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梦 之 一萼红————佩兰
佩兰  发于:2009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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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隔墙有耳,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麽。”

凤绮罗怔了怔,面上一红,怒道,“要你多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尽有些龌龊心思。

苏七一乐,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言词间也越发轻薄起来。“小绮罗害羞什麽,其实我也没

听清什麽,最多也就听到三分。”

凤绮罗又羞又恼,随手抓起一个茶杯就砸了过去,“你给我滚出去!”

苏七涎著笑脸,原本他是轻松地就可避开,但是刚一侧身杨箫就阴沈著脸封了他的穴。结果

苏七是眼睁睁地看著那个茶杯砸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杯中的半杯剩茶水一滴不落的全淋在了

他的身上。

“杨箫,你也太不讲兄弟情意了吧。”苏七脸上的笑容已不是一个苦字能够形容的了。

“你是今日才见识到麽。”杨箫俊眉微敛,似笑非笑道,“你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我。”

说罢他拎起苏七的後领就将人拖了出去,当真是半点兄弟情意都不念了。

“活该!你再胡言乱语,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凤绮罗见著苏七狼狈地模样,这才转怒为喜

,转身又关切地询问秋素商,“那人没把你怎麽样吧?我来时好像听到一声惨叫了……”

秋素商直到这时才放松了情绪,他微微一笑,弯下腰在床底捞了一捞,起身後就抱出来一只

黑猫,正是凤绮罗转送给他的那只。“还要多谢这个小东西,那人还未碰到我,就被它抓了

一爪,接著你们就赶来了。”

凤绮罗神情古怪,“啊”了一声,似有些不信,又似不敢相信。他养的这只猫素来懒惰成性

,只会翻著肚皮晒太阳,怎麽到了秋素商的手里就变得一日比一日机警灵巧了呢。

那黑猫自出京後就换了主人,但见了旧主还是知道要讨好的。它两腿一蹬,就跳进了小侯爷

的怀里,左蹭蹭右挨挨,两只肥厚地肉垫往凤绮罗的胸前一搭,又“喵呜”了一声,往日养

在侯府时的可爱模样就又全回了来。

秋素商看不见,但大抵是感觉的出周围柔和地气氛,奇道,“它见了你可真是乖巧,平日里

我就是喂它进食还得有一番好哄呢。”

凤绮罗盯著怀里的这一团毛球似的东西,实在是哭笑不得,他只知人不可貌相,如今用在这

只黑猫身上,原来也一样的合适。

12.

三皇子的书信来的恰到好处,十分及时,就好似远在京城的他对小侯爷这边的一举一动都了

如指掌一般,即便是千里迢迢地远水也要控制到刚好可以解近渴,其心思之缜密由此可见一

般。

信中温言脉脉,既有安慰又有劝抚,以兄长姿态所表现出的关爱之情句句溢於言表。但满满

两页纸的信笺,凤绮罗只匆匆扫了一遍就给扔到了一边,他所关注的是附在信中的一张透明

地油纸,这里面才是凤慕城给他来信的真正用意。

油纸在火上烤过後,慢慢显现出用素墨所写的字迹来。一共两行,第一行是首半阙诗,“野

老林泉度,春深不知许。空叹时侵寻,还访旧家人。”第二行既是一个地名,也是一个人名

,金林。

这半阙诗据说是写在秋蒙嘱托秋素商交给凤霖阳的遗信中的,只是诗文是打乱在信中的字里

行间,隐藏的极为晦涩,凤霖阳当时也未能看出这其中的明堂。後来凤霖阳被罢官下狱,手

上的一切卷宗资料都被查封,不过那封信的内容已经留在了他的脑海中,他日日夜夜的反复

琢磨推敲,这才从中寻出了其中的秘密。

有了诗文,这个中的含义就很好猜了。“野老林泉度”,“还访旧家人”,单凭这两句,便

可推得仅剩的一份卷宗理应是在秋蒙的一位许久没有来往的旧友手中,而且这位旧友还是位

山间隐士,常年避问世事。

但秋蒙一向不爱与人交际,仅有的几位亲友也是来往甚少,秋素商把他能记得几人全说了出

来,然而并没有一人能符合。不过这诗尚不完整,如果能找到前半阙,想来应该就能得知确

切的信息了,所以凤绮罗并不觉得沮丧。

至於金林这个地方,是在祁连以东,顺东荆河而下,六天就到。若要走陆路,需翻山越岭,

少则十日。

而金林这个人,是个匠人,天生一双巧手,造木鸟可飞天,造木鱼可游水,有鲁班再世的美

誉,本朝第一乐师胡玉颜的玉面琵琶便是出自他的手。那把琵琶凤绮罗也曾在宫中见过几次

,的确是巧夺天工之物,当真名不虚传。

只是金林死了已有六年之久,尽管当年他的死讯来得十分突然又蹊跷,也有不少人坚信他本

人并未死,但是对於一个销声匿迹长达六年之久的人而言,即便是活著,在世人眼里也与死

无异。

凤慕城忽然提及此地此人,如果不是确信金林还活著,那就是金林这个地方有小侯爷所要找

的东西,总之金林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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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荆河是长江的一条支流,有五滩六湾七渡八景,此时汛期刚过,河水徐徐漾清波,两岸青

山碧接天,正是游山乐水的好时节。

祁连的县令听说小侯爷要走水路,只当他是要沿途游玩,慌忙征召了一艘两层高的船舫。凤

绮罗也不多加解释,只是将船上的歌女舞伎全部遣返,一个也不许留下。

苏七对此意见颇大,不过奈何寡不敌众,满腔的据理力争最後全都化成了诉苦似的抱怨。因

为除了他,没有人会在这时对莺歌燕舞感兴趣,何况小侯爷的专制霸道有时是没有道理可言

的。

清晨时的风景最是迷人,波光凛凛,云雾蔼蔼,山水如画。偶有苍鹭几只,在水面上优雅地

翩跹起舞,曲颈长鸣。

然而一日之际在於晨是绝对不适合凤绮罗的,他并不嗜睡,却贪汲被褥中的松软与温暖,不

愿早早地将身体暴露於空气中。

杨箫端了早膳来,见他还在睡,连唤了他几声,只得到几句模糊地应答,人却不见醒,只有

摇头叹息的份。想来凤绮罗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起来的,杨箫便将手里的粥又送回了舱头的厨

房,嘱咐人温上,不要弄凉了。

这些事本不该由杨箫来做,沧海碧莲才是凤绮罗的贴身侍从,不过凤绮罗偏爱缠著杨箫,不

肯放过任何一个彼此亲近的机会,许多事若是不经杨箫之手来办,他连看都不多看一眼。久

而久之,沧海碧莲习惯了,杨箫也习惯了,甚至是纵容地看他花费心思想些在常人看来已是

不合规矩的事。

若是换做四年前,是完全想象不到的。那时杨箫心里所记挂的全是另一个人的身影,而凤绮

罗则是单纯地看杨箫不顺眼,甚至处处设伏,几度逼人太甚,两人的关系完全是一片僵局,

哪里还有情爱可言。

如今想来,杨箫总觉得亏欠良多,但他情愿去补偿,也不仅仅是源自一份歉疚,若非情到深

处,他绝不会许下一辈子的承诺,甚至是顶著个侯爷夫人的名头任人背後说笑。

已是接近晌午,凤绮罗才悠悠转醒。他这一梦做得十分漫长而真切,直到人醒来,都还有些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杨箫捉了他微凉地双手塞回被中,又扯了外衫给他套上,浅责道,“起来怎麽不把衣服穿上

,还没睡醒麽?”

凤绮罗闭上眼,惯性地往杨箫怀里靠。他喜欢醒来时就能看到杨箫在他身边,更喜欢杨箫的

眼里只关注著他一人,这种近乎霸道似的占有,偏偏就是他最爱做的事。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说要离开我,你说你喜欢上别人,要和我分开。”他眼睫微颤,似怨

似嗔,云墨似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俏丽地面庞在柔光下显得愈发精致。“这是反梦,

对麽?”

“是的,是反梦。”杨箫的指尖划过凤绮罗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堵住了他哧哧地笑声。

这所谓的梦境,不过是个假托,隔三岔五小侯爷便要来上一次,而且不厌其烦。

但是一夜冗长地梦,却是真有的。梦里凤绮罗刚刚进宫做陪读,跟著一群皇子一起在暖烟阁

上课。那时他还太小,太傅所教的“安民授道”他根本无心去听,只觉得这个老夫子枯燥乏

味,无趣又败兴。

他不耐久坐,又调皮惯了,好在他个头小巧,悄悄溜下书桌也没被太傅发现。於是他就在各

个已经相熟或还未熟识的皇子之间来回转悠,不仅撕了太子的书,折了三皇子的笔,还将墨

汁泼了太傅一身,搅得整个课堂一团糟。

事後所有的皇子都被罚抄《道德经》,太子与三皇子被罚的尤其重,唯独他一人幸免。他至

今能清楚的记得,当皇帝抱著他离开暖烟阁时,那些皇子眼中或浓或淡的嫉妒与羡慕。只是

当时,他还单纯的以为他们是羡慕他可以回去用晚膳罢了。

13.

小侯爷的一夜旧梦著实不是什麽吉兆,当晚就杀机骤现。

被人破门而入时,凤绮罗正捧著一盏热茶自在地饮著,眼见著黑影挟著凌厉地杀气一剑刺来

,他却纹丝不动,抬首粲然一笑,好似成竹在怀。倒叫对方有些迟疑,忽然惊觉有诈,只是

再想收手细察,已为时晚矣。寒光自黑衣人的喉间一划而过,血丝迸现,身体颓然委顿倒地

这猝然地惊变有著雷霆之势,凤绮罗不过才饮了两口茶,地上已倒伏了四具尸体,皆是被一

剑封喉。

“对付这种三脚猫的角色还需用‘大雁回头’麽,真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他放下茶

盏,拢了拢滑落的鬓发,又持了银剪绞去寸许灯芯,将烛火挑亮。

凤绮罗在尸体间来回的逡巡著,将蒙面的黑巾一个个扯下,果然毫无例外全都面目全非,想

必这些杀手来之前就已服下了毁容的药物。

“啧,做得够绝,倒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我算是受教了。”他冷笑一声,起身拍了拍手

,一脚踏上一人的胸骨,脚下使劲,将那人的胸腔踩了个粉碎。“哼,算你们走运,死得这

麽轻松。”

虽是事前就说好了由杨箫出手,可是事到临头不能亲自上场,小侯爷还是觉得有些缺憾,颇

有种感慨乐趣被人剥夺了的意味。只是若由他出手,必是要将人来回折磨,倒不如由杨箫一

剑夺命来得仁慈。

杨箫将手中墨箫上的血迹拭净,别回腰间,折身按了凤绮罗的肩头叹道,“他们也不过是忠

君之事,待下了船,将人好生埋了吧。”

凤绮罗偏头靠在杨箫的胸前,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许了。不过是怨有头债有主,这

帐他先一笔笔的记下了,他日定当加倍奉还。

突然船身一阵猛烈巨晃,摇摆不定,好一时才稳定下来。杨箫搂著凤绮罗站稳,两人定了定

神,就听见舱外有人奔走相告,“进水了!进水了!船底破了洞。”

两人听了一阵,面面相觑,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诧异。杨箫忽然刮了下凤绮罗的鼻子,

取笑道,“看来这次来得远不止三脚猫,要出去看看麽?”

“当然要去,不然留在这一起等著洇水麽。”凤绮罗抓过杨箫的手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弯

月芽似的牙印,算是为杨箫取笑他的计算失误而小小地报复下。

舱外的情况并不算太糟,船底的洞不过碗口大小,已经有人下去堵了,只要没有别的洞,再

撑几个时辰到下一个渡口是绝不成问题的。

真正成问题的是紧贴著船侧身的三艘黑蓬船。从黑蓬船上伸出的几根带有铁爪的铁索紧紧地

扣在船弦处,铁爪已扎进了甲板里,整艘船被巨大的张力拉扯著向左倾斜,吃水颇重。刚才

船身那阵巨晃,便是由此而造成的。

今夜云厚无月,黑衣溶入夜色中,是天然绝佳的掩护。然而船上的侍卫虽少,但都是小侯爷

出京前从骁骑营挑选出来的精兵,以一抵二甚至挡三也不算太吃力。副将赵潜已著人去卸那

几个铁爪,见著小侯爷出来,又急忙吩咐几个亲兵过来护卫。

凤绮罗摇摇头,将人又赶了回去。“赵潜,现在人手吃紧,你不必顾虑我了,单凭这些人还

是伤不到我的。”

赵潜迟疑著,他也知眼下最为紧要的是保住船不被拖翻,只是他们奉旨出京是为了保护小侯

爷,小侯爷却不要他的人护著,如果万一……他不敢再乱想,小侯爷说一不二的脾性他是知

道的,因而只能求助的看向杨箫。

凤绮罗见赵潜眼神闪烁踌躇不定,已是不耐,冷然喝斥道,“你还在磨蹭什麽,你在校场时

连我都赢不过,这会儿难道还怀疑我是妄夸海口麽。”

“绮罗,眼下不宜多加耽搁,我们先去苏七那边。”杨箫捏紧凤绮罗的手,稍稍安抚下他躁

动地心绪,这才对赵潜道,“有我在,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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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箫的一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赵潜暗自松了口气,又道,“苏少侠等人就在船尾,尚且安

然。”

他们赶到船尾时,苏七正以一抵五,轻松地在五人的包围夹击下左避又闪。他身形灵活又轻

功了得,看似处处被人逼上绝路,实则是玩心作祟,气的那五人破口大骂“卑鄙”。

苏七却踩在船弦上冲凤绮罗与杨箫招手,还招呼了一声,“怎麽来得这麽晚,我还怕你们错

过了好戏呢。”

话音未落,他突然跃至一人身後,飞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一柄鱼叉穿背而过,又十指如钩

的抓了两人的手腕令他们互刺。至於余下两人,已在呆懵间被飘然而至的沧海用两柄薄如蝉

翼的双钩给割了头。

小侯爷不理会苏七,径自走向沧海,拾起袖子给她擦脸上的血渍。“还好麽?有没有受伤?

苏七在他身後哇哇乱叫,“小绮罗你怎麽就不关心下我,明明是我以身诱敌最为凶险也最为

辛苦。”

沧海凶狠地瞪了苏七一眼,冷晒道,“这里最凶险和最辛苦的都轮不到你,你邀什麽功。”

此时她全身杀气腾腾,这难得一见的凶狠模样倒是有十成的威慑力,只是待她转头对凤绮罗

说话时,却又恢复了寻常时的模样。“侯爷我没事,这血全是别人的。这回来得多是些虾兵

蟹将,不耐砍,一刀一个跟砍西瓜似的,就是这西瓜的数量多了点,稍稍有些不耐烦了。”

苏七几步蹭到杨箫身後,悄声道,“看不出来她一个小丫头,出手比我还狠,倒是跟瑾娘有

得一拼。”

杨箫本是不动声色的瞧著,这时也忍不住边笑边点头。这点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所结识的

那些女子,多是平时温柔贤淑凶时猛如狼虎,有时甚至比男儿还坚韧刚强,所谓巾帼不让须

眉,大抵也不过如此。

只是话不逢时不待多讲,小侯爷问道,“素商呢?可是被人捉去了?”

沧海垂眉含笑,苏七“呵呵”了一声,抬手朝船下指了指。“正是正是,现在刚刚好,被人

虏上小船了。我就说这里风景最好吧,看得最清楚。”

几人俯身一看,就在离他们最近的一艘黑蓬船上,秋素商抱著琵琶被人推桑著正往船舱里走

秋素商走得极慢,好似脚下有千斤重,明明是几步的距离也被拉得老长。他身後的人嫌他磨

蹭看不顺眼,就又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个踉跄,怀里抱著的琵琶就不慎落在了甲板上,断

成两截,里面有晶莹发亮的溶液流了出来,琴弦还嗡嗡作响。

正在这时,秋素商暴然发力,旋身一刀刺入身後那人的腹部,又借势推倒另一人,翻身入水

沧海的手中握了柄精巧的弓弩,这是小侯爷转送给她的,弩箭上已点了火,一箭射中那滩溶

液处,燃起一片火海。接著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伴随著一阵震天的欢呼,那几根铁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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