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点头，想想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岁月不扰人，都已经二十年了，寻寻也长这么大了。”小姨用她瘦长的臂藕环着我，一边感叹着人事变迁。
“小姨一点都不老。”岁月并未在小姨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眼角虽有些折皱，反而显得她和蔼了许多。
小姨目光锁住我，叹息道：“要是姐姐和姐夫还活着，看见寻寻这么懂事一定会很欣慰的。”
隐隐觉得小姨有什么话要说，以前怕我伤心，她从不在我面前提起爸爸***事，今天的小姨让我不解。
“你爸爸在医院的时候，小姨曾去看过他。那样一个俊雅的人就这样。。。。。。”说到这，小姨不禁悲从中来，清清嗓子继续说道：“那时因为姐姐，我有些恨他，他向我问起你，我也没给他好脸色。”
我心里有些激荡，但并不想打断小姨的回忆，她深深地看着我又说：“看他被病痛折磨得那么惨，口口声声说想见你，我不忍心就想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但姐姐她说什么也不肯。后来我去看他，我记得那天他精神特别好，还笑着跟我说‘不管我的人生有多悲惨，但至少我不是一无所有，我有自己的孩子，寻寻就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曾经活在这世上的最好见证。”
心口窒得厉害，有点想哭，努力克制自己，想听小姨说更多的往事。“小姨，能跟我多讲讲爸爸的事吗？”
小姨颔首，思绪又飘回了过往：“你爸爸以前是住在Y市的，家境也不错，但因为他的性向，被很多亲戚朋友歧视，但你爸爸是个坚强的人，他意无反顾地选择了爱情。家里人跟他断绝来往后，他就跟他喜欢的那个男人到了这个城市定居。可那个男人最后还是跟别的女人结了婚，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同性之间的爱情是不会受到祝福的。你爸爸受不了这样的背叛，也随便找了个女人结婚，那个人就是你母亲，说起来，真是命运弄人。”
为什么伤害总是无休止地恶性循环着，他伤害了他，他再伤害另一个他，另一个他又去伤害更多无辜的人。爸爸，萧肖都是这样，自己受了锥心的痛苦，还要去制造更多的悲剧。那些在仇恨下的牺牲品，又该向谁去报复。
“其实小姨最担心的是姐夫的性向遗传到你身上，我好怕你会步上他的后尘。”
心中警铃大响，难道小姨发现了我跟萧肖之间的事。“不，小姨我。。。。。”
“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姨慈爱地笑着：“寻寻是不会让小姨失望的，对吗？”
我僵硬地点头，心里乱成一团，“我不懂，同性之间就不能有真爱吗？”
“寻寻你还小，想事情不可能面面俱道。同性之间可以有真爱，也会有幸福，但真爱与幸福又能维持多久，20、30年之后，谁还能保证这份爱不会淡化。”
“异性之间的爱难道就不会淡化不会消逝吗？”
小姨笑叹：“当激情逝去，爱已成往事的时候，男人与女人之间还有孩子可以成为彼此的牵绊。就如你父亲说的，你是他生命的延续。这一点，是同性无法做到的。当一个人晚年的时候，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享受天伦之乐吗？”
我是爸爸和妈妈生命的延续，是他们曾活在这个世上的见证！如果我跟程伟或萧肖在一起的话，我们就都得不到自己生命的延续，是这样的吗？
怎么会听不出小姨的弦外之言，她心思细密怎么会看不出我跟萧肖之间的不同寻常，说了那么多语重心长的话，无非是要我迷途知返。
“小姨，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那些陈年往事不必放在心上，小姨也是四十岁的女人，更年期到了，难免废话连篇，你不要嫌我罗嗦。”小姨自嘲地笑笑：“好了，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小姨你不点破我，是希望我可以自己想通，但你可知道，我已经陷得太深，要走出来谈何容易！
带着七上八下的心，我渐渐沉入梦乡。
火辣辣的太阳晒进房间，猛得睁眼，已经日中当空，睡过头了！伸了个懒腰，我走到客厅，发现桌上有一封未署名的信，忍不住拆阅起来
寻：
是我！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飞机场了。放心，我不是在跟你演肥皂剧，你不用来追我，我也不会一去不返。难得放暑假，我千里迢迢地追到这来，本来想带你去参加爷爷的80大寿，但我知道你还在为程伟，以森的事耿耿于怀，想必生我的气是免不了的。
顺便说一句，你昨晚在心里面骂了数百遍自私又自利，冷酷又冷血的男人这次赶回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处理以森和程伟的事。昨晚不告诉你是怕你内疚，因为我不想看见一张花猫脸。放心，该负的责任我不会逃避，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
以下是我反复斟酌，再三思量，痛定思痛后决心告诉你的内心独白：
沈寻，我（ ）你！你别给我装傻，更不要做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这括号里是个什么字就算是白痴也猜得出。
其实我对自己怎么会（
）上你的这件事情也费解了好久，你沈寻脾气臭性格差，全身没几两肉，只有脸蛋还差强人意，这样的你却一天天攻陷了我的心，有时跟你吵架，我竟会感到亲切与温暖。为了让这股来之不易的温情留在心间，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 ）就（ ）了！  我无怨无悔！
你可别把这个当作情书给我四处宣传，否则有你好看……
别得意，这并不代表你以后就可以爬到我头上来，我可不会让你牵着鼻子走。被我（）上了，你就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我是个独占欲很强，又自私又霸道的男人……….
最后要对你说的是，对不起，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但有时你也把我气得不轻，如此一来，过去的事我们就全当扯平了，你以后就不要再小鸡肚肠地记恨我！未来的事让我们一起去面对！
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等我回来接你！！！！！
我拿着信纸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嘴里尝到了咸咸的味道。狂奔下楼，我发疯般地跑出家门。
小姨，你说得对，幸福可能延续不了一辈子，但不管幸福有多短暂我也要抓住它，如果我放弃了，那我的余身都会在悔恨中度过。所以，我要去把它追回来！
不要走，我不要等你回来，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就想亲口对你说，我也爱你，所以，你等我！！！！！！
骤然一个晴天霹雳，天空响起了闷雷。
不知不觉。。。。好热好沉！为什么越来越痛，跑不动了，头好晕，我不能倒下去，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我要追上他。。。。。。
被一阵剧痛震醒，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我有些不解。焦距中映入了小姨的面容，怎么了，为什么小姨的眼睛又红又肿。
“小姨，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自己去追萧肖了
小姨没有回答，眼看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心底泛起不安的感觉“你别难过，我只是昏倒而已。”
“沈寻！”
我愣愣地看着说话的中年医生，
“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希望你听完后不要太激动！”
不好的预感浮出水面，不会的，不会的，沈寻，你要冷静！
“你在路上昏倒被送到这里来抢救，我们给你的脑部做了扫描，初步检验报告证实，你患有脑癌。先不要太悲观，最后的报告要等到明天才出来！”
脑癌？脑癌！！！！！脑癌！！！！！！！！！
全身冰凉，医生的话等于宣判了我死刑。
我想起了妈妈说过的话“你爸爸是个变态，变态你懂吗，寻？！你不许学他，如果你将来跟他一样，一定死得比他更难看！！！”
***诅咒应验了，我违背了诺言，爱上了萧肖，所以上天给了我惩罚。
直到现在才明白，我的人生只不过是一场闹剧，注定得不到幸福。
萧，为什么我要爱上你，为什么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好恨！
33
新的检验报告出来了，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木讷地点头。
医生叹口气道：“你患得是神经性脑癌，目前已经到了晚期。如果不做手术的话，癌细胞会继续扩散，你的生命最多只能维持半年。”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着：“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只有20%，一旦手术失败，会造成全身瘫痪，也就是医学上说的植物人。目前来说，国外的各项医疗技术要比我们这里先进，成功率应该会提升几个百分点。”
“谢谢医生，我明白了。”
我的过度镇定令医生费解，他出于职业道德安慰了我几句才离开病房。
“小姨，别哭了，这是我的命。”
“上天真的太不公平了，你这么懂事的孩子，居然。。。。。。”她还是泣不成声地哭。
我悠悠开口：“你会帮我吧！”
小姨抑住哭泣，一下子消化不了我的话。
坐起身走到她面前，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姨，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能让他知道！”
“寻寻，你！！！”小姨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明了地点头。
肖，我只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就像当初对待程伟那样。
晃晃惚惚地过了几天，精神越来越差，放弃了求生的意志，整个人如同凋谢的花朵。
幸福之于我，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就像一道瞬间即逝的彩虹，毫无价值可言。静静地数着日子，我目前能做的就是等待萧肖的到来。
“寻寻，你听小姨说，还有希望的，不管成功率有多少，我们都要试一试。”
我淡淡地回应：“小姨你忍心看着我变成植物人，一辈子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吗？”
小姨又红了眼，把我抱在怀里，哽咽着：“算小姨求你了，不要看轻自己的生命。。。。说不定奇迹会发生的，你要有信心，失去了你。。。。。小姨也不想活了。”
我为她拭去眼泪，自责地凝视着小姨哭花的脸，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我早在知道自己病情的那刻就已经心死了。只有自己明白，我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从出生起，就注定是***耻辱，非但帮不了萧肖，还成了一颗害惨程伟的毒瘤，这样的人上苍又怎么会让他得到爱情，简直是痴人作梦。
“人总是要死的，我只是比其他人早一步离开而已。妈妈她在等我，我知道的，她一直在等我，这次，她终于忍不住要来接我了……”
电话铃适时响起，我拎起听筒，立刻传来以冲熟悉的声音。。。。。。。。。。
“喂，沈寻在吗，我是林以冲。”
“我就是。”
“少爷他后天就会来看你了，我怕你着急，先打个电话通知你，程伟已经没什么事了，少爷没有告他。”以冲见我不作声，继续欢喜地说：“他家里的公司少爷也支援了部分资金过去，只要程伟戒了毒，以后出来可以重新做人了。。。。。。”
“住嘴！”我怒道：“什么重新做人，程伟被害成这样，你们竟然以为没事了，他已经不能人道了，你让他以后怎么娶妻生子，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毁在萧肖手里了，你还在这里故作轻松说什么没事，就算赔上以森的性命，程伟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以冲没想到我会这么愤怒，有些急了：“我知道你为程伟不平，可是这件事情错不在少爷。。。。。。”
我打断以冲的话，愤恨地说：“这些悲剧就是萧肖一手造成的，他害的人还不够多吗，是呀，他要毁了一个人根本不必自己亲自动手，自然有人为他代劳。”
“你到底怎么了，我以为上次少爷来找你，你们已经冰释前嫌。。。。”以冲转而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给你那个号码，也是希望你们可以和好。”
“你少自作聪明了，我巴不得跟萧肖划清界线，好不容易他放了我，你却又使诈，你们害了程伟还不甘心，想继续害我万劫不复是吗！”我说着违心的话，心却受着剪熬。对不起，以冲，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我已经决定退学了，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们恶心的嘴脸。你去告诉萧肖，我不会再陪他玩什么征服的游戏，还有你，不要再惺惺作态地装什么好人！”我说得恶气横生，不留一点余地。
“你不是我认识的沈寻，你变了！”
“这也是被你们逼出来的。”我大声吼完，用力地挂上电话。
捂着脸，颓唐地坐倒在地上，没有了知觉。
“你这又是何必呢！”
再也隐忍不了，我抱头痛哭在小姨的怀里。
曾经，我离幸福是那么那么的近。。。。。。。。。。。。。。
34
瞒着小姨偷偷跑出来，我只想趁身体还能走动的时候为她买件礼物。琳琅满目的厨窗中放置着一件件精美的装饰，我动了心，挑选了一个水晶的瓶颈。
漆黑的夜空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我一路小跑回家，忽地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萧肖正对着我站在小雨中，他也没有打伞，黑发有些湿漉，平视着我，面色憔悴。
不等我有所动作，他快步走到我身边，一开口就气势汹汹：“你阿姨说你已经有了女朋友，还把我拒之门外，你给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我讷讷地点头，有些后怕。
“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程伟，那么好打发！不要用你对付他的那套来唬弄我！”萧肖捧住我低下的头，见我不语，更恼了：“你阿姨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我们进去找她把话说清楚。”

“不要。”我抽出被萧肖牵制的手腕，闷闷地说：“是我让阿姨这么说的。”
萧肖给了我一个耳光，又气又恨：“你脑子坏了吗？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出来，随便编个这么烂的谎言，你是在考验我的智商吗？”
“我。。。我。。。”被萧肖一吼，我完全失了方寸，原先想好的说词忘得一干二净。
“我什么我，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与其说你有了女朋友，还不如撒个谎说你得了绝症，这样还有点说服力。”
萧肖不明所以的讽刺让我怔愣，无知无觉地问道：“是不是我说我得了绝症你就会离开？”
脑壳被人狠拍一下，萧肖气极：“当然不会，得了绝症就更应该珍惜剩下的时间。如果是我，绝不会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傻瓜一样说什么不连累对方，不希望对方伤心的狗屁废话，然后一个人自以为很伟大地躺在哪个角落遗憾地死掉。”他看看呆愣的我，然后用很严肃地口吻说道：“我绝对会紧紧地缠住你，在有限的日子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走完。”

攥紧衣角，内心惊涛骸浪，我拼命克制想扑进萧肖怀里大哭的冲动，颤声问：“如果我真的得了不治之症，你会怎么样？”
“你就这么想死！”萧肖烦了，作势又想敲我的头，但到了半路又伸了回来：“如果救不了你，我会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胸中一个激荡，我想把实情都告诉他，话刚到嘴边，又被萧肖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不会让你孤单地离开这个世界，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我会永远缠着你。”
你在说什么！一定是在哄我，我不要相信。
“不要露出这种不敢置信的表情，我一向说得出，就做得到，绝不会反悔。”
我宁可你实言，我宁愿你骗我！我也不要你陪我去死！
萧肖一向是言出必行，我知道他绝不是说着玩玩的，但我怎么可以拉着他给我陪葬，绝对不可以。我并不伟大，我也害怕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去，可告诉了他真相，也等于默许了他殉情的诺言，这个赌注代价太大，我不允许它有发生的可能。

有你这句话，我今生也知足了。
硬起心肠，我决定与他绝裂，放声大笑起来：“你以前那样威胁我，伤害我，现在居然还有脸向我乞讨爱情。”
萧肖的脸抽搐了一下，而我皮笑肉不笑地自顾自说着：“就因为你说爱，我就得接收这份强加的爱情。你错了，我不是变态，也不想成为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知道你的弱点后我是一度同情过你。我几乎要原谅你了，可程伟被伤害得那么惨！哦，对了对了，不只是程伟，还有更多的人跟他一样被萧少爷整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