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晔对这里很熟,带领众人取道小路,一路疾驰,直奔郑州。
连墨宇找遍郑州附近方圆百里,竟无一人说见过头戴纱帽之人,这样看来,如果是他未带纱帽,但也没有人说有什么出色人物经过,有可能是韩玥走得偏僻,无人撞见。
当初碰到他的时候,韩玥也没说自己有什么目的,出关外以来,都是随便走走,顺便砍柴打猎,和他同行似乎也是临时决定。
现在既然没人见过,莫非是他打算回关外了?
连墨宇想到有这个可能,便打算先渡黄河。
还是清早,到得渡口,正好有渡船到岸,连墨宇牵马上船,等着过河。
上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声嘈杂,连墨宇心头烦乱,走到船头。
身旁两个庄稼汉大声说话,不想听都能传到耳朵里,连墨宇正想走到一边,却被他们说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你说村头的赵家老两口三天前的晚上救的那人美得像仙女,不是听说他们救的是个男人吗?”
“确实是男人,我昨儿个碰到赵家老头子也说是个男人,但那样貌他几辈子都没见过,当时昏倒在他家院中,他家老婆子一开始还以为是天仙下凡呐!”
“真的?现在还在不在,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瞧瞧。”
“不在了,赵老头子说人家睡了一晚就走了。”
连墨宇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说话的汉子,连声问道:“你说的那人是在哪里昏倒的?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为什么会昏倒?他受了伤吗?”
那汉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不知道,赵家的老头没说他受伤,就是看起来累得很,休息了一晚就精神了。究竟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就赵家老两口说的美得不得了,谁也没来得及看见。”
“你们是哪个村子的人?赵家的人住在哪里?”连墨宇心中一急,手上用力,那汉子惨叫一声,连道:“好汉饶命!”
旁边的汉子也吓得半死,颤声道:“我们是黄河旁边建阳村的,赵家就在村头,独门独院的那一家。好汉您放了他吧!”
连墨宇这才松手,见那汉子冷汗直冒,微有歉意,掏出一块碎银道:“对不住,我一时激动,惊到了你,这给你拿去买酒压压惊。”
那汉子还在发呆,旁边的已经伸手接了过去,“谢谢好汉。”
连墨宇打听了几天,终于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虽然本要渡河的此时却恨不得飞回去。
练武的人会昏倒原因很多,外表上看不出来什么,也有可能是受了内伤。如果那人真是韩玥,他独自一人,身边没人照顾,要是硬撑下去可不得了。真恨自己怎么没多打听打听。
好不容易船回到原处,连墨宇问了建阳村的方向,快马加鞭赶去。
找到赵家,连墨宇表明身份来意,两位老人家争着说话,连墨宇耐心听着也听出了个大概,那人的外貌十有八九就是韩玥。
那人身穿淡青长衫,那是在锦绵镇买的,但是破破烂烂全是尘土,似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会这样一定是和人交过手,连墨宇更是担心韩玥是不是受了内伤,他那样休息了一晚就勉强离开,一定恢复不了,这可怎生是好?
他是两天前走的,受伤一定走不远,刚刚在渡口打听过了,似乎也没过河,还是多叫些人在这附近好好找一下吧。
从徐家借来的马果然神骏,连墨宇一路没有休息也未见减速,回到郑州,连墨宇让自家分号的人找些人手,速去黄河建阳村附近找人。自己去徐家换了一匹马,本来没打算告诉徐建达,但这次把人家的一匹骏马跑得口吐白沫,虽然徐建达没有怪罪,却一定要问清发生什么事,只得说了。徐建达夫妇都是热心人,听得朋友有事,便要相帮,推辞不得,只得让徐建达跟着,留下徐妻照顾家里。
徐建达听说连墨宇久未休息,想让他先歇一晚,自己先去找人,怎奈连墨宇坚决不肯,只得两人同去。
14 前脚与后脚(这叫人那个急呀!)
就在连徐二人离开郑州不久,这日傍晚,韩玥一抵达郑州。此番到达郑州,前后心情截然不同。
第一次与连墨宇同行,来路上虽然没说什么话,让韩玥有些忐忑,但那喜悦却占满心头,看到什么都新奇,偶一回头也能看到一张让自己放心的面庞,虽不知他那时闹什么别扭不太说话,但却是自己到得中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路程。现在和其他三人谈谈说说,虽然明知到他们也是很出色的人物,对自己也很是体贴,但还是不由得有些失神,若不是极力克制自己,只怕早已呆立在城外动弹不得了吧。
范青山一直没话找话的逗韩玥开口,韩玥也并非冷冷的不理人,但范青山总觉得他的反应离郑州越近就越迟钝。范青云虽然主要在和范晔说话,但偶尔一瞄,也看出韩玥愈来愈精神恍惚,范晔也多少看出点不对,三人都微微诧异。
等进了郑州城,问了骡马场的方位,韩玥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似乎有鬼追着一般,三兄弟紧随其后,范青山悄悄地问哥哥:“二哥,你决不觉得韩兄弟好像很不想来郑州的样子?”
范青云道:“是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到底是不是不想来,好像到了这里会让他很不安。”
“会是和阴司门有关吗?”范青山想不通。
范青云摇头道:“不会,他和阴司门好像很有一些过节,如果真有关系,不会是这个样子,可能这里有他的什么对头吧?”
“我看也是,那我们今晚还要不要在这里多做停留?”
“唉,郑州是大城,好好打听一下消息,应该能知道点什么的,不过还是先问一下韩兄弟的意思吧。”
韩玥对马匹半点也不懂,会骑马也是以前为了拍广告才学的,相马方面一窍不通。只好等范青云他们找到合适的马,也没讲价,买了就走。
范青云问韩玥要不要在这里找家客栈先行休息,他们打算去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探听一下有无有用的消息。
韩玥却说不累,一起打探可能更有收获。
范青云也不多讲,几人说好碰头的时间地点,便分散开来。
韩玥负责的是城东的两家茶馆,一家酒楼,徐家在城北,不会有机会碰到不想碰到的人,所以韩玥也能尽量专心办事。
喝了两壶茶,也就把两家茶馆打探完,都是些老年茶客,听不来什么有用的。最后来到酒楼,韩玥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正好边填肚子边听。
此时天色已暗,每张桌子上烛光闪耀,喝酒吃饭的人并不多,韩玥等着上菜,手托脸颊,呆望着烛火,曾几何时,自己也像这样对着烛光,直到蜡烛燃完。那时窗外还有个人让他心神不宁,此时那个人却不知有多讨厌自己呢,心头一痛,差点眼泪下来。
韩玥连忙坐正身子,凝神听着周围人嗡嗡的谈话声。这一桌,在说哪家的姑娘长得周正,那一桌,在讲什么院里来了新姐儿,都是些什么啊!再远一点的呢?
“你说那些人真的是鬼?”
“我说他们像鬼!穿的灰不灰黄不黄的,在那破庙跟前鬼鬼祟祟,我一个好奇走到跟前想看个究竟,结果张家小子拉住我就往外拖,还不让我说话。我最后看到有人飘上那庙顶,简直就是大白天见活鬼嘛!”灰不灰黄不黄?
“张家,那是张大柱吧,他为什么拉住你?”
“他说前天早上他追他家的狗儿追到庙里,那庙里死了人!那些人肯定和死的人有关系,都是江湖人,被他们发现还有命在?”
“真的?怕不是唬你吧?”
“我看不像,他拉我的时候手就抖得要掉了,吓得不行,怎么会骗我。”
“那你后来去看过没?”
“我怎么敢!张大柱还说他住在建阳村,离那破庙最近,不知几时还会碰到那群人,都想搬走呢。”
“喝酒喝酒,说点别的吧。”
两人不再继续,改为说来郑州买些什么东西之类。
韩玥听得仔细,草草吃完,等到了约定之地,范青山已在那里。
看到韩玥,范青山忙道:“韩兄弟,我听来消息,说建阳村附近有穿土色衣服的人出没,你呢?”
韩玥点头,“我也这么听说,地点是一座破庙,我们等他们两人来,这就出发吧。”
很快,另两人也到了,他们没听到什么很是沮丧,但得知这两人有所收获,都惊喜万分,也不休息,直接上马出城。
范家的人是为了找弟弟心急如焚,而韩玥本就不愿在郑州多作停留,四人便连夜赶路。
徐建达与连墨宇也是马不停蹄再到建阳村,徐建达在附近徘徊,连墨宇则进去多问几家人,想会不会有人在韩玥离开的时候碰到了他。
挨户问了几家,一无所获,白眼倒是挨了好几个,都以为他是听说赵家救了个天仙,他这是找来啦。
连墨宇换了个问法,问他们这几天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人或事。再问了几户,有个年轻的庄稼汉子心有余悸的说着附近的破庙里前些日子死了人,过了两天还有些人在那里聚集。除却这一桩事,再无任何收获。
连墨宇出了村,对徐建达说了,两人一合计,虽说可能没什么关联,但韩玥受伤,说不准是不是碰到这些人,还是去看一下的好,于是也向破庙而行。
连墨宇两天没有合眼,饭也是徐建达逼着吃了一些,徐建达瞧他有些精神不振,道:“要不我们先找户人家休息一下,反正那庙也跑不了。”
连墨宇摇头道:“那也不远,先去看看好安心,看过了再休息不迟。”
徐建达劝说不下,只得随他。
到了那树林中一座孤零零的破庙,两人下马同入,明明听说死了人,却没见着尸体,只有两堆衣服,其中一堆衣服上还摆着一把剑。连墨宇细看那衣服,灰黄颜色,也不是韩玥所穿,徐建达四处巡视也未见异状。
连墨宇神情沮丧无比,“就算和他有关联,我们也什么都发现不了啦。去别的地方再找找吧。”
徐建达觉得这庙里处处透着诡异,但却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见连墨宇这个样子,也是担心他的身体,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你一定要好好睡上一晚,不然你要是倒下来,还怎么去找韩兄弟?”
连墨宇也不答话,上马便走,徐建达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两人走后,树林中一片寂静,风吹叶动,沙沙作响。没多久,又听蹄声得得,韩玥等人此时到了。
15 往事又重提(我又不记得,干吗总是说嘛)
韩玥上一次来此,无论是心情还是遭遇,都是此生难忘,这一回和另外三人同来,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头却清楚的再现那难耐的痛楚,一次又一次的觉得呼吸困难。
连墨宇,连大哥,我好想见你,真的好想见你!当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想见他的渴望越来越清晰,虽然才伤心的离去,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再一次看到他。看他俊郎的面容,看他淡淡的笑容,听他低沉的声音,听他温柔的语调,再拉着他暖暖的手并肩行走。
“韩兄弟,就是那座破庙吗?”范青云的问话打断了韩玥继续低落下去的情绪。
韩玥点头道:“对,上一次我就是被他们两个搬到这里来的。”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范青山抢先问道:“你被他们搬到这里,那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人也一起看着韩玥,见隐瞒不过,韩玥道:“那次我昏倒在路边,被他们看到,想意图不轨啊,就搬到这里来了,还好我恢复的快,抢先杀了他们,不过第一个算是失手吧,我本没打算两个都杀的。”
范青山听得心有余悸,恨恨地道:“那还有客气,必然杀了干净!要是我,必要他们再零碎受些苦!”
范青云正想说话,突然听见极细微的沙沙声,立即打手势让众人禁声。再细细听去,却又没什么动静了。
范晔听了半晌,道:“怎么,你注意到什么吗?”
范青云四下环顾,道:“好像是轻功极好的人在行走,但又立刻没了声息,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又安静了一会,还是没个动静,范青山笑道:“二哥,大概是什么走兽或风声,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发现不了个把人啊。”
“也对,我们进庙看看吧。”
四人下马入内,入目所见除了破败不堪的神像,神案,最显眼的就是两堆暗黄色的衣服了。
韩玥“咦”了一声,细看之下道:“那把剑就是我夺来杀了那堂主的,那一堆衣服应该是被我打飞的 那个手下的,位置都没变,衣服都在,可是尸体呢?”
范青云用佩剑翻动那些衣物,果然看见衣角绣有一朵银花,道:“确是阴司门的人,后来来的必然是他们的同伙。只是为何留了衣服在此?”
范青山道:“说不定是邪派见不得人的习俗,我们怎么想的通?”
韩玥发现一点不对,踢开一堆衣服,道:“看这地面的颜色,是不是比其它地方深些?”
三人围了上来,范青山道:“难道说...”
范晔点头道:“果然是...”
范青云点头,道:“一定是这样!”
韩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道:“你们在说什么?”
范青云道:“听说邪派中人流传有一种药水,可以把人化成血水,看来这阴司门用的就是此法。”
“还真的有这种东西啊。”韩玥一直以为那只是现代社会的电视剧里瞎编的呢。
范青山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作,而且处理尸体的话又为什么不把衣服收了或是烧个干净呢?”
正想不通间,四人忽听外面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都是吃了一惊。齐齐抢出庙门,只见到处都是身穿灰黄色衣服之人,也不掩饰行踪,成合围状渐行渐进。
三面为首的人脚步声都微不可闻,若不是就在眼前,极难发现他们。
正面过来的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身材甚是魁梧,腰配一口大刀,刀鞘也不知是什么打造,金光闪耀,居然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韩玥低声道:“最前面的八成就是什么主,不是堂主就是司主,应该不是门主吧。”
那人哈哈大笑,声震树林,惊起无数栖息的鸟儿,”算你小子识相,本人便是阴司门大司主贺万刀,你们杀了我门堂主,虽然此人本事低微,但也是我门中重要的人物,我们化去尸身却留下衣物,就是为了等你们再来!乖乖受死罢!”
范青云道:“看来我们进得庙前听到的那声响就是他们的人通风报信去了。”
左首一个瘦小汉子尖声道:“老子在这里首了几天,等的就是你们这伙杀了五堂主的人!”
韩玥看阴司门来势汹汹,人多势众,使个眼色让范家众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上前一大步,扬头朗声道:“那奸贼不干好事,被我一剑杀了,还有他那个手下,也是我打死的,你们有什么帐冲我算。”
范青山对韩玥此举不明所以,范青云却料到几分,暗叫不好。果然阴司门众看清韩玥长相,悄然不做声了,全都暗想:五堂主见到这等人间绝色,必然要下手,要不是死了,不知道要占多大便宜。
那贺万刀的反应却是不大一样,他只看了一会,忽道:“你是秦儿!五年多前跑掉的那个秦儿!”
韩玥一个冷战,生怕他吐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怪不得你要杀了那个五堂主,我早就怀疑他当年是不是占了你的便宜才让你跑掉,哈哈,这回被我碰到,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跑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后面的三人肯定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韩玥高声道:“我才不是什么秦儿,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打从娘胎生下来就姓韩名玥(这可不是骗人),谁以前见过你家五堂主了。”给他来个死不承认。
“哼哼,”贺万刀只是冷笑,“是与不是一看便知,三堂主,去把他后背衣服撕下来,看看他左背是不是刺了一朵紫花。”
韩玥来不及吃惊,就觉耳旁风声忽起,来不及转身,径直向斜窜出半丈远,这才看清来者是刚才说话的瘦小汉子。那人虽然被他出其不意的躲开,但立即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韩玥待他靠近,身子忽然一矮,随即一个扫堂腿踢出,那三堂主轻功果然有独到之处,本是笔直过来,见他出腿,竟足不点地跃了起来,躲过这一踢,韩玥却也没停下,一个旋身又是一腿,这次那人身在空中,躲避不及,被韩玥踢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