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清流————南牙
南牙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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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也跟着模糊了,模糊得不愿意去想更远的明天,模糊得只愿意相信今天的幸福。
  梁沫威走了,在他尚未醒来的时候离开了他。这样的分离非但没能让他心痛,反而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五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一切仅仅是因为有了那个男人的爱。
  何依流轻轻地笑了,他穿着大大的睡衣,赤着双足站到冰冷的地面上。寒气顺着他的脊椎渗入他的心。虽冷,却不会再让他战抖。
  桌子上摆着他喜欢的食物,那是梁沫威的杰作。淡粉色的纸条压在天空色的盘子下,看起来是那样温馨。展开,干净的字体透着淡淡的爱恋:
  依流:
  我有事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桌子上的早餐你要乖乖吃掉,不可以有剩哦。


  威

  何依流将纸条压在胸前,唇角不自觉地漾起柔柔地笑。天虽未晴,然而他的爱已见到了彩虹。什么永远,他不再需要那样的承诺,只要有今天,那就足够了。

  门铃响起,阻断了何依流的思绪。他清秀的眉微微皱了一下。梁沫威的公寓向来不会有访客,即使和邻居之间,他们也少有来往。这让他想不出会有谁在圣诞节的清晨来打扰他。昨晚的“意外”也许只是个开始。
  戴上眼镜,何依流从容不迫地开了门,然后他看到一张气鼓鼓的小脸。
  “爹地,你怎么可以不来接子音呢?你要来看哥哥也要和人家说一声嘛,你害子音差点就要露宿街头了。”何子音嘟着嘴,一脸不悦。
  何依流这才想起来他昨天忘了去接子音。若不是子音找上门,他恐怕到现在还记不起自己有个儿子。
  愧疚地一笑,何依流伸开双臂抱起何子音,他冰凉的肌肤蹭着子音的脸蛋。
  “不要以为笑笑就可以了事了。”何子音抗议,但语气明显缓和了很多,他最爱的爹地总是能用笑容化解他的不满。
  叹了口气,何子音轻轻地捧着何依流的脸吻了一下,随即笑了。不管他多生气,他的爹地还是会再次很不小心地把他丢掉,既然如此他多原谅他一次也没有什么。他的爹地要是不迷糊,那就不是他的爹地了。
  “不可以再有下次哦!”何子音大人似的拍了拍何依流的脑袋,做着连他自己都不敢奢望的要求。
  何依流很乖地点头,幸福地笑容又一次在他白皙的面孔上绽放开来。然而这笑却在瞥见门口的人时凝结了起来。
  “对了,这是我和你说过的小惑的爹地,是他送我回来的呢。昨天晚上我就是在他家里过平安夜的。”
  男子紧紧地锁着眉,目光放肆地在何依流身上游走。
  “古叔叔,这是……”何子音正要向古仪介绍自己的爹地,何依流突然关门。
  “等等……”古仪迅速抵住门,神情出现了极大的转变,“你是……”
  “爹地?”何依流的手一软,何子音顺着他的胳膊滑了下来。他狐疑地望着他的爹地。奇怪了,他的爹地居然会乱了方寸。
  “你真的是……依流?”
  心门猛然被人冲破。何依流再也无力抵住那最后的防线,身体软软地靠在门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古仪有些哽咽,他心痛地勾起何依流的下巴,看见的却是一张被大大的眼镜遮去了一半的脸。那么普通,那么温和……他印象中的依流即使没有全世界最了不起的容貌,也不会平凡得让人难以记得。他曾经那么威风,那么桀骜不逊。可是如今呢?一切都变了。
  何依流漠然地打掉他的手,努力平复着心中的不安。礼貌地笑很快浮现出来,他又恢复了贯有的冷静。这一天,他知道早晚都会来的。
  “依流,你变了。”古仪的态度也柔和了下来,浅浅的笑意挂在他的脸上。他曾经那么尊敬这个人,只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改变了他的一生。
  何依流不失温和地扬了下眉。他的确是变了,变得更加成熟了。
  “你从前……”
  捂着他的唇,截去那段他不想听到的话,何依流轻摇着头。
  [过去的依流已经死了。]
  古仪望着专注地在他的手心写字的何依流,眼神黯淡了下来。他轻启的唇预示着他的惊讶。再也听不到了依流的声音了,那种不管生气还是高兴都透着冷酷的声音曾那么深刻地印在他的心中。
  “是他干的?”
  何依流失神地笑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又何苦硬要去追求谁是谁非。向后退了一步,他让出一条路,朝古仪做了个“请”的手式。
  古仪的拳一直紧紧握着,其实只要何依流一句话,他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但何依流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变得平和了,变得宽容了。少年时代的影子已渐渐从他身上褪去。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何依流再次展开温和的笑,诚恳地邀请古仪进屋。
  “好吧。”古仪叹了口气,松开拳头,“我听你的。如果你认为现在这样很好的话,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那意味着一些东西的隐去。
  对于过去,每个人都有选择遗忘的权利。
  “过去的依流已经死了。”那是他给古仪的答案,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第十八章
  圣诞节的百货公司,人山人海。
  对于向来不喜外出的何依流来说,这真是难得的经历。他是处事低调的人,却偏偏栽在梁沫威这种过分耀眼的男人手里。刻意地和他拉开距离,求的只是一个人的安宁。可是梁沫威始终抓着他,不让他远离自己半步。然后,在一群渴望能够在圣诞节有段浪漫恋情的女孩眼里,他无辜地成为了她们眼中碍眼的灯泡。
  梁沫威是故意的,他是那种不爱则已,爱了就不会不敢承认的人。都什么年代了,他才不怕遭来别人的白眼。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份爱会燃烧多久。
  “是四驱车,哥哥。”何子音兴奋地大叫,换来的是梁沫威的白眼。
  “子音,从今天开始要叫我爸爸哦!”他媚献地笑对何子音。
  “可是我有爹地了呀。”何子音迷惑地望着何依流,而他亲爱的爹地只是一个劲地微笑,似乎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现在你是多了个爸爸,不是多了个爹地。笨。”梁沫威蹲下身,逗着何子音。他喜欢这孩子,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有依流的血液。孩子,是维系两人感情最好的桥梁。既然他和依流之间永远不可能有孩子,那么他愿意将子音当成他的孩子来爱。
  “爸爸和爹地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说法不一样嘛。梁沫威暗笑,“叫我爸爸。”
  “你会帮我买四驱车吗?”子音眨着漂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问。
  梁沫威朝天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孩子真是小看不得。
  “会啊,只要你以后都喊我爸爸。”衡量了一下,他觉得一辆四驱车换一个爸爸的称呼很值。
  “爸爸。”何子音露出恶魔般的笑容。梁沫威心中一凉,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
  “爸爸以后会帮我买很多四驱车吧?”果然……
  梁沫威故作犹豫状。
  何子音急了:“爸爸好小气哦,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把爹地借给你睡,你连我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梁沫威险些喷血。这孩子说什么?他知道得还真多。难不成是依流教的?
  回头望何依流,梁沫威这才惊觉何依流早已不在他的身边了。
  “爹地在那边呐。”何子音指了指不远的地方,那表情好象在说他怎么会有个这么迟钝的爸爸。
  “谢啦。”拍了拍他的脸蛋,梁沫威示意他先去挑选四驱车,自己则朝着何依流那边走去。

  何依流坐在长椅上,脸色苍白,汗水大滴大滴地顺着他柔顺的发丝落下。他的一只手按在胸口,呼吸得很困难。
  梁沫威温柔的目光在触及这一幕时转为心痛。他在依流身旁坐下,将他的手抓在手里。他的肌肤冷得异常。
  “身体……很不舒服吗?”
  摇头,依流勉强挤出一丝笑,却难掩神情中的疲惫。
  [我有点累,你和子音去玩吧,不用管我。]
  梁沫威懊悔地揽住他的肩,双目紧紧地合了起来。以前也是这样,依流总是说累,而他真的以为他是不胜体力,所以每次都会在逛街逛到一半的时候丢他一人在街头休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发现那只是依流用来遮掩自己身体异样的借口?
  [真的不用担心,我很好。]
  怀中的人连写字的力道都轻了下来,他是那么得痛苦,却还笑得那么得灿烂。而这一切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
  “依流,你还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你知道吗,痛在你身却痛在我心。”
  何依流愣了一下,抬头望他的目光是如此无力。
  [你知道了?]
  “老板都告诉我了。答应我,去看医生!”扳过他的身,不介意旁人的目光,梁沫威只想让他明白自己的决心。
  笑容变得很薄,何依流摇了摇头。
  [治不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梁沫威有些急噪,他了解依流的固执,这也是他担心的。
  何依流浅笑着伏在他的怀中,他依旧摇了摇头。
  “依流,我不想失去你。”梁沫威心里空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改变依流做的决定,“就算不是为了我,你也要为子音想想。你总不希望他变成孤儿吧?”
  [子音还有你啊。]他笑答,看起来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依流……”梁沫威负气地别过头,他还能说什么呢?依流根本不在乎他和子音的感受。
  送上自己甘甜的唇,何依流注视着他,眼中没有了笑。
  [当真希望我活下来?]
  “那还用问?”梁沫威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死。]何依流很认真地在他胸口写着,那是他的承诺,[我还要留着这条命等着看你变心。]
  梁沫威无语。他记得自己说过,他也许只能爱依流十天。
  “你说的,只要我一天不变心,你就一天不可以死!”
  [我答应你。]灿烂的笑容扩散开来。
  十二月的阳光不是那么炽热,然而对梁沫威来说他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那就是何依流永不褪色的笑。
  幸福着,可是幸福是不会久远的。再美的天也会染上雨的苍白。

  第十九章
  灰色的天边挂着一颗星,闪着清冷的光泽。
  争夺继承权的战斗变得更加白日化了。每天都会有很多人从SK消失,堂主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形势的严峻。身为龙头的龙以焰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场残酷的撕杀。优胜劣汰,这是自然的规律。最终能够活下来的只有强者。
  梁沫威的努力换来了龙希峰绝对的肯定,终于他被提升为青龙特使,背上也多了条象征地位的青龙纹身。据说只有堂主、特使和左右使有资格拥有这样的纹身。但地位的差异也会造成青龙色泽的差异。左右使的青龙颜色较浅,特使的略深,堂主的最为鲜艳。
  青龙纹身的出现虽使梁沫威更进一步地接近了SK,但同时也让他成为各堂急于除掉的眼中钉。突如其来的攻击变得理所当然,暗杀频繁起来。然而每一次先倒下的都是对方的人。梁沫威自信这个世界上能赢他的人不多。虽然如此他却不喜欢和人发生争斗,杀人他不怕,他怕的是何依流黯淡的眼神。依流怕血,也怕有人死去,一如他惧怕着黑帮一样。所以梁沫威总会在到家之前解决那些讨厌的“跟班”,他不希望依流见到自己杀生。
  可是就在今天,梁沫威遇到了例外,在转过三个路口之后,他仍未能顺利摆脱跟踪他的人。抬头看看,公寓就在前方,梁沫威的眉头不禁锁了起来,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对方借着阴暗巧妙地隐身在路边的巷子里,呼吸之平稳让梁沫威忍不住暗自赞赏他的沉着。还没有动手,他已经感觉到对手的强大。这是至尽为止第一个可以跟踪他到现在,又不会贸然出手的人。焦躁是杀手的忌讳,失去冷静的杀手纵然有了不起的身手也不会可怕。真正厉害的角色就是像他今天碰到的这种人。
  梁沫威的嘴上勾出一丝浅浅的笑,他扔掉烟头,用脚踩熄那顶端的红点。接着毫无畏惧地冲着对方藏身的地方走了过去。对手没有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一瞬间,梁沫威几乎要以为是依流在和他开玩笑,除了依流他还不曾见过谁有这么好的定力。
  脚下的速度忽然加快,梁沫威一闪身,倏地一下就到了转弯的地方,然而……漆黑的巷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心中暗叫不妙,杀气却突然来自他的上方。梁沫威来不及思考,就看到一连串黑色的物体向他袭来——是暗器。那暗器的速度快得在他的意料之外,敏捷地飞转,身体刚巧能躲得过那些暗器,好险。
  梁沫威惊魂未定,目光在触及那些打到地上的暗器时,神色大变。那些暗器竟然是巧克力豆,倘若对方发的是飞镖之类的尖利武器,那么恐怕他是无论无何都不可能躲过的。有那样快的速度做前提,再加上飞镖的锋利,势必会产生厉害的空气刀,他纵然有再快的速度也会被暗器划伤肌肤,再如果对手在飞镖上下毒,那此刻他已横尸街头了。
  思及此,梁沫威冷汗直流。SK竟然有这样的高手,怎叫他不心慌?
  “你又输给我了。”清亮的嗓音自他身后响起。梁沫威立刻转身,漆黑的眸子再次显现出惊讶。
  外界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男孩纤细的身体上,晕出奇妙的白光。他很美,是连女人都会汗颜的那种美。他乌黑的短发在风中柔柔地飘着,子夜般闪亮的眼睛有着如同婴孩般清澈的光泽,嫣红的双唇不薄不厚,有着恰倒好处的性感。
  梁沫威收回目光,点了跟烟夹在两指之间。气息的不均显示了他刚才不小心被男孩勾去了心智。
  “蓝迪——”男孩露出灿烂的笑,向他奔来。
  梁沫威冷冷地伸手将他挡在自己身外,不意外地看到对方脸上稍纵即逝的失落。
  “真是的,连个拥抱都不给人家。”漂亮的男孩故作生气地嘟着嘴。
  梁沫威叹了口气,拿下吸着的烟,上前主动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总是受不了郑隐墨的那副表情,从以前就是如此。
  郑隐墨赖在他的怀中,拼命享受着梁沫威身体的味道,直至梁沫威放开他,他才很不舍地松手。
  梁沫威给两人留下一段距离,以便更好地打量他这个七年未见的挚友。
  “隐墨,你变漂亮了。”
  “你在揶揄我吗?”嘴角轻轻上扬,看得出他其实很高兴听到这份夸奖,“你也不错,变得更成熟了,充满了魅力。”
  梁沫威大笑起来。他早该想到,全香港能胜过他的除了隐墨不做第二人想。这小子看起来很柔弱,事实上却有着相当厉害的身手。就像何依流,看起来很软弱,骨子里却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坚韧。
  不经意又想到了何依流,梁沫威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揽着郑隐墨的肩,梁沫威领着他往公寓走去。

  何依流瞬间的失神让梁沫威很不悦,虽然隐墨是很漂亮,但他的依流怎么可以那么专注地看着其他男人?
  轻咳一声,梁沫威拉回了何依流独自神游的思绪。他瞥了眼梁沫威,随即露出贯有的微笑,不冷不热,没什么感情。他并不是被郑隐墨的美貌吸引,他只是在猜测这个看起来没那么简单的男孩对梁沫威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认识梁沫威至今,他还是头一次见他带朋友回家。
  “我叫郑隐墨,是蓝迪警察学校的好友哦。”郑隐墨似乎很喜欢何依流,自进门就一直围着他转。这令梁沫威很不好受。
  “你怎么不说你也是SK 的人?”
  何依流闻言,脸色稍变。
  “是啊,我可是朱雀堂的特使呢。”他毫不隐讳地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还脱掉上衣让何依流看他的朱雀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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