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冷笑道:「我没有忘,不过你今天竟然敢在大堂上跟我玩把戏,我若不让你痛上一阵,你下次岂不是还敢再犯。」
羁冰月听着「咚」地一声就跪下了,面无表情的道:「以后不敢了。」
叶云怒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今天在大堂上叫众人围攻张扬,其实根本是在试他的武功深浅。教主一如既往聪颖过人,若不是你现在跪在我面前,我都要怀疑你这失忆是装的了。」
羁冰月没有发言,仿佛从叶云的话里听出什幺端倪。跪在地下等了许久,天边刮起一道西风,吹开了头顶重迭的云雾,一轮圆月赫然跃入眼底,忽地感到心口一阵抽痛,想必是亥焰发作了……
这药之所以叫亥焰,发作起来浑身似火烧炙,亥时最重,撑过了亥时,人恐怕就只剩下半口气了。
第四章
时至近亥,月上中天,羁冰月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感到每一寸肌肤都似被火割裂,五脏六腑仿佛被煮熟了一般,呼吸跟不上来,四肢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搐的。
叶云见他那痛不欲生的模样更是心中大快,一手抽去他外袍冷嘲道:「教主,滋味如何?想来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羁冰月咬牙切齿瞪着叶云好一阵,终于忍不住喘息着道:「待本座恢复功力,哪容得你在本座眼皮底下作威作福。」
叶云心中好笑,还说恢复功力,现在记忆都没了,跪在自己脚下,这这还想翻身,做梦去吧!想着又用话激他,「外边都传言挚月教主如何厉害,威严不容侵犯,若都知在这里做阶下囚,岂不大快人心。」
本以为他还能有本事与自己顶两句,谁料那人已经说不出话了,仰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披起来手脚并用的爬到叶云身前,双手欲抓住叶云衣袂,却被对方一个闪身避开了。
叶云绕到他身后,淡笑道:「想要解药就求我呗,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
「求……」羁冰月浑身颤抖着,怎幺也无法把话说完全。
叶云只见那若隐若现的里衣下,两瓣雪臀轻轻颤抖着,一时间竟忍不住一个跨步压上去,笑道:「若是我教仇敌也能看到你这副可怜像,怕是都想上你。」说着已掏出自己的凶器,一个挺身就顶了进去。
羁冰月「啊」地嘶了一声,动也不动了,想是毒发攻心又加上外力的侵犯,一时间顶不过,便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张扬就趴在那屋顶上,掀起了一片瓦,远远看去叶云的眼神,那眼里是种濒临疯狂的恨,是一种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的狠戾。想这几日来一直都和蔼可亲,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叶大哥,何曾如此凶煞,简直变了个人,张扬心中不解,却看着地上那人被这般凌虐,心里不知为何就揪得厉害。
约莫过了半刻,叶云瞧着身下的人已经快不行了,这才有些恢复了理智,从他身上下来,掰起那埋在地上的头,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一掌推进去,见那人面色稍有好转,便出了门去……方才真恨不得这般扼死这家伙,可惜留着还有用。
……
房顶上张扬眼看叶云离开,忙从房顶翻身越下,推门而入,见地上那奄奄一息的人,长发凌乱的覆在面上,那裤子褪了一半,无力拉上,被掐得通红的臀暴露在空气里,微微开启的唇间溢着泛着褐色的血丝。
张扬一时间有些呆愣,这人到底怎生落到如此田地,实在惹人心酸。想着忙走上前去将他抱至床上,一掌推入他胸口,内力源源不断灌入进去。不禁心中泛苦,想这些年过去了,自己还是余情未了,对方今日于大殿上却要杀自己,这般自做多情怕是也会招人厌恶吧!不知这人醒来该用什幺样的表情去面对。
过了半晌,见那人悠悠转醒,张扬不再多想,堆起一副嘻笑面孔,摸出自己身上带的一枚瓷瓶,翻过他身子,将那裤子又拉低了些,小心分开他的臀瓣,一整瓶红玉露散冲着那穴口就倒了下去。
冰月刚一醒来,只觉股间一阵清凉,忙抬头一看,只见面前有人嘻皮笑脸,当下反射性的一拳打过去。
张扬一个不防,便挨了记棉花拳,捂着鼻子就道:「你干嘛打我吧?」
床上冰月赶紧拉了拉裤子,翻起身子,蹭地就要站起来,不料后庭一阵剧痛,那伤口又迸裂开了,整个人直直向床沿倒去。
张扬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顺势一把带到自己膝上,看着怀里软下来的身体,不禁一惊,想来这顺势入怀也是在珠玉阁那种地方养成的好习惯了。
那人疼得厉害,被他抱着也懒得再动,喘了老半天才有所缓和,方淡淡的看向他,皱眉道:「你方才在做什幺?」话一出口,突然发觉自己不该问,屈辱得侧过头去。
张扬嘿嘿一笑,抽出压在他腿弯下的右手,掌心一翻,亮出那只青瓷药瓶来,「这个呀,珠玉阁的名药,专治后庭开花,你便是受了再大的创伤,也包准你二天痊愈。」话音方落,羁冰月已是一手拿过药瓶,扔了出去,咬着牙齿道:「闭嘴!」
张扬哪知他心中屈辱,见他此时还对自己如此强硬,不禁气道:「冰月,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好歹。」
「你!……」羁冰月气极,正欲骂回去,却忽地一阵莫名,盯着张扬的脸看了老半天,茫然道:「你刚才……叫我什幺?」
「咦?」张扬一奇,「冰月呀,我叫你冰月,难道这也不准叫?」
怀里人皱眉,「冰月?是我的名字?」
张扬呆若木鸡。
孰料怀里的人却像突然来了兴致,一劲儿盯着他道,「是不是,到底是不是?你到底快说呀!」连身下的伤也忘了疼了。
张扬狐疑的看向他,道:「你不知道自己叫冰月?」
羁冰月摇头道:「这里人都叫我教主,包括那叶云,没人称呼我姓名。……叶云没告诉你吗?我两年前受了点伤,醒来以后什幺都不记得了。」
「什幺都不记得了?」张扬大惊,一时间难以反应,脑中思绪不停运转,方要有所了悟,却见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叶云。
「张扬,我到处找不到你小子,原来在这里风流呀!」
张扬尚未回过神来,怀里的已经瑟瑟地抖了起来,张扬忙将怀里人放下,拽着叶云就走了出去。
夜风阵阵掠过兰湖,徒增一分阴煞气息,张扬站在湖边定定的看着叶云,一改平日的嘻皮笑脸,心里头早已明镜一般。
「这里究竟是怎幺回事?大哥又为何要找我来?……挟天子以令诸侯,怪不得大哥如此执着,连爹的遗言也作耳旁风。」
「张扬,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挚月教与我有血海深仇。」叶云急欲辩解,却说着徒生一股愤恨,手心已攥成了拳头,怒道:「不报此仇,我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家人!」
张扬听他言语激愤,心中也是骇然,正欲上前缓和,那叶云却已自己按捺了下来,迳自叹了一气,拉着张扬坐下,开始叙述他的生平……
原是这样的,那叶云原是江左铸剑山庄少主,名门之帮,本江湖素有声誉,却在他六岁之年一夜满门,全家为挚月教所杀,只余下叶云一孤子。后来得张千山收留习武,十六岁闯江湖,在家人坟前立誓血仇。五年前得挚月教长老陆承风赏识,便加入教中,伺机覆教。
可惜入教五年,混得个左使位置,却对这兰湖山庄的机关暗道,以及各个分堂的藏匿之处都不得要领,灭教谈何容易。原想得再多取教主信任,爬得更高些,或许能掌握点什幺,却在两年前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日见那教主手里拿着一封信,见他好象是受了什幺刺激,跑到马厩随便拽了一匹马就跑了出去,是叶云便在门口将他拦下,表面上恭敬问他有什幺事,暗地里却将数枚醉心针刺入马腿。
那教主神色恍惚,不若平时镇静,竟是丝毫未查觉,只说了句「没你事。」便策马冲了出去。待到行至一山崖,醉心针的药力猛然发作,那马一个扬身就将教主掀了下去。
叶云带在山崖下找到他时,虽没有摔死,却已记忆全无了,本想趁他伤重之际一掌拍死他,却又想到自己的灭教大计,不得已忍了下来,这才想到了用毒先控制着。三番五次的想废了他武功,可惜废不去。那挚月教修炼九元神功,每修高一层,先前的层级便化为真元,所以只好废去他最后一层功力,其余的用冰珀克制住。
后来过了一年,那教主已渐渐为叶云所使,叶云却无意中到了江庶分堂,得知那两年前闭关的教中长老陆承风即将在年后出关。叶云心知等那陆长老出关,自己威风日子怕是到头了。如此只有靠教主来牵制那陆承风,那教主便更杀不得了。
沿搁至今,那陆长老不出三月便要出关了,叶云怕突生变异,自己招架不住,便找了张扬来。
……
一席往事讲来,叶云已是口干舌燥,张扬听着也极累,个中分析太多,满脑子已乱七八糟,唯记得最后那个陆长老……,陆承风?张扬想起以前逃命时那雪球,就是那个一路追杀自己的老头?
正想着,却听那叶云又道,「如今我需要尽快知道这兰湖山庄的机关暗道如何破解,以及各个分堂的藏匿之处,如此一来,必须抢在那陆长老出关之前,让教主恢复了记忆。」
张扬心知叶云这是有求于他,只得一摊手道:「叶大哥要我办什幺,小弟义不容辞。」脑子里却暗想让那冰月恢复记忆,又是如何一番局面,是否会记起自己?张扬极想搀和这事。
叶云见他爽快,心道可不是同门兄弟,这张扬实在够义气,于是道:「江南黍阳县有座九仙山,山上有九道仙人,仍是我昔时故交。」
张扬一愣,道:「九道仙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江湖圣医?」
叶云点头道:「我在教中还有些事要安排,你替我带教主去江南寻那九道仙人,就说是铸剑山庄叶飞漓有求于他,他必能把教主这脑子治好。」说着将一瓶药丸递给张扬,道:「这是亥焰的解药,你至月圆的时候,便给教主服了。」
张扬一手接过药瓶,心里乐不可支,这等好事,他正想呢。
第二天中午大家就启程了,张扬本想得来个二人世界,却不料那羁冰月要老余小十那一伙子全都跟上,弄得张扬幻想破灭。这其实是叶云的意思,没了教主这帮死心塌地亲信,自己在教中才好运作。
结果一行人匆匆上路,还未行出数里,那羁冰月突然朝身后人喝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走,我与张兄弟先行。」
那群人莫明其妙,却也只得停了下来。
张扬更是茫然,却见只要叶云不在,这教主可真是说一不二,令行禁止,那些人连个理由都不敢问。
直到那边羁冰月已行出数步,朝他冷冷道:「张兄弟,还不快走。」张扬赶忙策马追了上去。
两人始终无话,行了约莫半里路,羁冰月回头看看身后已无人,这才对身边张扬道:
「我知你是那叶云的朋友,可……你昨日两次帮我,真……谢谢你。」
张扬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何曾有过帮他,只是碰巧而已。面上却傻傻一笑,道:「你身子好点了没?」
羁冰月已放慢了马步,见他亲切,这才低头小声道:「我……我只敢跟你说,我……疼得厉害。你能帮……能帮……」说着脸色脆红,也没敢往下说了。
张扬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这人昨晚被伤的是胯下,今天岂能再骑马,想到这里,忙撑手把人抱到自己马上。
那人很是顺从,小心在他怀里挪了挪姿势,一抬眼,竟是有些羞怯。
「对了,昨天晚上,我一直想问你,我们以前认识吗?」
张扬一个闪神,脑海里翻腾过片段往事,床第之欢,刀剑相向,短短一个月,无聊又无稽,该如何说起?一低头看见怀中人绯色的脸颊,吃吃的摇头道:「不认识。」
那人闻言急道:「可是你昨晚明明叫我……」
张扬笑笑,这也算理由吗?
怀里的人也自知失言,低头不再说话,心里却不知为何,好一失望。
两人一路行得慢,晚间入城,羁冰月见路上已开始有了人迹,忙忍着疼痛换到自己马上。后头兄弟也追上来了,本欲再赶些路,教主却说累了,大家只得随处包了间客栈,便安顿了下来。
那羁冰月方一进客栈便往楼上去,边上梯子边让小二打水,说是要洗澡。
教主还未吃饭就上去了,楼下的教徒像是习以为常,一个个按照惯例坐到桌边,准备开饭。
张扬独自走到窗边,单人一桌,也不在意冷风忽悠悠地往里灌,想是已经习惯了独自逍遥。
谁知甫一坐定,那边小十就伸手招呼张扬过去坐,老余跟着就狠敲了小十一记楞子,却什幺也没说。
张扬生性随和,别人一招呼就赶紧凑过去,倒是把大家看得目瞪口呆。结果聊了两句才知道,前些日子大家和张扬打了一架,怕张扬记仇,不愿再和他们同吃一锅饭。
张扬面上一顿尴尬,赶紧拱手道:「这可真是误会大了,我看大家一桌桌坐得那幺方正,心里还在委屈没有我的位置。」
这话说得大度,又凭添了一分融洽,大家对张扬更有好感,这会儿都把目光投向一边得意洋洋的小十,若不是小十莽撞口快,还真的误会了。
待酒菜上来了,张扬到底按耐不住问道:「教主平时都不吃饭吗?」
老余接口道:「这两年教主不出来活动了,以前总是领着兄弟们一齐打杀。不过教主生性孤傲,从来不和我们这等莽夫一起吃饭什幺的,大家习惯了。」
张扬笑着「噢」了一声,继续扯开话题。大伙儿七嘴八舌,谈得都是教主的脾气。张扬好生得意,心道自己如此成功的把所有话题都绕到羁冰月身上了,然后埋头吃饭。吃了两口却又吃不下去了,脑子里老想到楼上那人,真是一时不见,心都痒得慌。于是借口道:「我上去看看教主吃了没有。」就离席了。
楼上羁冰月坐在水里,正洗澡洗到一半,赶了一天的路,全身都疲惫不支,心里更是伤感,没想到这些时日里叶云每次迫他洗澡,现在反倒成了习惯了。想到这里怒地一掌拍下,水花四溢。
哪晓得门口跟着就传来一个声音,「你乱拍什幺?有什幺事这幺值得生气?」
羁冰月顿觉一阵冷风扑面,抬头见张扬门也不敲就进来,一怒之下便是一条湿毛巾砸过去。
张扬闪身避开,却被抖了一脸水花子,狼狈不堪。煞有介事的瞪了羁冰月一眼。
谁知水声一响,水里的人竟是在他眼光里涩缩了一下。张扬没来由的呆愣了愣,对方却又很快的镇定下来,低头面无表情的问他:「你上来干嘛。」
张扬看他这般唯唯诺诺,心里好一阵揪心,这人这两年来也不知受了什幺委屈,也就剩这点脾气了。方才还在楼下和大伙儿聊天,还说教主这脾气那脾气的,怎幺都有些恐怖。
想到这里不自禁上前,弯身捡起地上的毛巾,放在门边的凉水盆里洗净,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搭在浴桶边上。看到水里模糊不清的修长身躯,轻声笑道:「我来叫你早点下去吃饭,你再不下去,那群家伙要把好菜抢光。」说完便要转身离去,谁知方走了半步,袖口却被一扯。
许是挂在浴桶的钉子上了,张扬不敢回头,也不知回头会做出什幺,于是用力一挣,那袖子很自然的脱了开去。
待到独自站在走廊里,昏暗的光线下一看,袖口微湿,齐齐的四个爪印。张扬突然感到有些迷茫了,他想自己到底是来做什幺的。
是来再叙旧情的?是来找乐子的?是来找冰月报当年杀身之仇?是来助叶云剿灭挚月教?
因为思念?因为郁闷?因为怨恨?
怎幺就进了挚月教的,怎幺遇到叶云,怎幺见到冰月,现在又要去做什幺,为什幺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