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下第一奶娘的名义————黑木黎子
黑木黎子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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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索千秋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听话人的反应,似乎……还是没什么起色。该怎么说呢?他不会在开小差吧?索千秋干脆先证实一个问题:“宏靖,你爱我吗?”


呆楞了好久,衣宏靖终于忿忿地摇头说:“很抱歉,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

温情的面孔倏息间就被收起,索千秋同样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也是,我对你毫无兴趣。”

“索千秋!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看到刚才还毕恭毕敬的人突然间将潜意识中的幻想捏个粉碎,衣宏靖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他以为索千秋想向他解释清楚,他和宏博之间没什么,他真正爱的是自己,可他竟说出了这样伤人的话!可气,太可气了!衣宏靖大口大口地喘息,胸口的起伏像奔跑中的马背一样急促。他在桌上摸到一把折扇,唰到打开,慌乱而快速地摇动起来。


“王爷,你的气量是那样狭小,你甚至怀恨着自己的兄弟,因此你应该很清楚,我和你是永远不会站在一起的。听见了吗?是永远。”

索千秋如同忠告似的留下这番话,转身走出了房间。把事情弄成这样纯属他的无心之举,他认为他们好不容易开始互相了解,应该保持这种和谐的关系,可是好景不长,衣宏靖却在中途闹别扭了。于是他们的前功尽弃了,同样不想输给表面的索千秋没有作出让步,并非只是对对方伪装自己情感的小小惩罚,也不是对以往过节的追究。索千秋已经失去了信心,他不相信他们两个如此性格不合的人能走到一块儿,何况衣宏靖在这种正儿八经的关键时刻拒绝了与他交流!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强求一个人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了,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想配合!


索千秋的心情很糟,一个昨天刚说爱他的人,今天跟他闹翻脸了!还说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真是岂有此理!如果不是考虑到现实,索千秋还真会为了征服而去摆平衣宏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但现在索千秋也已经说得很明白,衣宏靖气量太小,和他的要求格格不入。这种小屁孩,不教也罢!


索千秋气鼓鼓地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些东西,打成包袱,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哪怕回老家就近娶个老婆,也好过把家中二老活活气死。

不辞而别不是个好的做法,但京城这个地方,除了有宏博这个朋友之外,他觉得没人会值得,也没人在意他去告别。那就只到宏博那里辞行好了。

索千秋毫不拖泥带水,当即就跑到了弘王府去,向衣宏博辞行。

宏博见他心事忡忡地来找自己,料定是那个缺德的十六弟造的罪,否则还没有什么事会让索千秋有这样一种莫可名状的愤怒情态。平常他也算个没心事的人,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不论顺乎人意也好,违逆他人也罢,他都自得其乐,毫无怨言。他虽然不是江湖人士,却有点豪侠的味道,路见不平,必拔刀相助。爱憎分明,疾恶如仇。他对善人也善,他对恶人更恶。可现在,他却卷着铺盖说要走人了,真不像是他索千秋的作风。


接待了他,宏博喝了一口茶水,浅浅地笑了:“千秋打算就这样回去?不是我激你,你连一点成绩都没有,就想放弃这根难啃的硬骨头?想不到,你也有任性的时候。”


索千秋将侍女端来的茶喝个底朝天,啐了几片茶叶出来,说了些气话:“如果说杀人放火那些畜生是十恶不赦,那他就是廿恶不赦!我和他一定是八字不合,前世相克,今生相冲,一点鸡毛蒜皮,都要吵个没完没了。”


宏博对他神秘一笑,似乎在说,不要装得那么粗鲁了,想吓唬我吗?然后他才问:“那这次,你们是为了什么而争吵?”

索千秋放松地往倚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道:“为了你常说的那事儿。”

“哦?”

“我不是一直不相信,说你在开玩笑,寻我开心么?”

宏博点点头,索千秋坐直了继续说:“可他昨天大哭大闹,那情形还叫我当真了呢。”

“那又如何?”

“我一提起你……”

“怎么?”

“全完了。”

“哈哈哈……”宏博仰面大笑,虽然是个极其平常的动作,可放到宏博身上,那就显得太奇怪了。索千秋没见他这么笑过,别说他这个相识没几天光景的“天下第一奶娘”,就是那些老相识的王公大臣,还有这府里的奴才们也没见过。这事难道真的好笑到连“冷于冰”都要笑掉大牙的程度?


宏博很快就止住笑,胸有成竹地说道:“适当的时候,我会跟他解释的。至于你,暂且就住在弘王府,我先放出风去,说你回老家了,看十六弟有什么反应,然后你再决定回不回去。你看怎么样?”不忘征求当事人的意见,宏博朝索千秋望了望。他的面子,索千秋当然会给,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在弘王府安顿下来。


索千秋从靖王府失踪的消息当然隐藏不了多久,晚间衣宏靖吃饭的时候就发觉少了一个人。他认为索千秋少见多怪、爱在外面乱跑的毛病又犯了,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声:“奶娘呢?到用膳的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你说外面是不是又新开了一家酒楼啊?”


为他摆碗筷的小厮战战兢兢,站得端端正正,丝毫不敢怠慢:“回王爷,奴才白天还见着索大人背着个包袱出去,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怎么他不是王爷派出去的么?奴才以为是王爷准许的,也没敢拦着问个清楚,这会儿不知他上哪儿去了。”


“啪!”好大一声巨响!桌子都抖了三抖。衣宏靖那表情比死了亲爹老子还难过,抑制不住就咆哮出口:“背着包袱!”就这四个字下来,他就如被馒头噎着一样,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他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急促而又小声地念叨:“他为什么要带包袱?他不是上街去玩的吗?他要出远门?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这样对我!”

小厮们不知道他是在自问,还是在问奴才,吓得连连摇头:“奴才不知……奴才真不知……”

“不……不行,我得把他追回来,我得把他追回来……”

衣宏靖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征示着他的内心早已没了主,他根本不知道靠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去找。他心慌意乱,如焚的心头盘聚着强烈而焦灼的不安,急得他哭了出来。在嘴上逞强的是他,要后悔的也是他,他发觉自己被索千秋吃得死死的时候,早已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还是小厮清醒,机灵起来,提醒道:“王爷,往常您的事儿都托给七爷去办,不如……”

像服了一剂安神汤,衣宏靖推开小厮就飞奔出去。呵!那叫一壮观!比火烧了屁股还快!莫非这就是人常说的“雷厉风行”?恐怕也有点抬举他这时的举动,他连七王爷和他有仇都给忘在脑后了,真是个不长记性的主儿。


好在七王爷不计前嫌,还很客气地接待了他。

看着他那因快速奔跑而涨红的脸,满身的狼狈相,宏博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事劳十六弟大驾,亲自跑来弘王府的?如若上气不接下气,闹出什么病来,兄弟我可不好在皇上面前交代。快先喝口水吧。”


宏靖接过仆女递上来的茶碗,没喝就搁在一边,生怕来不及说完似的:“七皇兄,我求你一个事儿……”

“不敢,十六弟尽管说,至于能不能帮你……”

“七皇兄!算我求你了!你不要拒绝我!这次你一定要帮我的!我请你帮我找到索千秋!”

“索千秋?”宏博挑了挑眉毛,问道:“怎么又是他?”

“我……我……”衣宏靖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解释。是呀,上次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怎么这次又是同一个人?

“我是想帮十六弟,不过我现在被皇上革职,什么事也做不了。”

宏博这话实在叫宏靖羞愧死了,他总是得意忘形地给别人刨坑,结果栽在里面的却总是自己。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坏事做得转了弯了。如果不是有事相求,他早打了个地洞钻回靖王府,不在这儿听宏博有意无意的嘲讽了。


宏博却继续说:“其实他白天上这儿来过。”

有这句话就足够让衣宏靖重新打起精神,他急切地追问:“他现在人呢?”

“他说他和你八字不合,生肖相冲,觉得在京城太没意思,不如回老家娶个新媳妇过小日子得了,也不眼馋这点银子。特地来向我辞行。”

这话着实让衣宏靖傻了眼,话也饶舌得离谱:“啊?七皇兄……他真的这么说?”

宏博不怎么热心地点点头,宏靖卟咚一下,结结实实坐进了椅子。一种大势已去的状态,失落的口中木讷地透出几个字:“他老家在哪儿?”

“我没问他,他也没告诉我。”这倒确实是宏博一贯的态度,但凡与京城治安无关的人物,他从不去过问他们的细节。

衣宏靖最后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他坚持了好久的面子也坍塌下来,一阵嚎啕之声。他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什么都不想管了。丢脸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比起失去却不知从何找起的人,脸面算老几?丢也丢在自己兄弟家里,算不上个事儿。


他一直以为自己比宏妙高明得多,没想到自己也是蠢人一个。他现在了解宏妙那么乖僻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宏博面前变得傻里吧唧。他开始憎恨自己那些愚蠢的行为,恨得他站起来就对着墙头撞。


看他还真格的,宏博连忙出手劝阻:“十六弟,十六弟,你别这样,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何必这么折腾自己?”

宏靖吸了吸鼻涕,眼泪汪汪地看看宏博,卟咚一下跪在他面前——天下有三种可怕人,一不要钱,二不要命,三不要脸。为了索千秋,他就甘愿做软膝盖不要脸的典范:“七哥,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对千秋的感情,想你也是有数的,你要皇上恢复你的官职,这事儿我一定给皇上说,”说到这,他又伸手抹了一把泪,继续说:“你有什么办法……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今后再不给你添乱了。”


“十六弟说的话,愚兄不是很明白。”宏博又故意卖了一关,宏靖果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七皇兄!你行行好,谈情说爱的又不是你和我,玩什么神秘呢!你真把我急死了!”


宏博佩服他突然来的爽快,原本想装模做样带着一队人马出去搜查几天,吊吊他的胃口,现在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说到底,宏博对整人没有宏靖那么热衷,可以说,他没有这种癖好,所以整与不整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他也干脆实话实说,却又免不了在话里掺些小把戏:“千秋确实是那么说,也卷着铺盖吵吵着要回家。不过愚兄舍不得他走,硬是将他劝下,他现在就暂住在这里,可能过几天才会走。你有什么话要问他,就到客房去找吧。”


宏靖险些又哭出来,不过这回如果真哭,那就是埋怨的哭了:“七皇兄你真坏!不早点说他在你这儿呆着呢!害我伤心死了!”

宏博轻巧地问道:“现在不是不伤心了吗?”

宏靖用袖子把脸抹干净,气鼓鼓地叫道:“伤心!怎么不伤心?他肯为了你留下,却不愿为我留下!”

“那是因为我挽留了他,而你没有那样做,恰恰相反,你说你对他没有一点儿兴趣。”

“啊?他连这也告诉你?七皇兄是个大混蛋!”

“现在十三弟不在,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没人会跟你对骂,更没人瞪你。”

宏靖扁扁嘴,知道宏博是暗指让自己注意身为王爷的措辞,可他不喜欢被这样教训,除了索千秋,谁的说辞他都本能地抵触。令他得意的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七皇兄,你到底爱不爱妙皇兄啊?”


一丝淡淡的哀愁,一抹浅浅的隐痛,跨过那不露痕迹的心尖,漾起一阵悠悠的涟漪。为什么突然提起他呢?宏博嘴角轻扬,转瞬即逝:“有一种爱,是不需要表明的。因为那是天经地义——哥哥对弟弟的爱。”


“哈哈!七皇兄,你这样说,我倒有点不相信了,难怪妙皇兄更是越来越糊涂。”

宏博平静地解析说:“你不相信,是因为你认定我不会把所要保护的东西暴露给别人。十三弟却不是因为这个而越来越糊涂。他作为当局者,只看眼前,不会像你那样想得太深入。可你在自己的棋局中,也是只看眼前。如果这次索千秋真的走了,你该怎么办?”


“我……你怎么突然转话题呀?”

“先转话题的是你。”

听着宏博毫无情绪的对答,宏靖觉得有些懊丧,这个人果然是得罪不起的,一旦触犯他,他甩过来就以牙还牙,精确无比,力道强劲,普通人是吃不了兜着走。不知道宏妙迷恋他什么,一点情调也没有。这倒好碍不了宏靖的眼,最要命的是索千秋喜欢宏博什么地方?毫无道理嘛!


宏靖是好了伤疤立刻忘了疼,嘴硬道:“他要是真的回去了,那我就继续一个人玩呗,他以为自己是谁呀!”

还没说完,已经被宏博那冷峻的目光压了下来。宏博一脸严肃地警告他:“十六弟,这次我是帮你留住了他,下一次若再发生类似的情况,那是你的事了。我会帮你一次,但不会一直帮你。脚长在他身上,诚不诚心却靠你自己,别以为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我已经不是你这个年纪,没什么好玩的。”


一番一本正经的措辞,让宏靖浑身不自在,什么嘛!以前闯了什么祸不都是皇上让你帮你就帮我的吗?你恰恰就是一直不得不帮我!

嘴硬归嘴硬,宏博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不是他挽留了索千秋,自己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撒气呢!宏靖一时也就不再捻酸拈醋了,现在只要能见一见索千秋,让自己放下心,他也就别无他求了。


“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你先回去,等我说服他,自然会派人通知你。只不过要委屈你来我府上接他回去了。如果你办不到,那我今天就赶他回老家,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听了后面那句,衣宏靖顿时被吃瘪了,他还能不答应吗?人是他气走的,由他接回去也合情合理,宏博已经很给面子了,没让他外加赔礼道歉,放着这么大一个便宜不捡,那才是十足一大傻冒呢!


衣宏靖心里有些底了,也塌实了,一拍胸脯便答应道:“行!那就有劳皇兄多替我美言几句,小弟我先行回府,改日再来拜望。廷尉的帽子,我立刻到皇上那里给你要回来!”


宏博站起身送他出门之后,索千秋就出现在七王爷面前。

宏博朝门台外望了望,说:“他还没走远呢。”

索千秋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反正他不会回头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请你回去?”

索千秋玩笑道:“不欢迎我住在这里吗?”

“刚才你一直在偷听。”宏博说出了事实。

索千秋神秘一笑:“知道为什么有密探这种人吗?原来偷窥很有意思。”

“你的想法有点危险。”

“哈哈哈!我只偷窥他,又不偷看大姑娘!”

“真格的,他确实是无恶不作,但他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为了天下苍生,你知道该怎么做。”

宏博的有趣就在于他说笑话的时候还能面不改色——索千秋认为他很幽默,不禁放声大笑:“为了天下苍生,我就只好充当勇士,阻止这个小人荼毒生灵了。这才是天下第一奶娘的天职嘛!”


两个人的思想都打通了,宏博在第二天就官复原职,宏靖也在隔天顺顺当当地接回了他的宝贝奶娘。他把索千秋请到座位上,乐癫乐癫地出去买橘子,因为晚上索千秋要和他一起去看望宏妙。


锵锵锵!好热闹!衣宏靖循着声音兴冲冲地跑过去,咦?对着城门那地方聚了好多人,把个街道堵个水泄不通。他们这是在干啥呢?

宏靖凭着身子灵巧,硬是朝人山人海中挤到了最里层。呵!舞狮的舞狮,杂耍的杂耍,不知是搞什么名堂的庆祝。在这群陌生的艺人之前,还有一顶八抬的大轿,透过薄薄的纱幔可以窥见里头是个女子,只是看得不怎么清楚。那装束不像是本城的人——那是一定。可也不是穿红戴绿赶着嫁人,却有这么大排场。听着大伙儿的喝彩声,衣宏靖心里有种莫可名状的味道,原来,一向骄傲好胜的他,连这种风头都不甘让人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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