便走了一步,一行大字:黑方败。
"喂?"盯著屏幕,靠在椅子里,折佩点了一颗烟。
"你在办公室啊?稀奇。"
让折佩没有想到的是,这声音的主人居然是阿布。
"嗯,在,你瞧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多不负责任一人似的。"
"呵呵呵......"
"什麽事儿?"
"没事不能找你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真的没什麽事,就是刚刚录完DEMO,然後老罗说起你,我就想很久没联系过了,问问你最近如何。"
"你在大堂?"
"嗯。"
"等,我下去,中午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折佩也不明白,他干嘛约阿布吃饭。真的,毫无道理的。
动机与行动,很多时候并不能挂钩。
折佩出了电梯往大堂走,明显发现前台小姐那眼神儿黏在阿布身上了。看著看著他脑子一转,不能跟阿布这麽明目张胆的出去。绯闻的风头浪尖可一点儿不好玩。
对於高羽的高调回应,折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说,一开始是回击了那些八卦刊物的雀跃与激动,那麽,目前出现在《时尚先生》之上那篇不怎麽切题的采访......可能会让他很有压力。
当你的情感,成为万众监督的对象时,大概你也会是这个感觉。
尤其是,无数双充满怀疑的眼睛。
是的,他的名声确实不怎麽好,与他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功完全成反比。摞起来小山高的绯闻,种类繁多的对象,没有一点儿实质的情感......
高羽把折佩推上了一个最为不利的位置──跟这种人谈感情,那绝对是将自己扔进死局。那是不明智的,是被蛊惑的。直白来说,是没人看好的。
这些显而易见的言论让折佩无比的压抑。是的,谁都不能否认过往的荒唐,可是......大众知道什麽?他们又有什麽资本来评价这场情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只是,我们往往忽略这点。
结果也很明显,不外乎两种:好下去。那麽所有人会说,不错,浪子回头。他还是那个浪子,被情感"真挚"的高羽感动。分开。那麽言论就会变成,看看吧,看看吧,早知道会是如此。他的角色自然还是那个坏人,高羽还是那个好人。好人被坏人欺骗了,如此简单。
折佩,在这场数人瞩目的爱情中,无论如何都是被怀疑被揣测被鄙视的那一个。而高羽呢?任何结果也是明哲自保。
太多太多的针对自己的负面新闻,实际上折佩不在乎。这对他,根本没有丝毫影响。可......他却有了一种自己被算计的感觉。
这场绯闻计算下来,对自己没有不利,但,对高羽恰恰有利。看起来一开始似乎他遭受了质疑,成为一个负面人物,可通篇算下来,还有什麽比这个更吸引眼球?更何况是在他高调复出的时刻?免费的宣传啊,继而巧妙的让自己成为主动方,成为让大众同情的那一个......啧啧......这步棋走的真妙。
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折佩就不愿意再往下想。他一方面明白高羽对自己的宠溺对自己的妥协,一方面也同时明白,以高羽那个智商,玩儿媒体太简单了。
那个回应是折佩要的回应,可折佩不知道给他这个回应的高羽抱持一个什麽心态。高羽早已过了会冲动的年纪,他也早不是那个原来的他。
岁月的历练中,任谁都会发生改变,无论这改变是好是坏,是你要的还是你不要的。就像自己,变来变去就是现在这麽一副模样。
在折佩固有的印象中,高羽是什麽模样的?──偏执、暴躁、独占欲、霸道。而现在呢?──温和、理智、成熟、包容。这根本是两个人麽。对,承认,这是一个良性的变化。毕竟,他不是那个二十七八的青年了,十年过去,靠近四十岁的年纪,他需要这样的改变。
可,折佩宁愿高羽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他宁愿他与他再折腾一场,然後,由自己来改变他,而不是易繁。
是的,现在在他眼前的高羽,是易繁塑造的样子。
那天,高羽很平和的跟他讲了很多,从他跟易繁的感情,到他们共同认识的罗翔,到茉莉的母亲,到很多很多......
折佩听著,有些听进去了有些没有。
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时间和环境带给他们的距离。
只是,你还没办法解决。那怎麽办?只能一脚深一脚浅的踩下去。
"这边。"阿布招了招手。
"你过来吧,跟我上去。"
阿布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往电梯那里走了过去。
"想吃什麽?"落座後,折佩笑眯眯的看著阿布。
"绯闻......让你挺不自在的吧......"阿布摸了摸鼻子,眼睛没去看折佩。
"哦,呵呵......委屈一下吧,咱就别出去给人积攒素材了,外卖一样。"
"你气色挺差的。"阿布接过了折佩递过来的烟。
"可能最近工作比较忙吧。"这句还真是实话。因为厂牌绝大多数可能要转给欧阳凛,所以有些工作包括遗留问题都要解决。
"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得注意身体。"
"嗯,记得,你丫越来越八婆。学业如何?"
"还挺好的。"
让隔壁大厦的茶餐厅送了外卖,等待的时候俩人随意的聊著。折佩窝在沙发里,眯著眼睛看著阿布,往昔的很多事儿又翻卷了上来。
如果你问折佩,这辈子亏欠谁的。折佩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阿布。
他欠他的,是一份感情,实在的感情。
是,自己对他没的挑,可唯独在实质的情感上,他没有给他一个相应的位置。即便,他曾以为他可以。
人都不可能预见还未发生的事情。十九岁的时候,折佩不知道自己会来到这麽一个世界。二十一岁的时候,他以为他的全部生活就是高羽庇护下的生活。二十六岁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定型了,有个阿布,然後有无数的惊喜无数的419。而二十九岁的此刻,他同样无法预测未来的走向......
"怎麽样?还能看麽?"阿布凑在折佩身边,与他一起盯著PSP里播放的小电影。
"出乎意料的好,这是你们自己的作品?"
"嗯,梁子拍的,我剪辑的。"
"你们还有来往?"折佩一惊,那场捉奸在床对他和阿布可谓一个激化点。
"嗯,关系还行吧,我还是挺欣赏他的想法的。"阿布答的随意。
"......"
"而且毕竟,他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不是他,不是任何人,你跟我迟早要散的。"
"阿布......"
"有高羽,你终究要离开我,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各种各样的精美菜肴摊了一桌子,可拿著筷子的两人都不是那麽对它们感兴趣。
"喝例汤吧,是你喜欢的口味。"阿布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好啊。"折佩点了点头。
一餐饭吃完,收拾停当,阿布想要告辞。折佩却说出了挽留的话,"再陪我待一会儿吧。"
他知道,他只会点头。
动机与行动不符,同样,动机与结果也不符。
折佩只想跟阿布说些轻松的话题,就像老朋友那样闲聊一下,毕竟,他今儿倦怠,那些工作根本没兴致碰。可,事与愿违,话题只有最开始还勉强能算轻松。
"你......恨我麽?"这个很傻的问题折佩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问,可身在这麽一种谈话气氛中,这个他很想听到否定答案让自己安心的问题就脱口而出了。
阿布看著折佩,视线一点点向上,从胸口到脖颈,从脖颈到下巴,从下巴到鼻子......最後,终於望进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