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冬日————慕容
慕容  发于:2009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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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萧远穿彩色衣服,印象中他总是喜欢灰色,一年四季都是深深浅浅的灰,衬得整个人格外斯文清秀,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文尔雅的含蓄味道,又仿佛带着微微的忧郁,引人心动。
信手翻开几页,恰好是对萧远的专访。醒目的标题下是一连串萧远曾经取得的奖项,都是我闻所未闻的名字:斯特拉文斯基国际钢琴比赛,巴塞罗那玛丽亚·卡纳尔斯国际钢琴比赛,香港国际钢琴比赛,日本园田高弦国际钢琴比赛……林林总总,勾画出一个才华横溢的杰出少年,一颗未来的希望之星,光芒闪亮得异常耀眼。
与现在的萧远真是判若云泥。

可他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就因为那一次意外变得意志消沉吗?我不相信。萧远的性格外柔内刚,不会经不起一点挫折就彻底崩溃。/

萧远在大学期间的音乐生涯与中学时代相差仿佛,似乎没有什么更新的东西可供我发掘。过人的天赋,刻苦的练习,出色的成绩,耀眼的光环,以及接连不断的比赛和获奖,这些一成不变的内容充满了他的大学生活,看起来似乎简单而平静。
但此时的萧远明显已不再是中学时代那个青春洋溢的阳光少年,这一点从女同学们偷偷给他取的绰号就看得出来——哈姆雷特,显然他已成了别人心目中的忧郁王子。

我曾经试图探询他性情转变的起因,可得到的答案却是惊人的相似:不知道。他把自己的私生活隐藏得很好,老师和同学中没有人知道他学业之外的任何情况。他不住校,不大参加集体活动,不交女朋友,甚至连男性的朋友都没有。我可以想象得出他当时的情形:离群出众,独来独往,带着一点点轻微的神秘色彩和忧郁的气质,再加上过人的才气,骄人的成绩,难怪会被男生不屑地斥之为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却又被大多数女生带点爱慕地欣赏或是崇拜。
现在还有一大群当年的女生在我提起萧远的时候向我津津乐道他往日的辉煌,可一旦问及他的受伤、休学、家庭,她们立刻变得茫然了。

萧远受伤之后的生活好象出现了一段空白,在那一年里他既没有读书也没有工作,并且因为母亲的去世搬了一次家,找到工作后才搬到现在住的地方。我一时无法找到他那一年的住址,只好跳过一年的时间,直接进入工作阶段。
应该说,这时的萧远已经完全是我所熟知的那个萧远了。温和,高雅,斯文有礼,无论与邻居还是同事都保持着友善良好的关系,但同时也保持着一段明显的距离,没有让任何人走进他的生活。我所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无一例外地对他印象深刻却又语焉不详,只知道萧老师人好,和气,从不跟人争吵,也从不斤斤计较,就是不大爱说话,也不爱跟人交往,性格似乎有点过于内向。
这些对我又有什么用?

平时有什么异常举动吗?没有。

说过什么不对劲的话吗?没有。

跟什么不寻常的人来往过吗?没有。

有什么特殊习惯爱好吗?没有。

什么都没有,所有的谜团仍然无解。没有办法,看来要想解开谜底,我就不得不重新踏入那个我情愿永不再去的地方——金海饭店。

萧远很少向我提起他晚上的工作,我也从来没想过要问。其实我早该注意到的,如果没有点其他原因,萧远又有什么理由记得一个仅仅共事过几个月的女孩子?我早就查到施云在金海的歌厅以伴唱为名打混,却一直没有注意到萧远工作的地方离她不远,几乎可以说是隔壁,他们一定见过面。
只是,以怎样的情景和身份呢?一个是三陪女郎,另一个……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心里一阵阵隐约抽痛。

萧远工作的俱乐部是金海下属的一家会员制高级俱乐部,里面的宾客非富即贵,出入都是上流人物。大概是为了保护那些大人物的安全或隐私吧,俱乐部的规矩定得极严,如果没有会员资格或是被会员带领,就算你腰缠万贯也一样无缘入内。即使我不得不动用了刑警的身份证件,门口的保安还是在请示了经理之后,才很勉强地允许我进入。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那个如影随形般紧跟在我身后的保安赶走,一个人在俱乐部里漫无头绪地乱转。这里的装修极其高档,不只是豪华,而是极有品味的优雅高贵,给人一种很贵族的感觉,不象很多地方那样透着一股浓浓的暴发户味道。平心而论,这里的格调气氛与萧远很相衬,即使我一想到他在这里可能从事的真正工作心里就堵得喘不过气来。
接连问了几个服务生我才找到所谓的休闲厅,也就是萧远演奏的地方。这里的装修相当雅致,古典洛可可派风格被改头换面地移植到这里,少了些繁复,多了些清新,精巧流畅的线条与高贵华丽的色彩搭配得赏心悦目。大厅中心是表演台,放着一架乳白色三角钢琴,大概是古董,看起来格外庄重典雅,在鲜花和桌椅的团团环绕下,有一股众星捧月的味道,显然是客人注目的焦点。
这就是萧远每晚演奏的位子了?我悄悄打量着台上的钢琴,心想,看来一切都很正规啊?倒象是格调很高的艺术表演,好象也没什么不对。

我进去的时候是八点五十,离萧远演奏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客人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地坐在周围的桌子旁闲谈,气氛很松弛,也没有什么身份打扮暧昧不明的女人在这里出没。我随便拣了张桌子坐下,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立刻轻步上前递上Menu,居然是中英法日四种文字的,倒是挺能唬人。我信手翻了几页,上面的价格令人咋舌,大概点上任何一样都足够让我走不出这里,而被留下来洗杯子抵债。
这里果然是有钱人的世界。我对着Menu苦笑了一下,想想自己那份微薄的工资,转手还给了恭立在身后的服务生,摆了摆手。

“请问表演几点开始?”等了半个小时还看不到有人上台,我忍不住低声询问旁边的服务生。

“对不起,今天的表演临时取消了。”虽然一眼就看得出我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甚至连最简单的酒水都消费不起,年轻的服务生还是彬彬有礼地轻声回答,附送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好漂亮的男孩子!我忍不住暗自感叹。这里的水准确实不低,随便找一个服务生都身材挺拔容貌俊秀,漂亮得一看便让人心情愉快。

“为什么取消?琴师病了吗?”

男孩怔了一下,回答的态度有些迟疑:“琴师?啊,他应该没病吧?刚刚好象还看见他的。可能是今晚被人……”男孩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犹豫不定地停住了,目光投向我的身后。
我敏感地转头回望,看见另一个服务生正向他大打手势,脸上和神色有些焦急不安。

“对不起,领班有急事叫我,先生慢用。”男孩显然立刻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匆匆地快步离开了我的座位。

有点不对。习惯的职业本能告诉我这个小小的插曲背后有些古怪。我不动声色地坐正身子,仿佛悠游自得地靠着椅背安然闲坐,却用眼睛的余光透过一边玻璃的反射悄悄观察着身后的动静。
年轻的服务生一走到门口就被拽到了一边,制服的影子迅速闪过,依稀就是在门口拦过我的那个保安。他居然还在跟着我?

男孩回来的时候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脸上的笑容好象更职业了,标准得可以量出嘴角的弧度。

“哦,对了,你说那个琴师今晚怎么了?”我尽量用最若无其事的口气淡淡问起。

“啊,这个呀,”男孩咧开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刚刚听说他突然胃痛,没法上台了。”

“哦。这样啊?”我点点头,不问了。刚才一定有人对他说过什么,多半是告诉他我的身份,让他说话的时候注意禁忌。我不知道他们的禁忌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它一定存在。一年来的审讯经验使我学会了辨别人的表情和说话的真伪,男孩的笑容太完美,完美得有些过了,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看得出他习惯于职业性的谎言,但应变的能力还差了点。
我没再跟他多说话,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大概这里的服务生都已经得到了通知,知道要在警察面前小心谨慎,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欲盖弥彰!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里有鬼。
以为这样就能应付我了吗?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休闲大厅。

明天我还会来的。

在此郑重感谢朱夜大人为本文提供的专业知识协助,并将此章送给热情善良的朱夜大人,

希望你会喜欢。。。。。。

有人说本文有点象《SECRET
GARDEN》,我既感到高兴(朱夜大人是我的偶象哦。。。),又有点沮丧(我没有刻意模仿过任何人,可为什么总是不能建立自己的风格呢?),还是功夫不够,也许还需面壁。。。。。


第八章

一连几天我都在金海俱乐部整晚流连,不做什么,当然也不敢点什么,就是很随意地四处闲逛,或是坐在休闲厅里听一会儿音乐,看上去跟别的客人没什么不同。这里的服务生大概都已经认识我了,每次招呼我的时候态度都格外的殷勤,可远远望着我时眼神却带着戒备,仿佛我是混进羊群里的一头野兽。
我也不大理会他们,从他们嘴里不大可能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些客人才是我的目标。我猜想金海不会让他们的客人知道有个警察盯上了这里——越是有地位的客人越看重名誉,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的名字和什么不光彩的事件联系在一处。让客人知道我的存在只会让他们不再光顾,金海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他们只能盯紧我,时时刻刻,在我做出什么破坏性的事情之前及时制止。
这大概是我唯一的有利条件了。我的处境并不太好,在一群保安和侍者的密切关注下我很难找到机会探究金海的内幕,只能不动声色地耐心等待。

萧远一直没有露过面,那架漂亮钢琴旁边的座位始终空着。我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宁可播放背景音乐也不找人顶替萧远的空缺,但客人们显然对此司空见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在连续几天的观察中我发现大多数客人很少在厅里长久停留,通常都是小坐片刻便起身离开。俱乐部为客人提供了大量私人空间,那些地方我无法随意进入,但我能大致猜出他们的享乐内容,有太多细小的动作,暧昧的眼神,和含义不明的笑容暴露了天机。这里所提供的服务内容显然远远超出了台面上的说明,只不过交易与服务的方式也远比那些一望即知的色情场所含蓄隐晦得多,不明内情的外人很难发现其中的奥妙。
不能不承认这里的老板手腕高明,在一年数次的扫黄打非行动中,警方居然从来没对这里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与注意,也难怪他们的生意这么好。

有一天的天气格外的热,我为了调查一个劫车杀人的案子在太阳底下整整跑了一天,连午饭也没顾上好好地吃。最后一个调查对象的家离金海很近,我索性给秦队打了个电话简要汇报了一下调查结果,然后就直接拐到了金海。
坐下没有多久我就开始觉得浑身不适,大厅的空调开得很低,空气阴凉如水,也许对那些客人来说十分适宜,但对刚从热浪下脱身的我而言,似乎是一个过于突兀的转变。骤冷骤热的变化令本就疲惫万分的我头晕恶心,刚刚在外面喝下的一整瓶冰镇矿泉水在空荡荡的胃里上下翻搅,开始还能勉强忍耐,后来便完全失去控制,我只得脚步匆匆地冲进了洗手间。
翻江倒海的一阵呕吐,胃里变得空空如也,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我靠着隔板喘息了一阵,刚准备推门出去,大门轻轻吱呀一声,两个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砰的一下,身后的隔板猛然震动,因为承受了两个身体的压力,发出不胜负荷的细微呻吟。
我停住手,皱眉,有点犹豫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出去。

果然,衣料的悉索声,肉体的摩擦声,唇舌的吸吮声,激烈的喘息声,开始混杂交错地凌乱响起,伴随着隔板的震动和摇晃,可以依稀望见门缝里肢体的紧密交缠,好一个有声有色的激情场面。
太巧了吧,居然刚好选在我隔间外面的通道,这让我怎么离开?

外面的声音并不太大,却近得清晰可辨,年轻男孩腻人的鼻音夹杂在另一名男子急促的喘息声中显得分外煽情,伴着偶尔的几声低低呻吟和模糊的咿唔,几乎象久经练习的色情表演,使我听得异常尴尬,僵硬地靠在隔板上不敢移动,脸上隐约一片热烫。
过了好一阵子,喘息的声音渐渐平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满足的倦意轻笑着说:“小伍,没想到你也挺不错吗,我怎么早没注意到你?”

年轻男孩轻轻哼了一声:“你们都喜欢当冤大头,价钱越高的越有胃口,眼睛里除了‘王子’还看得见谁?”

声音好象有一点耳熟,名字也是。我想了一下,记起他就是第一天过来招呼我的服务生,那个俊秀明朗的漂亮男孩。看上去很年轻也很阳光的一个男孩子,没想到也是做这个的。可惜了,我在心里轻叹。
“怎么?嫉妒啦?可你确实比不上‘王子’,气质跟他差太远了。”男人说。

“我知道。他是这里身价最高的头牌吗。还不是让你们捧出来的?”男孩的声音有点忿忿不平,“要不是老板故意安排那么多手段提高他的身价,他也未必能有这么红。”
“那么不服气啊?谁叫你没有人家的本事?人家能让客人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你行吗?”

“你也忘不掉他?”有点气恼,还有点撒娇地反问。

一阵低低的笑声,尾音含糊不清地消失在一个吻里。

我暗自好笑,无论主角是两个男人还是一男一女,吻与爱抚似乎都是解决问题的最有效手段,百试不爽,也不嫌老套。

“‘王子’怎么老不来了?”过了一会儿,男人又问。

“谁知道?好象惹上麻烦了。”

“他能惹什么麻烦?那么安静老实的一个人。”

“哼,装的吧。平时装那么一本正经,好象比谁都清高都干净似的,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看他坐在那儿弹琴好象挺高雅,还不是亮在台上让你们挑?说什么竞标拍卖,其实也就是跟街上一样的货色,骗得了谁?”
“呵呵,这个你就不懂了吧?一看就知道是‘卖’的男人有什么意思?越是这样清高正经的玩起来才越过瘾……哎哟!别……”

男孩恼火的冷哼声,男人意外的痛叫声。

“生气了呀?又不是说你……”又一阵低笑,唇齿交缠,隐约的呻吟声轻轻响起。

这一次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靠着隔板的身体仿佛在轻颤,胃里虽然已经空无一物,却又开始激烈地绞扭翻腾,嘴里满是酸苦的味道。额间的冷汗缓缓淌下,漫过眉毛流到眼中,视线模糊一片。
几乎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在颤抖中碰撞的声响,想要平静,却无法自控。

‘王子’是我这些天来常常听到的一个名字,太多客人曾经问起他的行踪,带着充满欲望的眼神,有一点贪婪。也曾在无意中听到客人谈起他,彼此暧昧地笑着,小声开着隐晦的玩笑,说到他的口气总是带着点色情的成份,虽然不大明显,却也不加掩饰,仿佛他是一个最有趣味的玩具,或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高档,新奇,值得炫耀。
与正常的凡人一样,我也曾经一直带点兴味与好奇地猜测那个神秘的‘王子’会是个怎样迷人的尤物,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勾魂手段,竟能令这么多人对他留恋不舍,念念在心。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嘴里所说的‘王子’竟然就是萧远!
那个众星捧月一样的表演台,原来它的功能不是让萧远专心演奏钢琴,而是把他摆在上面任人品评,竞价拍卖!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庄重典雅,高高在上的位子原来竟不象表面上那么风光,居然还有着如此黑暗,如此不堪的一面。
真不知道萧远每天都是怎样忍受过来的。

想象着萧远坐在上面的心情,想象着他在那样的目光环绕下弹奏自己心爱的曲目,胸口象被一块石头紧紧地塞住,有点窒息。紧握着拳的双手一片汗湿,手心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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