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在中学的成绩一直是出类拔萃的,如果一切都按着预定的轨道顺利进行,他大概真的能完成对父亲的许诺,成为一名优秀的音乐家。可就在高三的下半学期,萧远的母亲突然病了,开始并不太严重,只是经常觉得疲倦,精神不好,腰部酸痛。她以为是工作太累的缘故,也就没太放在心上,更舍不得花钱去看病。直到后来开始出现尿血和轻度浮肿的症状,觉得不大对头,到医院去检查,才知道是得了肾炎。起初她还想瞒住萧远,可是病情发展得很快,没过多久她就在班上昏倒,被单位的同事送进了医院。
这时她的病情已经到了需要做血液透析的地步,那是一笔普通家庭都会觉得负担沉重的固定开销,对萧远而言更是笔巨额支出。家里几乎没什么存款,母亲同事的帮助也只能解一时之急。几乎没做任何考虑,萧远马上向学校请了长假,开始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到各处打工。以他当时的音乐水平和成绩,要找份不错的工作并不算困难,可是无论当老师、伴奏还是参加乐团演出,收入都远远不够支付母亲住院治疗的全部费用,他不得不努力寻找报酬较高的兼职,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做三份工作,晚上的一份是在一家俱乐部的餐厅弹琴。
俱乐部?我敏感地皱了皱眉,有点烦燥地转动一下身子,可又不好意思把脑子里的想法说出来。
萧远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淡淡地解释:“不是现在这家,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工作。就是正常的弹琴,给吃饭的客人提供点背景音乐。”
啊,看来是我多心了。可后来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疑惑地望着萧远。
“后来……我还是勉强抽时间参加了高考。虽然我知道上大学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可我还是想考一下,就算是对爸爸和自己有个交待也好,至少说明我考得上。”萧远仰脸看着头顶的树叶,慢慢地说。
萧远确实考上了,而且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上音录取,可是这张通知书对他的意义也只能是一种安慰了。因为长期的过度劳累和营养不良,母亲的身体素质变得很差,大量的药物和补品也没能使情况好转过来。有一段时间萧远几乎要彻底绝望了。母亲的肾脏功能严重衰竭,完全靠透析来维持生命,除了换肾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那笔高达数十万的手术费和药费对萧远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按照他当时的收入水平,十年八年内根本就没有攒够的可能。
就在萧远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常去他弹琴的餐厅吃饭的娱乐城老板找到了他,说是可以为他提供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月薪比他目前的工资高出几倍,还有奖金。在当时,工资的高低是萧远选择工作的唯一标准,这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对他当然有很大的诱惑力。他马上兴冲冲地赶去试工,可到了那里才知道,这份所谓的娱乐性服务工作不是普通的服务,他所要出卖的不是自己的音乐和才华,而是身体。
那个韩总对他很坦白,说萧远无论长相还是身材在他那里都算得上是一流的,再加上有学问,会弹琴,气质比一般的男孩好得多,一定有很多客人喜欢。如果萧远愿意,他可以把萧远捧得很红,每个月挣上十几万毫无问题。而且只要萧远自己有本事,拿多少小费他绝不过问。韩总还告诉萧远说,他那里的制度订得很严,所有的资料与活动都是不公开的,客人的来源也很固定,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别人绝不会知道他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很多人都是因为缺钱来这里做一段时间,钱攒够了就洗手改行去干别的,日子过得都不算坏。
应该说,韩总提供的这份工作远远超出了萧远所能接受的范围。无论从道德上还是感情上,那都是单纯的萧远想都不愿去想的事情。可事实上当时萧远只考虑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跟韩总签下了三个月的合约。听完韩总的条件他迅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母亲的手术费、药费和后期疗养的费用大约需要三十多万,再加上短期的生活费用,有四十万应该足够了。以后的日子靠弹琴的收入完全可以支持。三个月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自己损失的不过是自尊,换回的却是母亲的生命,在这样的选择面前他不可能还有更多踌躇的余地,很容易就能做出决定。
尽管已经知道了萧远的秘密,听他讲述这段经过的时候我的心还是沉了一沉,觉得有点堵得慌。虽然萧远的语气十分平淡,说起当时的情形就象是在商场掏出几十块钱挑了一双合脚的球鞋。可是一想起他高中时灿烂如阳光的单纯笑容,他的声音越是若无其事,我就越是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萧远回过头问我,“呼吸怎么变得这么急?”
“啊,没什么。”我连忙做出一个没事的笑容,岔开萧远的话头,“你不是说打算只做三个月吗?怎么……”天!这是个什么鬼问题啊。我怎么口不择言地问起这个来了?这不是故意让他难受吗?
果然,萧远的目光暗了一下,脸色也微微有些沉郁。“有些事,”他慢慢地说,“不是总能按着计划发展的。”
我发现,大段大段地交待往事实在是太难写了,费尽力气写了一章,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淡而无味,怎么就写得那么没劲啊?流水帐似的,自己都看不下去。。。。
哪位善良的大人快来教教我怎么写吧,后面还有一段,再象这样写下去,别人没看烦我先写烦了。。。
或者,如果一定要看,看了之后不要打偶。。。。嘻嘻。。。
第十章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是有着太多的事情没有按照计划来发展了。大到美国当年只想派遣十几名顾问却被拖进了越战的泥潭,小到我今天早上想吃油条糍饭却只买到生煎馒头,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可以由人来完全控制的。我们也许早就经惯见惯了这样的情形,并且把它当做一种生活中的必然而安心地接受。可是在某些时候,这种超出计划的发展却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至少对萧远而言就是这样。
如果当时事情的发展真的能够如萧远所愿,那么,现在的一切大概是怎么也不会发生的。萧远会按照计划挣到他所急需的那笔钱,按照计划彻底地退出那个特殊的圈子,然后努力把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在记忆中抹得干干净净。他可以读完他的大学,可以成为一名专业的音乐家,可以去实现他与他父亲的梦想,也许,这个梦想真的有机会成为现实。
但是现在一切都只能是假设了。
那家名叫“云天”的俱乐部建在一个离市中心不远不近的高贵地段,周围的环境相当幽雅。如果不是有太多高档小轿车进进出出的话,根本看不出那是个公开的娱乐场所,倒象是某位达官贵人的豪华别墅。里面的设施非常齐全,夸张一点说,在那里,一个人所能想象得到的奢侈享受几乎应有尽有,而且都是第一流的。当然,说到底,他们真正能吸引客人的地方并不是这些,而是他们为客人所提供的,秘密的特殊服务。
就象老板说的那样,“云天”的规矩确实很严,保密的工作也很到位,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很难看出其中的奥妙。不过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替萧远他们考虑的,而是为了保护那些高贵客人的隐私和名誉,以及俱乐部的安全和利润。事实上,萧远他们这群被称做money
boy
的男孩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尊严与地位。俱乐部象对待货物一样地管理他们,订了一大堆严厉而苛刻的规章制度,既不准他们在外面随意拉生意,也不准他们自己私下招揽客人。他们在工作时间里完全没有活动的自由,只能在俱乐部指定的场合接触客人,生意由指定的领班统一安排,收入由领班统一管理。除了客人给的小费,他们平时根本接触不到自己挣来的钱,只有在每个月的月底才能从领班手里拿到工资。而那笔钱,本来的确应该是一个很高的数字,但在扣除了培训、美容、服装、管理等一项项高额费用后,再经过领班与俱乐部的提成,真正能拿到手里的,虽然数目仍远远高于一般的工薪阶层,但距离满足萧远的需要却有着不小的差距。
萧远是在进了“云天”以后才真正了解到这些情形的,可是那时已经晚了。没办法指控老板骗人,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是有很多关键性的问题被他刻意地忽略了。他以一个商场老手的经验和技巧玩了一个漂亮的文字游戏,在谈判桌上,年轻单纯的萧远显然还差得太远。
“你就这么认了?”我气得差点跳起来,“故意隐瞒就是欺诈!他明明是在骗你,怎么可以这么便宜他?”
“我还能怎么样?”萧远扫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淡淡笑容,“到法院去告他商业欺诈?有哪一家法院会受理?说不定状没告成,你们倒先把我送进扫黄学习班了。”
“……”我一肚子慷慨激烈的陈词立刻被噎到了喉咙里,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那你也可以不干啊。就算缺钱,你至少也换个好点的地方,总比让他们欺负强。”
“不干?太晚了。”萧远仰起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是一次都沾不得的,下了水就永远别想上岸。你都想得到的事,老板他会想不到?他要没有点控制人的手段也不敢这样了。”
“他还能怎么……”话说到一半我突然猛地停住,定定地看着萧远的脸。平时在治安组听到的一些事情,那些肮脏的圈套和陷阱,丑陋的伎俩,恶毒的手段,一下子全都在我脑子中冒了出来。
萧远没有迎上我的目光,而是闭上了眼。那是默认的表示。
“这个王八蛋!”我终于按捺不住地跳起来,狠狠地踢着身边的冬青树丛,用狂暴激烈的行动发泄心里的怒火。可怜的冬青树成了那坏蛋的替身,被我踢得东倒西歪。
当我发泄够了,喘着粗气坐回萧远身边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睁开眼。我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中轻轻地颤动。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尽管我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尽管萧远的脸色与神情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平静,可我还是能够很容易地感觉到,让他提起,甚至仅仅是回忆那一段黑色的过往,对萧远来说都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看着萧远苍白的脸色我不禁有点后悔。为什么一定要逼他揭开旧日的伤疤呢?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个血淋淋的伤口重新暴露在空气中?如果在萧远主动走出我的生活之后就放弃追问,那样会不会更好一点?不难想象,这是他生命中不惜一切代价也渴望抹去的一段历史,而他一直以来也算是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现在他周围的每一个人,同事,学生,邻居,包括与他最亲密的我,都对他在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许让一切该过去的东西彻底成为过去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想我已经无法停止了。
老板手里掌握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几张角度适宜的照片,一盘偷拍的光碟或者录象带,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在他的控制下要搞到这些东西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我知道这对于萧远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他还想在阳光下正常地生活,还想象普通人一样在社会上立足,与别人交往,这些东西就将永远是他咽喉上最致命的一条锁链,一生一世都别想摆脱掉。
在这种情况下,想洗手不干是绝对不可能了,萧远只能认命地留在“云天”继续做下去,而且对领班的任何安排都乖乖地低头服从,不敢提出任何抗议。可以想象,那一段日子他绝不会好过。
因为出众的相貌和不同于一般MB的清秀气质,萧远确实被捧得很红,可是那又是怎样的红啊!指名点他的客人越来越多,要承受的折磨和痛苦也就越来越厉害。客人多了,口味自然各不相同,少不了有人喜欢玩些刺激变态的花样。萧远经常被那些希奇古怪的招数折腾整整一夜,第二天还得拖着痛楚疲惫的身子赶到医院,强颜欢笑地陪着妈妈检查治疗,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有了洁癖,每次从客人床上离开时都觉得自己脏得不能再脏,好象无论洗多少个澡也洗不干净那种深深烙进骨子里的污浊粘腻的舔舐、啃咬、揉搓和撕扯,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清除不掉那股深深穿透了自己身体和灵魂的强烈刺鼻的精液味道。
他不得不在最热的天气里始终穿着高领长袖的衬衫,来掩饰自己身上层出不穷的吻痕、齿印、扭扯的青紫、捆绑的淤痕、以及经常难免的由鞭子和烙烫留下的印记。尽管一直渴望跟妈妈多接近一点,他还是下意识地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她发现自己袖口下面绳索的勒痕,或者闻到那股青苹果香遮掩下的肮脏的气味。
虽然萧远一直在极力地学习着忍受和适应,但从小到大在思想中根深蒂固的自尊和羞耻感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在每一场性爱中他几乎永远处于被动,不大投入也很少高潮,即使偶尔被迫主动爱抚对方,动作也总是极其青涩和勉强,很难让客人感到满意。这种状况出现得多了,有时会激起某些客人虐爱的兴致,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折磨,有时就会招致客人的投诉。
只要遇上投诉,惩罚一定是难免的,也一定是难堪而屈辱的,更让他难堪的是其他MB的嫉妒、排挤和落井下石。因为他对这个圈子的本能抗拒和迅速的走红,他在“云天”没有一个朋友却有很多隐性的敌人,恶意的作弄和冷嘲热讽成了家常便饭。老板的压榨、客人的玩弄、同事的排斥,再加上时时刻刻无法摆脱的金钱逼迫和精神压力,使得萧远的生活陷入了一片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的彻底黑暗。几乎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
就在萧远最绝望的时候,一个名叫周韬的男人突然走进了他的生活。
周韬不是“云天”的常客,萧远在那里做了四个多月,一共也就碰上过那么一次。那天萧远正好在生病,长期的体力透支再加上发烧使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头昏得走路就象踩着棉花一样。偏偏又遇上个特别难缠的客人,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兴致却是格外的好。萧远本想勉强撑着好歹把他应付过去,谁知道怎么弄他都不满意。最后萧远到底顶不住了,迷迷糊糊地一不小心,竟失手用他自己带来的工具弄伤了他。那个客人趁着酒劲大发雷霆,不管萧远怎么惊慌失措地连声道歉,一脚把他从床上踢到地下,一把抓住头发就那么拖着全身赤裸的萧远到大厅找经理投诉。
当时萧远已经被折腾得没力气挣扎呼救了,但那种全身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凉触感和后背与地面摩擦的火辣辣的痛楚却使得意识格外的清醒。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周围客人射向自己的充满欲望的贪婪目光,服务生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还有其他MB在一旁指指点点,不加掩饰的恶意取笑和嘲讽。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粗暴的客人和难堪的场面,但是象现在这样,一丝不挂的被人粗鲁地拖曳到大厅广众之中,直接地暴露出自己的狼狈和屈辱,这已经超出了萧远所能承受的底线。极度的羞耻和尊严被粉碎的痛苦使他的大脑变成一片空白。他没有象平常忍受折磨时一样习惯性地闭上眼,而是就那么睁得大大的,目光茫然空洞地直盯着房顶,眼睛居然是干涸的,甚至没有一滴眼泪。
萧远已经记不清周韬是怎么出现的了。当时的场面有点混乱,而他对于外界的反应又变得十分麻木,几乎只剩下本能的感官意识。好象就是很突然的一下,嘈杂凌乱的人声消失,身体停止移动,头发仍然被用力的抓着,狼狈地仰着身子半躺半挂在客人手上。低沉的说话声。简单的交谈。轻微的争辩。一直紧紧抓着头发的手松了,身体无力地落回地面。后脑与地板撞击的钝痛和清晰的闷响。接着,一个温暖的触感轻轻地落在身上。
等萧远的意识恢复过来,四周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厅里只剩下经理、领班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自己仍然仰躺在地板上,身上盖了一件外套,勉强遮住了躯干部位,两条光裸的长腿无力地半屈着露在外面。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身边,俯下身子,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现在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好看的吗?萧远有点自嘲地想,顺便也就有点自嘲地笑了笑。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形,那个轻淡得甚至不象笑容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出现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男人深黑的眼睛亮了一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很随意地揽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