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紧紧搂着翔哥的腰从桥上走了下来,经过舒展身边时,阿苏仿佛有些心绪,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倒是翔哥意味深长的对舒展笑了笑,拍拍的他肩膀,就过去了。走到老远的地方,阿苏回过头来,冲舒展招了招手,展颜一笑,仿佛夜空里盛开了一朵幽兰,美丽不可方物。同阿苏一起这么多天了,却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开心的笑容,舒展明白了,有些东西,以前不是自己的,现在也不是,永远也不会是。只不过,那个笑颜已经深深刻印在他心底,记忆,就定格在那一瞬间。
………………
宝善桥这里有一家很特别的酒吧,如果它可以算是酒吧的话,叫做汉龙威尔。开在四叉路口的这个酒吧最大特色不是酒水,而是它招牌上飞速闪动的装饰灯。那灯一溜儿闪过去,亮度极高,像极了路口拍违章照片的闪光灯,路过的司机都会被吓一大跳,继而骂娘。酒吧白天不卖酒,是个服装店,橱窗里摆着些衣服,不过没什么生意。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就开始弄酒吧,不过还是没什么生意。
汉龙威尔的老板大概是阿伦的歌迷,门后面大屏幕上一直投射着阿伦的mv,一遍又一遍放着温馨而古老的熟悉旋律。店里面没几个客人,点了些酒,都自顾自聊天,吧台里几个boy百无聊赖,只有趴在台子上打磕冲。角落里坐了个男人,蜷缩在阴影里,一个人喝着酒。
小刘用胳膊肘碰碰身边打瞌睡的阿富,努努嘴说:“那边又要酒了,快去。”
阿富茫然的抬起头,揉着眼睛说:“你怎么不去?我正梦见和mm打奔儿呢,烦!”看见角落里那男人把头埋在桌上,无力的招着手,阿富厌烦的说,“妈的,又是这酒鬼!一连喝了十几天了,每次都喝得烂醉,上次吐在沙发上,害得我……好好!别推我,我这不就去嘛!烦!
“先生,你要点什么?”阿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善的说。不过那人好像睡过去了,手不停的招着,不说话。
“先生,先生!”阿富越叫越生气,打算不管着酒鬼了,拾掇了一下桌子。阿富正想把桌上的空瓶子收走,一直手却飞快的伸过来握住了酒瓶,那人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血丝,一把把酒瓶搂在怀里,警惕的问:“你干嘛?”
阿富有些慌张的说:“我,我帮你收拾一下,你手里那瓶已经空了……”
那人眼神很迷茫,拎起瓶子晃荡了几下,举到嘴边用力倒了倒,确实已经干了,这才把瓶子顿在桌上,含混的说:“拿去,在……在来一瓶……”话还没说完,又栽倒在桌子上。
半夜2点多了,阿富用力晃着那位客人的肩膀说:“先生,先生,我们打烊了,先生……”好不容易摇醒那人,他茫然的四面看看,推开阿富的手,拎着剩下的半瓶啤酒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外面的夜风很冷,刚一出门,那酒鬼就被风激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胃里一股潮水涌动,再也忍不住,扶着路旁的行道树就狂吐起来。
一直吐到再没有半点东西,只是干呕出黄绿色的胆汁,才好过一些,扶着护栏艰难的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马路牙子上,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哎,舒展阿舒展,你这到底是何苦呢?”
第二卷 第十三章 愁醉
“醉”字字面上的意思是醉酒,即“酒酣而醉”。人人都喜醉,醉乡之界,最是撩人。醉并没有一定的尺度,战国时淳于曾言道:“一斗亦醉,一石亦醉。”也就是说醉有大小之分,无论喝到什么程度,都有醉意,或是大醉酩酊不醒于世,或是小醉陶陶微熏而已。醉也并无一定的因果,有雅醉、欢醉、愁醉、避世醉、嗜欲醉和胡醉,境界高下有别。
舒展显然先是愁醉,由小醉而大醉,继而有些胡醉了。从在马路边吐了好一会儿,舒展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肚子里空空的,顺着建国路歪歪扭扭的溜达。越是吐得厉害,脑子里就越是清醒。喝酒喝到天旋地转躺倒便睡,那是最舒服了,如果身子抽空了一样,酒精在四肢里穿行,头脑却清醒着,就难过得要命了。建国路上几个酒馆都已经打了烊,舒展很想喝到麻木不醒的味道,于是招手烂了辆出租车。
上了车,舒展斜靠在车窗上吹风,时不时干呕两下。那司机心里厌烦却不敢发作,只是将车子往那小巷里兜来转去。从建国路到美院那里,平日里不过十一二块,也是那司机本事,就着舒展头晕的时候,活生生把表折腾到了52块。“小伙子,到了,谢谢52块!”
舒展茫然的看了看窗外,深夜里的南山路人还是不少,不过大多是回家的人群。他摸出一张四人头粘在挡风玻璃上,也不要找零,拉开门就想下车了。那司机心里正窃喜,不想舒展被风一激,哇的一口又喷了出来,最后一点酸水都贡献给了坐垫套子。
到了这个时候,酒吧里面除了些日夜颠倒的人之外就是些喝得烂醉的人了,眼里只有女人或者酒,对于才走进来的舒展,没什么人注意。DJ把音乐打得温柔了一些,昏暗的灯光里,营造出一种暮夜的氛围,舒展拖着脚步,蹒跚到吧台旁边,刚一坐下就摊到在台上,嘴里嘟哝着:“酒……给我酒……我要喝醉……”
吧台里的boy们都在忙着收拾了,见来了个醉鬼,心里都不很乐意,互相推托着不来招呼他。角落里一个女孩瞧见舒展,示意其他人自己来招呼,嘴角微笑着走了过来。她倒了杯冰水搁在舒展面前说:“喂!喂!醒醒阿帅哥!先喝杯冰水。”
过了好一会儿,舒展才抬起头来含糊的说:“在跟我说话么?嘿嘿,酒来了阿?好啊!”瞧见眼前一杯东西,也不管就一口端了。冰水下去,脑子一激零,这才不糊涂了。抬头看见对面一个姑娘,脸孔挺熟悉,圆圆的脸配着双大眼睛,分外机灵的样子。那双眼睛妆很重,蓝颜色的睫毛膏蓝颜色的眼影,在昏暗的灯光里分外夺目。
舒展人是清醒了,舌头依然很大,含混的说:“我……我认得你,你,你叫那个什么……什么来着?我清醒着呢,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想想,我想想,阿哈,想起来了!你叫小老鼠!对不对?哈哈……”
那女孩哈哈乐着说:“什么老鼠?瞧你什么记性?我叫小耗子,记清楚没有?”
舒展吧眼睛一瞪说:“我知道!老鼠和耗子是亲戚!都一家的嘛,耗子老鼠我都认识……我就是喜欢叫你小老鼠!”
小耗子瞧他圆瞪着双眼,笑着说:“好好,随便你叫什么。你的漂亮美眉呢?怎么今天一个人来喝了阿?”
舒展听到她说,先是一愣,然后情绪越来越低,最后幽幽的说:“哎,什么我的,不是我的是人家的。我算什么阿……我只不过是个傻小子……给我酒,我要喝酒……”他眼睛里带出来幽怨的神色,憋屈着无法宣泄。
小耗子在酒吧工作,舒展这样的愁醉见得多了,淡淡的说:“不是你的就不要难过了,酒喝多了只不过麻醉自己一时罢了。喝醉了又能证明什么呢?哎,跟你们这样的说也没用,时间久了自然就磨平了……我给你一点橙味的君度好了,慢慢喝着。”说完用一盎司的小盅子给舒展了一杯酒,自己忙着擦起杯子来。
舒展趴在台子上说胡话,时不时支起身子干掉一杯。小耗子知他伤心,倒也不栏他,他喝完了就给他斟上,又端了几碟鱿鱼丝、花生米之类的给他伴酒。舒展一杯杯下去,只觉得胃里很暖和,全身舒坦。君度是四十度的烈酒,口感酸酸甜甜很舒服,几杯下去非死即伤(mm们碰上请你们喝这个的,千万注意哦,老鸟)。舒展也不例外,脑子渐渐就糊里糊涂起来了,把眼前姑娘当成阿苏,平日里不敢说的话都一古脑说了出来。他深情的絮絮叨叨,小耗子就只当他说胡话,一笑而已。
舒展眼前一片模糊,小耗子的圆脸在面前行来晃去,他更是动情,说到伤心处,黯然泪下。舒展眼里见着阿苏笑盈盈递过来一张纸巾,心里突然一股子邪火升腾,使劲拽住了阿苏的手臂呢喃着说:“阿苏,阿苏……我好想你啊!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一定要亲亲你……一定要……”
小耗子被他拽住了手,初时到不太在意,笑着用力往回拉了几下,却挣不脱。舒展手上力气极大,发狠了死死拽住。小耗子见他一付痴样,喉咙里发出一种野兽般的低哼声音,嘴巴在自己手臂上来回的亲着,心里慢慢害怕起来,一边用手拍打着,一边呼救:“非礼阿,救命阿!”
舒展正意淫得舒服,忽然觉得背心一紧,身子腾空而起,重重的砸在地上,随即肚子上被人踹了一脚,痛得他整个人蜷了起里。几个带着耳环手臂上纹着纹身的年轻小混混围住舒展一阵拳打脚踢,打得舒展满地乱滚,大呼小叫。
“吵什么阿?”角落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不大,在嘈杂的环境里却清清楚楚传到各人的耳朵里,几个小混混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手,看着从角落里走出来那人。说话那人个子不高,身上套了件毛衣,戴了付斯文的金丝眼镜,咋一看面孔也挺和气的,不过留了个差不多全光的寸头。
一个很愣的小子也没看清旁边几个人都哆嗦起来,很窎的骂道:“你妈个卖比儿子,管你啥事,给老子一边凉快去……”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个大嘴巴子给扇了回去。
扇人那个花衬衫看来是个小头目,哈着腰跑到光头的面前,恭敬的说:“飞腿哥,您老这么有空来这边转转?我是城南傻强哥的马仔,罩这边场子的。我的小弟不认识您老,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那傻比一般计较。”说完谄笑着掏出烟来。
那个飞腿哥一点也不生气,和气的拍着花衬衫的肩膀说:“呵呵,没事没事,下次就认识了么。傻强那小子现在也收小弟了阿,好就不见他了?呵呵,地上这小子干嘛了阿?你们围着锤他?”一边说一边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呻吟的舒展。
花衬衫被飞腿哥拍了两下肩膀,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乐得眉花眼笑,忙回话说:“回飞腿哥,这小子在我们场子里闹事儿,非礼吧台的小姐。我们教训教训他。”
飞腿哥哦了一声说:“这样啊,不过来的都是客,也不要太为难他了,锤一顿扔后面巷子里就行了。记着阿,罩场子别玩太过分,别的客人见了不害怕阿?要打拉出去打,打死了我也不管。”
小耗子也从吧台里面跑了出来,跟花衬衫求情说“这小子是我朋友,失恋所以刚才喝多了,我是自己害怕才叫的,大哥能不能手下留情,别太难为他了。”
花衬衫冷着脸说:“小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规矩不能坏了!在这里闹事,不给点教训,说出去哥几个亮往哪儿搁?去去去,别妨碍我跟飞腿哥说话!”
几个混混忙着同飞腿哥套近乎,舒展难得喘了口气,努力摇了摇脑袋,才整明白自己是给人打了,瞧见面前有一腿,连忙伸手死死抱住。突然给人抱住了小腿,飞腿哥有些诧异,看清楚是舒展抱住了自己,禁不住乐了,抬起脚来,一脚就把舒展给踹了老远。
舒展在地上滑了出去,撞翻了好几把椅子,衣服钩在上面呲拉一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那衣服是阿苏送他的,舒展很是珍爱,整日里穿着,不想被人坏了。舒展喉咙里吼吼的闷哼着,眼睛里就只瞧见一光头,从身边抄了一个空酒瓶就奔光头去了。飞腿哥正弯腰整理裤子,舒展常年练刀,出手如电,一酒瓶子愣没躲开,啪的一下砸实在光头上面。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都注视着飞腿哥脑门上淌下来的两行鲜血道子。舒展也吓傻了,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半个破瓶子。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几个混混,嗷嗷叫着扑了上来。
“站住!”飞腿哥大喝一声,“都他妈的给我站住!今天谁也不要动手!你妈妈个哦比!敢砸老子!今天不玩死你个小屁孩儿老子就不叫飞腿了!”飞腿哥狞笑着朝舒展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撸着袖子,用舌头舔着淌到嘴边的鲜血,昏暗的灯光里,仿佛暗夜出行的修罗。
第二卷 第十四章 老鼠玩猫
有的人从出生到死亡,就一直在自己铺就的轨道上奔跑,或快或慢,但绝不出轨,平淡的终究一生。有的人血液里就充斥着叛逆的因子,总是努力跳出这人生的轨道,越堕落越快乐。舒展是一个甘于平淡生活的人,或许心底里也有那么少少对于绚烂的渴望,却从不出轨,仿佛一趟准时准点的列车,安然的在自己画就的圈子里运行。有些事情并不随人愿,一种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叛逆仿佛被系在酒精的尾巴上,随着空瓶子划出的弧线,一下子都释放了出来,把舒展拉进了黑暗的日子。
看着飞腿哥狰狞的面孔,舒展浑身战抖起来,再也握不住瓶子,哐当一下跌落在地板上。所有的勇气怨恨与冲动都随着奋力的一击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恐惧。
看着拼命往角落里退缩的舒展,飞腿哥并不急于扑上去施以老拳,他只是慢慢的逼近过去,仿佛恶狼逼近绝路的猎物,并不急于下口。花衬衫几个卖力的叫嚣着“打死他打死他!”,让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更加浓烈。
飞腿哥狞笑着说:“小子,给你条生路你不走,现在只有自己怪你妈为什么把你生出来了吧,哈哈哈哈!你赚了,惹到我头上的人,都可免费参加地狱三日游,超值优惠啊!”
被飞腿哥摄人的气势所逼,舒展的酒劲一下子就都不翼而飞了,眼睁睁看见一个钵盂大的拳头在眼前越变越大,在他本能反应之前,正印在鼻梁上面。那拳头力量大得吓人,只一下舒展就满脸开花,仿佛打翻了酱油铺。还没来得及感到痛楚,另一只拳头就重重的窝在了小腹上。一种滞胀的剧烈疼痛立刻充斥了整个身体,打得舒展顺着拳头整个蜷缩了起身子。拳头来得快去的也快,痛楚还没有随着拳头的抽离而稍减,腹腔依旧仿佛被一根巨木镗住,飞腿哥的膝盖就已经亲密无间的吻上了舒展的下巴颏。最后的这一击让舒展整个抛飞了起来,往后直跌过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飞腿哥的这一连串动作毫无先兆,干净利落,只一瞬间就已经把舒展完全放倒在地,不醒人世。旁边的人一直等到舒展被击飞落地,才回过神来,大声呱噪叫好起来。飞腿哥拧了拧手腕子,一把拎住舒展的衣领,把他整个提了起来。右手拳头慢慢举了起来,旁边小耗子看不下去了,啊的一声捂住了眼睛,心想舒展这口牙定然是不保了。
“住手!把他放下!”
飞腿哥顿住了拳头,缓缓转过头去,这时候两个警察吃力的挤进围观的人群。一个很年轻,高个子,面孔上英气勃勃,喊住手的就是他;胖胖的一个年纪大些,跟在后面,拿了块手帕擦汗,气喘吁吁的。大概有人打了110,警察动作确实很快。
年轻的那个见飞腿哥依旧拎着舒展的衣领,皱着眉喝斥道:“说你呢!还不把人给我放下!”
飞腿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瞧也不瞧那人,眼睛斜睨着地面,冷冷的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年轻的英俊警察一下子火了,脸涨得通红,立刻就想动手把舒展弄下来。不想往上踏了一步,就被人拽住了衣角,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身边的胖同事。胖警察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安静一下,自己朝飞腿哥走了过去。年轻那位虽然气不过,想想自己还在实习期,恨恨得喘了几口粗气,便忍住了没有发作。
胖警察打着哈哈说:“飞腿哥啊,好久不见了。怎么跟小朋友干上了阿?给我豆芽一个面子,放下这小子,有话好好说。”说完掏出根烟,递了过去。
胖子一幅臃肿的身子,外号居然叫豆芽,小耗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胖子耳朵很灵,拿眼睛扫了她一下,吓得小耗子赶紧捂住嘴躲到了花衬衫身后。
飞腿哥上下打量了几眼胖警察,神色慢慢放松了下来,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胖子的烟。手一松就把舒展给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