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天笑着颔首:“扶馨是随我一同从京城过来的,想你们虽隔的远,你也是经常往京城去,也是常见的,我就不做多的介绍了。倒是你,去山西清徐是假,去接孩子才是真吧!”
“还是嫂嫂你厉害,一说就准。希梓还好吗?”戚轼桀将对檀华的关怀又重复一遍,关切之情在任何人看来都已是溢于言表了。
“乾儿去藏娇楼唤她去了,来见着你不就可以知道可么,看你倒是慌的,又怎么不先去见她算了?”盈天调侃,虽说她是应了她父皇的话将扶馨给带来了长安,但这两人之间的事成与不成,也不是她愿意管的,只要父皇还没下旨要强制执行,她是愿意顺其自然的。
“我是要先回去看他的,但是先见着了哥哥,总不好就撇下他回去,所以还不是就先过来了!啊,对了,他去藏娇楼做什么?”戚轼桀不明所以的问。
“妹妹已在那里了,你自己问她不就好了么?”盈天纤手一点,果然见着凌霄阁那方的曲桥上,一抹绿影婉转行来。
戚轼桀柔情一笑,取了棉麾裹了忆儿,大跨步的迎了上去。
檀华乍见戚轼桀,不知几许相思几多愁,都化乌有,然而一个情字,却又折腾的旧愁方离新忧至。
“希梓!”戚轼桀又见檀华,却发现这个清冷飘忽的人儿眼中闪过了诸多情绪,只是快的太过来不及捕捉了。
“你接宝宝来做什么?”檀华飘忽清冷的开口,双手已经接过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忆儿。
忆儿的眸子盯着檀华看了半晌,直到檀华露出微笑,一双小手才爬上了檀华的脸庞,咯咯笑着喊:“姑妈!”
檀华柔笑着亲吻他的脸庞,近乎呢喃的轻唤:“宝宝!”
忆儿被檀华抱走,戚御乾才乐着跳到戚轼桀身边喊:“叔叔!”
戚轼桀抚他的头算回应了,又答檀华的话:“就算你准备将他留在檀家庄做继承人,他总是你我的孩子啊,过年也不在一起么?”
檀华在他话说完的时候,不须多问便完全了解了他的意思,只说:“凡事依你便是了,只是如何让大哥理解?”
“希梓,大哥是通情达理的人!”戚轼桀说着,亲密的搂过他的腰身,相携踏如大厅。
那般亲密而至时,最尴尬的莫过于扶馨了,好在是虽大家心知肚明,却也未曾点破。
戚轼桀一眼看见扶馨的苍白,携檀华入座时,状似不经意的问:“方才嫂嫂说,‘乾儿去藏娇楼唤你’,你在那里做什么?”
檀华将忆儿的棉麾脱下,转身递给戚轼桀时才开口道:“各楼各阁,唯有新房合了郡主的意,我便先挪出来去住了藏娇楼,但等你回来再做打算。”
戚轼桀将目光望向扶馨:“人大了,出落的漂亮了,只是这性子倒也不小了。”
“仲卿哥哥我……”扶馨急与申辩。
戚轼桀已转回头亲密的搂着檀华的肩膀问:“你可知道这新房让出来是什么意思么?希梓!”
“希梓不是嬷嬷带大的,先生未曾教过这些,希梓是不是做了什么逾矩的事了?”檀华一反在戚仁桀面前的强势,那轻浅的语调中含着几未可查的不确定与娇妮。
“幸好你是不知道,不然我就难办了!”戚轼桀笑着抚檀华的脸庞,在他的颈窝处落下一吻:“等回了藏娇楼我再告诉你!”
檀华只是点头,但那默契已属难得。
“希梓脸色不好,身体好些了么?”戚轼桀在他耳畔轻问,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问这句话,而在看了檀华的僵硬时,他自己也是一阵迷惑。
“好多了!”檀华虽不解他的原因,却还是回答了。然后,将忆儿抱给了戚轼桀,脸上略显倦容。
忆儿张着臂膀抓住戚轼桀,小嘴动了动,望着戚轼桀喊了一声:“爹爹!”
檀华一惊,抬起头来时,却见戚轼桀正笑着对忆儿道:“忆儿真乖,再叫!”
“爹爹!”忆儿甜甜笑着。
“嗯,亲一个。”戚轼桀说着,在忆儿脸上落下一个吻,忆儿也有样学样。
檀华竟觉想哭,不是因孩子叫爹喜极而泣,而是心酸泪,心下想着,已习惯性的将脸抵向戚轼桀的后背。
“希梓累了么?”戚轼桀关心的问。
檀华颔首。
“素彩来抱少爷!”戚轼桀吩咐着时,已挪出单手扶着檀华起身,将忆儿递给了素彩。
而看着这两人依偎而起的身形时,扶馨的脸上出现了困惑。
回了藏娇楼,素彩将孩子抱到了隔厢。
戚轼桀将厢房门合上,门内便只剩沉默与对峙了。
檀华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不知问什么,也不知如何问起,静坐着的样子,如画!
看着檀华,戚轼桀脑中又荡起了檀青的声音,他总是很柔顺很安静,却总是染着轻愁也很冷漠,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和他是孪生,但他是难产,娘亲因此而死了,爹亲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甚至檀家庄的好多下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不知道檀家庄还有个三少爷。
深知檀华不会主动开口的戚轼桀终于在他身侧落座,开了口:“我去了檀家庄……他们很幸福、和乐,你呢?”
檀华没有抬头看戚轼桀的表情,微微垂着眼帘轻悠悠的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值得吗?都不知道他们记不记得还有一个你呢!”戚轼桀嘲讽的开口,掰过檀华的脸:“你真有那么伟大吗?”
“公子为我鸣不平吗?”檀华的语气开始变的凉凉的,似乎是为了压住快要溢出来的东西。
“不平?你不恨吗?恨檀家庄?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呢!“戚轼桀看着檀华没有表情却美丽的脸孔,想问,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的。
“然后呢,公子?”檀华的态度清冷的仿佛置身事外,“然后公子收留希梓,等到希梓对公子不再有用时,希梓何去何从,公子?”
“凝京轩不过是一栋虚有其表的空房子罢了,回去,你的处境也不过那般而已。”
檀华撇开了头,但那房子就算空着,它也会在那里,无论如何,那里是他的家,曾经有过妻,还有子,有温馨有爱有……
“怎么不说话了?”戚轼桀看着那微伤的侧脸。
檀华微掀眼帘,声音有变的虚虚幻幻的了:“那是希梓要的,那是希梓的家!”
“也就是说,你的心还在那里咯?”戚轼桀为这个结论有一丝恼。
“希梓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公子以为希梓的心应在何处,戚家堡么,公子?”檀华的神情里一片淡漠,心内却为得出的答案心痛不已,如果可以选择,他是宁愿留在戚轼桀身边的,就算只是呆着就好,看得到他就好。
“问的好,希梓!”戚轼桀将檀华揽入怀中:“至少在兄嫂在的日子里,你的心要在这里,还有我和我们的忆儿身上!”
“希梓明白!”檀华仍由他揽着,静静的答。
何止是明白呢?本就是如此了啊。
戚轼桀移过身形将唇凑到檀华耳畔:“明白就好了!”语毕了,将吻落在他耳后的颈项上,轻轻啃咬着会留下吻痕的白皙,留下看似夫妻恩爱的痕迹。
檀华敏感的身形只泛起一阵燥热,颊上染上嫣红,鲜亮的双唇微微张合着轻喘,身体却僵硬着,有一份有所为的紧张,也有一份有所不为的期待。
戚轼桀满意的看着白皙颈项间的紫红淤痕,继而伸手掩住了檀华那双如泣如诉的眸子,目光便被檀华的双唇夺去了注意力。也许就算不为演这出戏,也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吧。
戚轼桀甩开这个念头,带有一丝惩罚意味的重重吻住了檀华,却得到檀华柔柔的回应。
戚轼桀尝到了,檀华的吻里,有一股细腻的温柔,虽然知道他是男人,却不觉得讨厌,那种柔,是春风拂柳般的摇曳,是吹皱一池春水的荡漾,如春,如沐春风。
檀华将戚轼桀的吻化的缠绵如水,一直到感觉他的捩气消散了诸多,才缓缓退开。
却在下一刹那,发现,戚轼桀的眸子里盛满了情欲。怔愣间,才退开的身形又被扯回,而双唇也再度被封锁。
檀华没有躲开,只是被动的承受着激情,直到戚轼桀将吻移向他的颈项,他才稳住理智的开口:“公子,我是希梓,公子这次未曾醉吧!”
戚轼桀的动作统统顿住了,末了,缓缓的抬头去看檀华,红晕漾着余韵,表情却是一脸的淡漠,仿佛只有自己陷入了情欲的旋涡:“你还真稳的住,不是已经禁欲一年了么?”
“就算解禁,于身为男人的公子也扯不上关系啊!”檀华微微抬头,与坐正了身子的戚轼桀对视。
“那,要不要去伊香苑为你找个姑娘?”戚轼桀又恢复了先前的嘲讽。
“我会记得为公子将霓裳姑娘找来,上次的事,我还未谢她呢!”檀华微撇着眼看戚轼桀,淡应。
戚轼桀看着他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抬起檀华的脸抚上他的脸庞,温柔的道:“任谁听说自己的娘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让自己为人之父都会很惊讶的啊,而既然是你与我的孩子,还请你看在忆儿的份上原谅我吧!”
听着他那不伦不类的解释,檀华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的问道:“将宝宝带来这里,不知道公子又有何打算?”
“除了逼婚一事,我戚轼桀向来不是卑鄙之人,希梓何苦将我这般考虑?”
檀华淡笑,无奸不成商,卑鄙与否?
“你是如何让青允许你带宝宝走的?”檀华知道,青不是随便行事的人,更奇异的是,认生的忆儿居然一路乖巧的让戚轼桀将他带到长安来了。
戚轼桀笑的狡猾而促狭:“你的宝宝见到我的时候,不哭不闹的叫了一声‘爹爹’,你姐姐说,那是他第一次叫爹。”
檀华不可置信的看他,那表情与檀青如出一辙,只是檀华的表情更多了几分悲哀。
一种弥漫全身的痛泛上檀华全身。
这个男人轻易的便虏获了他的心,在自己都失去的此时,他又再度掠夺了他生命中唯一还称得上珍贵的东西。
心上的空虚前所未有的扩大,什么都没有了,倘若留不住戚轼桀,就连这虚幻也会消失。
檀华的飘忽在一瞬间蒙上凄迷,仿佛害怕戚轼桀会离他而去一般的攀住了戚轼桀的肩膀,虚柔的声音带着微颤:“公子是如何看待希梓的,公子?”
“看待你?”戚轼桀感觉到他的幻变,隐约想探知他幻变的原因:“看待希梓么?你很聪明,但你这二十年的生命只能用可怜来形容!你以为呢,希梓?”
闻言的檀华为这没有半点感情成分的评价而心酸的松了手,却摇着头。
“可怜那般的环境还能造就一个感情细腻如此的人,又可怜你那细腻的感情遇到的又是无法抗拒的巨变。你否认么,希梓?”戚轼桀毫不留情的挖出檀华的悲痛。
檀华还是摇头,再可怜他这个毫无依托的人又恋上了这等虚幻。这才是最可怜的。
过去的可以用现在来弥补,而正在发生着的现在却是无法弥补的。
“那你说你是怎样的人呢,希梓?”戚轼桀佯作温柔的问。
“不是希梓可怜,是世事太不公平,公子!”檀华轻浅的接过话头,垂下眼帘后又道:“公子曾说,如果希梓哪一天肯爱你了,你可以不要公平,而你爱着希梓,希梓也可以不要公平,是否?”
“很久以前,我是说过,怎么?”戚轼桀仔细的看他,想从他恢复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
“如果希梓已经给了公子公平,公子如何待希梓?”檀华虚柔的声音一派淡漠的问。
“什么意思?”戚轼桀回问。
“如果希梓说希梓爱公子,公子信不?”檀华垂着首,也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恍如他此时颤抖着等待回答的心情。
伤心人 把谎言当真 才在虚幻中求证 心跳的那么微弱 依然会疼
“希梓是男人还是女人?“戚轼桀为他的提问考虑了半晌之后问。
“公子不信!”檀华的声音里有着早已料到的肯定。
“我信!”戚轼桀抬起檀华低垂着的头,看着檀华闻言之后双瞳的颤抖。
戚轼桀柔柔一笑:“当你为了救我而死的时候,希梓!在那之前,你要我如何信你?”
“为你而死?”檀华只是淡淡的重复。
“就证明了你爱我,届时我就可以不要公平,我也不会想要你或你的宝宝以及檀家庄如何如何了,你觉得这笔交易如何,希梓?”
檀华无言了,于他而言,只是交易而已,已经失去了吗?连同虚幻一起?
“也许也好!”檀华淡淡的说。
“什么好?”戚轼桀问。
檀华的人,在此时已经不再是属于虚幻的飘忽,而是一种虚渺绝望了的了无生气,比虚柔虚幻更进一蹭的飘渺声音扬着:“我死了好,我死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续弦啊,公主也好,郡主也好,不是都比现在要好太多了么?”
戚轼桀看着檀华,竟觉得为那虚渺的感觉而心寒,仿佛仅剩一缕幽魂存在于天地间一般,而那抹幽魂竟是含着不甘与愁怨,似极了那传说中为等待情人的到来而化为白发白眸的白鬼,那等柔婉中的执著,令人心寒。
戚轼桀勉强的一笑:“都快过年的日子了,提什么死字!”
檀华缓缓的立起身:“我想出去一下!”
“去哪里?”戚轼桀急问。
“与你初遇时那飘着雪花的白地!”檀华从戚轼桀身前滑过,身形快如魅影。
“希梓!”
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连风都没有留下一缕,这轻功竟似绝了顶了,比江湖上传言的“云中行”还要更胜一筹。
戚轼桀不禁怀疑,檀华刚才真的是在这里吗?
“素彩!”戚轼桀喊。
素彩即刻就抱着孩子从偏厢里出来了:“堡主!”
“夫人刚才出去了,你跟去看看!”戚轼桀接过忆儿,如是说。
素彩当即身形一旋,人已在丈外。
戚轼桀这才信了檀华的离去,但,在这之前,竟没有从他二人的行动中看出他二人是有如此厉害功夫的人。
素彩的身形追出来时,檀华却没有在这数日来他常呆的堡外松林内的那条小溪旁,而檀华的轻功胜她一筹,在雪地上连痕迹也未留下半点。
“去了哪里呢?”素彩问着,源着溪水而上,离戚家堡越来越远。
檀华只是匿身于那片松针林内的一颗树上,一片的翠绿将他的青裳隐藏的极好,望着午后天空的脸庞是不曾在人前出现的一片悲苦,欲哭无泪的,是种无助的绝望,直而空洞的眼神看得人揪心。
听到素彩的呼唤时,他强迫性的敛起了痛苦,感觉素彩走远了时,他从树间落下了身形。
而身子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软倒了。
一个男人走过来,将中了软骨散的檀华扶起了身形。
淫笑着捏住了檀华的下颚时道:“近看时,这中虚无的美还真是让人下腹胀痛呢!”
檀华任由他搂着,张着一双空洞的眸子望着,好半天才在脑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意识——被人暗袭了。
檀华看男人的唇不断动着,说什么时,他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之后,男人掰开他的唇放入了一颗血红的丸药,点了檀华颈后的穴迫他吞下去时,檀华下意识的拒绝引发了很强烈的一阵咳嗽,但丸药还是被迫吞下去了。
喘过气时,檀华虚无的问了一句:“你给我吃了什么?”
“玄红潋滟。”男人回答。
“玄红潋滟……”檀华无意识的重复,却完全没记住。
之后,檀华便再也不做声了,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男人隐约察觉到了异状,却仍是将檀华的发簪取掉了,如瀑的乌丝飘垂下来时,便将檀华放倒在了雪地上。
雪花覆向眼睛时,檀华闭起了眼。再来,便感觉到寒气侵到了肌骨,似乎是衣衫被褪掉了。
檀华仍然让自己的意识漂浮开,做一具木偶娃娃。
男人看着檀华,被他的那种忽略惹怒了,重重的一掌刷向了檀华哀伤的脸庞。
檀华“霍”的掀开眼帘,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潘飞?”
潘飞轻浮的捏起檀华的下巴:“上次只是吻你,你就甩了我一巴掌,今天要做的可不只是这些,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男人是不会喜欢男人的,不然戚轼桀就不会拒绝他了,檀华的反应就是静静的瞥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