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三 深宫怨——猫咪果冻
猫咪果冻  发于:2009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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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与子共迹,去与子同尘。”慕容斐淡淡的笑,正对上夕雾一双魅眼。

“这句最得圣上欢心么?”

“夕雾呢?”仍旧只是淡淡的笑,笑意不曾到眼中。

夕雾明白这是试探。若说是两情相悦时的相互试探倒也罢了,他却很清楚并不是。若要慕容斐全心全意信任他百里夕雾绝对不敢有贰心,就在此一举。

慕容斐是皇帝,皇帝断然多疑。

就算慕容斐早就计划周全了——百里夕雾不会成为他的阻碍,他仍然会怀疑夕雾会为了情,反倒对他不利。

虽然事实渐渐的显示出夕雾对他的真心,他却仍然是带着一丝怀疑的。在某个时机,这怀疑便会出头,提醒他谨慎一些。

如果这时,他能够完全开始信任夕雾,夕雾便有十分把握将来之事可成功。

于是,夕雾甜甜一笑:“夕雾比较喜欢这一句:我情与子合,亦如影追身。”

慕容斐淡淡的笑容不变,伸手将他抱进怀中。夕雾抬头看时,在那片时常变幻莫测的眸之海中,瞧见了喜悦与伤感的巨浪。

愿意成为你的影,愿意追随你一身。这是真话。然而,最喜欢的句子,是那一句:惟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身。

你与我,不可分离。
不久,摇微捧着几匹鹅黄色的缎子进来了。

夕雾十分欢喜,叫怀袖与他一同挑布。

慕容斐淡淡的看着,虽然有些疑问,但见他们越说越是高兴,也就没有打断。

最终,三人看中了匹锦缎之乡于夕进贡的夕锻。怀袖便招来宫女,准备好一盒针、彩线以及一张偌大的特制绣桌。

“这是做什么?”眼看原本空空的内室多了不少物件,慕容斐问道。

夕雾整理着要用的彩线,笑而不答。

这阵势,看起来……

“夕雾,你要绣什么?”夕雾最不愿意外人将他当成女子,也不愿再摆弄女红。但是,今日显然是要拿起绣花针了。

“夕雾要给圣上绣一件袍子。”

“你不是不愿再做女红了么?这些事,让内务府操心就好。”愿意放下一直保持的男儿尊严,为他而绣?

“方才看圣上咏词的模样,夕雾就想到了件绣样,一时忆起多年不曾绣衣,竟跃跃欲试。不过,圣上要答应夕雾,不管这袍子绣得怎样,您可要常穿着。”穿好针线,夕雾回首笑道。坐在火盆边的慕容斐淡淡的点头。
不管这袍子绣得如何,日后,他必然会常常穿起来,思念这聪慧灵敏的人儿。

看着夕雾忙碌的模样,慕容斐开始期待。

期待来年,期待皇权完全到手的一刻,也期待……此时正在那双巧手之下的衣袍。
然而,夕雾对自己的手艺可挑剔得很,若有丝毫不顺,他便将绣线全拆了,重绣。再者,他也不能日日都抽时间绣衣。旧官势力告急,思前想后的时刻也多了起来。而且,晚上不能绣。夜晚,属于慕容斐。
于是,完成的时日一拖再拖。

将袍子绣好,已经是快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10

慕容日晖十三年秋,旧官上折弹劾御林军长官,时值皇后掌政,置之不理。一连六月,诸位旧官不折不挠,连续上奏,执意让皇后处理此事,至日晖十四年春夏之际,皇后终于召见新旧官吏,谈及此事。然而,言谈之间,皇后明显偏袒新官,旧官中,左将军一时气忿不已,出言顶撞。
日晖十四年七月,皇后下旨罢免左右将军之军职,责令远征大将军交出兵权。那一天,史称“决裂日”,是慕容兵乱三年的导火索。

然而,这一天,夕照宫一如往常的平静、和谐。

七月的天气,既不炎热也不潮湿,风和日丽。

夕照宫主子百里夕雾,正在长廊上刺绣。鹅黄色的布匹上,双龙悠游、戏耍的绣图已然完成,只差些边角的云雾点缀,以及少许错落有致、纯白或粉红的莲花花瓣。待绣好后,他还要亲自裁剪,如此将自个儿的心意传达给所爱之人。
“啊呀……”不慎将针刺入食指指腹中,夕雾蹙眉,放下绣针,抬指轻吮。

守在一旁的怀袖见了,忙过来执起他的柔夷,心疼万分:“公子,再刺着,奴婢就不让您接着绣了。”

“怀袖,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夕雾状似无奈的笑道,任她小心吹气,帮他息了疼痛。

“奴婢担心公子,公子近日受累了。”旧官与新官之间的争执已经传至邻国,皇后偏袒新官,使得左将军出言不逊……这突发的事端,让公子忙得喘不过气来。

夕雾只是轻笑着,不语。

“公子是否在想什么怀袖不知道的事?奴婢近日越发觉着摇微与公子有什么事瞒着……公子,是奴婢不能知道的事么?”怀袖抬首,轻叹一声。

“怀袖多心了。没什么事。”怀袖素来敏锐,本也不觉得能一直隐瞒她,不过……此事绝对不能再让她卷入。夕雾拈起针,继续引线。

“是吗?那就好。公子,奴婢吩咐丫头去取些点心来,公子小心。”怀袖站起,转身,脸上带几分忧心忡忡,缓缓离去。

夕雾停了动作,针悬在半空约半盏茶的时间才落下。

才绣一两针,身后便传来脚步声,虽轻巧却十分急促。

“夕雾!”

“才想着是你呢。徽儿,怎么来了这里?”放下针,夕雾回首笑道。身量拔高不少的慕容徽回以一笑,随意的便在他身边地上坐下:“好容易从她们眼底跑来了,夕雾,你就做个剑穗子赏给徽儿吧!”自从听闻夕雾女红甚为了得,这孩子便时不时悄悄跑来哀求一个剑穗子。在他眼里,做剑穗子和绣花是没什么差别的。
“不成,你也瞧见了。光给圣上绣这袍子,我就费了半生的劲,实在累得很,如何再分神给做你个穗子?”将不远处正在翻书的慕容潇抱起来,夕雾道。

“夕雾真不疼我了!”慕容徽嚷道,瞧着他抱在怀中的皇弟,突有些不是滋味,“夕雾就像徽儿的娘亲一样……娘亲给儿子编个剑穗子也不成么?”

夕雾失笑,实在无奈,将慕容潇放在他身边:“好好顾着潇儿。”

慕容徽欢呼一声,与皇弟一同玩耍起来。

夕雾便吩咐端着点心过来的怀袖取几根颜色不同的穗线。怀袖去后,他接着刺绣,终于绣好剩余部分,舒口气,接过怀袖手中的穗线。

“颜色呢?徽儿?”

“明黄……淡紫……不好说,夕雾,你随意做一个就好。”

夕雾巧手翻飞,很快编了个明黄色的穗子,而后拿起剪子将绣好的布剪下一块,在上头简单挑绣条赤红的小龙,做成小荷包,缀在穗子上。

随后,他又做了个淡紫色的穗子,绣个金麒麟荷包缀上。

做好了,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慕容徽与慕容潇都在他身旁看着,高兴得很。“这是你的,这麒麟给潇儿。”

“谢夕雾!”

“谢……谢……夕雾……。”慕容潇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的学了一句,惹得夕雾不自禁勾起红唇。

“徽儿,在此用午膳吧。”

“好啊!父皇在哪里?还在偏殿酿酒么?”

“是啊。最近他可是入了迷了。”夕雾立起,觉着有些倦了,倚在廊边远眺珏湖,珏湖上摇曳生姿的玉麒莲花仿佛活物般随风动着,犹如舞蹈。

粉团似的慕容潇提着紫色的穗子站起来,也跟着瞧。

慕容徽忙着将穗子系在随身佩带的剑上,抬首瞧见慕容斐走近了,忙行礼:“父皇。”

“父皇……”

小粉团慕容潇也跟着叫道。

夕雾不曾回首,慕容斐的气息便飘至他身旁,他向后靠,倚在他胸前,闭上眼。

“累了么?绣好了。”

“是……,圣上酿酒呢?”自从四五年前学会酿酒,慕容斐的兴趣仿佛就变了,时不时的便去夕照宫偏殿中自娱自乐。夕雾曾经去瞧过一回,一坛一坛的,竟有不少。

“不错。徽儿,剑穗子也求着了,往后别因着这些事扰夕雾了。”

“儿臣明白。”
不久,摇微便备好了午膳。席间夕雾累得仿佛连抬手也难了。慕容斐淡淡的笑,亲昵的喂他。慕容徽也不停的将他喜欢的菜色挑出来给他。就连慕容潇也伸直粉嫩的小胳膊,夹着菜,嚷着要给他吃。
摇微与怀袖在一旁看着,掩嘴轻笑。

“今日朝上好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慕容斐淡淡的道,瞧着怀中的夕雾不停的受着两位皇儿的好意。

“……”夕雾实在腾不出空来,只得以眼神发问。

“秦内官方才对归风说了,左右将军军职被免,远征大将军也得交出军符。三人委屈得很,下了朝便对秦内官说,哀求朕给他们一个公道。”

“徽儿、潇儿,你们自己吃着吧。”将两个孩子赶到一旁,依旧靠在身后爱人的怀中,夕雾轻笑,“要开始了。百里流苏已经有八分把握了么?不然怎会如此急躁?”

慕容斐淡淡的笑:“最近一阵,皇后可能会防得很紧,你也别差遣怀袖、摇微去左、右议政府上了。”

“此事我也想过,但……若是不去怎么成?旧官这一年百般委屈,为了保命,家产几乎散尽,百姓也都以为他们改过自新,不若先前那般憎恶。倒是新官中出了几名沽名钓誉之徒,坏了新官清誉。这等关头,若能与老狐狸们商量利用民心,胜算便多了一分。不然若是速战速决……百里流苏便占尽了好处。”
魅眼一转,巧笑倩兮:“若是圣上担心夕雾,将无歇给我差遣几天罢。”

慕容斐瞧着他柔媚可爱的模样,几乎不曾犹豫:“好罢。”他早也想过了。如今让无歇保护他才令他放心。在他之前,无人能伤害这可人儿。

期待的这一天,终将来临了。

 

 

慕容日晖十四年七月十六日,旧官以左右议政、左右将军、远征大将军为首,昭告天下,征讨皇后,起兵叛乱。史称“议政之乱”。

当日,旧官家兵、家丁攻上凌宜山,据守山上,虎视眈眈。凌宜城两面为凌宜山所围,自是危机四伏,百姓纷纷外出逃难。皇后与新官一派宣告平叛,派遣御林军一面守护皇城,一面攻打凌宜山。
无奈凌宜山易守难攻,纵使御林军骁勇无比,一时竟也不能奈何叛军。

京畿守官成亦持声称唯圣旨是从,违抗皇后懿旨,不出一兵一将相助。皇后恼怒,连夜发书信,请常年驻于西夕岛上的九王爷领军相助,将成亦持与旧官一派乱党歼灭。
半个月后,右将军座下诸将率兵离开边界断山,出其不意来到凌宜城外,内外夹攻御林军。同时,国库粮草失火,大半粮食被烧。再者,慕容国二度天灾肆虐,地方国库大开以周济流民,无法顾及军用。
御林军损失不小,也苦无军粮供应,只得退居城内,守护皇城。

旧官军队欲入凌宜城中,不料京畿守官成亦持率兵抵抗。

八月中,九王爷率兵赶到,与左将军属下在凌宜城外大战。旧官败,退守凌宜山。九王爷决意攻城,成亦持仍然率兵守城,不放一兵一卒入城内。旧官败将见此境况,蠢蠢欲动。
慕容兵乱,已然成了混战。

九月初,无奈之下,三方只得暂时停战息兵,各自驻扎,加紧准备,等待时机。

自从战事偃旗息鼓后,莲宫中也热闹起来,不似先前仿佛日日都笼罩着恐惧。宫女们四处穿梭,为主子们散布碎语闲言。而主子们,也三三两两在自己的宫殿中小声议论着皇后的种种是非。
毕竟,这叛乱是因皇后干预国政而起。

虽然令皇后参政的借口是圣上称病,不过,皇宫内哪个不知,其实皇上是被皇后手足、妖孽百里夕雾所惑,这才让皇后取得权威。

而百里夕雾也因着圣上的宠爱而被后宫几乎所有的美人所憎恶。

此时此刻,正不知被多少佳丽暗地里怨恨的绝色、绝媚的美人破天荒的来到御花园赏菊。他优雅的姿态,含媚带惑的眸光,妖娆的风情,无不令正在御花园里的宫女、内官们看得目不转睛。
几位早先来到的妃子本是坐在花园中央的亓善亭中,远远瞧见他,连忙过来行礼。

夕雾停在几簇怒放的花儿前,人比花娇。

摇微离他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行礼过后,女人们恭顺的远去。

夕雾拿眼角瞥着她们的背影,冷哼一声:“摇微,若是此刻你随她们去宫殿里搜,指不定搜出几个咒人来。见了我便像文雅娴静的闺秀,背了我呢?何尝不是同那些个妒妇一般狂乱?”
“公子……今日公子好像不怎么舒服。”摇微斟酌词语,道。否则一向少出宫的主子也不会不与掌管夕照宫大小事务的秦内官道一声便带着她来御花园。

“有些气闷。”夕雾沉脸道。

“公子可是受了凉?摇微去请太医如何?”

“不。已无大碍。”方才醒来不久,要去找寻慕容斐时,却发觉他正在偏殿召见成亦持。事到如今,他还不信他……。从不将成亦持之事与他说明白,连在偏殿酿酒一说……怕也只是掩人耳目。
一瞧见成亦持,他转身便走了,也不知那人可有望见他……

见他陷入沉思,摇微便不再打扰,心里想着今日午膳须得请太医开个药膳的方子。不知可有治心烦气燥的方子么。

“摇微,我就在那亓善亭中歇歇,你唤几个丫头上些点心罢。”自身边摘下一朵浅黄色的菊花,夕雾缓缓的嗅了嗅,回头道。

“是,公子。”瞧瞧四周,发觉他们并不曾带夕照宫内的宫女出行,摇微想了想,朝远处正时不时瞥瞥这里的几位侍女走去。

夕雾独自入了亭子,在铺着金丝垫子的木椅上坐下,将菊花置于桌上,仿佛仔细赏玩般盯住它。

听闻……听闻钟离与濮阳开战之时,韩朝复出,任将军,与钟离对战。天命帝遭遇魔人刺杀,受伤久病……,要怎样厉害的魔教才伤得了天命帝呢?韩朝功夫如此高深尚不能躲避天命帝的强势……。这都是两三个月之前的旧事了,他却现在才知晓。
那魔教,会不会也想插手慕容国事?

若是如此,那些个老狐狸可就得意了。

坏了,许久不曾与那些老狐狸见面,他们可会瞒了什么?听说那魔教自诩为圣人再世,容不得半点坏伦理纲常之事。如此一来,他百里夕雾和百里流苏岂不都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若和魔教相勾结……难不成想——
夕雾双眸阴郁起来。那群老臣恐怕会以清君侧之名,行图谋不轨之实。能吸引他们的……何尝不是这无上权威?若是他们依赖魔教刺客对徽儿不利,想将小小年纪的潇儿推上皇位,把所有权势收归手中,那慕容家的天下岂不是易主了?
他并非想让江山易主才利用这群老朽的……他只是想与所爱之人生生世世纠缠而已。

难道……他百里夕雾注定是要祸国殃民么?

不管他怎么做,不管他如何努力,不管他怎样疼爱两位皇子,不管他怎么期待一位名垂青史的圣君……天命……依然不给他机会么?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夕雾猛地抬首,慕容斐带着淡淡的笑容在他身旁落座。

“这花儿,漂亮得让你居然不知朕来了?”

“夕雾……并非在想花儿。”夕雾叹气,无视周围数十位内官、宫女,懒懒的偎入他怀中,纤纤玉指拨弄着桌上已然有些萎缩的花。

“是在想朕么?”

“是,也不是。……。圣上,袭击天命帝的魔教唤什么名?”

“夫子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夫子教……夫子教……可是自尊为圣人?其门下弟子也以圣人门人取名了?”

“这……朕不知……濮阳还一点信息也无……朕很是担心曦的近况。据公孙境内的探子回报给归风……,公孙皇后带着皇子早便回了濮阳。朕猜曦的病况已是……”淡淡的哀伤与眼眸深处的忧虑毫无顾忌的流泻。
夕雾仰望着他的面容,禁不住也跟着担忧起来:“不过……至今不是没有消息么?应该还……”

“朕想去濮阳……去见曦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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