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龙门高中
"小轩!"
"唔......"
"昨天又看球赛了吧?早知道不给你买电视了,你自己算算,这几年因为半夜看球,上学迟到多少次了。"兰姨唠叨着开始收拾屋子。
窗帘"唰啦"一声被拉开,刺眼的阳光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花轩永虽然闭着眼睛,还是因为光线的突然进入而全身一震。
"唔......"
"今天不是第一天开学吗?"
"嗯......"等等......
"你昨天不是还说要赶校车,今天开始要早起?"
微睁开一条隙缝看了眼床边的小闹钟......!!!
脑筋终于接上的花轩永"噌"的一下坐起身,脸色大变的跳离床铺。
"啊啊啊!我忘了!要迟到了!"
两三下换好衣服,脸也不洗,书包拎带往脖子上一挂就冲下了楼。花轩永看见桌上摆着蒸好的热包子,经过时抓了两只就往外跑,把坐着看报的花老爷子吓了一大跳。
"没规矩!"
"我要迟到啦!回来再给你骂。"
爷爷的呵斥也顾不上了,花轩永急吼吼的向镇上狂奔而去。
该死的言之声!平时有事没事就来骚扰他,关键时刻却销声匿迹。他可一点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龙门高中位于龙门岛的西山,大部分外岛的学子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本岛学生大多家住东山,虽说都在一个岛上,但由于两岛间只有一条路相通,光是绕路就要不少时间,所以他们大多选择直达校门的公交车。鉴于公车每隔三十分钟才有一班,如果脱了一班,就铁定要迟到。即便改骑自行车,也不可能赶上上课时间。
昨天去交学费报到的时候,花轩永已提前坐过通学的"龙2线",还抄了发车时间表回去。可再周全的准备,也改变不了他眼下一脚踏在悬崖边的状况。
狂奔在镇上最大的水泥马路上,花轩永感觉喉头阵阵发甜,距离车站还差五十米的时候他看见了要搭的那班车。
刚要放下心来,只见车屁股咕嘟咕嘟的开始冒气,然后车身颤动,车轮慢慢的开始转动。
花轩永拼命催动自己的双腿,试图拦下这辆关乎他开学第一天是否迟到的公车。
"师傅!等等我啊!"
汽车刚起步时车速很慢,花轩永蹦跃着,希望司机从后视镜中看见自己。
眼看快追上公车了,车速却渐渐加快,不甘心功亏一篑的花轩永,扯起了嗓子直吼道:
"师傅~~~~等等我啊!师傅!"
声音刚落,只见靠近他那一侧的后排车窗探出了一个人头。花轩永刚心中一喜,却发现探出头来的那人居然是言之声!怨气还来不及凝聚,只见言之声举起单手,敛眉施了一礼,道:"八戒,你就不要追了。"
花轩永愣愣停住脚步,望着爆出大笑的公车远去......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自己也是差点就迟到了,不是故意不来喊你的说。"
"哼!"
虽然最后言之声还是拜托龙2线的司机师傅停车让花轩永上车,但心中的怒气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散的!
不愧是通学时间,平时人不多的公车上,已经站满了人。言之声本来想让跑到脱力的花轩永和自己挤一个座位,但花轩永的抵死不从让他只能乖乖让出了位子,自己站在边上,双手撑在花轩永头顶上方的抓手栏杆,整个人形成将座位上的人包围起来的姿势,以防他被人挤到。
喘着气,花轩永额上的汗珠像个小瀑布一样往下挂。满是人的夏天车厢,即便车窗灌进大量的风,也一点不解暑。
龙门岛上一共有三条巴士线路。龙1线和龙3线都是从轮船码头发车,龙1线环东山岛,龙3线直接发往西山。龙2线是连接东西两岛主要村落的线路,从东山镇上发车,途径八站抵达龙门高中。
"阿欢呢?"
"他是新生代表,先去学校了,准备一会开学典礼上要发言。"
"喔......对了对了,听说还有其他学校拿了钱来拜托他入学?"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都当场拒绝了,脑子有病才会放弃舅舅的饭菜,跑去住宿舍吃食堂吧。"言之声说着举了举手中刘常常准备的饭盒。
花轩永这才想起从今天开始,中午没法回家吃饭午睡了。
"啊呀!我忘了准备饭盒。"
"咦?没问题吧,听说学校有食堂,喏,庞大块头他们都打算吃食堂。"
说话间,龙2线已经开过了三站路。乘客们上上下下,车上人口密度有所下降。
这时花轩永瞄见一位体态丰腴动作迟缓的少妇,小心翼翼的上车后站到他的座位旁。没有多想,花轩永就站起了身,将座位让给了少妇。
少妇刚坐下,只听到花轩永关切的说:"小心宝宝喔。",立刻,少妇脸上的微笑凝结住了。
"我......"她的脸颊红得快滴出血了,"没有怀孕。"
"耶?"花轩永傻住了,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回过了神--对方只是体态偏胖,而非怀孕。
他尴尬无比的回头,只见言之声笑得快昏过去了。四周听到对话的乘客,也都是一副表情扭曲的强憋状。
"对、对不起......"
呜......真是灾难的一天开端。
高中果然是不一样的世界啊!
全校三十个班级,加起来一千多人的场面,是他们没有见识过的壮观。
而且......居然有这么多女生啊!对于从小在龙门岛生长的人来说,大概这辈子没遇见过如此均衡的男女比例。花轩永不由想落泪,难得掉进了女人堆,他却已踏上了同性交往的道路,只能看不能吃......捶墙......
和好友们道别,进入自己教室后过了约十分钟,班主任走了进来。看见来人花轩永差点"啊"的叫出来。对方也看见了他,报以微微一笑。
原来,腊梅班的班主任就是白蕤廷的父亲白励谨。说了几句话,白励谨就指挥全班去操场参加开学典礼。
原来开学典礼不仅是新生,而是全校一起参加,礼堂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就安排在了操场。
言之欢作为新生代表第一个登台开讲。他的意思其实总结起来就两句话--"能考进这学校的人都很牛B很有本事,所以我相信大家不会做错事"、"有本事有能力超过我的就尽管试试好了,本人奉陪到底" 。
大部分的人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觉得他的发言听起来既稳当实在又态度谦和。而了解他真实性格明白弦外之音的老同学们,个个嘴角抽搐面露诡异微笑。
这之后,是现任学生会会长致欢迎辞,然后是教导主任进行纪律训话,这两位人物在言之欢和此后出场的某位人物的映衬下,就好像是明月掩映下的黯淡星辰。
最后登场的重量级人物,正是校长大人。四十出头的男子一身光鲜的西装革履,刘海全部梳至脑后露出了饱满的前额,高挺的鼻梁显得目光越发深邃精悍。这位气势绝佳的男子往前踏了半步,眼神往四周扫了一圈,立刻偌大一个操场连大口喘气都能听得到。
"我要说的话不多,就几句。"俞恩桦一开口很简洁,"是你们自己选择要来这里,那就要服管。这里食宿条件不能和家中相比,但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家里有多受宠,进了这里的门就是成年人,想要撒娇发少爷小姐脾气的,趁早喊你们爹妈来领人回去。"说着笑了一下,"不过,我也能保证,只要能抱着正确奔放的心态,这三年对于你们来说将会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在这里结交的朋友也会成为你们一生的财富。如果你们有任何疑问,可以直接来找我倾谈。只要我人在学校,不论手上有什么工作,我都会放下工作听你们说话。要说的就这么多,散会吧。"
明明是冷酷到极点的声线,却让人感到可堪信任的强大后盾。
初次见识的新生们,不约而同的在心底感叹:"哇!好MAN喔!"
当天放学后,花轩永在言家做作业的时候,始终处于小狗尾巴乱摇的兴奋状态,缠着言之欢打听校长大人的事情。
言之欢无奈之下,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校长大人所有的传闻轶事讲了一遍。
龙门高中校长俞恩桦在龙门岛当地可说是一大名人。出身名门世家的他,和白蕤廷父亲们的遭遇相似,十几年前孤身来到龙门岛这个世外桃源,当了一介普通高中的校长。结果没几年就变红人,求着他想塞人进龙门高中的人可以从校门一路排队到码头。
每到休息日,他就开着招摇无比的红色跑车载着新交往的情人,到码头租船出湖垂钓。由于经常到镇上来,人又显眼,所以龙门岛几乎人人都认识他。
说到这里,言之欢拍拍弟弟情人的肩,宽慰道:"你放心吧,俞老大自己搞了十几年的GAY,绝对不会刁难你们的。"
"......谁在问这种事情啊!"
有这么一个强势的校长当舵手,加之没有太多诱惑的干净环境,因此校风相当单纯积极。
不过对于自小在龙门岛长大的本岛生来说,和以前校园的环境相比,大部分同窗来自外岛,一来自小的成长空间不同,二来不是住在学校宿舍缺少交流机会,因此,即便不必离家在外求学,本岛生需要适应的变化也不小。
这种时候,花轩永没心机的性格就成了莫大的优势,一起踢了几场球,不到一个月,他就和班上的男生混熟了。
午休的钟声已经打响,可是腊梅班的数学课迟迟不见结束。
其他班级一下课,男生全都似潮水般的狂奔向食堂,腊梅班的学生们个个心急如焚。奈何数学老师一副自在的模样,全然体会不到低下蔓延的焦躁情绪,仍慢悠悠的讲解着最后一题。
向来乖乖听老师话的花轩永,在对食物的强大怨念下,忍无可忍的举起了手。
"老师,我肚子饿了。"
"耶?"
"我饿得什么都听不下去了,而且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可以让我们先去吃饭吗?"
"咦咦?已经下课啦?喔喔,不好意思,一会我把作业留在黑板上,你们去吃饭吧。"沉浸在数学世界中的老师终于醒悟过来,很爽快得放学了。
没人料到会如此顺利,花轩永还愣在原地时,得到下课谕旨的后排男生,率先从后门冲向食堂。
"哇!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等我!"
等他们跑进食堂,已是人山人海。花轩永习惯性的向某片座位一扫,果然发现了言家兄弟等几位好友。白蕤廷也是自带饭盒,庞大块头、鲁冰语已经买好了午餐,还没开吃。
花轩永跑到他们跟前打探一下今天的菜色。
"这个炸丸子超级好吃!"鲁冰语大力推荐,顺便嘱托花轩永道:"帮我再买两个,我还没吃够!"
"你当心吃太多。"
"呵呵,没事没事,我最近在长身高,晚上骨头都会痛,所以饭量大一点没问题。"
鲁冰语呵呵笑了起来,他只是实话实说,并未带什么弦外之音。可听在花轩永耳中颇不是滋味。
初三时,原来不是圆形也至少是个椭圆形的鲁冰语,就像被一双手捏住了一头一尾向两个方向拉扯,身高迅速超越言家兄弟仅次于庞涧清,与此同时身材也变得修长匀称了起来。在脱去了一层肥肉后,脸庞变得超有男人味。如今又考入牡丹班,蜕变成了在旁人眼中头脑与脸庞同等优秀的型男。
上次花轩永假装午睡实则偷听班上女生的花痴讨论,说是龙门岛本岛生中有很多不错的男生。他兴奋的竖起耳朵后,失望的没有听到自己名字也就罢了,很错愕的发现鲁冰语的人气居然直逼言之欢。
呜......居然连鲁大款都变好男人了,人生啊......花轩永不禁感叹起这个世界的无常。
"四个炸丸子!"
食堂的师傅听到后愣了下并不见动作,然后向花轩永确认道:"十个?"
"四个!不是十个!"
"呃......是四个还是十个?你说清楚。"
带着浓重口音的菜师傅一开口就"四"、"十"不分,还让别人说清楚,花轩永简直要翻白眼了。
"是十个啦!是十个不是四个......不对不对,是四个、四个!不是十个......"
越说越错,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两人互瞪着眼,最后还是菜师傅开了口:"four or en?"
花轩永差点一头撞上墙壁。
比起自带饭盒,在食堂搭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必自己清洗食具。而且学校餐厅的饭菜物美价廉。这座餐厅是校方出资开办,只为给学子提供便宜美味营养的饭菜,不求赚钱。所以就算是本岛学生,也乐得轻松在食堂用餐。
生长期的男生,都有个通到异世界的胃,尤其是鲁冰语和花轩永,如果开办学院大胃王比赛,这两人绝对是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光是米饭,他们就能吃下满满一盆,将近一斤左右。为此,言之声总是讥笑光吃饭不长个的花轩永:"你看阿冰把饭吃下去,就能看出变化。被你吃下去的那些饭,肯定冤得要哭了。"
哼!等着瞧吧,我现在天天喝牛奶,迟早有一天身高会爆发的!等身高赶上言之声的那天,一定要用力的嘲笑回来--花轩永恨恨的在心中发誓,。
但他忘了,以他父亲花民康终生未达一七〇的海拔高度,身为儿子的他要达成目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人都有妄想的权利,花轩永就是靠着意淫来调整心情,以乐观活泼的态度行走于世间。
"呼......好饱好饱好饱......"摸着撑得滚圆的小肚子,眼下的心情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幸福。果然饥饱度是衡量幸福度的基本标杆。
虽然吃下去的东西只有花轩永他们的一半,但白蕤廷此时也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饭。他抽出纸巾,摊开了对折、再对折成正方形后将嘴角唇边擦拭干净了。
抬起眼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干嘛?"
"嘿嘿,没......只是每次哪怕是和你一起吃路边摊,总感觉像在西餐厅用餐。"
白蕤廷微微困惑的抬起眼,"有吗?"
"当然有啦!"
继续困惑的蹙了蹙眉,"可我自己没这种感觉。"
"就是你没感觉,所以才惊人嘛。"花轩永下意识的向四周看去,想找些说服的例证。结果,还真给他看见了--
"哇!快看!那个人吃起饭的样子和你真像......"
顺着花轩永所指,众人齐齐望去,就见一个瘦瘦细细的男生,正在慢条斯理一身优雅的进餐中,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不是食堂简餐,而是法国大餐。
"我好像说错了,人家比你还要会装模作样诶。"
额头上挨了白蕤廷一记弹指神功的同时,被点名的陌生男孩转过头来,正好和他对视一眼,嫌恶的加深了眉间的皱褶后,别过了头去。
"呃......我好像被人讨厌了?" 感觉到自己的失礼,花轩永汗笑着挠挠头。
"请问你是不是叫花轩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