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断————昨叶何草
昨叶何草  发于:2009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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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哭笑不得,叹道:“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只是请你肯告诉我,现在那些黄金被运到了什么地方去,我这就拍拍屁股走人,决不再纠缠你了。”

龙千夷摇头说道:“金子的下落,我虽然知道,可是却不能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到了青龙岛上,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你当这里是客栈吗?”

朱槿眼见两人越说越僵,龙千夷口风又紧,看起来想要从他身上打探出黄金的下落,不是一时半刻所能达到目的。正在暗中琢磨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忽然木板门被人推开,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立在那里,一双寒如秋水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龙千夷,默默无语。


朱槿见这青年大约在二十七八岁上下,相貌清癯,眉疏唇淡,脸上尤带病容,虽然眼下已是初夏,他却披了一件厚厚的火狐裘衣,绕是如此,一个身子仍是微微颤抖,仿佛不胜寒冷之意。


龙千夷抬眼看见了他,脸色一变,叫道:“苍澜!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叫你休息吗?”说着,便飞奔过去搀扶他,神态中充满了关切怜惜。

朱槿一见他竟然如此对待那青年,不由得更添三分气恼。气恼中又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嫉妒,心里一股酸水止不住地往上直泛。

那青年靠在龙千夷身上,慢慢走进屋里,在木椅上坐了,却对朱槿连正眼也没瞧上一回。

龙千夷双手扣住他的脉门,仔细摸了一会儿,放下手腕,对那青年笑道:“苍澜,你的病已经好了许多。现在不要过分操劳,躺在床上好好静养便是,我吩咐了他们谁都不许打扰你的——反正,反正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苍澜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低声说道:“这次发作的时间并不长,我想我就要好起来了。多亏你给我弄来的那些珍贵的药丸,千夷,我知道你为了我冒了很大风险……”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龙千夷,眼睛忽然变作了一湾春水,轻声说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龙千夷点头笑道:“是啊!我早就说你一定没事的!你总是不肯相信,现在可知道我的手段了吗?”

苍澜微微颔首,龙千夷握住他的一只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朱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禁气极。

平心而论,苍澜的相貌也是相当出色,虽然不若龙千夷那般天然灵秀,但是别有一种淡雅气质,令人一见,便油然而生亲近之心——如果异地而处,说不定朱槿早就对他有意了,可惜偏偏龙千夷跟他亲热无比,对自己却是一片虚情假意,全无半分好心;于是朱槿满腔怨气全都转移到苍澜身上,怎么看他都觉得十分讨厌。


只听苍澜说道:“千夷,你怎么把他带上岛来?留下此人,必定后患无穷,为什么不在湖里就杀了他?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也不留。”

朱槿起初没有听明白苍澜在说什么,但是龙千夷随即转过脸来看他,朱槿立刻醒悟过来,这苍澜看起来弱不禁风,病入膏肓,想不到开口说了不上三句话,就要撺掇龙千夷杀了自己!


好歹毒的心肠!

龙千夷笑道:“苍澜,你放心好了,我留下这只小猪另有用处,他不会妨碍我们的。”

朱槿心中大怒,心想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今生今世,非要把你们俩拆散了不可!

苍澜默默地看了龙千夷片刻,最后终于叹了口气,仿佛不胜疲倦之意。他弱不胜衣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对龙千夷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我不管了,师傅那里,你自己去解释——我累了,想回去躺一下。千夷,你送送我吧。”


龙千夷道:“好的,苍澜。多谢你,我知道你一向待我最好。你走得动吗?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不用了。”苍澜摇头拒绝,最后总算瞥了坐在地上的朱槿一眼,和龙千夷并肩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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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主要人物基本出场完毕,现在该说说他们的名字了。

朱槿、苍澜、丹若、龙千夷、江朝彦这几个名字其实都是27从一本书上抄的。

那本奇书叫作《庭院花卉养殖手册》……

黑线一把

朱棠,是棠棣之花,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影射永乐皇帝朱棣

朱槿,是扶桑的别名

丹若是石榴的别名

苍澜,其实是苍兰,也叫香雪兰,27家里每年都种两盆,非常美丽清香

江朝彦,朝颜是牵牛花的别名,27也很喜欢。

芍药别名黑牵夷,27改了一个字,是不是变得很好听?

哈哈哈……

懒得想名字的27直接篡改现成的名字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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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气哼哼地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龙千夷才从外面回来。他还带了两碗白饭,一碗清蒸石斑鱼,一碗水煮小河虾,和两双竹筷,用一个木盘托着,放在朱槿面前,笑问:“小猪猪,昨晚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天也亮了,你也饿了吧?”


朱槿道:“那是自然。你要请我吃饭吗?最好不过。怎么没有甜米酒?我劝你不如索性再把我灌醉,一刀杀了干净,尸首抛进湖水里,任凭神仙在世也别想找得到。”

龙千夷笑道:“你怎么净说反话,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提起渔网一角,朱槿也没有看清是如何动作,只见龙千夷轻描淡写地一抖,那渔网便如同云裳落地,从他身上滑脱下来,堆在一旁。

龙千夷解开他反绑的双手,又递过去一双竹筷,在他对面也是席地而坐,笑道:“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吧?小猪猪。”

朱槿拿腔作势哼了一声,接过筷子吃了两口,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我等你等得好焦急。”

龙千夷秀眉一挑,“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都不行?”

龙千夷语气微愠道:“我去查查是谁口风不严,把你的消息透露给了苍澜。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余老三那个大嘴巴!我罚他去镜湖边上的几个渔村里放哨了。”

朱槿吃了两口鱼,又扒了一口白饭,忽然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说的那个苍澜,他快要死了,是不是?”

“什么?”龙千夷“啪”的一声放下碗筷,双目圆睁,看着朱槿喝道:“你再说一遍!”

朱槿眉尖一挑,淡淡地道:“我知道刚才你对他说谎了,他已经病入骨髓,无药可治,一定活不了多久了。”

“你胡说八道!你……”龙千夷作势就要打他,忽然若有所悟,拳头硬生生地停在朱槿胸前不动了。

“你怎么不打?是我说的不对吗?”朱槿奇怪地反问道。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龙千夷老老实实地承认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苍澜活不长了?莫非……莫非你这只小猪也懂得岐黄之道,精通医术不成?”

他声音颤抖,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进朱槿的眸子里,神情里带着惊讶诧异,又有一丝丝微弱的期盼。

朱槿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对医术可以说是七窍通了六窍半——半窍不通。”

“绝对不可能!”龙千夷一口咬定,坚持不肯相信他的话,追问道:“如果你不懂医术,你又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刚才在说谎?”

朱槿笑道:“我虽然不懂医术,可是却有这个,”他用筷子比了比自己的脑袋,“每次你一冲着我笑,就准没好事,我接下来非要倒霉不可——由此可见,你是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口蜜腹剑!刚才你对他温柔体贴,万般爱怜,傻瓜也看得出来,你不过是在安慰他罢了!”


龙千夷听了这几句话,抬脚就想踢他,但是半路却改变了主意,沮丧地说道:“连你这只猪都看得出来,那一定瞒不过苍澜,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在欺骗他,却不肯说穿。”


本来,朱槿在说话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挨打的思想准备,谁知龙千夷竟然一反常态,两次都半路停手,看起来,他对那个苍澜确是关爱有加。一想到这一点,朱槿全然没了胃口。胡乱吞了几口白饭就放下碗筷,龙千夷却一直呆呆地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脑袋,苦苦地思索着什么。


朱槿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劝道:“你先吃饭吧,吃完了再想办法。”

龙千夷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骂道:“滚!”

朱槿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却也不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这可是你让我走的。”

龙千夷抬起头来,看着他冷笑道:“没有我的号令,今天你若是能踏出青龙岛半步,我龙千夷三个字倒过来写!”

朱槿知他所言非虚,但是能有个机会出去看看地形也好,当下口中却不肯服输,说道:“万一我真的走了你可别后悔。”

龙千夷懒得理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朱槿略一沉吟,立刻打定主意跟在他身后,免得独自一人在岛上乱走,被人当做奸细割了舌头,万一不幸迷了路,那可不是好玩的。

龙千夷离开茅舍,沿着一条羊肠小路向岛心走去,朱槿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一路东张西望,暗记方位,还要和龙千夷保持距离,既不能跟丢了,也不能过份靠近,免得一不小心惹他生气,再招来一顿暴打。


走了不多远,在一间土坯夯成的小屋前,龙千夷停住了脚步。朱槿远远地看见小屋的墙上用白粉刷着“药庐”两个字。正在寻思他到这里来干什么,龙千夷忽然转过身,冲他喊道:“过来给我帮忙!”


朱槿一听,他主动跟自己讲话了,不敢怠慢,连忙跑了过去,问道:“你是叫我吗?”

“废话!难道这里还有别人?笨猪!”龙千夷训斥道,“你既然跟来了,就不能闲着,快点帮我做事!”

“好,好的。”朱槿答应着,又问:“你要我做什么?”

龙千夷道:“炼丹。”

“炼丹?我可不会!”朱槿连连摆手,“你还是去找别人帮忙吧,我先回去了……”

龙千夷提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抓了回来,不屑道:“凭你也配炼丹?想得倒美!到一边去给我劈柴烧火!”

可怜朱槿,堂堂一个襄平郡王,自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奴婢成群,从没做过苦工,现在要他劈柴烧火,那真是比要他的命还糟糕。

劈柴倒还好一些,他小时候跟着堂兄弟们练过武功,虽然不过是些花拳绣腿,总算眼明手快,能在斧头砸到脚背之前躲开;烧火可就惨多了,他费了半天功夫也没能把火生起来,只见一堆柴草冒出浓烟滚滚,呛得朱槿涕泪横流,咳嗽不止。


龙千夷连骂他无用,自己把火生了起来,在丹炉里加入雄黄、明矾、乳香、没药、附子、肉桂等等药材,开始炼制丹药。

朱槿在一旁看他忙碌,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炼丹?太医院的御药房也经常炼丹,不过他们炼的都是些壮阳补肾的铅丹,进贡给大内御用的,你炼那个有什么用?”


龙千夷鄙夷道:“你以为我炼的是普通铅丹丸药吗?告诉你,这丹炉里是至宝紫金丹,专治三焦阴寒,毒邪入里,普天之下,会炼这种药的人找不出五个来。”

朱槿奇道:“你生病了吗?”

龙千夷不悦道:“你才有病呢!这丹药是给苍澜吃的。他身体里有一股阴毒,已经到了手少阳三焦经,再不想办法驱散,等到寒邪进入手厥阴心包经,那就,那就……”


他抽了抽小鼻子,不肯再说了。

朱槿一听,原来自己忙活了好半天,全都是替那个苍澜出力,他一肚皮不乐意,龙千夷又嫌他在旁边碍手碍脚,朱槿赌气,干脆躺到药庐外的草地上看云彩,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龙千夷只顾专心炼丹,根本把他忘到了脑后。


时过正午,朱槿一觉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睁眼一看,发现龙千夷早就不见了。丹炉又是冷的,想必他已经炼好了什么紫金丹,迫不及待地拿去给那个苍澜吃了。

朱槿心想,但愿他炼的丹药不灵,尽管苍澜全都拿来当饭吃,还是免不了一命呜呼,他这么一死,龙千夷肯定会伤心痛苦,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他们感情再深也是白搭……


他越想越得意,脚步轻快地走回龙千夷住的小屋。隔着窗户看见龙千夷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若有所思。

朱槿推门进去,赔笑道:“原来你早就回来了,不知丹药炼得怎么样了?”

龙千夷道:“苍澜已经吃了。”

朱槿假笑:“想必你的丹药灵效无比,他吃了之后立刻变得活蹦乱跳,跟没事人一样了?”

龙千夷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看他的脸上有些发红,头上还在冒汗,把外衣都脱了,被我用金针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他又睡着了。”

朱槿满心失望,又有些不解,喃喃地说道:“出汗,出汗那不是病快要好了吗?怎么你却不高兴了呢?”

龙千夷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苍澜的病是阴寒入络,他怕冷倒还算正常。可是现在他不畏寒而反热,这是阴阳格拒,虚阳外越之危兆,他的命如游丝,全凭一股真气护着心脉不绝,可是只怕……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朱槿见他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不似原先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大是不忍,柔声问道:“你哭过了吗?”

“乱讲!我才没有哭过。”龙千夷马上矢口否认,但是他的声音里已经带出了一丝沙哑,鼻子又塞住了,轻轻抽了几下。

朱槿心知他定是因为苍澜而难过,顿时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却又忍不住问道:“你很喜欢他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龙千夷站起来,推了朱槿一把,转身向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不准到外面去!”

朱槿见龙千夷摔门而去,料想他肯定是去照料苍澜了,虽然满心嫉妒,却也无可奈何。

谁知过了片刻,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微弱的哭泣,朱槿凝神细听时,那声音若断若续,仿佛就发自窗外。

他觉得奇怪,龙千夷虽然说了不准他出门,却没说不准他往外面看,于是几步走到窗前,探头探脑的小心张望。

只见龙千夷坐在窗下,双手抱膝,脸埋在胳膊里,正在痛哭。

朱槿生平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哭。

自从结识了龙千夷,他对朱槿从不假以辞色,想笑便笑,想打便打,现在突然见他哭得如此伤心,虽说多半是为了那个惹人讨厌的苍澜,朱槿的心肠也不由得软了下来,忘了龙千夷不准他出门的命令,走到他身旁坐下,轻轻拍着肩膀安慰道:“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哭?心里难过只管告诉我,说了出来就会好受些。”


龙千夷本想骂他几句,但是刚刚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哪里还敢抬起头来让朱槿看到?勉强别过脸去擦了擦泪水,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你管。”

朱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苍澜难过。他得了什么病,你告诉我,京城太医院里有的是国医妙手,说不定他还能有救。”

龙千夷道:“你不用再安慰我了,说到医术,太医院里的那些家伙还不如我呢!何况我师傅就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他都说了没救,那苍澜一定活不了了。”

朱槿问道:“你师傅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说了你也不知道。”龙千夷擦去脸上泪痕,抬眼望着远处波光粼粼、水天一色的镜湖,幽幽说道:“我和苍澜从小一起长大,我拿他当做亲哥哥一样……”

朱槿听到这两句话,暗中窃喜,忍不住笑了一笑,龙千夷已经看见了,怒道:“你笑什么?我的话很好笑是吗?!”

“不,我不是在笑话你。”朱槿连忙辩解道,“刚才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堂兄弟们打架的事情,所以才笑。”

龙千夷咬住了嘴唇,说道:“我和苍澜从来没有打过架。从来都是他护着我,让着我,他身体不好,有了好东西自己却舍不得吃,省下来留给我——要是老天能让我替他去死,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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