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军(第一二部)————aulaul
aulaul  发于:2009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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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微笑表示了解,接着询问他:「你这种情形多久了?」我关心地问。

阿德满嘴的土司和煎蛋:「大概两年多啰!」

我惊讶地:「两年多了!怎么会受伤这么久了,还没有治疗好?」

「再过几天就要三年了。」年轻人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看向我搁在桌上未动的餐点。我会意地将餐盘移给了他。他说了声谢谢,拿起餐盘上的火腿肉,继续往嘴里塞。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吃得津津有味。这时我才仔细地瞧了瞧他的五官。他看起来仍是一脸稚气未脱,年纪应该才刚满二十岁吧!阿德的脸上还有一道疤痕,从左脸的额头,直直地划过左眉止于他的眼睑上。

阿德抬起头来,他看见我盯着他脸上疤痕,于是开口道:「那是小时候被竹子划到的啦!」他的笑容憨厚,有种城市人所没有的孩子气。

我:「你下半身的伤,是当兵多久后发生的?」

年轻人用手掌擦了擦嘴角,接着又喝了一杯鲜奶后才继续道:「我呀!很倒霉的啦!刚下部队才三个月,有一次扛炮弹时,前面的学长拿不稳,就整个压到我的身上,结果我就一直在住院,直到现在啰。」

年轻人说得轻松,不过我却可以想见当时他受伤后所承受的那种痛苦。他现在看起来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不过我却为他未来的日子感到忧心。受了这么重的伤,将来想要在职场上寻觅工作的机会,一定会比起别人少了很多的。而且他的伤恐怕将来也……。

一阵聒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班!你可醒啦!我还以为咱们三朵花俱乐部差点就枯萎一朵了,害我和小蝶还在营区里为您祈福勒!」

这个人未至声先到的大嗓门,我想除了连上阿桂这个『宝贝』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了。

只见阿桂手拿着一杯皮蛋瘦肉粥,腋下还夹着一本八卦杂志,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他笑嘻嘻地对着我:「李班!来!来!来!这本可是我专门为你买的喔!免得你搞不清楚在你昏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还有哪些大事情是不断地再发生的。」

我看见阿桂嘻皮笑脸地,于是瞪了他一眼:「你小声点啦!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的。还有!谁说我喜欢看那些无聊杂志的?去!帮我把今天的报纸拿来!」

阿桂虽然被我给劈头念了一顿,但是他依然故我,嗲声嗲气地:「是!是!是!遵命!『奴家』我这就去拿来给我的『好姊姊』。」只见他伸着莲花小指,转身准备去休息厅帮我拿报纸。

「等等!」我唤了他一声。

阿桂回过头来:「还有什么差遣吗?」

我停了一下,小声地:「你身上现在有烟吗?」

阿桂:「当然有呀!咦?不行喔!李班你得肺炎耶!到现在你还想抽烟喔!」

我:「你管那么多干嘛啦!如果现在立场换过来的话,你向我要烟,你想我会不给你吗?」

我心里想着:要是我的话,一定是不会给的。不过就像我说的一样,立场互换的话,阿桂肯定是会因此而对我大发脾气。

阿桂当然也不是个傻子,他想了想,只好不情愿地:「好啦!不过你少抽点就是了。」他拿出一包烟交给了我。我打开烟盒看了一下,烟盒里面现在只剩下不到半包了。

「对了!你去帮我租些小说回来好了,不然我可会被闷死的。还有!在去帮我多买两包烟来!」我拿出钱递给了阿桂。

阿桂接过钱后,耸了耸肩,离开了病房。

阿德见阿桂离去之后,他对着我:「你们连上这个人怪怪的,有点……。」

我尴尬地傻笑:「喔!他喔!对啦!他是有点神经,不过人还不错啦。」

我接着和阿德交谈了一会儿,直到医生和护士来到病房里巡房时,我才向医师询问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医生看了看病历表:「你的情况很不稳定,可能还要再住个几天,顺便多做些检查。」

我:「那大概还要多久呢?」

医生:「我想最少还要一个星期吧。等一下我会请护士先帮你抽个血,等化验过后,我看情形在帮你换另一种药试看看。」

我和医生说了声谢谢。医生正准备离去时,却忽然转过身来:「对了!你腿上的擦伤要换药啰,等一下我再请护士帮你处理。」

我掀开了棉被,这才发现到自己的左腿膝盖处,包着一块纱布。原来那个梦中的痛楚并不是虚幻的!在昏厥当时,我的左脚膝盖确实是受了点伤。不过依照白色纱布包扎的面积来看,伤口应该并不算大。

[发表时间:2004-4-30 14:22:00]

若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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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是高烧不退。身上穿的病服总被我流的汗水溽湿,所以一天下来,总得要换个三套衣裳。阿桂虽然是连上派来给我的看护,但是我却放他自由,准许他回去台北的家中度假。唯一的条件则是:他必须每两天来向我报到一次,顺便帮我准备一些我想要买的『补给品』,这样不但可以防止他在外头玩得过火。而且还可顺便提醒他,可别忘了他自己仍是『军人』的身份。

住院几天下来,我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一个星期也很快就过去了。

连队通知过我的家人,而我其实也和家人用电话联络过。一向疼我的姊姊由于去了加拿大,所以并不清楚我的状况。而父母在电话中,也只要我自己好好地照顾自己。我在电话里头请他们两老安心,不必特地到军医院来看我。其实…我想他们大概也并没有要来看我的打算吧。

从小生长在一个小康家庭里的我,父母是以让孩子们自由成长的教育态度来对待我们的,所以也从来没有特别去做一些限定和管教。在这样的家庭成长之下,我的个性既倔强又独立,也总是不爱让父母插手我的事物。

在当初入伍时,我还是独自一个人走路到离家将近有半小时路程的火车站。父母那天则是随着旅游团到南部逍遥去了。当时我看着有些人的双亲,在火车站前哭得浠哩哗啦地,心理还觉得:不过就是当兵嘛!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我缓缓站起身子,拖着点滴架走到窗户旁。由于我睡的床位是靠走廊那一侧,所以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明亮的阳光了。虽然透过有点遮阳效果的窗户,但是我的身上,还是可以感受冬阳微微地的暖意。

正当我还未满足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时,阿德的病床从外面被推了进来。我移了个身,让护士们将床位放正。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我对阿德也稍微有点熟捻。等到护士离去时,我开口对着阿德:「今天的例行检查还好吧?」

阿德看起来似乎很兴奋:「嗯!你看!」他又以迅雷不及眼耳速度,将裤子脱了下来,还开心地对我说:「你看!你看!我的管子拔掉了喔!医生还说我可以试试看自己上厕所了耶!」

看阿德一脸笑得开心,而我也打从心里头为他感到高兴。


七楼里不时传来了一阵阵如同风铃般的悦耳笑声。

小蝶、阿桂还有小柯、曹班、阿福正坐在我的四周,将我整个人团团围住。今天是星期天,他们昨天就互相约好了,今天收假时要一起到市区的军医院来看我。小蝶带了咸酥鸡、小柯买了珍珠奶茶、阿桂又给我租了几本八卦杂志,而曹班和阿福则是送了几颗富士大苹果给我。

小蝶一直嚷着我不在的营区的时间里,他可忙坏了。因为在过两个星期,师长将要在营区里的亲园办个餐会。他每天都得要带着新兵去亲园打扫,晚上还得陪伙房的弟兄们研究菜单。而小柯则是希望我赶快归队,接兵的业务已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至于曹班和阿福则是祝我早日康复,毕竟在人员编制稍少的卫生连里,少了一个人时的气氛,总是有些不寻常。

由于离收假的时间将至,在一阵阵的喧闹声过后,小柯、曹班、阿福就先回营区去了。而阿桂被我差遣去小说店再帮我租几本小说回来,所以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小蝶两个人,因为小蝶的休假是到明天为止。

我嘴里嚼着珠珠奶茶里的珍珠:「小曹和阿福为什么说连上最近气氛很紧绷呀?」

小蝶拿着指甲刀在一旁修着指甲:「还不是那几个烂兵又捅出搂子来!」小蝶指的是阿桂的那几个同梯。

「他们又干嘛了?」我询问道。

小蝶有些忿忿不平地:「还不是有人逾假未归!不过他隔天还是回来了啦。理由还真烂,说是他老婆临时动到胎气。喔!拜托!当他老婆还真是倒霉,从怀孕到现在也才六个多月,就已经动了五次胎气!说真的,我还真替他孩子的状况感到忧心勒,希望将来生出来时,不会是个智障。」

我斥责地:「不要乱讲话!他的孩子又没有得罪你。」

小蝶无所谓地:「我又不怕现世报!在怎么样,我也蹦不出个子来。算了!反正我平常也没待在连上,倒是阿福、小柯他们就倒霉啰。疯狗最近咬人可紧的勒,听说被他一咬,不是重伤也要半条命。」

听见小蝶所说的情况,我可以想见连上现在一定是一片风声鹤唳。吴连带兵的风格确实彪悍,听说这都是源自于他的军人世家所影响。而逾假这种破坏连队管理的大事,铁定是会让他觉得颜面尽失,而接下来他的相对措施,依我对他的了解,保证是会让人苦不堪言的。

「那吴连呢?他这星期有留守吗?」我问。

「没有!他放假啰!而且听说还放五天喔!大家只差没有放鞭炮大肆庆祝一番。不过新来的辅导长还不错,他让大家当天去营站玩乐。这样也好,不然……」

「不然…你和你老公就不能好好地一解相思之愁了。是吧!」我促挟地开着小蝶的玩笑。

「你在说谁呀?」小蝶疑惑地问。

「咦?我在说你和许班呀!你们不是在一起吗?」这次换我搞不清楚了。

小蝶娇笑了一阵子:「他呀!我早就和他分啦!」

怎么会?我前一阵还看他们两人在营站的办公室里有说有笑的。

小蝶看我一脸疑惑,他解释道:「我和许班上个月就分了。不过那时你和达哥…所以我就没跟你提起和许班分手的事。我是无所谓啦!但是我怕你听到后,又会想东想西的。」

我仔细地看着小蝶脸上的神情。

他要不是掩饰的功夫极佳,不然就是真的对许班的感情已经割得干干净净。因为我看不出他有任何一丝的难过或是半点儿沮丧。

小蝶接着道:「而且你不是老说『别跟有女朋友的人在一起吗』!你看我都听你的了,所以…你也要快快地恢复过来喔!」

小蝶的话中有话。而我也清楚他话里所要表达的真正含意。对我来说,小蝶是真的关心我的,而我也心存感激。

「算了!不提这个了!等我有好消息时,我再向你报告吧!」小蝶将指甲刀清理了一下,他接着:「我等一下要和朋友去舞厅,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那我先走啰!明天我再来看你。」

小蝶和我道别之后,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着阿桂刚刚帮我租回来的小说。这时阿德也从家属休息室里回到了病房。

[发表时间:2004-4-30 14:24:58]

若苡


0 0 送花/扔蛋

阿德看起来精神很好,他中午时还跟我提起他能够小解了。还自己跑到楼下的自动贩卖机处,投了两三瓶的饮料猛喝个不停。

我:「不好意思!连上的人来看我,害你不能好好休息。」

阿德打开罐装咖啡,哈地一声,大喝了一口:「不会啦!总比我好吧,好久都没人来看我啰。」

「那么你的家人呢?」我问。

「他们都在东部工作哪有空呀!而且我这个病一拖这么多年,谁知道哪时才会好?」

我安慰着阿德:「不要这样说嘛!现在的医学很发达的,搞不好明天就有更好的技术了。」

我的安慰对阿德来说,似乎已经是陈腔滥调了。他笑了笑:「没关系啦!反正好死不如赖活!」

「对了!不过我部队的老长官还是会来看我的啦!」阿德忽然说出这一句。

「喔?是哪位呀?」我好奇地问他。据阿德自己说的,他都快当『三年的兵』了,想不到现在还会有部队的长官来关心他。

阿德开心地笑着:「是我们连上以前的辅导长,不过他最近好像也要退伍了。」

我:「喔!是吗?」

自从之前连上的辅导长处理我那次事件之后,我对辅导长这三个字就有点儿感冒。不过从阿德对他辅导长的谈论过程之中,看他对辅导长赞誉有加的,我想或许并不是每个连队的辅导长都是一样吧。

我听着阿德不停地说着他短暂的半年军旅生涯的趣事。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时间也缓缓地流逝。直到护士敲了敲门,走进病房里通知我们该熄灯了,阿德才起身将大灯关上,我也只开了床头前的小灯,继续看着最新出炉的小说。

我的高烧还是一直不退,这也间接影响了我的生理时钟。我变得白天嗜睡,夜晚反而睡不太着。昨天我还向主治大夫反应过这种情况,医师也帮我换了三种不同的抗生素。最后他只好两手一摊,对我宣布:若是病情依旧没有改善的话,我可能就必须转院到三总了。

我心里想着:病情应该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虽然我知道自己得的是肺炎,但是我还是每天躲在厕所里偷偷地抽烟,而且还将近抽有一包之多。会是因为这个关系吗?但是….要我忍住烟瘾这…这又有点困难。看样子我从明天起该开始减量了。

我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好吧!那么今天的第一根,就从现在开始起跳!

我爬下了床,小心地拉着点滴架,躲进厕所里抽着烟。但是才一会儿,我隔着塑料门却隐约听见了小小地呻吟声。该不会是有人来查房吧?我赶紧将烟弄熄,然后用开水漱了漱口,最后才走出了厕所。这时我才发现,我刚刚所听到的呻吟是阿德所发出来的。

我走近阿德的身边,关心地询问他:「你还好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阿德一脸痛苦:「我的那里好痛!」我看着阿德将衣服拉开,指着自己的肚脐下方三指宽处的地方。而那里应该是膀胱。他汗如雨下地:「我的膀胱好胀!好痛!好难过!」

「很痛?你不是已经可以上厕所了吗?怎么还会这样?你等等!我马上通知护士!」我连忙按了红色的紧急扭。而阿德则蜷卷着身体,发出小声地哀嚎。

护士随即赶到。我让到一旁,让护士好好地帮阿德做检查。护士察看了一会儿,紧张地问阿德:「你离上次小解后,又喝了多少水?」

阿德:「我也不清楚?大概四五瓶饮料吧!」

护士担忧地:「糟糕!你的情形不太好。这样吧!我马上通知医师来帮你看一下。」护士说完话,马上飞奔回护理站去通知驻院医师,我则在一旁要阿德再忍耐点。

驻院医师来了之后,他又检查了半天。或许是经验并不丰富,所以医师也不如何是好。最后驻院医师和护士讨论过后,还是决定请阿德的主治大夫现在就赶来医院帮阿德做治疗。


主治大夫在两个小时之后才姗姗来迟。这段时间里,只有我一个人陪伴着阿德。护士虽然想帮忙,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她们只好先去照顾其它的病患。而驻院医师也在主治大夫来了之后,一起回到了我和阿德的这间病房。

我回到自己的床上,坐在床沿,看着主治大夫询问着阿德的情况。他拍了拍阿德的肚子后:「还好嘛!还没涨到最大。」

阿德汗流浃背地哀嚎着:「医师!不行了!我真的很痛!真的很痛!你可不可以快点帮我处理,我受不了了!」

我在一旁看见阿德的情况,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难过。一个还这么年轻的人,难道他这一辈子,都得要受到这种病魔的摧残!而他…也才不过年仅二十。

主治大夫交代了驻院医师先去拿几样东西进来。我看着驻院医师慌忙地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我不知道的仪器、一只针管,以及阿德之前所使用的那种尿袋。

大夫又询问了一下阿德的情况,接着要阿德等会儿忍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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