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县令大将军(第一部)————胭脂虫
胭脂虫  发于:2009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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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帐的校尉,就看小福这副德性,像是当刺客的料吗?

路过的士兵走近了。一位突然叫了起来:“这不是那些天看到的应县令嘛!”

冷汗“唰——”的一下子冒了出来。

“哄——”的一声,只觉眼前一乱,不到一秒钟之后,就发现自己跟着小福还有师爷还有驴就已经被包围了。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是从北疆回来,个个长得都是人头马大的,里三层外三层地站出来时,只觉自己像棵森林里病殃殃的小草,又矮又瘦。

“应大人?不就是这里面打了我们兄弟的小县令嘛!”这声话语着实有点酸酸的,让人背上一下子起了毛毛。

“七品的小文官,竟然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背上汗涔涔。

“对呀,就因为汪汪打了一个小百姓,居然敢打他二十大板!”

原来那个被打的小兵叫汪汪啊——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看这些士兵个个长得像熊一样,却叫着这种……呃……可爱……的名字,真是让人……

“我们跟着应将军这么多年,有哪个家伙敢动我们一根汗毛!”

“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时候,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官都缩在后面。好了,现在平稳了些,就开始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跟他们拼了!”

群情激愤。

“是啊!将军让我们回这里休养,如果都要受这种鸟官的管制,我们还不如去杀人!”

“对啊!与其在这儿被这种狗官活活打死,我情愿被人一刀砍死在沙场!”

霹雳叭啦的一大堆话,感觉像要被唾沫淹死掉。

我把一张白白的脸转过去,面对着小福,眼对眼鼻对鼻,“老爷我……可不可以倒下去?”

“敢动我们的人,杀!”“咔啦——”一声,一把大刀出鞘,一下子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但见师爷两眼一翻,“叭——”的一声倒地。

我目瞪口呆!这家伙倒是聪明干脆!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老爷……我不行了……”小福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我……我要不要……也倒下去算了?”

“士可杀,不可辱!”耳边突然又一声怒喝,“咔啦——”“咔啦——”几声响,眼前好像有一片刀光。

“遇——”的一声,但见自己身边的老驴一下子跃出人墙,撒腿狂奔。

这,这,这——

心里顿时有一阵毛毛虫爬过的感觉。

脖子上凉凉的,左边右边都凉凉的,我僵硬着脖子站在那儿,其实是很想低头数数自己脖子上到底架了几把刀,但是一想到如果转脖子的话可能那些刀会擦到我的美美的肌肤,可能会留下疤痕,到时候又得花钱花精力去把疤痕养平,未免太过麻烦了。于是作罢。

“老爷……我真的不行了……我倒下去吧……”小福把眼珠子努力地往上翻。

“如果你不想倒下去的时候脖子被刀割到的话,就倒吧。”我瞄了他一眼,冷冷道。

“咕咚——”很响亮的一声口水声,小福直着脖子一动不动。

“狗官,死到临头,有什么话可说?”

我的手在左边的大腿上重重地捏了一下,耳边听得小福一声尖叫,“老爷——好痛——”

四周万簌俱静。

“要我留遗言吗?好啊。”我抬头望着那几十双铜铃般大的眼睛,“本老爷是狗官,但是好歹也有手下吧。就像你们的应将军对你们这般那般好一样,狗官也对自己的手下有感情。”

“老爷……”小福痛哭流涕,“你真好……”

“你们先把这个一个劲地在我衣服上擦鼻涕的人拖出去砍了吧。”我叹了一声,“然后是这个躲在地上的人,反正他也是半死了,干脆赏他个全死吧。还有刚才逃跑的那头驴,虽然老了点,但是肉质一定不会很糟,因为他的伙食一向比我还好。”

“哼,狗官就是狗官,良心何在?”不知哪个家伙哼了一声。

小腿突然一阵刺痛,我眯起了眼,眼珠子慢慢地从左边转到了右边,对上那个看起来略显得瘦弱了点的小兵,“战场杀敌,杀的也是人,你良心何在?”

他可以说我没有感情,可以说我狼心狗肺,可以说我黑心,但就是不可以说我没有良心!

“我杀的是敌人,是为国尽忠!”

“那你杀的人呢?他们也是为国尽忠!他们的良心呢?难道长着为是为了被你一刀剖开胸膛挖出来吗?”

“你——”小兵上前一步,铠甲碰撞发出铿锵的声音。

“我手下的小仆想跟我同生共死,为我尽忠尽孝,我同意他们,这也算是良心全无吗?”我转过眼珠来怒瞪小福,“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福抖抖颤颤,“能跟老爷死……很……很光荣……”

我满意地把眼珠转过来。

哼。量他也不敢。

“文官,就会耍嘴皮子!”那个小兵哼一声。

我冷笑道,“杀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用得着穿铠甲吗?”视线讥讽地扫了一圈他们,个个都穿了铠甲。

“……”

心里的毛毛虫再次爬过。

头顶上黑压压的头颅动了一阵,耳朵边嗡嗡嗡的响了好一阵。

背后的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凝聚成滴,顺着脊梁流下来。感觉——还真不是普通的怪异。

“老爷……”小福扯扯我的衣角,“他们……怎么不动了?”

保持着怒目圆睁的样子瞪着那几十双铜铃般的眼睛,我的心头的毛毛虫爬啊爬。

混帐小福!没看到现在他们所有的眼珠子都盯在我老爷一个人身上了吗?现在本老爷要的是气势!怎么可以做这种畏畏缩缩地私底下拉衣角的动作呢!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将军来了——将军来了——”不知僵持了多久,只听得外面有人喊道,“将军过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脚不由得有些发软。

“你良心何在!”

眼前不由得有点恍惚。这真是一句太刺人的话啊……小腿还在微微地刺痛着。

这是第二次见到应劭了。这次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身披大氅,但是还是穿了一件宝缎织金线的箭袍,腰间随意地配着一柄长剑,剑柄上挂着一对美玉。还是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八份男儿气,两分儒雅气没有了,因为脸现在黑黑的。

可恶!穿得那般的明艳动人!我恨恨地磨牙!两眼瞅着他只着箭袍的腰身,口中竟然莫名地开始分泌出唾液来。可恶!那种腰身,如果是像刚才这帮腰圆膀粗的士兵一样还好,可是偏偏是——

略显紧身的箭袍腰部系着一条蓝色的织绵腰带,清楚地显出了腰身来,如果剥去那种贵气的装饰,如果只是换上一件薄薄的单衣的话,那种腰身的形状——

像极了墨樵……

小腿再次刺痛了一下。站着,脖子架着的是不知道几把刀,望着他走过来。当然,身畔还有宋烈。那天救我的小将。

身旁围着的士兵在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应劭走到我面前,望了望那几个还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我望见他皱了皱眉,“把刀放下。”他喝道。

“将军!我们不服!”

应劭没有多说,只是把脸转过来对着我。“抱歉,李大人,我的手下心有不服,冲撞之处,还望见谅。”他略带歉意道。但是那种眼神……呃……是歉疚吗?为什么我觉得似乎是对我抱以极大的同情一样……让人看了很气……

其实从某种角度讲,我是有点包庇自己人了。因为据小福他们后来告知,他们打了那个叫汪汪的士兵至少有五十大板。当然,我会死死咬定只是二十大板的。因为无故打人致轻伤只是二十大板就够了。本来还抱着一丝丝歉疚感想诚心诚意地来道歉的,所以刚才我一直很有礼貌很气虚地听着那群家伙霹雳叭啦地讲演,任由他们抒发自己心中的不满、伤感及愤怒,就是因为一句话:我心虚。

但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一件重要的事实!那就是:

这!家!伙!也!在!包!庇!自!己!人!

我官再怎么小,也是朝廷命官。依律法,合营躁动是主将管制不严,威胁朝廷命官是死罪,就那几个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的家伙,我明摆着可以依律处置他们!但是——刚才我一直让他们好好地把刀子搁在我的脖子上——是因为我!心!虚!

“我做主将的一向遵遁以德服人,既然他们不服,李大人您看……”

火大。

才发现这家伙是只老狐狸!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小福为证,这家伙在包庇着自己正想杀掉朝廷命官的手下,而且还面不改色唇角带笑一副懦雅谦谦君子之相!亏我还以为那天他含情脉脉地注视我半晌是因为他大人身为武官只知领兵打仗心思纯纯情窦初开呢!敢情只是一时发情!

“老爷……”小福在一旁轻声提醒,“您面目狰狞……”

吓吓吓!

我连忙正了正脸,咳两声,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还在变形之中,但是搁在脖子上的刀却突然紧了一紧,不免悻悻作罢。

“只要李大人能让我手下心服口服,此事我就不再追究。”应劭微笑道。

拉了拉嘴角,我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来。呵呵,呵呵呵——

如果我让所有的士兵都心服了,那我还来找你这个将军干嘛?

无奈地转过头来,对着那个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的士兵微笑一番,“兄弟,能不能先把刀移开?”搁了这么长时间,不累吗?

“别耍花样!”五大三粗的熊男喝道。

我悻悻。“本官手下擅自打了你中营中的士卒,现在本官特地上门赔罪,以致歉意。”

“赔罪有个屁用!”熊男道。

正正脸色,厉言道:“是。本官的歉意你们可以不接受。但是,你们可知今日之事,应将军将担负何种罪名?”望见应劭挑了挑眉,心头更为不爽,“身为将军,却在这里放纵士卒,扰乱百姓为先,蔑视朝廷命官为后,纵使你们的应将军功高盖世,威名远扬,此事之后,也只会落得个包庇下属,军纪不整,目无王法的恶名。”

应劭嘴角的笑容开始变大。

“你们口口声声为兄弟,但是你们可否想到,此事一旦有心人上奏朝廷,连累的只会是你们的主帅。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兄弟之情?”

耳朵边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但是却看到应劭嘴角的那一抹笑。真是刺眼。

“所谓功高盖主者必诛,有件事我想各位想想,为何应将军要来小地休养,将他手下兵马半数留于京师,仅遣半数随身?”

够了吧。哼哼。望着应劭刺眼的笑容,我心头极度的不爽。

想本老爷活到这么多岁,什么时候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

“你们先把刀放下吧。”应劭对着熊男道。

这一次,熊男倒是乖乖地把刀放下了。别的几个士卒也把刀放下了。

“先退下吧。”应劭道。

熊男乖乖地退下。

我用眼角偷偷地瞄一眼倒在地上的师爷。但见他睁了睁眼,被我的怒目一瞪又闭了回去。

哼哼!

“将军真是虎将手下出强兵啊!”踢了地上的师爷一脚,我赔着笑道,“不知刚才那几位将士何名?”哼哼!记着了!敢把刀子放到老爷我的脖子上,活腻了!

“小小兵卒而已,不值一提。”应劭笑道。

好刺眼的笑啊!不想把那几个家伙的名字告诉我就直说嘛——

“多谢李大人刚才的提点。在下定当严格要求手下士兵,不会再有扰乱百姓的事情出现的。[自由自在]”

啊?有略有些吃惊地抬头。对上应劭一脸诚恳。

呃……同样是笑……儒雅的笑……

刚才的……比较像奸笑……现在的……比较忠厚……

真的假的?难道刚才的只是因我自己心里所想的幻觉?

“李大人刚才的分析真深得我心,颇有知已之感。不知李大人可否留下来小酌一杯?”

惊讶。

呃……努力地回想自己刚才想了什么……

想了半天,除了刚才那个小兵说的那句良心何在还记得外,别的——好像都记不起来了……

自己说过的话,一向被自己当屁放……呜呜呜……到底说了什么话让这个奸邪的家伙会产生知已之感?

兄弟,能不能把刀移开?

本官特地来赔罪?

你良心何在?呜呜呜……又想到这句话了……又被这句话伤到了——

酒倒是好酒。

可惜宴无好宴。

咬咬咬——眼角瞅着一旁坐着的人,心里还是大大地不爽。一想到这家伙之前包庇自己手下的嘴脸,喉咙里就像哽了什么一样,吞东西似乎都能碰到。

营中的菜色其实不是太糟啦,而且每份份量都很足,炒得油光发亮的雪笋,蒸得头烂尾烂的一尾大头鱼,再是烤得皮上都渗出了油的蜜汁烤鸭,当然,还有两坛上好的女儿红,酒劲醇厚,入口绵软,回味无穷。

可惜啊……这种酒,如果是对着一个豪爽大方的将士一起畅饮,谈笑风云的话,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但是现在呢?一想起这家伙刚才的所作所为,就不免地摇摇头。就因为这家伙刚才的行为,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是大大地打了个折扣了。再看了看那个家伙,看他那种吃东西的样子,斯斯文文的,颇有些谦谦君子之相。

恶——

国有武将生就如此文相,心机如此沉重,本就是不祥之相。况手中拥兵若此,若一有反骨,国将不国。

“李大人一直在盯着小将,是对小将有什么疑问吗?”应劭把筷子放下,小小地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微笑道,“还是觉得菜色略有些不合口味?”

“呃……”想象着这个家伙造反被诛九族的我回过神来,只略略地捕捉到了最后一句话,“菜色很合口味。很喜欢——”为了表示菜色很讨我的喜欢,我伸出筷子戳了戳面前的菜肴,夹起一块东西放进嘴里。

……

“李大人喜欢吃这个?这道黑胡椒牛排可是营中的师傅在此次出征的时候刚学的。”

……

“传闻江南人生喜甜咸,不喜辣,看来李大人是个异数噢。”

……

我可不可以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抬起脸,询问的眼光对上他。

应劭笑着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在下也甚喜这道菜。肉质醇厚,麻辣有余,别有风味。”

……

麻辣有余,是啊。牙齿间好像都是辣椒籽。

肉质醇厚是对的,但是为什么咬下去好像有冷冷的液体流出来,而且那样的腥……

别有风味是一点都没错,除了那种流出来的冷冷的液体带出的腥味外,还有一股重重的焦糊味。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说他喜欢这道菜的……看他皱着眉头的样子……

既然主人都这样说了,我如果把嘴里含的肉块再吐出来的话……

咬咬咬——努力地把嘴里的东西嚼烂,再拿起酒杯大大地喝一口,直着脖子把肉块吞下肚,我扯动嘴边肌肉,摆出一副自认为是最明媚动人的笑脸,“将军喜欢,那就多吃点吧。”夹夹夹,把那个盆子里黑糊糊的东西全夹到他的面前去。

应劭愣了一下,望了望他盘子里的一大堆黑糊糊的东西,再抬头望了望我,半晌,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来,“李大人也请!”

“不用不用!君子不夺人所好,大人请吧。”瞅瞅盘子里好像还有软软的不知道是酱汁还是炭灰,干脆用筷子都划到他的盘子里去。

……

应劭注视我半晌,突然举起手中的杯子,“喝酒!”

“喝酒喝酒。”满意地望了一眼他盘子里堆积如山的黑糊糊的东西,我开开心心地举起杯子。

喝完几杯,应劭低头用筷子划划自己盘中的东西,突然抬起头来冲着我灿烂地微笑了一下,“李大人真是童心未泯啊。”

“啊?”略有惊讶。童心?

“刚才看李大人这样子殷勤为我夹菜的样子,真的让我不由地想起了少时跟着幼弟一起吃饭的样子,家母不喜我们挑食,为了让幼弟吃掉青椒,我假称青椒有多么好吃,结果幼弟理所当然地把桌上所有的青椒尽数拨到我碗中。”应劭转过头来,对着我微笑,“就像李大人您刚才一样。”

……

难道他是在说我像他幼弟?

僵着脸,扯着嘴角,“刚才一时失礼,让将军见笑了。”拜托,难道我刚才的举动让他产生了思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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