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秋霜+续 青霜筵————mercuryco
mercuryco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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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柔媚艳丽脸庞,那双猫似的杏眼,迷人的琥珀色瞳孔。我深呼吸,这个女人,她注定是我一生的珍宝。
Eden去端咖啡,晏雪看着我,微微一笑。
“做了娃娃。”他说,“目前为止,我做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娃娃。”
若不是同他相处经年,早已习惯,听了这句,我怕是也有晕倒之虞。
晏雪匆,这个该死的家伙。
我靠在沙发上,懒懒地合起眼睛品味空气中飘浮的咖啡浓香。
“颜。”他突然叫我。
“嗯?”我哼一声。
“颜。”
我睁开眼,淡淡地看他。
晏雪的眼神有点模糊,那种潮湿温暖的模糊。碧清眸子在平光镜片下一闪一闪。他轻轻微笑。
“颜,我看上了一个人。”
迷魂
—Olivier·Russell—
我喜欢颜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座房子里没有一个习惯第一千零一遍对自己喜欢的客人唠叨“你该成家了”的女主人。不,当然我并不是在标榜自己有多受欢迎。但如果你硬要这样理解,那么也悉听尊便。
而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状态可以迅速在慵懒如蜜的暹罗猫和生着碧绿眼睛的印度黑豹间转换,令人惊骇的变幻。
我看着他,他蜷在沙发上。双腿修长,身材清瘦。黑色衬衫散着领口,甚是随便。他懒洋洋地眯着眼,很难看清那双墨绿瞳孔中究竟闪耀怎样光亮。他的眼太善变。然而我却被他吸引。他身上那种要命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缺乏兴致的优雅,在初见时便征服了我。他只活在自己的星球,我知道。
颜猎,这个奇怪的自私的男人。我的同类。不同的是,他有个幸福家庭而我没有。他有个绝色的妻子而我没有。他有个可爱的女儿而我没有。他有一场铭心刻骨的爱情,而我没有。
不过,也许我即将拥有。
我对他笑,他皱起眉。秀雅眉尖一瞬间挑成凌厉。“医生?”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晓得他潜藏的问句。
“你太敏感了,颜。”
他对我冷笑,带点警告意味。笑意如晶莹刀锋。FBI里是人都晓得这个男人的犀利。
然而在他自己的小星球上,我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拿某种惯于二十四小时抱在枝头啃案树叶子的珍稀动物来比喻他。至少他们有一点共通之处,注视爱人和注视食物时的温柔眼神。
他归来一星期,我在颜家赖了四顿晚饭,外加三回午餐。打包带走的点心另算。
Eden对此已习以为常。我只怀疑颜猎是否很想将我干掉之后毁尸灭迹。
“女人都喜欢强势的男人。”
我看他一眼。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头也不抬,看上去对食物的兴趣远大于我的脸,只是这让我怀疑他是否也把盘子里用来配面包的hummus当成了训话对象。可惜的是,我自认为还不够资格同美味鹰嘴豆糊分庭抗礼。
在我对他说出那句话的第二天晚上,他在餐桌上对我来了一次教导。
“强势,然而温存有度。她们喜欢的是这样的男人,喜欢在被强硬地征服之后再迎来一场温柔的抚慰。”他终于抬起头,对我眨了眨眼。“这是女人的天性,年轻人。”
我眯起眼睛看他。
“女人永远不会喜欢不会侵占她们的男人。”他微微一笑。
“这是你的个人经验?”我喃喃地问。
他不答,转头对妻子诡秘一笑。Eden不动声色,对他撇了撇唇。
“你看上了谁?是你的女病人,抑或女犯人?”
Eden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亲爱的?”
颜猎轻耸一下肩,“很正常。大多数情况下,晏雪有空接触到的女人只有这两种。”
Eden微笑,“这是否在暗示我应该对你充满信心?”
颜猎咧开嘴笑,“当然,亲爱的,当然。”
无论多么英俊的男人在露出那种被家庭幸福冲昏头脑的笑容时都会显得甚为傻气,即使是颜猎也不例外。我怀疑这是某一块感情肌在作祟,当然具体事实如何尚待研究。或许我可以据此申报一个课题,名正言顺地从纳税人手里捞上一笔。
Eden对我苦笑,无可奈何的意思。她即使苦笑也是优雅的,高贵的……那是她固有的风采。这个绝色的美女。当年的超级模特儿。如今的完美妻子。
我同Eden,这个美丽的女人很亲近,虽然她不是我热衷的那一型。也许因为我们都具有偏阴性的一半德国血统,也许因为她做得一手风味独特的好菜,中东风味……如果埃及国菜也可以被槲死啵敲茨且坏览膘谢贫故翟谑翘煜挛匏掖蚨募词故前<白芡车挠贸右沧霾怀霰日飧氐赖牧恕?
据说当年她决定退休时,Versace的当家差点没跪下来求她。事实与否我不晓得,只是以我品评美女堪称专业的眼光来看,T台上少了她,世界各大顶级女装品牌的展示会的确大为减色。
从前,我并不在乎局里那些人怎么看我。双性恋者。SM狂人。变态医生。可惜事实上我对男人丝毫没有兴趣。开唐童的玩笑只是取乐,自从被颜猎骂过之后,我便收敛了些。逗弄那个四方人的乐趣的确比不上取悦时尚界妖娆洒脱的美女们。我不缺舞伴也不缺床伴。颜猎冷冷地叫我少去逗引局里同事的女人。我说为什么。他用力敲我的头然后冷笑。
“别没事找事,赌这种白痴意气。他们看不过眼你,你清者自清。好端端一个人,趟什么浑水。”
我说,无聊。他说,“无聊就去死。可惜这世上没什么比死更无聊。”
人活这世上,为的不过三餐一眠。何以我如此无奈,他如此洒脱。我百思不得其解。问Eden,她只微笑,偶尔戏谑道,“因为他是我的男人。”
夜夜沉酣的我,若不在工作中榨干自己,便流连声色。粉黛胭脂,红泪香泽。同样的汗水同样的身体同样的呻吟同样的迎合,不同的只是夜夜空虚,每一夜都有所增深。抽身回顾,我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甚至不知自己索要什么。在不同的女子怀中尝尽温暖,然后孤单回到自己世界,关门闭户,摊开工具。一堆堆关节,头发,眼珠。极尽妖娆,任我把捉。
执笔,细心描绘我永远画不出制不出的那一张脸,那一个人。每到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在等一个人,我能不能等到那个人。
那个人,她究竟会不会来。
也许,她是真的来了。
七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在巴尔蒂摩。熟悉的城市,熟悉的无聊。约了我的人中途来电说要赶去墨西哥拍一组冬装。
七月的墨西哥,沙漠,蜥蜴,仙人掌。冬装……谁想得出这种鬼主意。我五体投地。想起Eden微笑说过,这世上所有的疯子,一半执手政治,一半中的一半向诺贝尔奖努力,剩下的四分之一以颠覆时尚潮流为己任。
那个夜晚细雨绵绵,我本想直接开车回华盛顿。路经第一海军舞台,严重塞车。我探出头去,巨大锚形建筑在雨中透出一股湿润柔美的味道。海风清凉。灯火通明。
我索性把车子挑出来停到一边超市门外,下去闲逛。既然无聊也是无聊,多少无聊都是一样。我仰望巨锚,看见风中飘散精致彩带。大幅宣传海报上印有美貌男子,眼含秋水。看了几眼,是今晚在此演出的宣传。因是东方人,我多看了两眼。
表演刚刚散场,人潮涌出。雨有点大起来,女孩子激动不已,笑声尖利。这时我听见歌声。
清亮,婉转,妖娆,缠绵。
那样的,雨一般的歌声。
我走上前去,看到那个高挑艳丽的女子。
许久之后我仍能记得那一刻的她,那一夜她的装束。即使那一瞬,一瞥之后命运便将我带离,我依然能够记得她,纤毫毕现,仿佛就在眼前。
她穿一件松松散散的乳白亚麻衬衫,里面是黑色羊毛紧身T恤,高领无袖。深色低腰牛仔裤,衬得双腿分外修长。一双黑缎面细高跟凉鞋,鞋带上镶细细一圈珍珠。足趾精致,趾甲上涂了冰蓝蔻丹,大趾甲上俏皮地以碎钻拼出小小一只圣十字,幽光闪烁。
左耳上戴一只长坠,细细银链末端坠了只圆环。
而那张脸,说不出的一种风情。说不出。
她在雨中的街头歌唱,长发尽湿,透着光,一闪一闪的晶蓝。身边顷刻围了大片的人,掌声飞扬。
我挤上去,身边孩子大抵都不超过二十五岁,有人对我皱眉。我问一个人,“这是什么?”
“日本,彩虹乐队,LARUKU。”
“我是说,这首歌的名字。”
那染发,唇钉闪烁的男孩瞟我一眼,不再理睬。旁边有个穿印有海盗船长骷髅头图案黑色T恤的女孩对我笑,好心解释。
“今晚,来自日本的彩虹乐队在这里演出。”
她滔滔不绝地赞美那可以用绝色来形容的男主唱。我瞟一眼她手里海报,不予置评。
“她唱的,是刚才演出的第八首歌。《Living
In
Your
Eyes》。”
“你认得她么?”
她茫然看我,摇头。
我盯着那清瘦高挑的女孩,她离我很远,可是我知道她在我面前。她就在那里。
《Living
In
Your
Eyes》。美丽的一首歌。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它的中文译名,更美丽也更哀伤的四个字。
瞳之住人。
那高潮婉转缠绵如情之恳求。口哨声尖叫声四起,众人呼啸鼓掌。
她仰面向天,微微一笑。
“天……”身边女孩子咬着舌尖,“天啊……简直唱得和Hyde一样好。”
我突然便走上前,在无数揣测疑问目光中,我搭住那少女的肩,用一点力,将她扳到面前。她有一双漆黑的眼,透着淡淡的伤感。我探过身去亲吻了她的脸颊。雨水弥漫,苍白潮湿的肌肤带着一种森森凉意。
我轻轻对她说,“唱得真好。”
她莞尔一笑,“谢谢。”
我尝试着说出一句日文,“初次见面?”
“Porcelain。”她淡淡回答。
那一刻我只想微笑,“是嘛,我有一半Porcelain血统。”
她不置可否地微笑,一半娇媚一半冷淡。我看着她的眼睛便知道她想什么。苦笑一下,突然换一口国语,也许并不字正腔圆,但足以证明我想要证明的一切。
我告诉她,“我父亲来自Porcelain。”
不待她回答,我微微一笑,“你看,这并不是吊膀子古早方法。”
不知是否我错觉,她脸颊微微一红。
是的,那个夜晚,一切是那样改变的。当我亲吻她脸颊时她没有拒绝。当我凝视她时,那种歌声,那个笑意仍然在我身边回旋。我将她带走,那一刻我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我只想和她一起离开。
在那种无法形容的歌声中,我看见了一些永远不能回来的东西。
我所梦想的东西。
霓虹如电,沉沉掠过车窗。少女洁白容颜倚在窗边,漫无目的地打量飞驰而过的夜色。
“有烟么?”她闲闲地问。
一盒MIST被递过来。她瞥一眼,没有接,微微一笑,“谢了。”
“女孩子吸烟不好,伤皮肤。”
她侧过头,“刚才你怎么不说?”
他目不斜视地微笑,“刚才我不知道你会挑剔。”他把烟扔回到屉盒里,“取悦女孩子是男人天职,一旦失职,至少也要找个理由推卸责任。”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数不尽
/
但是经过些许岁月
/
究竟对你懂了多少呢
/
不能如同手指指点地图那样轻松到达吧
/
注意到了哟
/
你不安地将脸庞深埋
/
为了与快步走来的明天对抗般
/
即使在此徘徊不前
/
胸中却不可思议地描绘着你……”
脆弱而摇曳的歌声突然蔓延了狭小空间。他扶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微微一紧。
“你喜欢这首歌?”
他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她轻轻哼唱着,细长手指在膝头上微微打着拍子。
“可以多唱一会儿么?”他静静地问。
她再次回头去看他。透明镜片下,这个男人有一双蓝得透明的眼睛。她笔直地盯着这双眼睛,笑意浅淡飞上唇角。
她没有说不。
“想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
看着你微笑的脸庞
/
在那映像的一瞬间
/
想在那眼中停留
/
被静谧色彩满满渲染
/
在这风景画中
/
企盼这样在你身旁的时间暂停
/
永远地……”
他把车停在市区一条出奇繁华的街边,然后带她下车。已经接近午夜,街区里仍然人流熙攘。他带着她,熟练地穿进人群。一个俊秀混血男子,带了一个出奇艳丽的东方女子,分外显眼。有人对她吹出口哨,轻佻招呼。他回头,忽然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拉住她,手指相扣。她下意识微微一缩。他回头淡然一笑,反而握得更紧。
她盯着他的背影。
那丝笑,自歌声中缠绵而来的笑意,淡如烟云。
他娴熟地钻街过巷,把她带到一家日式小店。雪白布帘微微拂动。
他同领班用日语熟练招呼,然后拉她进一间小小包厢。坐定。
他放开她,微微一笑。在放开她之前,他摊开她掌心,以指尖写下字迹,边写边读。
“晏,雪,匆。晏雪,匆。叫我晏雪。”
她看着他诡丽的眼,唇角淡淡一挑,“苏瞳。”
“Living
in
your
eyes。”他含笑道。她眉梢微扬,不做声。
上菜的速度很快。侍者显然同晏雪很熟,间隙说笑,不时注视苏瞳。
“你常来这里?”
“是,带不同女孩。”晏雪微微一笑,别开脸,“每一次,都希望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都不是。”
他并没有刻意改变语调。苏瞳看着他,眼光忽然默然。
小小的舟里盛着腌渍小鱿鱼。酸醋鱼子。紫苏卷烧上打了新鲜生蛋,蛋汁清甜。一盘炸酿鲜冬菇被他推到她面前,“试试看。”
真漆盘子里排了鲑鱼昆布卷。章鱼烧上来的时候,女孩眯起眼睛,轻轻地唔了一声,慵懒如猫,态度里透出几分孩子气。他笔直地看着她,微笑。那样的注视已经有些不够收敛。
晏雪叫来领班,悄声耳语。苏瞳抬眼看他,他淡淡笑出一丝神秘。随后领班拿来大号酒瓶,瓶子外壁微微结了水珠,盘子里还有一对冷冻过的方形玻璃樽,白雾迷蒙。
酒汁倾入樽中,甫一出来透明如水,一进樽中立刻结成乳白细冰,再缓缓入杯。
苏瞳睁大了眼,看着晶莹冰沙,舌尖突然探出,在唇上一扫而过。
晏雪看着她新鲜表情,笑了起来,举杯示意。
冰沙入喉即化。女孩满足地发出低低叹息,眼神柔和不可方物。
“好酒。”她轻声说。
“美酒,佳人。”晏雪淡淡地答。他为她满斟一杯。“秋田的大吟酿。不点名要,这小气鬼还不肯拿出来。”
领班亲自送菜进来,正好听到这句,咕哝抱怨。苏瞳忍不住笑出声来。
日本男人看了她笑容,连声赞,“kirei,kirei。”
“过奖了。”女孩淡淡答。
他改用英文,“小姐真是美貌。”转头看一眼晏雪,“这才是配同你喝酒的人。”
晏雪不语,但笑。
送来的是竹荚鱼井饭。他为她洒上薄薄蘘荷丝和炒芝麻,再加紫菜丝,随后倒上日本酱油拌好。最后点几滴酸橘汁,推给她。
她盯着配好的饭菜,眼色好奇。
他笑着解释,“深夜时候,吃这个也不至于太饱。女孩子们贪美,吃这个最好。味道佳,又不碍身材。”
她点头,“你很了解。”
晏雪笑得有点古怪,“也许。”
她不再说什么,闷头吃东西,姿态细碎,并不优雅,没半分做作神气。她吃得很快,然后吐一口气,将杯子递给晏雪。
他看着她,突然恍然大悟般笑了出来。
“你不爱冷食,却这么中意冰酒。”
她笑着摇晃杯子,眼睛闪闪发亮。
竹帘轻轻摇荡,何处清风徐来。她蓝莹莹长发散在肩上。他看着,道,“头发的颜色很特别啊。”
她眸光流荡,笑着,不语,只饮下杯中酒,对他轻轻晃动酒杯。那个姿势似乎是她心爱的。娇媚凛冽的味道,不可言说。一杯,又一杯。她喝的绝不比他少。白晰脸庞却没半点颜色,反倒是他颊上沁出红晕,眼神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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