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的哭。有时候在夜里,哭很久。我很害怕,所以不欢迎他们的到来。
可后来,那户人家的少爷求学归来了。姐姐脸上开始经常的出现明显的伤痕。她总是骗我,说是不小心摔伤的。我不相信,但却什
么也做不了。直到有一天,少爷的屋里传出了姐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的臂膀太瘦弱,甚至不能把她拥在怀中,像她对我一样,
安慰她,保护她。我明白她为了我才忍气吞声寄人篱下。
虽然小,可我知道自己是男子汉,应该保护女人,不该成为她的负担。
十二岁的我独自一人跑了几十里路到上海滩,然后就傻眼了。上海那么大,灯红酒绿,人流密集,乡巴佬的我到哪里找那些根本记
不得样子的身穿昂贵西装的大人?那时候我才深刻的体会到令人沮丧和无助的无力感。我沿旧路回到城边的家中,只带回了一身的
饥渴和挫败。姐姐第一次打了我,说她死也不会让我再踏入那个世界一步。我一边啃她为我一直热在灶上的馒头一边默默留泪,发
誓不再让她看到我懦弱哭泣。”
黑暗中,烟的火星飘忽闪烁着,画出一道又一道光圈。
“在我十三岁那年初春,她生下了那个禽兽少爷的孩子。除了那个小杂种,我们都被借故赶出了家门。仍有春寒的北风里,姐姐把
我搂在怀中,说不会让我吃苦。于是她带我去了上海滩,找到那些曾经数次来找过我们姐弟的人。
我们上了飞机。姐姐打扮的就像那时候烟盒上画里的富家少奶奶,非常漂亮。而我穿戴的就像个小少爷,神气活现。我们在空中飞
了很久,一路上竟然还有下人伺候。其间一段时间我晕机浪晕得厉害,姐姐就寸步不离的喂水喂药。
下了轮船,我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蓝眼珠的鬼佬。我们乘着气派的私家车到了个很大的院落。姐姐指着一个穿着考究
的陌生中年男人,让我叫爸爸。我没有叫。因为他让我叫姐姐妈妈。”
“是的,我的父亲是美国华人黑帮的教父。而她,是我的母亲。我却执意不肯原谅她对我的欺骗,任性的不再理睬她——即便她哭
着求我。其实我心里清楚,自己只是嫉妒,嫉妒那个十几年来什么都没有做过的男人就这么轻易的霸占了全部的她。
无知的我独自逃出了那个‘家’,却没想到会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那个‘家’消失了。我躲在街脚,看到白人警察把‘爸爸’
从瓦砾堆中抬出。我扑过去,大声呼唤姐姐,却被警察带走。
几天后,我被一个自称是舅舅的人带走了。他酗酒,经常打我,骂姐姐是*货。我反抗,换来更加变本加厉的毒打。后来他赌输了
欠人钱,我就被卖给了恋童僻的白人……”
“不要说了……”我把视线移开,无法继续听他用平淡的语气讲出如此悲惨的经历。可能正因如此,他眼中的世界我永远无法了解
。
“没关系,对于我来说这不算什么——毕竟我还是活下来了。”他笑笑,就像曾经遭受摧残的人是我而不是他自己。
“在营地,我无意中得知一切都是宗纪、卢昆那几个老狐狸的干的。也许把仇人的儿子放在身边监视利用也是宗纪的狡猾之处吧。
可是,任他再诡计多端,也无法计算人心。顾闵、南、我、包括你——我想你不会否认——都各怀鬼胎在俟机而动。
不过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要*自己的力量把她接到身边保护她。外来者的我在你们的夹缝中挣扎生存,每过一天我的仇恨都更
加深刻一次。
六年前,原以为我终于足够强了,终于可以用这双手保护她了。可是,可是,可是……”
原本清晰的声音,颤抖着渐渐变小,几不可闻。他的表情被黑暗掩住。我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却触到令我心痛的,冰凉的泪。
不要。不要哭泣。我轻轻的吻他的眼睛,希望能阻止那些伤痛。
“对不起。对不起……”像在念赎罪的咒语,我不断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眼。
“抱我,靳。只要你抱我,我就可以什么都不想的跟你走下去。”他再度抱紧我,自我暗示般在我的耳畔喃喃自语。灼热的体温令
我皱眉。他发烧了。
“没事了。没事了,彬。都过去了,过去了。”我安抚着我从未见过的,孩子一般的他。看着他在怀中睡去,内心的我在不断自责
。
从来没有想过,平日里看似强悍到无懈可击的他竟然如此伤痕累累。而我对他所做的,永远只有最致命的伤害。
宝贝,对不起。
“彬,我不会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相信我。”轻轻吻了温热的唇,我对着他的睡颜许下承诺。
原谅我,南。我无法伤害他。
我爱他。
第十九章 空
“靳,我反对。”更原的字句之间明显剑拔弩张,“你难道真的如此幼稚?难道你真的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些老头子为什么支持你?
”
“原,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的理解。”我苦恼的把手深深的埋入头发中,强打精神与他沟通。
“我的理解?现在的问题关键不是我!”更原把门重重摔上,“如果你考虑过我的立场就不会提这件事!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想……我没有办法放开他了……”“爱”这个陌生的字眼,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自由自在]。
“靳,你想变成整个华人势力中最大的笑话吗?”原逼近我,“你跟他的游戏我不了解。可是游戏就是游戏,不应该因此动摇你的
立场。我原以为你明白的。”
“是的。”我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明白。我的立场就是我的决定不受他人左右。若有人违抗我,就杀了他。”
“不惜大动干戈吗?有大将气魄啊?!姑且不论这样是否能平服兄弟们的情绪!可南呢?美罗呢?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呢?!”
“……已经死了……原,他们已经死了……”这是最让我痛苦的。现在的我无法面对,只有逃避,“这其中另有原委,以后……我
会说。你要……给我时间……”
更原没有说话,走到沙发背面的窗边。眯起眼睛,使劲的揉额头两边的太阳穴。
“……我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你跟他之间,种种的牵绊,不是他人可以介入的——从很久以前开始。我承认,张彬很强
。只有他,跟你是同类的动物。可是靳,”他摇头,似乎叹息,“那个让我愿意臣服的你呢?哪去了?”
死了。那个从不介意任何人感受的我,在发现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造成的致命的伤害之后,因为羞愧和自责,已经死了。
“不过现在的你似乎比较容易亲近了,”原笑着揉了揉我的乱发,“也更加值得信赖了。”
走出房间前,更原背对着我摆了摆手,“帮我问他好,说老相识更原和兄弟们欢迎他的加入。你不要忘记计划一下如何跟那群老东
西解释,‘请’他们接受。”
谢谢你,原。
问好……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昨夜,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空无一物。偌大的房间,说不出的空旷。他消失的干脆。我发疯般的在午夜的纽约街头狂奔,撕声
呼喊他的名字。可除了夜游族讪笑着的起哄,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夜雾迷茫,哪里还有熟悉的瘦削身影?
混蛋!你在哪里?!难道你也是因为这些该死的理由离开我吗?可笑……毁了我不是你的梦想吗?
“……然后——梆!那该死的蟑螂就见阎王去了。嘿嘿,我果然宝刀未老。不久他的产业就会划到你的名下。”
“好了,我知道了。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靳,你情绪不好啊。走,去喝酒,找几个女人乐和乐和。”
“咦?我沾到眼屎了吗?啊?没有啊。你干吗一惊一乍的这样看我啊?”
“不……没什么。走!喝个痛快!”
一瞬间,我以为看到了南的笑脸。
“他——呢?你——不是信誓旦旦要把他带在身边吗?”
“不——知道……不要再提这个。来——再干!今天不醉不归!”
“没问题——老大说话小弟我死也奉陪——”
烂醉的感觉真的不错,很亲切,就好象南还活着。我跟更原搭着肩膀在夜总会里晃荡,小混混一样大吼大叫,就像两条野狗在狂吠
。
“女人倒是找了不少……你这个家伙真他妈无度——想把我累死在女人的床上吗?”
“没关系,没关系。今晚你喜欢哪个就让你哪个先。”
“嘿嘿……那我要——全——部!”
“咿?!那我不是没得玩了?!”
“哈哈哈哈!”
不知道多少次,我自暴自弃的没有停止,直到厌恶的开始呕吐。单纯的发泄,就如同畜生一般。她们娇媚的轻呼着,柔顺的满足我
。果然还是女人比较舒服,柔软芳香。可是,为什么这样还是无法填补我身体里面某个地方饥渴的空隙?为什么我还是犯*的对那
个硬邦邦干巴巴毫无情趣的身体无比怀念?!
南……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宿醉让我头痛欲裂。我狠命的吸烟,狠命的折磨自己,企图转移注意力。但却根本无法阻止自己追寻他留下的痕迹。
再一次,我咬牙切齿的下令活捉张彬。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好!你要我爱你我就爱你要我抱你我就抱你!难道这样还不可以?!
混蛋!我竟迷上你这混蛋!
为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
回来……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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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死
走下阴暗潮湿的楼梯,我被霉湿的味道闷得快窒息。铁门锈迹斑斑,依然紧闭。我用力推开它们,面前是蛛网密布的昏暗狭小的囚
室。
颓然坐倒在低矮的床上,我看着门口出神。
天花板龟裂开,墙皮肮脏的有点剥落,到处都是灰尘,角落里有一个没有老鼠进出的老鼠洞。
那时的你每天看着这样的布景在想什么?想杀我吧。仇恨吗?亦或是心碎?想过你自己荒唐的死亡吗?
我吸烟。只有吸烟。我本想把他的影子连同烟雾一起排出身体,却不慎失掉了自己的灵魂。而他的身影,却讽刺的更顽固更清晰的
刻在了我脑海里。
你知不知道这样小角色的死法不会换来我的任何同情?把头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低级错误。不值得难过。
“……头部中六弹……”我自语。
看,你做人也不比我成功多少——有人杀了你也不解恨。
我没有去认尸,随他去吧。他妈的!我受够了这混蛋的自以为是!管他是谁干的都帮了我的大忙!
铁门再次当啷上锁的时候,我却听到自己低声的哽咽:“混蛋……你宁愿死也不愿回到我这里吗?”
“杀了他们。”失去理智的我不顾更原的反对向宗纪剩余的老部下们宣战。
也许我的异动早已被他们察觉,那些老狐狸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盛怒下的我无法正确的作出判断,形势逐渐开始对我们不利。我
不得不同意更原谈判的建议。
宽敞的会议厅里,我的人与老家伙们相向而坐。到处都是持枪的保镖,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靳啊,我一向以为你是少有的年轻俊杰,咱们帮你起家后井水不犯河水。谁知你竟恩将仇报向咱们老头子大举来犯。不要怪咱们
不给面子,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迟叔,您老不必动怒,一切都是误会,误……”
“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到台面上来!我问的是靳,你让他说。”
更原坐回到我身边。我清楚的听到他的指节发出的咯咯声。
“迟叔,您的意思是……”
“还是你懂事。年轻人嘛,需要磨练,多锻炼一下也是好的。咱们只要你把纽约的地方让出来,就放你跟你的小朋友们回加洲老家
去好好照顾农场生意。”
“呵呵,您老人家想的很周到,连我们日后的生计都考虑好了。”我摸摸红茶杯。不错,文艺复兴时期的花饰,名品。
“啪!”杯子粉碎。
手下们得到我的暗示,纷纷涌入屋内开火。我跟更原立即找到隐蔽所,加入枪战。一时间流弹四射,惨叫声不断。
“不妙,老头子要跑!原!这里交给你了!”为了防止他们散部的增援,我和更原演示了无数种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干掉的手
法。怎能让他们跑掉?!
我沿着救生梯一路追到大厅。灯全部被打碎,十几个枪口齐刷刷的正对着我。几个老头子得意洋洋的站在保镖中间。
“小伙子,你还嫩啊。”迟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这次——可不是咱们不给你机会了啊。到地府去等你的那些小朋友吧。”
呵呵。彬,这下你可以瞑目了。我这个恶贼终于寿终正寝了。我认命的闭上双眼束手就戮,却听到迟玉惊恐万状的声音。
“啊!?你!?不要来找我啊——”
什么?我还没死呢。不用这么吓破胆吧。我睁开双眼,却看到令我惊愕的景象:黑暗中,他从我们的侧面慢慢走近,瘦削的轮廓逐
渐清晰。
天……这是真的吗?
“哗啦!”大厅中的玻璃长窗在弹雨中化为碎片,他的影子随即消失。我的心也跌回原处。死了,已经死了。我还在期待什么?
“杀!杀了他!”等有人回过神来时,我早已隐蔽起来,精确的消耗着他们的人数。这几个枪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很快的,更原干掉上面的带领兄弟们赶了下来。混战干净利索的解决了,剩下的人都在清理战场。
我盯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发呆,难道真的有死后的世界?他的灵魂是特地赶来救我的?不……不可能……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而
且就在我的眼皮下出现过!
“彬!”
“靳!你在做什么!”
在众人的错愕中,我冲出了会议楼,一气奔出五条街区。狂喜渐渐冷却。
没有人,我还是失去他了[自由自在]。
人流都因刚才的枪战而四散逃命,刚刚八九点的街头一片寂静,只有警笛长鸣。为了避免麻烦,我顺势躲进小巷逃避警员盘问。
巷子深处却传出人声。
“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这样都被你找到了?你是警犬吗?”
透过清亮的月光,他笑的很居家。
我扑过去,把他困在怀抱里,激烈的亲吻熟悉的唇。
“你这混蛋……我再也不会放过你……给我有点觉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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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尾声
“唔……这样可以吗?”
“喂,是不是啊。突然这么温柔我很不习惯呢——你头壳坏了?”
“哎,我可是好心问你的。居然不领情,我弄到你求饶!”
“哈哈,你不行的。”
“哼哼!看我的!”
“啊——你杀人啊——我会死的——”
“恩……”
“啊啊——”
“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饿了,煮点东西吃。”
“咦?你居然自己来!?”
“我又不是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
“啊?是么?那个什么……我也饿了……嘿嘿……”
“基本的生活技能学过吧,我大方点指导你好了。”
“小气啊你……好吧,总吃厨房的也腻了。”
“啊——你是不是教了我什么奇怪的方法啊——”
“才没有,我都是这样的。”
“那你用这种绳套的时候这里都会活动吗?”
“唉……不是这样啊……”
“啊……不可以……那里……”
“你放松。说好了今天由我来,你得老实才行。”
“可、可是……”
“什么可是?啊?”
“啊——”
“好了。你看现在不是可以动了吗?”
“啊——你怎么可以——”
“恩……”
“干吗这样看我,花痴似的。”
“没有啊……就是不理解这东西的吸引力会比我大?”