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清流————南牙
南牙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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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他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
  “依流,你还想回去吗?他不会放过你的。”古仪的脸一阵青白。他一把握住何依流的手,那里冰凉的温度让他震惊地松手。
  “‘腐心散’?”古仪艰难地启齿,说出最不愿意说的。在接收到何依流肯定的目光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搂住那具苍白的身体。
  “腐心散”,那是一种慢性毒药。不同的药量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药量稍轻不会致命,只会让人心痛难忍;药量稍重,不仅会心痛,而且还会致命。
  “他给了你多久的自由?”
  何依流靠在他的胸前,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无力地伸出五指,脸上仍挂着一抹幸福的浅笑。他曾经害怕过死亡,可是现在他不怕了。有梁沫威在,即使是死也会让他幸福。既然这份爱不能永远,那么为什么不让它在最幸福的时候结束?
  “你疯了吗,依流?五年,现在都快六年了,你知不知道你在拿你的生命做赌注?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放心不下?”古仪咆哮。
  何依流合着眼,轻轻在他胸口写下三个字:梁沫威。
  “他对你那么重要吗?”
  他笑而不答,豆大的汗珠奔泻出来。
  “依流。”怀中的人越来越虚弱,古仪心痛地看着他揪紧胸口的衣服,关节泛白。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腐心散”带来的疼痛,如果没有解药,就算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会长期被疼痛困绕,发作的次数会越来越频繁,直至一个人丧失了全部的斗志……
  下意识地吻住那苍白的唇,古仪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何依流,他要救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男人。

  远处,树下。梁沫威愤怒地扯断树枝,望着那边如胶似漆粘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得不能呼吸。
  “蓝迪,你怎么了?说话呀……蓝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手中的手机里传出,远得不着边际……

  第二十三章
  “我要走了。”梁沫威摇晃地站起身,拾起自己的衣服草草穿上。身上的酒气尚未褪去,他却直觉背脊阵阵发冷。
  “蓝迪,你真的不要紧吗?”郑隐墨裹着被子,赤脚站到地上。刺骨的冷和欢愉带来的痛使他不支地倒地。
  梁沫威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他,手指在碰触到那胴体上深浅不一的吻痕时,羞耻地缩了回去。他到底做了什么?他不是一直都对和依流以外的男人上床感到厌恶吗?
  “蓝迪……”郑隐墨脸色苍白地望着面前神情黯淡的男人,心里的痛一波又一波的袭来,“刚才……你是认真的吗?”
  梁沫威冷冷地别过头,迈大步子朝门走去。在门口他停了一下,高大的身躯并没有如郑隐墨期望的那样转过来。
  “抱歉。”丢下这句话,他夺门而出,不带有丝毫的犹豫。
  瑟瑟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身上。习惯性地点起烟,白色的烟圈从他薄薄的唇间慢慢地吐出。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的头痛得几乎要裂开。
  刚才……你是认真的吗?
  郑隐墨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在提醒他刚才的事实。
  是认真的吗?他自问。
  自嘲地扬起唇。如果一个男人在和另一个人上床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别人欢愉的情景,你说他是真心的吗?
  是的,他根本忘不了依流身体的味道。隐墨的身体有种能让男人产生兴趣的美,他的皮肤光滑如丝绸,即使是女人也少有比得上的。可是这样出色的隐墨竟然完全进入不了他的世界,当他拥着隐墨的时候,脑子里装着的是依流那被细细伤痕布满的身体。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爱依流,爱他甚至超过了爱自己。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很深的爱,他才不能接受依流背叛他的事实。心中的痛让他窒息。
  也许正像龙希峰说的,一个人不可以爱别人胜过爱自己,不然只会换来无尽的心痛。

  跌撞着走回公寓,梁沫威轻轻打开门。已经很晚了,依流也许已经睡了。他不想吵醒向来浅眠的依流,也不想看见他幸福的脸庞。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理智会轻易倒塌。
  客厅里的灯亮着。梁沫威一征,苦涩的滋味泛上心头。
  何依流穿着大大的睡衣,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怀中还抱着那个大大的抱枕,他的睡容看起来如此无邪。
  叹了口气,梁沫威脱掉沾染着酒气的外套,轻柔地抱起他。何依流不安的翻了个身,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清澈的银眸缓缓睁开。
  [你回来了?]
  “恩。”梁沫威冰冷地应了一句,随即将怀中的人扔回沙发上,“你自己回房吧。”
  何依流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指抚着跌落时撞疼的背,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疑惑。他是敏感的人,梁沫威的反常他当然感觉得到。
  梁沫威没有回头,他有点希望依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冷漠,这样他就可以借机大发脾气,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是,何依流没有问。他只是乖乖地站起来,按照梁沫威的指示自己回房。
  “等等。”梁沫威拉住他,冷冷地指了指何子音的卧室,“今晚你和子音睡,不要进我的卧室。”
  何依流的脸色倏地刷白,他瞪着梁沫威,骨子里的高傲尽显出来。
  梁沫威挑了一下唇。只要依流先开火,那么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找他的麻烦了。
  然而,何依流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情。他甩开梁沫威牵制住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向子音的房间。
  “依流。”梁沫威不甘地再次叫住他,“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沉稳地摇头,何依流的表情也冷了下来。聪颖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梁沫威是在故意刁难他。
  “是吗?”语气里充满了火药味,梁沫威别过头不看他清澈如溪流的眼睛,“那么今天在楼下和你接吻的那个人是谁呢?”
  何依流身体一僵,眼里原有的温和消退不见。
  “你不想解释吗?”他越是沉默,就越是让梁沫威恼火。用力抬起他低垂的下巴,梁沫威眼中的炽热灼烧着他的冷。
  何依流依旧不开口,他的目光在接触到梁沫威的怒火时小心地避开。那样子像极了被人捉奸在床。
  “你该不会已经和他上床了吧?”
  何依流蓦地看向他,惊讶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你以为呢?]笑得很冷,这还是梁沫威第一次见到何依流这种让人冻结的微笑。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他一定让你很爽吧?”梁沫威的心不争气地撕痛着。他说了什么什么?那并不是他想说的。他只是想激怒依流,想看他愤怒的表情,想让他亲自告诉自己那不是事实。
  可是……何依流只是冷漠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我忘了,你很喜欢伺候男人呢!”梁沫威讥讽地笑着,心却在瞬间裂开。
  “啪——”话未落音,他的脸上已挨了重重的一巴掌。酒醒了,他清楚地看到何依流的眼中燃起青色的火焰。那火焰里不是愤怒,而是痛楚——比他更深刻的痛楚。
  [不要侮辱我。]
  “依流……”梁沫威想要抓住他,却被何依流轻巧地躲过。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梁沫威冲了过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浴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何依流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后。
  “开门啊,依流。”拳头无力地捶在门上,他的心又一次被推上悬崖。门那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他是真的伤了依流,伤了他那颗骄傲的心。
  他竟然忘了依流的高傲,忘了他的倔强和固执。正是因为心中坦荡,依流才会气他对自己的不信任。而他却将依流的怄气当成是心虚,还说出那样的话来伤他。
  “对不起,依流,对不起……”身体顺着门滑落,他似乎听见依流哭泣的声音。
  痛啊。心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当所爱的人难过的时候,爱着他的人又何尝会轻松?
  相信,是多么可贵的词。可是做起来却是那样的困难。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里,他所学到的都是对人的不信任,相信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可是对于同样不愿意轻易相信别人的依流来说,他需要的不正是自己的相信吗?这段爱情究竟还要走多远,才能在干涸的沙漠中看到绿洲?


  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截铜丝。梁沫威握着它,久久地注视着墙上的钟。
  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走到浴室门前。依流把自己关在里面已经三个小时了。时逢冬季,外面又飘起了雨,浴室里一定很冷吧。然而骄傲如他,依流是不会轻易低头的。他过高的自尊正深深地伤害着自己,不止皮囊,还有心灵。
  梁沫威的眼神有些迷离,他宁愿依流冲他发脾气,也不愿意见他自我封闭,不理不睬。他虚弱的身体,敏感的心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啪——
  门被挑开,他连忙推门进入。
  何依流蜷着身缩在墙角静静地睡去,苍白的脸颊上挂着两条浅浅的泪痕。他哭过,那么倔强的依流竟然哭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最爱他的自己。
  心疼地抱起他,梁沫威的眉不安地锁着。依流的体温低得异常,若不是他的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他几乎要以为怀中的人已经死去。
  死,是多么可怕的字眼。梁沫威不敢想,双臂下意识地箍紧。
  臂弯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他低头,望见的是何依流惺忪的睡眼。他真的很敏感,即使是在熟睡中也很容易醒来。
  何依流没有抗拒他的怀抱,而是“贪婪”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吸取着那里的温暖。他的手臂很自然的圈在梁沫威的颈后,任由他的脸蹭着自己的肌肤。
  “对不起,依流……”梁沫威的声音哽咽起来。
  轻摇着头,何依流并未睁开眼睛,仍旧庸懒地缩在他的怀中。
  [我和古仪什么都没做。]透着无限寒意的指尖滑过梁沫威炽热的胸膛,有着淡淡的无奈。梁沫威吻上他的手,心在痛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原谅我,好吗?”
  毫无血色的唇微微上扬着,何依流给了他一个柔和的笑,手指轻却坚定地在他肌肤上写道:原谅
  亲吻着他的薄唇,梁沫威终于舒心地笑了。

  轻轻放下怀中的人,拉过被子替他盖上,制止他体内的热量不断流失。梁沫威俯身在依流的额上印上浅浅的一吻,就要离去。
  何依流圈住他颈项的手并未松开,反而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淡淡的茉莉花香味滑入梁沫威的嘴中,迷乱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按住依流的肩,迫使自己离开那点火的身躯,梁沫威轻蹙着眉摇了摇头。
  何依流眯着银色的眼,固执地回以他相同的动作。
  “依流。”梁沫威苦叹,他明白他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想占有依流?可是不是现在。
  “好好休息,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再一次坚决地摇头,何依流拨开梁沫威的衬衣,轻巧地舔上他的胸,挑起他难以自制的欲火。
  “依流。”梁沫威温柔地瞪着他,“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只想要你,现在。]
  何依流坏坏地笑着,手已熟练地褪去自己的衣服。梁沫威燃烧的肌肤泄露了他的心事。其实他也想要吧!
  连身体的隐秘处都未能逃脱何依流的挑逗,梁沫威再也克制不住,用力将他压在身下。
  “我会让你以后再也不敢玩火。”
  手指滑到他充满韧性的腰上,他以指尖轻触着依流冰冷的肌体。
  依流的身体有太多的伤痕,不完美,却是他最爱的。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依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能……
  灯,又一次无声地熄灭。黑夜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


  第二十四章
  是不是爱得越深,跌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痛?


  当郑隐墨踏入“银色清流”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舞池里的音乐似乎也在瞬间停了下来。
  他真的很美。何依流这么想着,唇角不觉浮出一抹令人迷醉的微笑。他冲着郑隐墨点了点头,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
  递给他一杯威士忌,老板微微颔首回应着郑隐墨的微笑,之后就去做该做的事,把更多的空间留给他和依流。
  [找我有事?]何依流拿出写字板轻快地写道。早先郑隐墨曾打电话来确认他是否在店里,所以他知道郑隐墨光临“银色清流”不会是单纯的消遣。
  摘下浅色墨镜,郑隐墨漂亮的黑眸里有着淡淡的血丝,他尴尬地笑了笑,手指不停地蹭着玻璃杯的杯口。
  “你和蓝迪……没什么吧?”
  [没有。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昨晚……蓝迪喝得很醉……”郑隐墨瞄了眼何依流,仰头喝下杯中的酒。清凉的液体沿着他光洁的颈项滑落下来,留下晶莹的银丝。
  何依流的目光顺着酒液缓缓下滑。郑隐墨的肌肤白得如同初雪,很美很美。视线在他的锁骨上端停住,何依流的心蓦地停止了跳动。那深浅不一的吻痕灼烧着他的视线。
  放下空掉的酒杯,郑隐墨察觉到何依流正盯着自己,他的脸倏地一下变得绯红。
  “依流,其实那个和蓝迪无关。”
  静静地点点头,何依流收回目光,专注于手中的工作。他脸色平静得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有那不经意轻扬的上唇泄露出他的心中的灼痛。
  他怎么会不明白?若是真的和梁沫威无关,郑隐墨又何需刻意解释?
  “依流……”嫣红的唇轻启,却久久发不出音来。
  [砰——]
  玻璃杯突然坠地,跌得粉碎。何依流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着那些碎片,脸色苍白至极。
  “不要动,依流。”老板脸色一沉,急忙出声制止。可是还是晚了。
  一阵冰冷的刺痛袭来,何依流茫然地望着涌血的手指,不知所措。
  迅速跑过来,拽了条帕子捂住那细长的伤口。血还在涌,而伤者却面无表情地愣在那里。老板叹了口气,起身揉了揉何依流的长发,眼光无意间飘向郑隐墨。
  一怔,虽只是一瞬间,但他似乎看到那双绝美的双眼里透着让人惊讶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
  “依流,你流了好多血,要不要紧?”单手一撑,郑隐墨轻松地跳过吧台,满脸惊恐地望着何依流。
  摇头,何依流挑起唇,给了他一个温和但却空洞的笑。
  “休息一会吧,依流。先把血止住再说。”老板拍了拍他单薄的后背。
  点头,何依流安静地退了出去。
  郑隐墨没有跟随,而是重新取了一杯酒全部罐入腹中。冰凉的酒水入胃,他抹去唇上残余的冷,不经意地冷笑起来。
  原来,那么冷静的何依流也会有失常的时候……


  后巷,并不太多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何依流倚着墙,浑身无力。
  他竟然很在意梁沫威和其他人上床的事。
  自嘲地笑了。同样身为男人,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要求梁沫威为他守身如玉?
  并不是有爱就可以拥有幸福的。曾经他爱的人跟他说过,爱情和肉体的交合是没有绝对关联的。一个人会因为爱和另一个人发生关系,可是和他发生关系的人却不见得都是他所爱的。就像以前他替韵晨接客时那样,他可以轻易把身体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但他却不会将心也一起交给那个人。
  从前,他天真的以为相爱的人是要为彼此守住贞洁的,所以当那个给了他永远承诺的男人满不在乎地对他说“依流,我很爱你。可是你要明白上床和爱不一定有牵连。”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失去理智,痛揍了那个人一顿。他们因此分手。直到他真正失去了那个爱他的男人,他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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